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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陈伊容终于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拎着一篮子的大白菜回来的时候,陈援朝已经恢复了正常。
陈伊容看这架式,就知道她老爸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于是她也就不多问了,“爸,我饿了,你快烧饭吧”。
陈援朝听到她的话,微微皱眉,愣了一下,不像往常那样去厨房做饭,反而对她说,“你过来,我教你!”
听到这话,陈伊容有些惊喜,“爸,你终于肯教我做饭啦!”从小到大,她爸都不让她上厨房,说是女孩子要娇养。
陈援朝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她,“你都十七了,再不教你做饭,等到嫁人了,你该咋办?”
别的姑娘听到嫁人也许会羞涩,可陈伊容自小就是跟在她奶奶身边长大的,她奶奶打小就跟她说,嫁人要嫁什么样的人。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陈伊容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家老爸,“爸,我不嫁人,不就行了。到时候咱招个上门女婿!”
陈援朝‘呸’了一下,“放屁,上门女婿能有好的,你可别整那一出!好好的男娃子都能整成疯子!”
这附近有户人家,因为只生了一个女儿,家里就给她从乡下找了个上门女婿,原本老实本份的孩子,结婚之后,因为被人家指指点点,精神压力受不住,直接疯了。所以,陈援朝才会这么反对。
陈伊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听到她爸反应这么激烈,她也就不说啥了。
老老实实地跟着陈援朝一起进厨房。
原本,她很想学好做菜的。
可简简单单的土豆,她愣是切得粗细不匀,陈援朝忍了又忍还是没把她赶出厨房,直接教她下一步,炒菜。
“翻炒,不停翻炒,千万别干锅了。放盐,不停翻炒,关火,盛出来吧!”
这最简单的酸辣土豆丝,愣是让她炒得糊了一半,陈爸爸眉毛微得死紧,硬邦邦地吐了一句,“明天接着练!”
陈伊容惊讶地张大了嘴。她原本以为自己炒成这样,她爸能歇了让她做饭的心思了呢。没想到,他仍不放弃,他这是迫不及待想要把她嫁出去的节奏呀!
不过,想到她那个对象,她心里微微有点不自在。
等两人吃完饭后,陈援朝又让她收拾碗筷,这更加让她肯定,他爸爸是想要早点把她嫁出去了。
以前,烧菜做菜这事儿,可全是她爸爸干的呀。
她通常就是洗衣服打扫卫生之类的。她妈妈在家也从不烧饭,在家里常常说,女人最好少进厨房,油烟会让女人老得快。
小的时候,她跟着奶奶在乡下生活,倒是经常帮她烧火。自从8岁那年被接到爸爸身边,她可就再也没进过厨房。
想到这里,她又不想嫁人了。嫁人就意味着,她要做些女人该干的事儿。可刚才炒得那一顿菜,真是不容易。明明步骤那么简单,可她烧出来的就是比爸爸的差了那么多。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虽然她厨艺很差,可她也是有优点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把之前从棉纺厂拿回来的袋子解开,里面装的全是有瑕疵的废布。有好几条,颜色各一。她从中抽出其中一块布,仔细观察一会儿,心中一动。立刻从床头柜上拿出一卷大红色的细线,上面插了一根针。她熟练地穿针引线。把刚才那个废布,找到有瑕疵的地方,在四周用线缝了一个图案。是个五角星。
说起来,她其实不会刺绣,但这个五角星绣得特别好,也是因为只要是坏的地方,她全是缝的五角星。就算被别人看到了,也不会说她小资,只会说她有爱国情怀。缝得次数多了,她绣得就很熟了,也越来越规整了。
等她全缝完了,想着可以给东亮做身衣服。虽然是各种颜色拼接的,可只要在外面穿一件罩衣,也没人看见。也不怕人家笑话。
第二天是周末,不需要上班。
陈伊容一个早上都在做衣服。昨天晚上她已经把布料都裁好了,只需要缝合就成。
她有缝纫机,一件简单的衬衫,也不算很难。一个上午,她就缝完了。
等她把衣服做好了,直接跟陈爸爸说一声出门。就拿着空的麻布袋子出了家门。
昨天已经领了粮票,她得去供销社买点粮食。
她骑着自行车出了院子,穿过两条街,最终停在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门,很快门应声而开。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一看到她,那孩子就惊喜地叫了一声,“陈姐姐”
陈伊容把自行车停放在院子里,走过来摸摸他的头。
这个孩子叫莫东亮。几年前,□□开始之初,他的父母首先受了第一波的冲击,全都死了,唯一的哥哥也在去年响应党的号召,下乡支援农村建议去了。
陈家和莫家以前是邻居,因为莫父莫母成分有问题,房子在几年前被国家没收了,这套院子是莫东亮姥爷留给两个孩子的遗产。
哥哥下乡了,只能莫东亮一个孩子看着了。
也难为他一个孩子,为了生存,不得不把院子一分为二,一半自己住,另一半租给别人。
可,他到底也只是一个孩子,经常会有租客欺凌弱小,想要白白占一个孩子的便宜,故意拖欠房租。要不是陈伊容给他撑腰,雷厉风行地赶走那拖欠房租的租客,他的日子肯定过不下去。
不过,现在好了,每个月他能领到十二斤粮食。再加上每个月都能收到十块钱的房租,养活他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他为了让□□子过得舒服点,经常帮着陈伊容做事,赚点外快。
“这是给你做的衣服,你看看怎么样?”
