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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分裂世界2

作品: 星空之下相逢 |作者:路非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2-25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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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别去……不要接近他,不要去他身边。听见没有,你已经选择了我……”

“呀!你疯了,在说什么?”

“我是疯了。”他用力蹩眉,用力摁住我的肩膀,“我快被你逼疯了,我真的要疯了……”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猛地抱住我。透过薄薄的衣裳,我可以清楚地感受他的心,在我的胸前一格一格地脉动。

“独孤城……”

从没有见他这样失去理智的样子。他的身体竟在发抖!

“如果你去……我很可能会永远失去你。”

“不会的……”

“我们回去。”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动作到一半,整个人倒了下去。

“独孤城——独孤城?!”

“怎么了?”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个紧张的女声。

我连头也没回:“救……救命!求你帮我打求救电话……不,恐怕来不及了,要想办法送他去医院!”我拉住独孤城的胳膊想要拉他起来,可是根本没有力气!

一只手拨开我:“我来吧。”

我怔神,看到一张俯下来的美丽侧脸。

是独孤夜——?!

他面色沉静地把独孤城扶起,往肩上背去,我呆了一会才想起上前帮忙。

“北少爷,那我……我该做些什么?”旁边的女孩插不上手地问。

“去教堂叫人。”

“好!“

独孤夜有车,好在及时送去了医院,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只要能跟独孤城在一起,过去的一切和纠缠在脑海中的疑问都变得不重要了。比起独孤夜,我更害怕失去独孤城……

“那个……谢谢。”

松口气,我看着背对着我站在窗口的独孤夜。从始至终他都保持着那一个姿势,白色礼服在沉重的气氛下,散发出一丝诡秘。

“对不起,你现在不要回去吗?你是那场宴会的男主……”

我朝他走了几步,忽然病床传来响声,我回头,独孤城睁开眼,醒了?!

我跑回床边:“独孤城,你感觉怎么样?”

他没说话,目光盯着窗口的独孤夜。

“当时情况太紧急了,所以我找了他们帮忙……独孤城,医生说你要住院,你家的电话是多少,我通知他们。”

“不用了。”独孤城眼睛依然望着独孤夜,“以前住院我也从不通知他们。”

“可是……”

“他们不会在意的。”

独孤城的目光慢慢转向我,声音里有股冰凉的冷意:“慕青宁,如果你不想在这里陪我就离开,不用找借口叫我父母。”

“我哪有不想留下来陪你?”

“你走吧。”他闭上眼睛。

“独孤城……”

“走——!!!!!”

他突然这是怎么了?!

我还没搞明白状况,窗口的独孤夜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眼瞳深邃:“既然醒了,也无大碍,我走了。”

“安崎……”

他已经走出门口,我犹豫了一下,跟着他跑出去。

“独孤夜……今天真的很谢谢,我送你到门口。”

一直走到医院停车场,他都没跟我说一句话。

候在跑车前的司机为他打开车门,独孤夜毫不犹豫上车。

我张了张嘴,鼓起勇气:“对了,今天我去宴会,是小樱邀请我去祝福你的——祝你们幸福。”

独孤夜睫毛下叠,目光始终没有落在我的脸上。跑车在我面前转了一个弯,开出去。

独孤夜,对不起,对你有好多好多的抱歉……可为了独孤城,我还是打算掩藏那些秘密,再不去挖掘。

还没走进病房,冲出来的一个人影迅速拉我入怀。我抬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的唇忽然压了下来。

独孤城吻得很缠绵,就好像我们正站在结婚的殿堂上。他的眼眸深邃,似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为什么回来?”

我想了想,盯着他的眼睛:“你猜。”

“不想知道一切了?”

“嘿嘿,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说不定以后不喜欢你了我会……喂,独孤城,你在这干什么,还不快躺回去!”

独孤城没动,而是充满警告意味地眯起眼睛:“下次再敢丢下我离开,我就——”

“你就干什么?”

“我就……强吻你。”

像刚刚那样吗?好无力的威胁。

第三章:被回忆丢弃的少年(Been recalled discarded juvenile)

1.穷人约会计划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和独孤城睡在一张病床上。

我刚坐起来下床,就被一双手拖进了被子里。我一惊:“独孤城?你干嘛,松手啦!”

独孤城紧紧环着我的腰,一动也不动,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慵懒:“再陪我睡会。”

“可是我要去上课了。”

“好,我也去。”他坐起来,却还是抱着我。

“不行,你要留下来住院休息。”

“你陪我。”

“独孤城,你今天很奇怪哦。”

“……”

“简直像个任性的小孩子嘛。”

从来没想到他还有撒娇的时候,这真是个难得的发现。

独孤城沉默,抱紧我。挣扎了好一会,我都没有挣脱魔掌,只好妥协:“好了,我留下来陪你!不过前提条件是,你要乖乖住院直到身体康复,OK?”

独孤城的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上:“有什么奖励?”只听声音,就可以感觉到他心情很好。

“我陪你不够还要奖励?”我笑着想了想,“这样吧,等你康复后,我免费陪你渡过开心而有意义的一天。”

独孤城若有所思:“我可以理解为,你在约会我?”

“就算这样吧。”

“我考虑考虑……”

这人真是……

我扬起眉毛:“我忘了告诉你我的档期可是很满的,如果你不愿意……”

“我考虑好了,因为是你约会我,那天的节目都由你安排。”

啊?!我穷得每天吃干面包,都恨不得把自己按斤称了去卖了,居然让我安排!

