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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了楚贤，他能来找我，一定少不了钟离科的指点。
因为我和钟离科说过，楚贤来找我，我便救他，不来找我，我便不救。
楚贤这次出现在我面前，可谓是狼狈至极，替死鬼已经将他折磨的完全没有人的模样了。
如今濒死的楚贤，心寒的侯文博，还有门外随时准备杀楚贤好让自己能够投胎转世的淹死厉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跪在地上的楚贤不停地哀求，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抬头看着侯文博：“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把所有钱都给你，求求你救救我。”
兵法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我对萨满医疗的想法也是如此，救人为辅，救心为主。所以我把这个问题抛给侯文博，不是因为我陷入了抉择，相反，我心中早有答案。
但侯文博面临的不仅仅是一道选择题，更是一次人性的考验。
侯文博苦涩的一笑，默默地看着楚贤，一言不发。
门外，淹死厉鬼透过门板，正恶狠狠地看着楚贤，他需要楚贤代替自己继续留在冰冷的水底。冤有头债有主，他替楚家卖命，这个事情由楚贤来了解再合适不过了。
事情陷入了僵局，我沉思片刻，对楚贤说道：“你走吧。”
楚贤先是一愣，然后哭着哀求：“啊？师父，我不走！我有钱！我给你钱！您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不要你的钱，因为钱买不来命。”我没有理会，起身绕过他，走到门口：“天气不错，咱们出去聊聊吧。”
说罢，我打开门。
“出去聊？好的，好的！”楚贤不会放弃任何一丝生的希望，他想站起来，却脚下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没有人上前扶他，他自己也知道。几番努力好不容易才站起身。就这样，他佝偻着身子晃晃悠悠跟着我走出了门。
看见我没有救楚贤，淹死厉鬼冲我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准备带楚贤走。
我冷冷一笑，对淹死厉鬼说：“你先闪开，我和他有事要谈。”
淹死厉鬼摇晃着大肚便便的身子，七窍喷出大量泥沙，冷冷地看着我，目光格外凶狠。
“我最后说一遍，你先闪开，我有事要和他谈。还有，你离我远一点，我看你恶心。”我平静地说，手中亮起黑杀咒。
他虽然能撞散梁曼的魂魄，但对于我，并不能把我怎么样。
反之，凭借我的萨满法术和萨满法器，制服一个鬼怪还是有把握的。
只是，没有这个必要。
他也是个可怜人，若是有办法，谁愿意长年待在冰冷的水底呢。
淹死厉鬼看了我一会，后退几步，和我们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咱们去公园逛逛吧。”
我走在前面，示意楚贤跟上我。
“好，好。”
和刚刚在屋子中一样，他用尽全力才勉强能跟上我的步伐。我没有顾忌他的身体状况，自顾在前面走着。
楚贤摇摇晃晃在后面跟着，落魄而凄惨。
善恶到头终有报……
黄昏收起缠满忧伤的长线，睁着黑色的瞳仁注视着大地。
每当日渐黄昏的时候，便是大学城最热闹的时候，学生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外出散步游玩，老人们早早占领公园的空地，巨大的音响发出广场舞的音乐。
只是这温暖祥和的画面，多少带有一些黄昏的味道。
楚贤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光是那一辆奔驰汽车，就足以让他成为学校里的焦点，在各个交际圈子中，都有楚贤的影子。
在前往公园的路上，不少人都认出了这个往日的翩翩公子。只不过传进楚贤耳朵的，尽是嘲笑。
此一时，彼一时，楚贤现在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人设和性命相比，不值一提。
我们来到公园，找了一个较为僻静的角落，在石桌前坐下，这是一个画着象棋盘的棋盘石桌。
夕阳打在我们身上，耳边是忽远忽近的广场舞音乐。远处淹死厉鬼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会下棋吗？”我笑着问道。
楚贤疼痛难忍，努力点了点头。
“天气正好，心情也不错，咱们下一盘。”
由于没有象棋，我们用象棋术语进行：“炮二平五。”
剧烈的疼痛从身上传来，疼的出现冷汗直流：“马……马八进七。”
“卒三进一。”
“车九平……师父，我真的是太难受了，这盘棋，下次再下吧。”
我淡淡一笑，对他说：“人生就像一盘棋局，我们设计好了一套走法，但想实质按这套走法进行的前提是，和你下棋的人也能按照你的意愿去落子。这就是生活中的运气，你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可偏偏不巧，我的出现打乱了你的计划。”
楚贤抬头看着我：“师父，我……”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淹死厉鬼，低声问道：“你想不想活？”
“我想！我想活！”楚贤吃力地说。
“那好，你在这待着，不要动。”
我说完，起身离开，临走之前，朝淹死厉鬼挥了挥手。
楚贤看着我离开的背影，拼了命地想起身跟上我，但自己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淹死厉鬼冷冷地看着楚贤，向他走去。
