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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长衫的怀里掏出钱，扔给老板，带上礼帽，转身走了出去，“今天你欠我的。”
军政部里的浓烟慢慢消散殆尽，微弱的哭声也渐渐消失，整个北平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样子。
江淮看着渐行渐远的李子新，背影被夕阳拉的长长的，显得十分萧瑟。
鹤田取亲手将小个子军官的骨灰撞进瓦罐里，交给卫兵，放进军政部后面的神社里，又慷慨激昂的说了几句，这才解散了众多军官，军官们神色各异，有的回了大楼里，有的转身出了军政部，钻进了各个酒馆里。
江淮站在窗户前，看着大门处黑漆漆的一大滩黑灰，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这是怎么会是？谁在军政部里放火了？”
“昨天和你打起来的小个子，那个木村上尉，今天死在了街头，被鹤田取就地焚烧了。”清宫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厌恶。
“就地焚烧？什么意思？架了个火堆给烧了？”江淮大吃一惊，瞪着眼睛看着清宫。
“对，为了稳定军心。”
“什么世道。”江淮摇了摇头，背着手走出办公室，“走了，全是灰，呛死了。”
清宫也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那你回来是做什么呢？”
江淮嘴上说着走了，却突然拐了个弯，走向木村的办公室。
“肯定就是这个江淮杀了我弟弟，我弟弟出外从来没有遇到过危险，只有今天，他出去跟踪江淮，再回来就已经死了！一定就是他！”木村歇斯底里的嘶喊从办公室里传出来。
果然是他，江淮听着木村疯了一般的嘶喊声，还夹杂着摔东西的声音，没再走近，转身走出了军政部。
因为有了李子新这么一个潜在的炸弹，江淮晚上也没了出来搞事的欲望，第二天一早，便坐着赵凌云的黄包车，听着他在前面嘿咻嘿咻的低喘，到了军政部。
刚刚一下车，便有一队宪兵围了上来，赵凌云神色一紧，握着车把的手青筋暴起，躲在车夫帽下的双眼带着冰冷的肃杀看着周围的士兵。
江淮却没有赵凌云这样如临大敌，慢悠悠的下了车，从兜里掏出钱，扔给赵凌云，“就到这吧，不用找钱了，多的就当赏你了。”
赵凌云拿了钱，面前的士兵自觉地为他绕开了一条路，很显然，他们只是冲着江淮而来的。
赵凌云拉着车渐行渐远，一个军官摸着下巴上细碎的胡茬，走到江淮的面前，“江淮少佐，你的事犯了，跟我们走吧。”
江淮眼睛扫过端着枪围成一圈的士兵们，挺了挺胸，走到军官面前，“你知道我是谁么？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军曹也想让我跟你走？”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自然是万万不敢叫江淮少佐跟我走的，但不论你是谁，今天的事情你都躲不掉。不如乖乖的听话，兴许还能留下一条性......”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江淮一记又快又狠的巴掌扇在脸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转了半圈，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江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冰冷，“不管我犯了什么事，我现在都是你的上司，你就这么对上司说话的？”
军曹捂着自己的脸，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的瞪着江淮，“我倒要看看你能强硬到什么时候！给我带走！”
周围的士兵一拥而上，江淮眼色一厉，手摸向背上贴身绑着的短刀，看着周围的士兵，仿佛在看一群死人。
“我看看哪个敢？”一声威严的大吼从江淮身后传来，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看着声音的源头。
武藤生穿着草绿色的大衣，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快步走向这边，清宫跟在武藤生的身后，寸步不离。
军曹一见武藤生过来，赶忙站直，恭恭敬敬的敬了一个军礼，“武藤中将！”
迎接他的，是武藤生一记狠辣的漏风巴掌，这一下可比江淮的一掌很多了，直抽的军曹向后跌飞，捂着脸倒在地上，吐出一颗血淋淋的牙。
“这是我的心腹，就是有事，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军曹呼来喝去！”他转眼看着周围愣在原地的士兵们，大吼一声，“滚！”
紧接着武藤生用手指着江淮，“跟我来。”
江淮没有再看地上捂着脸萎顿的军曹，跟在武藤生的身后进了军政部，径直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前，武藤生这才站住，回身看着江淮，“一会进去说话小心点。”
江淮点点头，跟着武藤生推门走了进去。