不过,谁说约会就一定要花钱啊。

“呐,独孤城。我觉得有意义的一天一定不能建立在物质上,而且,就算没钱我们也照样可以渡过开心的一天。”我把手伸进衣袋里,掏出唯一的五块钱拍在床上,贼贼地说,“所以我们约定好了:那天的支出绝对不准超出预算!如果你答应这个条件,我就陪你去玩。”

独孤城皱起眉:“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我有计划!”

“什么计划?”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计划的是:两块钱吃早餐,一人吃两个包子,自带水。吃完了去爬山(其实航茵市没有山,实在要说有的话,有一个不算太矮的小山坡),大概爬完了下山就中午了,剩下的三块钱去吃拉面(我听说城南街有一家拉面馆新开张,近半个月都在搞促销,所以拉面不仅味道好还很大一碗,肯定能吃得饱饱的)。至于下午的计划是逛公园~一般的公园都有许多免费游玩设备,比如秋千啊、滑梯、跳板啊,足够玩到晚上。晚饭我可以饿着,而独孤城,打发走了自行解决。

哇哈哈哈,灭哈哈哈,这简直是天衣无缝的“穷人约会计划”!

结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和独孤城步行走到包子点就九点了,再从包子店走到那个山坡下就中午十二点了。

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得,山坡都不用爬了,我决定沿路返回,去找拉面馆。

独孤城完全一副“上当了”的表情。

我张大嘴:“怎么,你觉得不开心吗?“

“……”

“跟我一起压马路不开心?”

“……”

“我看偶像电视剧里,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就算面对面坐着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吃……都会很开心的。独孤城,我再问你,你觉得不开心吗?”

“开心……”

“撒谎!你脸上的表情明明不是那么说!”

独孤城皱紧眉,那表情无比郁闷,沉默了好久提议就在附近找一家餐馆吃。

其实我也早就走不动了,可囊中羞涩啊:“不行!我们事先不是说好了吗?!要过开心又有意义的一天,支出绝对不能超出预算!”

独孤城盯着我半天,嘴巴一动:“我请客。”

踩中地雷,我恼羞成怒:“独孤城,你什么意思?你在看扁我吗?你以为我没钱?我只是……只是觉得,要过开心而有意义的一天,不能用恶俗的金钱侮辱了它的价值!”

“……”

“你要是太累……旁边就是公园,我们去休息一下。”

“要买花吗?”

刚找到椅子坐下,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姐姐,买支花吧!”

抬首,公园里有好几个的女孩手提花篮,在公园里兜售各种颜色的鲜花。

“不买啦,走开。”我摆摆手,卖花小女孩却哀求地看向独孤城。

独孤城抽出钱夹——

“不要买!独孤城!你敢乱花钱试试?!”

我的横眉竖目再加上震天的声音,吓得女孩赶紧提着花篮上别处兜售了。十分钟后,这个公园里有男朋友的女孩全都抱着一束花。唯一没拿花的我,不停有不知情的卖花女孩前来兜售,被赶开,引起许多人的侧目。

该死,这公园呆不下去了!

我站起来:“独孤城,休息好了没?我们走吧!”

转身,咦?人呢?!

“独孤城?独孤城?!”

独孤城的身影在公园花坛里出现。

晌午,光束从稀薄的云层中漏出,在天际下缓缓旋转。他手捧着小束满天星,就像捧着无数金色的星星。

我一愣,他走回到我面前,我傻傻看着他的衣角和手指上沾的泥巴。

“拿着。”

“这个……”

“不是买的。”

有微风,浓郁的花香从我鼻前拂过,格外醉人。

“谢谢!”我从独孤城手里接过花束,抱在怀里,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整个公园的女孩都抱着花束,可我觉得我的花束最美,也最珍贵。

……的确珍贵。

十分钟后,几个体格壮硕的大汉围堵住我们。为首的是一个四方形脸的男人,指着花坛边插着的“不准采摘,违者,罚五十/朵”的警告牌说:“您在我们的花园里采了满天星五十二朵,一共罚款金额二千六百元人民币,先生。”

二、二千六百元人民币?!

我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当场噎死过去。

事后的发展就更要噎死我,独孤城被公园员工强行挂了一块“我是采花贼”的木牌在公园门口悔过。正好时逢休息日,公园里人来人往,每个经过的人都好奇地扫过来两眼……

而独孤城那表情,活像吃了三百条臭咸鱼!要不是我再三劝阻,他早就挥拳头打人了!

某大妈:“哎,这么帅的小伙居然偷东西……”

某大爷:“现在的孩子越来越没品质和公德心了!像我们那个年代,偷东西要游街示众的!”

某大叔:“一看他尖嘴猴腮的,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

指指点点,点点指指。

“我没有偷东西……”独孤城的脸色越来越差,好像陷入了某个可怕的梦魇,猛地扯下吊牌,“我没有!滚开,都给我滚——”

埃?

他突然怎么了!

2.消失了一个星期

回家的途中独孤城说不出的沉默,脸色也怪异极了。仿佛在极力逃避什么,两条长腿载着他“刷刷”走得飞快……

“独孤城!”我一路小跑地追着,怎么叫他都不应,“独孤城你怎么了?!这种小事有什么好生气的!生气容易衰老,衰老你就不帅了!不如,我来给你讲笑话吧!”

独孤城无声。

“火柴棍突然觉得头很痒,就伸手挠,挠着挠着就把自己烧死了……”

独孤城依然无声。

“从前有一只鸟,他每天都会经过一片玉米田,但是很不幸,有一天那片玉米田发生了火灾,所有的玉米都变成了爆米花,小鸟飞过去以后……以为下雪,就冷死了……哈哈哈哈!”

独孤城还是无声。

“有一只公鹿,它走着走着,越走越快,最后它……”

“够了!”独孤城终于出声,音调却是勃然大怒!