莫东亮眼睛亮了亮,笑得牙花子都要出来了。
等他试好衣服,很合身。莫东亮把衣服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
“陈姐姐,待会儿你要去邮局吗?”
“是啊,你不也要给你哥寄东西吗?”
莫东亮点点头,他心情似乎有点不好,陈伊容看着他皱着小脸苦哈哈的样子,忙秃噜了一下他的头,“别皱眉啦,小小年纪学什么老头子?”
莫东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陈伊容问,“陈姐姐,我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陈伊容摸着他的头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看着莫东亮饱含期待的眼神,她弯了弯嘴角,“也许很快。”
莫东亮低下头,抿抿嘴角,他的眼睛里隐隐有了几许泪花,可他还硬是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我想我哥了,陈姐姐。”
陈伊容没说话,扭头看向窗外,屋里偶尔能听到孩子压仰的抽泣声。
过了好一会儿,莫东亮才抹了抹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陈伊容察觉到他的目光,回过头来,迎面的就是那个倔强的小脸,“你哥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好好的。你别辜负他的期望。”
莫东亮点点头,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缝着补丁的麻布袋子,又从床底下,一个黑扑扑的鞋子里掏出一个大红色的钱袋。
他从钱袋里面掏出十二斤粮票和十块钱,他腼腆地一笑,“这是我这个月的供应粮票和房租,我都给大哥寄过去。”
陈伊容微微皱眉,“你不给自己留点?”
莫东亮摇摇头,“年前,我帮你拉人赚了不少,这些足够了。”
陈伊容想了想,年前他们究竟赚了多少钱。年尾她一共分了一千多块钱,他大概也有一百多吧,他一个孩子也确实吃不了这么多。听到他这话,点了点头,催促道,“咱们快点走吧。咱们明天一大早还要起来赚钱呢。”
闻言,莫东亮眼睛亮了一下,而后重重点头,动作很迅速地把那鞋子扔到床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陈伊容把自己领到的粮食和莫东亮领到的粮食扎起来,直接放车后座上,一边一个,刚刚好。
她把莫东亮抱起来,放到车后座上。莫东亮两条腿翘得高高的,就怕把自己腿上的泥把两个布袋子弄脏了。
陈伊容没有说什么,这孩子有时候挺犟,她说了几次,依旧故我。
等两人到了邮局,陈伊容直接把两个地址分别写好。莫东亮看着,她把十块钱放进信封里,塞到粮食口袋里,“陈姐姐,你还是不肯写信吗?”
陈伊容正用绳子缠绕布袋口,听到他的话,她的手一顿,嘴角有一抹苦涩,“不知道该怎么写。”
如果她写信,笔记肯定瞒不过去。到时候,他们就会猜到自己女儿已经不在了。外公外婆年纪已经大了,他们能承受丧女这痛吗?她不敢赌。
莫东亮看了一眼粮食,“其实,陈姐姐你不写,估计他们也已经猜到了。”
陈伊容脸色一僵,随后叹了口气,缓缓给他解释,“有的时候,即使猜到了,心里也会有那么一点期望的。我若是写信过去,那就是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莫东亮闻言有些听不懂。陈伊容笑笑,他再怎么早熟,依旧还只是个七岁大的孩子,根本不明白“自欺欺人”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出了邮局,莫东亮情绪似乎有点高涨,一路上都听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下子,我哥他就能吃饱饭了。他那么瘦,在乡下都挣不了几个工分,还要干那么重的活。怎么受得了。幸亏,还有我在城里支应他。”
陈伊容有些好笑,中午还哭哭啼啼的呢,这一会儿又乐呵起来了。到底还是个孩子。
回到家的时候,陈伊容开始打扫卫生。
陈援朝把昨天需要换洗的衣裳放到沙发上了,陈伊容开始翻他的口袋,把东西都掏出来,要不然有重要东西,浸水了就麻烦了。
“咦?昨天发的粮票?”陈伊容看着手里的几张粮票。想了想,这应该是昨天发的粮票。只是怎么才这么点?
她爸爸是副市长,拿的是六级工资,每个月有三十二斤粮食,这怎么才五斤呀呀?
还有,他的工资呢?怎么一分也没有?
陈伊容皱着眉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只是在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电报单,这年代,电报的纸是非常簿的,这张纸明显被她爸爸揉搓过,几乎看不清上面的字。隐约看到两个字“萧下”。
这是什么意思?陈伊容皱眉思索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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