这一刻，他等了三年。
淹死厉鬼化作一道黑光，钻进了楚贤的身体。
楚贤口鼻喷血，发出一声惨叫。
我一声长叹，无奈地摇了摇头。
最初，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来。
最后，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走。
楚贤，没救了。
……
我置身于夜晚的城市中，驻足在喧嚣和车水马龙的另一端。城市在男男女女手上轻摇的酒杯中倾听人们心灵深处的秘密。
眼前绽放的霓虹灯，编织着夜色，却抹不去我此刻心中的色彩。
一阵夜风吹过，阵阵凉意。
“你怎么板着脸啊，这明明就是你欠我的。”梁曼在我身边抱怨着，还以为是我不爱陪她逛夜市。
我看她一眼：“没有，我在想楚贤的事情。”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呢。你不会真的让替死鬼把他带走了吧？”她茫然地问。
“当然没有。”我平静地说。
人之初，性本善。这是《三字经》的第一句话，也是孟子的观点。
对于人本善还是人本恶，这是一个辩论至今的话题。
我不想对性善论和性恶论发表自己的观点，我只想说：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当一个善人和一个恶人同时有了隐身的超能力，他们最后所做的事情绝对是一样的。
这件事的根源就是一场施工事故，替死鬼三年之期一到，化作厉鬼去寻找可以代替自己的人，他没有去找无辜之人，而是等待机会，抓住了楚氏集团的大公子。楚贤被替死鬼抓住，为了活命才使用借命的办法，侯文博更没有错，所有人只是想活命而已。
狐静怡常年出入冥界，送替死鬼投胎的事情找她再合适不过了。
希望楚贤经历过这次生死，能重新认识自己吧。
……
静谧的夜里，昏暗的路灯下，楚贤伏在棋盘桌上，满身是血。
这一幕，确实有些瘆人。
片刻，他睁开双眼，强撑着站起来。
向学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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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咖啡厅，我坐在靠门的位置，便于观察从门口进出的客人。
相比上一次我和梁曼在这里等何凌雪不同，这次我是一个人，在等一个男人。
“无量天尊。”钟离科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三清弟子在施见面礼仪时，口诵的是“福生无量天尊”，其含义如同“祝您有多得不可计量不可思议的福报”。对待民众，则称“无上太乙度厄天尊”，表达一种呼唤道教仙人为人除去厄运的期望。
钟离科一直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虽然是符箓派正统弟子，但身上一点没有一个道士的样子，可能我对道士的印象还停留在道袍和浮尘的阶段吧。
“你给楚贤治好了？”钟离科皱着眉头质问我。
我露出不解的神色：“这不是正如你所愿吗？”
“哈哈哈，如果我们能认识，一定会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钟离科大笑道。
一时间想不通他这句话有什么言外之意，只是附和着：“咱们现在不就认识了嘛？”
“哈哈哈，不说这个，不说这个，等你梦醒的时候，你自会知道的。”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摇摇头说道：“喝不习惯，还是你家的茶好喝。”
“你这个转移话题有点生硬，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什么我等我梦醒的时候？你的意思是我在做白日梦喽？”我笑着调侃道。
钟离科没有接话，只是暗自笑着。
我白他一眼，没好气说道：“一直以为只有佛家弟子喜欢说一些让人琢磨不懂的箴言，原来你这个道家弟子也喜欢。”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是一种修为，等你修成之后，到达世界的另一个空间，以另一种形态回顾这一切，就会觉得这些都是一场梦。”钟离科笑道。
“羽化而登仙吗？”
“其实我觉得修为比成仙更重要，过程要比结果重要，毕竟有时候结果并不如人愿。”
“你这小道士，说话神神秘秘的，你找我不会只是想说这些吧。”我平静地看着他。
“好了，说回正事吧。”他神神秘秘地问我：“你知道《推.背图》吗？”
《推.背图》号称中华预言第一奇书，传说它是唐太宗李世民为推算大唐国运，下令当时两位著名的道士李淳风和袁天罡编写的。
传说此袁李二人精通阴阳八卦奇门术数，道术高深，并具有洞察未来的“天眼神通”。因李淳风夜观天象，结合“武周代唐”之言，于是一时兴起，开始预言推算。李淳风以术数易卦推演，一算起来就上了瘾，一发不可收拾，竟推算到唐朝以后两千年的历史。直到袁天罡推他的背，说道：“天机不可再泄，还是回去休息吧。”即第六十象所述，是以《推.背图》之名由此而来。
“当然知道。”
“咱们要不要玩一次？”钟离科不知道从哪掏出了六枚铜板，露出狡黠的笑容。
“怎么玩？”我问。
“你抛三枚，我抛三枚，组成一卦。”
求签问卦，对我们两个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但是这么玩还是第一次。
铜币抛出，散落桌面，发出声响。
我们一同看向桌面上的卦象。
沉默片刻。
“哈哈哈……”两人的笑声于假日咖啡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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