“怎么了?你不觉得好笑?”

独孤城恶狠狠地转头瞪我,那样子像要把我活活掐死:“你是在提醒我跟他们一样愚蠢吗?慕青宁,我看起来是不是像个笨蛋?!”

我惊愕:“你这个笨蛋,怎么会说自己像笨蛋呢!”

独孤城的脸都白了……

我慌忙捂住嘴,摇头:“独孤城,不是的,你不是笨蛋!你怎么会可能是笨蛋!有你这么帅这么拉风的笨蛋么!”

“你在嘲笑我?”

“我没有……”

“该死,尽管嘲笑吧!”

独孤城一脚狠狠地朝前踢去,正好前面就是电线杆,他的脚“哐”地踢上去——不用去感受,我也知道那足够痛了!

“独孤城,你有没有怎么样?!”

独孤城紧紧皱着眉,唇色苍白,低声诅咒了一声什么,猛地将我推开:“走开,离我远点!”

“独孤城你去哪,喂!~~~”

他居然单脚跳到马路边,随手拦下一辆的士,丢下在烈日中的我无情地走掉了。

第二天也没看到独孤城去上课,位置是空的。

受什么刺激了,行为这么反常?!虽然挂着“我是采花贼”的牌子站在公园门口被大家观赏很丢人,可这也不是我的意愿啊。

放学后我去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他,已是夏天,连吹来的风都是热的。我擦着汗不经意抬头一望,看到教学楼天台的栏杆上坐着个人。白色衬衣被风吹长鼓鼓的帆,手里夹着根烟,一如初始我见到他那样。

独孤城……

只有在他烦恼的时候才会上那个天台。

我爬上天台,穿过洞开的铁门,看到空阔天台上独孤城侧面的脸。他面前的栏杆上放着一些啤酒罐,有一个横倒的罐头被风吹着动来动去,发出落寞的声响。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他却完全没有看到我一样,侧着脸仍看着遥远的地方。

“为什么不去上课在这喝酒?”

“……”

“因为昨天的事?”

“……”

“如果你觉得那实在很丢人,我会嘲笑你的话……”我从兜里摸出手机,调出相片,“你看,我后来返回去也挂着那吊牌拍了相片,现在你可以尽情嘲笑我了!”

“……”

“独孤城?”

独孤城抬手,手机被打掉,脱离我的手呈自由抛物线落下七层高的教学大楼!

我有些呆住……

独孤城转过脸看到我,眼睛一片水洗过的清明:“你走吧,让我静静。”

“可是我不明白…在那之前你都好好的,为什么在那之后你就……”

“慕青宁!”

“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发脾气,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耸耸肩,“独孤城,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要从何安慰你。”

独孤城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侧脸坚硬冷漠:“我说过,让我静静!”

确实不了解他……原来在网络上看到他的介绍是孤儿,可经过接触发现他并不是,他有父母,只是家庭是个怎样的状况,他从来都闭口不提。

仔细想想,他真的很少跟我提他的事。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冲过来,挡在正走出教学大楼准备回寝室的我面前。

“小樱?”

“怎么办……少爷不见了。”小樱脸色发白,连身体都在颤抖,“婚宴那天后他就不见了,到现在也没找到!”

不会吧?

我惊讶:“可是这种事找我也没用!我又不是他的保镖。”

“如果是黎里小姐,一定知道他在哪……只有黎里小姐才能找到他!”

“我不知道……”我转身要走,又被她拉住,烦了,“他失踪了关我什么事?!而且你也不用担心,也许他去哪里玩,过几天就会出现。独孤夜不是一直都是那种行踪捉摸不定的人?”

“不是的,少爷一定是出事了!”小樱哭丧着脸,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因为刚失踪的那天,我们有给少爷打电话,接起来的却是陌生人。那边很吵,传来打架的声音,后来手机被挂也明显是有人掐断的忙音。”

“……”

“直到现在,他的电话都打不通,我们派了人去过所有他可能出没的地方,可是根本找不到!”

脑子“嗡”的一声响,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紧紧地攉住了我的心脏。我的嘴巴几乎是不受控制的问——

“‘COME’咖啡馆,你们有去找过没?他只要心情不好就去那里的。”

“去过了,没有。”

“那‘森永俱乐部’呢?他一定在那里!”

“也没有。”

“会不会在自己的马场,或是去了赛车场,要不然……”

“我说过,少爷可能出现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

望着小樱肯定的表情,我更是恐慌。

怎么会,那他可能去哪?婚宴到今天,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他消失了一个星期?!真的出意外了吗……

冷静!

我攥紧了拳头,手心手背却全是汗:“让我仔细想想,你们继续找,如果有消息了我们立刻互相通知。”

“嗯。”

3.一个傻女孩在等待

我跳下出租车,爬上山,在教堂前的花海里四处转。正值夏天,向日葵花开得灿烂,迎风摇摆在金色的光线下,发出夺目的光彩。

因为地处山上,这里的风好大,我沿着被吹褶的小溪一路往前走。眼睛穿过花海四处张望,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躲人的地方……

没有,没有……走了好久,天渐渐暗下来,晚霞盖住天空。

我揉着发麻的双腿,停下来喘息。

这是我知道他最后可能出现的地方,如果他不在这里,我再也想不到他会出现在那里。如果他真的出了意外……

不,他一定不会出意外的!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心脏怎么也透不过气。鼻腔里有沉重的气息在喷出来,眼睛也变得酸痛,好像潜藏在体内的一种情绪不受控制地在源源往外释放。

“游,你在哪里……不要丢下黎里……”

“呜呜……”

“游,不要再跟我躲迷藏,你出来好不好……”

偶尔从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细节,痛得无法自抑的心,以及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炎亦邪可能会去的地方,潜意识里我根本比了解独孤城更了解炎亦邪……

这一切,都在证明我错位的身份。

终于,我无力蹲下身,双手抱膝放声大哭。无所适从的心情,就像小时候迷路的那次,哪里都找不到他,以为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了……惶恐让我蹲在原地心酸难过地大哭。

这一次,我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呜呜……独孤夜,独孤夜你在哪?你给我滚出来——”

最后一丝夕阳笼罩着这片花海,我揉着泪湿的眼,忽然听到不远处响起悉索的声音。我的身体变成绷紧的一根弦,站起来慢慢朝发源地靠近……

拨开繁茂的花草,一只修长的手臂压在向日葵花盘上,指上一抹温润的祖母绿。

我的心跳得直打鼓:“独孤夜!”