会议室里往日空旷的长桌上，坐着各个军衔的军官，最小的，也是一个少佐。
这一屋子的人竟然没一个比江淮的军衔低。
鹤田取拄着拐杖，坐在主位上，瘦小枯干的老头竟然不比桌子高多少，只露出半个胸口和头，尽管如此，也没有人敢笑话他，都恭恭敬敬的坐在他的下手。见到江淮进来，鹤田取黯淡无光的眼神之中露出了些许光芒，待到武藤生坐下之后，才敲了敲桌子。
“江淮，你知道今天叫你来是做什么吗？”鹤田取铁锈一般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听得江淮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不知道，如果是因为我每天迟到早退的话就不用说了。”江淮确实不明所以，摆了摆手。
“这种小事还不足以让这么多军官到场，如果只是因为这种事情的话我也不用大费周折。”鹤田取见江淮的神色不是演出来的，拍了拍手，“出来吧。”
江淮看向一旁的小门里走出来的人，心中有了思付。
木村从小门后面走出来，看着站在会议室里的江淮，眼神凶恶的恨不得将江淮剥皮抽筋整个吞掉。
“好了，木村大佐，把你昨天和我们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吧。”鹤田取饶有兴致的看着江淮和武藤生，只要今天江淮的事情坐实，就算不能一举扳倒武藤生，也会给他的羽翼造成不小的打击。
“我的弟弟，就是死在江淮的手里！他因为前天的事情对江淮怀恨在心，便在江淮走出军政部之后跟踪他，再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具尸体，就是他！杀了我弟弟！”说道最后，木村恶狠狠的指着江淮，如果不是有两个宪兵拉着他，只怕已经冲上来砍死江淮。
“江淮少佐，请您解释一下。”鹤田取听完了木村的话，转眼看着江淮。
“解释什么？我昨天根本就没见过这个木村上尉，我提前离开军政部也只是因为我在家里养了一条狗，我着急回去喂食，不过说真的，我昨天给我的狗买了一块肉骨头，回家的时候倒是有一条狗跟在我的身后，想必是比较馋我买的肉骨头。”江淮笑笑，看着木村。
木村果然大怒，粗暴地推开两个卫兵，冲向江淮，“你敢骂我弟弟！”
江淮看他跑过来，不慌不忙，只等木村冲到自己面前，双手要掐住自己脖子的时候，这才突然出手，俯身顶肘，顶在木村的肚子上，木村就像一只煮熟的虾子，整个人向后拱起腰。
江淮一把扼住他的脖子，止住了他向后飞的趋势，将他的脸抬到自己面前，“我还没问你呢，你一个大佐为什么要找人跟踪自己的同僚？你居心何在？难不成？你想破坏军政部和鹤田参谋的团结？”
两个人变数横生，刚才还气势汹汹要将江淮生吞活剥的木村此时却在江淮的手中仿佛一条死狗，软软的挂在江淮的手上。
听见江淮的话，鹤田取眼神一厉，看着江淮的眼睛里充满了浓厚的恨意，反观武藤生这边，仿佛三伏的热天吃了冰棍一般痛快，虽然脸上神色凝重，但是眼中的笑意却无论如何都抹不掉。
“江淮少佐，好身手。”鹤田取夸奖江淮，“但是现在，请你把木村大佐放下来，我们是在讯问你，而不是让你殴打木村大佐的。”
江淮扔垃圾一般将木村扔到一旁，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鹤田取，“我说过，昨天我没有发现有人跟踪我，倒是有一只狗很馋我的肉骨头，一直跟着我，难道木村上尉会变身？”
“请你不要侮辱自己的同僚！”鹤田取一跺拐杖，看着江淮的眼神仿佛浸满了毒液。
“一个跟踪自己上司的人也算同僚？我还没问他们兄弟两个什么居心呢？你们刚到军政部的那天就对我开枪，现在又跟踪我？这就是鹤田长官手下的军官么？”江淮面对着鹤田取分毫不让，猛地一拍桌子。
“你！”鹤田取一张老脸被江淮气的通红，双眼血红，阴森的瞪着江淮。
“你竟然敢这么和鹤田参谋说话！”桌子上分数鹤田取的军官们大呼小叫的站起来，指着江淮不停地埋怨谩骂。
“肃静。”武藤生突然出声打断众人，声音低沉，不带一丝生气。
周围的军官看着阴沉着脸的武藤生，也都不敢再吵闹，收回各自激动地手，尴尬的缓缓坐下。
“对不起，刚才我说话过激了，我这人就这点不好，爱说实话，还请鹤田长官不要介意。”江淮看鹤田取怒火冲天一副要气炸肺的样子，连忙‘道歉’。
鹤田取看着江淮，眼神更加怨毒。
“还有事没？没有我就先告辞了，以后这种毫无根据的怀疑就不要再和我说了，浪费时间。”江淮说完，转身就要出门。
“谁说我们没有证据？”木村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神依旧凶狠，但是却不敢再上前找茬，手忙脚乱的从兜里掏出一章纸，还有一章模糊的照片，扔在桌子上。
鹤田取的表情变得缓和了不少，看着江淮的眼神又变得平和，“江淮少佐，解释一下吧？”
江淮从桌子上拿起照片，神色变得凝重，照片上，江淮合身撞向半空中飞踢的李子新，两个人的身影面貌都因为速度变得模糊，另外一张纸上，是茶摊老板的证词，两个人素昧平生，聊了两句就因为一块花饼大打出手，这种事谁遇见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你们知道这个人是谁么？”江淮反手将照片扔在桌子上，玩味的看着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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