没有声音。

“独孤夜,独孤夜——”

我连声喊着,拨开重重花枝走上去,看到倒在花海中的他,穿着一件薄透的衬衫,袖口和下摆都有被刀划开的割痕和血痕。他的脸上沾着点点泥巴,头发毛躁散在地上,狼狈飘渺的像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并且有着随时会穿越回去的可能。

“独孤夜,你给我站起来!”

我几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胳膊:“你在这里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你听到我一直在叫你,你也躲在这里不应答?”

“……”

“你为什么不说话?!”

挂在面庞上的泪水还没干,“嗒”的落在他幽长的睫毛上,他缓缓张开眼。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

他的嗓音沙哑着,眼睛就像凝固了几千年的琥珀,幽深得发亮。手缓缓抬起来,好像要为我拭去泪水的动作,就在指尖触摸到我脸庞的时候又停住了。

他放下手,苍白微笑:“原来你还会为我哭。”

“……为什么打架……”

“我以为,我已经完全被抛弃了。”

“在这里呆了多久?”

“……”

“你一直没有吃东西吗?!这一个星期,你怎么活过来的!”

炎亦邪吃力地撑着泥土地,自己缓缓坐起来。尽管是这么轻易的一个动作,他却花了好长的时间。

“你忘了?”他拍掉手中的泥土,咳嗽,“再过去那边有个果园,我们还在那边种过果树……饥饿的时候,就吃它们。”

“……”

“已经也忘了吧?……我带你去。”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迎着那最后一丝夕阳,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

眼见着就要朝前栽倒,我冲上去扶住他:“你疯了,你现在要去医院!”

“我不回去……”

我的泪水凝结在眼角边。

“我就在这里,不回去了。”他的声音变得微弱,传在我耳朵里却是可以直击我心脏的分量,“离开这里,我就是被回忆丢弃的少年……只有待在这里,才无法被丢掉。”他忽然再次咳嗽,咳嗽得十分厉害,脸也憋红了。

“你……你的身体在发抖啊。”我的嗓音变得嘶哑,“而且你在高烧……你是不是很冷?”

他把手臂抽出,继续朝前走着。

夕阳将他的影子斜斜地倒影在旁边的溪水里,高傲、寂寞、执拗,像一只负伤的小兽。

我的脑子一空,几乎是完全不由自主地追上去,两只胳膊穿过他的身体,从后面抱紧他。

炎亦邪的身体猛然僵住。

“游……你到底要怎么折磨我?”

他的背脊冰冷,一直冰住了我滚烫的心脏。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从来……都一意孤行任性妄为。”我的泪水氲湿了他的背部,“你好自私,从没想过我的感受。”

“……”

“我所想起来的回忆里,总是有一个傻女孩在等待。等着你放她出玩偶盒子,等着你下课回来,等着你一起出门约会,等着你说喜欢,等着你说不喜欢。她从来不能走开,只能站在原地,就算你已经走远了……”我慢慢放开他,“我觉得那样的北黎里好悲哀……我不想再回到原地了。”

头部忽然传来爆裂的疼痛!

我用力捂住脑袋,蹲下身,痛得全身都在痉挛。一只冰冷的手攥着我的胳膊,将我用力拉起来,整个身体都落入一个怀抱。

我吃痛地抬起头,看到炎亦邪绷紧的下颌。空白的脑袋好久都没有思维,我奇怪地睁大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独孤夜?你怎么在这里,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

“……”

“跟我回去!”我拉着他要走,他站在原地不动。

“这么快就忘了?”

“什么?”

“还是——你分明早就想起了一切,却故意装作不记得?我哪有折磨你……是你在折磨我才对!”他的脸色变得深沉,攥紧我的肩膀,猛然嘶吼,“北黎里,到底要怎么折磨我才甘心?!”

声音震得花盘凌乱摇摆。

我吓得退后两步,忽然身体一轻,我就像布偶一般被他轻而易举捞起。他将我抱在怀里,俯身要吻我!

我KAO,他突然发什么疯?

我别开脸,他的唇擦过我的唇,追随过来,吻住!我用力去推他,他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摁紧我的肩膀,更疯狂地吻我……不,确切地说是“咬”,他吻我的方式简直是想把我吃下去!

气息在唇齿间纠缠。

他的唇瓣干涩,摩擦得我好疼。在疼痛中,渐渐湿润……辗转。

“安……独孤夜,你疯了,给我滚!”

一吻结束后,我用力擦了擦嘴巴,唇舌间尝到血腥的味道。

炎亦邪两眼空洞,看着惨然淡笑:“我明白,你都记起来了,只是你在抗拒……黎里,我会让你完完整整地想起我,想起一切。”

“疯子!”我用两个字概括了他的行为,用力一脚踩在他的鞋上,转身就要走!

可不知是被刚刚那个吻抽去了太多的氧气,还是被他惊吓到了,没走出几步,我身体发软,猛地晕倒过去。

4.你让我变成坏蛋

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中一片大雨,白砖红瓦的城堡造型房子,花圃、跷跷板、栏杆、秋千架……很明显是幼稚园的设施。小小的我穿着雨衣缩在滑梯下,伸手去接外面的雨珠。

一个人走过来问我:“小朋友,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嗫嚅着:“我不想回家。”

“为什么?”

“就是不想回家。”

“可雨下得这么大,现在又这么晚了……你总要回家的。”

“我不要,我不要回家!家里好可怕……爸爸妈妈总是吵架!”

紧接着画面一转,我脸色苍白地站在护栏边,额头上全是鲜血,一滴一滴,顺着光洁的鼻梁滴落:“血——!!!!!好多血——!!!!!救我,救我!!!!!”插着玫瑰花的花瓶碎了一地,鲜血从割破的花瓣里流出,瑰红窗帘也变成了血帘,铺天盖地地降落!

“啊——”

惊醒。又是那个怪梦。

揉揉额头,我看向雕花的天顶垂下瑰丽的吊灯,这里是……?

红色的帷幕高挽着,从落地窗口看到外面,无数的橘灯温馨地亮着,安静天际没有星星,一颗也没有。

炎亦邪站在宽阔的阳台上,手持茶杯,面向着天空。

“真是好消息,少爷您的意思是,黎里小姐已经想起一切了,只是她自己不愿去面对,所以心里在抗拒?”小樱站在他旁边,正在为他沏茶,“这么说的话,她的病好起来是迟早的事,我们有希望了。”

“嗯。”

“可是少爷,青宁小姐要怎么办?你才跟她订婚,却……”

“与她无关。”

炎亦邪喝一口茶,指间的戒指荧亮:“何况这一切,本来就是根据医生的建议策划的,目的是刺激黎里。既然效果达到了,也算有了意义。”

“原来少爷这都是……”

“嗯。”

“我就知道少爷才不会那么容易向夫人妥协呢。”小樱想了想,偷笑,“这样的话,出国的计划也要改变了是吗?”

“嗯。”

“我这就去准备。”

……

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跟慕青宁的订婚以及出国计划都是作秀?目的是为了刺激我?!

刺激我干嘛?

我的脑子有些短路,一时间理不清思路。

“睡醒了?”就在这时,他的声音低沉突兀响起,我下意识看过去。

风将帷幕吹开,在落地窗口疯魔似的乱舞。炎亦邪身子支在护栏上,正回过头看着我,眼神清淡而高远:“睡得还好吗?”

“不,简直糟糕透了!”我想起昏迷前那个糟糕透了的吻,“独孤夜你竟然——”

“炎亦邪。”他打断我,“不介意我为你重新做个介绍吧——我是北氏集团的独子,炎亦邪,你的初恋情人,也是你曾今的主人。”

“……”

“逃避只是暂时的,不管你多么不愿意承认,你始终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

“我才没有逃避……”我生气地攥住了拳头,“就算你是炎亦邪,我是北黎里,那又怎么样?!”

“我会夺回你。——哪怕用强势的手段,哪怕你怨恨我,也在所不惜。”

我瞪大眼,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嘴巴动了动:“……你不可能是这种人。”

炎亦邪不以为意:“不,我是。”

“你不是,我认识的独孤夜他……”

“每个人都有许多面的。你以为温柔的人只会温柔,冷酷的人只会冷酷,善良的人永远善良,而邪恶的人……从不会干任何好事?”

他嗓音低沉,走进室内,站到我面前。

灰紫色的条纹薄开司衫,亚麻休闲裤。他俯身勾起我的下巴:“黎里,不管我怎么对你好你都不领情,那我唯有做坏事。所以,让我变坏的理由是你,是你让我成为恶魔的。”彼此的距离很近,我可以清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灯光映着他脸骨分明的曲线,他白皙细腻的皮肤。

我懵了好一会,才想起把他的手打开:“滚!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他淡淡笑了,眼眸里有一种超越世俗的洒脱和淡然:“那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以后我的脏手怎么也不会放开你!”

我一惊,迅速跳下床:“没时间跟你啰嗦,我要回去了。”

转身就要跑——

“北黎里。”他叫住我的同时,长手一伸拽住我的手。我用力甩,却怎么都甩不开他。

“放开我!”

“我说过不会再放开你。”

“炎亦邪,你到底——”我深吸一口气,“有没有自尊,有没有脸皮啊?!我这样拒绝你,你都不会感到难堪吗?”

“难堪?!”他的脸上出现一丝不屑的笑,“从我爱上你的那刻起,它就与我无关了。如果你觉得需要,我可以对你温柔,或者冷酷,又或者……邪恶?你喜欢我怎么对你,我怎么对你你才会心动?!”

他说话就说话,居然又把我箍到怀里。

换作以前,打死我也不敢相信,他居然是这种人!这么说,我原本认识的那个“独孤夜”,根本是他为了接近“慕青宁”而戴上的面具?!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气得七窍生烟:“流氓!”

“哦,这么说,你喜欢我流氓地对你?”

“不是不是不是!”我拼命摇头,脖子都快断了,“你有本事就用真心去打动我!如果我真的是北黎里,为什么我想不起你呢,为什么我要选择忘记你!——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原谅你。”

炎亦邪一滞。

我挣脱开他的怀抱:“强势只是会起到反效果,最好不要让我讨厌你,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炎亦邪皱了皱眉心,垂下脸:“谢谢你的忠告,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那么做。”

“很好,那就快点带我离开这里!”我命令。

第四章:我太在意你(I'm too concerned about you)

1.最喜欢的就是你

整个北氏采用的是古堡的设计,高大的廊柱,蜿蜒到尽头的石阶,繁茂氤氲的花园。罗马氏的泳池边用黄金溶入马赛克铺在水边的地上,经过水光反射一片金碧辉煌。

炎亦邪的兴致很好,每走到一处地方,都会停下来介绍——

“这是古堡主楼,共有42间卧室、48间浴室和洗手间。其中还有6间主客厅、8间待客厅、12间图书馆、18间餐厅、13间厨房等等,室内面积总计8万多平方英尺……”在罗列了一长串我听都听不懂的数据后,他略作停顿,“这些具体的数据,都是你告诉我的。”

怎么可能?!

“我记得,每当你无聊的时候,就会计算这里有多少扇窗,多少扇门,多少盏灯,多少层阶梯,多少块石板砖……”

“你觉得很了不起吗?”我打断道,“在我听来,我只感觉到——以前的北黎里多么无聊,竟无聊到每天数这些门窗。看来她跟你在一起的生活死气沉沉,一点也不绚烂多彩。”

“嗯。”炎亦邪居然没反驳我,眼眸深沉抑郁,“我的错。”

他这么坦诚,我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以后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尴尬转移话题:“你说参观完就带我出去的,现在差不多了吧……”

“嗯。还有最后一处。”他忽然拉住我的手,将我带到一个房间门口,“或许我怎样勾起你的回忆,你都不会再记起——在你眼里,这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书房。可是我想告诉你,这里的书架,这里的灯,这里的书籍,都是特别的。”

他的声音低沉哀伤,如夜里的小提琴奏响:“它们见证了你第一次对我说出‘喜欢’,也见证了我们的爱情。”言语间自然流露的幸福和落寞,这两种复杂的感情让他的嘴角弯成一个苦涩的笑容。

我嘴巴张了张,却再也说不出苛刻的话。

炎亦邪叫来佣人:“把门打开。”

“可是少爷,夫人有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间图书馆。你也知道这里……”

“我说打开它!”

“是的,少爷。”

当雕刻着倒六芒星图腾的厚实大门推开,一阵白色的尘扑来。

佣人打开了所有的灯。

层层叠叠静立着的书架,在灰尘中勾着朦胧的轮廓……这里,应该被隔绝着好久没有人进来过,因为刚朝前走进一步,满地的灰尘立即显出脚印来。

“咳咳!”我扫开眼前的灰尘,四处走走看看,脑海中却完全想不起关于这个图书馆的过去。

“跟我来。”

“说好了参观完这间房,你就一定要带我出去。”

“好。”

跟在炎亦邪身后走,一直走到拐角靠窗的位置,他忽然摁住我的肩膀:“就在这。”

我站住了。

他走到我对面的位置,上下审视我:“而当时的我在这个位置。”

“嗯。”

他抬手搭到书架上一本硬皮的书壳上——烫金的字体雕刻着几个字《挪威的森林》。……不对,我晃晃脑袋,眨眼间那本书变成了《追风筝的人》。

炎亦邪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的脸不放:“你还记得吗?这里……以前摆放的那本书,《挪威的森林》?”

我一惊,难怪刚刚脑海中出现模糊的景象……

在他认真的注视下,我别开脸:“一点也不记得。”

“是吗?”炎亦邪抬起下巴,要抽书的动作——

“少爷!!!”

门口的佣人忽然双目圆睁,尖叫着喊出声。

我吓了一跳,炎亦邪的手也微微一滞,眼神却凌厉地扫过去:“闭嘴,这里没你的事!”

“不能啊,少爷你……”

“出去!”

佣人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我去叫夫人。”

我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奇怪地发现炎亦邪的脸色变得苍白,眼神也涣散着。他沉着声音再问了次:“你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

“是啊,怎么……?”

“好,我会重复当天发生过的,希望这会对你的记忆有帮助!”

话音刚落,炎亦邪闭上眼,将那本书用力抽出来——这一刻,一整排书架都好像跟着抽出来的那本书往前倾倒!

满目的烟尘激起,书籍“噼里啪啦”不断坠落的声音!然后是书架轰然倒地声!整个房间因此地震似的摇晃!

当烟尘模模糊糊地散去,我看到被书架压住双腿倒在血泊中的炎亦邪……

“独孤夜……”眼前猛然一黑,就像火车穿过黑暗隧道,耳边响起“哐哐哐”的巨大声音。

“游——”

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仿佛透过那“哐哐”的声音,直刺我的脑门。

我终于想起来了,记忆中,也是在这间图书馆,也是在那个位置,我和炎亦邪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了争执。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为什么会收到这个?”炎亦邪将一封信用力摔在我脸上。

我捡起,打开来,看到从里面飘下的一张相片……

“我记起来了……这个人,是上次你带我去看电影认识的那个男生。”

“你终于承认了!”炎亦邪脸色阴郁,“那天去看电影,我们一直在一起,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个男生,我怎么不知道?!”

“在电影院他坐在我另一边。”我立即低垂着头,一副犯错了的表情,“他一直找我说话,我也没太理他,可是……”

“北黎里!我有警告过你,不要去引诱别人!”

“我并没有……”

“你算什么?不过是我摆在橱窗里的玩具……请时刻记得你的身份!”

“可是游,这真的不是我的错,我没有理他,是他一直跟我说话。对不起。”

“禁足!两个月内你不可以再出去!”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并且作为惩罚,你会在那个盒子里呆到两个月后,我不会想办法放你出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知道我最害怕呆在盒子里面……去年生日时,你也答应过我,再不会让我呆在里面。”泪水噙满我的眼眶,“你跟我承诺过的,难道你忘了?!”

“我没忘!我随时有权利改变我的决定!”

“混……混蛋游!我讨厌你,最讨厌你了!”

“你讨厌我?那你有本事去找你喜欢的人啊——”炎亦邪暴怒,一拳砸在书架上,一本《挪威的森林》晃了晃,掉下来。

紧接着,整个书架跟着往下倒,响起“轰”的巨大声响!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书籍。

炎亦邪被死死压在了书架下,因为巨大的撞击而痛得陷入短暂昏迷……

“游!”我惊呆地跪下去,“游,你怎么样了,你醒醒!不要吓我!呜呜呜……”

他在我的哭声中慢慢苏醒,竟第一时间甩开我的手:“走……开……别碰我!……”

“游……”

“去找你喜欢的那家伙……给你写情信的家伙……”他用尽了力气,“走啊!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都这么讨厌我了,离我远点……”

“不是的,不是的,我怎么会讨厌你!”我去拉他的手,又被他甩开。

血越流越多,漫到我的眼前,染红了我覆在地上的白裙子。

一种强烈“要失去他了”的恐惧感紧紧攉住我的咽喉,我哭得不能自己:“我一点也不讨厌你……相反,我喜欢你。”

炎亦邪一愣。

“我喜欢你……”

苍白着一张脸,他被痛懵的表情:“你……说什么?”

“全世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

等我再回神,炎亦邪已经被闻讯赶来的人架走了,只余下两个佣人在收拾残局。

“这间图书馆的设计有毛病,再加上年久松动,书架很容易发生坍塌的情况。”

“是啊,这都是第四次了!前两次压到家丁,第三次少爷被压折双腿,修养了大半年才康复。夫人分明下令把这图书馆锁了的,怎么今天……”

“少爷的腿,哪受得了第二次重击!”

其中一个拾起几本染血的书,转头看到我:“黎里小姐?好久不见……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看看少爷的伤势。”

另一个用胳膊肘捅捅她,小声:“喂,你忘了?她已经……”

“嗯?什么?”

“咳嗯,没什么……”见我呆呆地看着她们,那人及时止住话头,“她搞错了,是她认错了。你是少爷的朋友吧?还在这里干什么,不去看看少爷?”

我这才被打傻了一样地转过身,走出书房,身后传来那个人继续说话的声音:“这个黎里小姐一年前不是得了什么臆想症,神经错乱以为自己是路氏千金,你忘了?”

“哦哦哦,你不说,我还真的差点忘了,难怪她突然消失这么长时间。”

“当时为了演戏配合,少爷给她租了个大庄园,我和一些佣人还每天被她使唤呢。”

“后来呢?”

“后来夫人知道了,下令少爷必须制止这荒唐的行为。这个所谓的‘路氏千金’,就被丢到一个学校里去了……”

……

臆——想——症?!

我呆呆地在北氏庄园层层叠叠的回廊里走着,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走了好久好久,似乎永远都走不到我要到达的尽头。

双腿一软,再也无力朝前迈出一步的我栽坐在地上。

大理石明亮就像镜子,映着脸色苍白的另一个自己:她咬着牙,脸庞上写满了无助,极力忍住泪光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终于,一滴泪承受不住重量地落下,砸成破碎水花。

就仿佛眼泪也在问我——你要到达的尽头到底是哪呢?是离开北氏庄园的大门,还是……受着重伤的炎亦邪身边?

2.推着轮椅和她散步

臆想症:由不同病因(生物学、心理学和社会环境因素)作用于大脑,破坏了大脑在一定范围内相对稳定的功能状态,导致认识、情感、意志行为等精神活动出现异常,异常的严重程度及持续时间均超出了正常精神活动波动的范围,因而或多或少损害了患者的生物及社会功能的一组疾病。属于精神病的一种。

其早期症状可表现为:l性格改变;2神经症症状;3情感改变;4行为改变;5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力下降;6敏感多疑。

……

换句话说,我患有神经病。原来不是失忆、不是性格分裂,而是神经病啊……

我居然是神经病患者?!

医院的VIP病房设置得就像酒店里最高档的总统套房,门口还站有保镖。

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心事沉重地在病房的客厅等待,拉开窗帘,看到金色的阳光洒满医院的前花园。

“游,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就在这时,一个拔高的声音从单间病房里传出:“我是你妈妈!”

我放下窗帘,走到房门前。

“事实上,我有这个权利。妈妈。”炎亦邪的声音清冷。

“想想这些年我是怎么对你的?!你虽不是我亲生儿子,但我待你远胜过他!游,我把所有的爱和责任都给了你,我精心培育你成长,给你享受最好的。我自问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女人的声音尖锐而拔高,言语之间全是痛心,“在这之前你一直理解我,听从我。而且你已经跟青宁订婚,准备出国,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

“或许是我突然醒悟了吧。”炎亦邪说,“爸爸过世后您一直那么操劳,现在由我接手北氏企业,您可以清闲地去做任何您想做的事。这对您来说,有什么不好?”

光从狭窄的门缝里透出来,在地上打下一长条光斑。我悄悄将脸凑近了些,看见独孤夜背对着我坐在轮椅上,发梢一团银光,明亮得似乎汲取了天地间的所有光辉。

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哦不,是妇人。她闭着眼,皮肤细腻白皙,睫毛浓密根根翘起。她穿着淡蓝色的裙子,自胸到腰部都紧裹着,裙摆像一朵裂开的荷花。黑色如缎的头发侧梳,在耳边别了一只漂亮的星星发卡,如果不是炎亦邪叫她妈妈,我真的以为她是比我只大几岁的女孩。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允许我说两句话吗?”拿着文件夹站在病床边的男人咳嗽道,“少爷,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炎亦邪转动了一下轮椅,面对着那个男人:“说。”

男人走过去,把手里的文件夹交给他:“好消息是,我昨天才对外发出招聘信息,今天上午应聘者已经高达三千人,还在继续增加。坏消息是,我们招聘部的人员不够,没办法在您规定的时间内,从这之间挑出最符合的十个名额。”

炎亦邪的脸上露出淡笑:“很简单,在最后一百份简历里挑出十名合格的人选,我相信你们的判断力。”

男人大惊:“可是少爷,这对剩下的二千九百名应聘者不公平!”

“为什么?”

“因为,也许在这二千九百名应聘者里,有更适合的人选。他们原本完全有能力胜任工作,却仅仅因为运气不好没被选择的机会,这不是太悲哀了吗?!”

炎亦邪点头,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充满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睿智和男人魅力:“杰历,文凭不过是一张纸。在没有上任以前,我们谁也不能保证谁就是‘最合适’的,何不留下最幸运的。”

“少爷……”

“杰历。”北夫人打断道,“这次应聘主要是什么职位?”

“业务总监,经理,经理助理,销售经理还有……”

“等等,你说什么?!”北夫人再次打断,深呼吸两口气,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游,我的好儿子,你裁掉了我在公司里的所有部属?”

“他们都太老了,公司需要一些新鲜的想法。”

“说得好听。实际上呢,你这么做不过是铲除我的心腹,断我的双翼。”

“没有那么严重,您永远都是我的妈妈。“炎亦邪很温柔地微笑,北夫人也缓慢地笑了,只是两人的笑意都未抵达眼底,彼此对视的眼眸一片彻骨的冰天雪地。

“没有挽回的余地?”

“一点也没有。”

北夫人捋捋耳边的发,拿起沙发上的小坤包,柔声:“游,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

“你说我爸?”

“他少年时期的时候,也是这么一意孤行任性妄为,漠视任何人对他的关爱和忠告。”她放缓声调,姿态优雅地抬手拂去肩膀上并没有的灰尘,“所以他得到过很多教训。”

“这也许是必然,因为我是他儿子。”炎亦邪淡淡地笑着,“杰历,送我妈回家。”

他们朝门口走来,我吓了一跳,赶紧躲到旁边人形的盆栽后。

门打开了,北夫人和杰历一前一后地离开病房,走出好远,还能听到她高跟鞋愤怒磕在地面的声响……

我消化着刚刚听到的话:

NO.1,北夫人不是炎亦邪的亲生母亲。

NO.2,炎亦邪的爸爸过世了。

NO.3,一直被北夫人带大和控制的炎亦邪,现在要做出反抗,接手北氏产业。

NO.4,他们发生争吵的源头是因为……我吗?

想到这里,我有些头大,为了以防心烦意乱我打算思考就到此打住。

这时,门又被打开了,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为首的那个一脸严肃,手持病历本,敲响了炎亦邪房间的门:“您好,我是您的主治医生陈医生,请问现在可以进来吗?”

“门没有关,请进。”

几个医生鱼贯进去,关上门。

“请问,您能躺到床上去吗?我们要为您做个检查。”

“可我不能平躺,腰部痛到不行,我只能坐着睡觉。”

“我理解,请您坚持一会,我们会尽快。”

里面静了好久,主治医生的声音才再次想起:“腰部只是撞伤,正在恢复。至于您的腿……一会要做个细致的检查,刘看护,把轮椅推过来。……北少爷,如果这次手术失败,您确定要执行那个方案,不后悔?”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应该是你给我的建议——无法通过血管重建、药物控制,只好靠截肢安装假肢的途径。”

“那是因为北少爷您问我,有何方法能令您在短期内站起。您知道,您的腿可以通过长期的复检康复,虽然花费的时间长一些。”

“有多长?”

“呃,一年或者两年,又或者……”

“又或者永远。”

“北少爷……”

“我可以承担后果,就那么做吧。”

“北少爷,我不得不抱歉地告诉您,截肢我们只建议没有救的患者!如果您没有合理原因,我想医院很难按照您说的做。”

门没有关掩,我悄悄推开一点。

炎亦邪滑着轮椅到巨形落地窗口。

光芒笼罩着天际,天空飘满了绯云。

他微仰着头看着窗外,一字一顿,独特磁性的声音响在病房,格外清晰:“因为我对喜欢的人承诺过,要带她去一个叫‘香格里拉’的地方,在海边漫步。陈医生,我绝不希望我是推着轮椅和她散步。”

我的身子猛地晃动,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变得模糊,看不真切,唯有炎亦邪,他的一举一动都像被调慢的镜头,在聚光灯下一格一格活动。

3.碰上感情危机

离开医院,我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跌跌撞撞找到一家地下酒吧,在最偏僻的位置坐下。开始一直迷茫地看着舞池,忍着,可他妈的不知道谁在放煽情的音乐,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到底在哭什么?是哭炎亦邪的命运,还是北黎里的命运?

不知道。

我蜷缩着,像鸵鸟一般,在椅子里缩成一小团。双手努力抱着自己,不想这样的自己被人看到,希望自己赶快消失。

就在这时对面的位置被拉开,一个人跌跌撞撞坐下来,全身带着酒气。

微暗的灯光下,她穿着大红色的低胸短裙,黑丝袜,红高跟,一头像假发的黄色卷发。这种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我正看着她发呆,手里的纸巾包被毫不客气地拿过去。她抽出两张,一边哭一边用力抹眼睛,眼线被泪水匀染开,变成一张十足的花猫脸。

我抢回我的纸巾包:“你谁啊?”

她又抢回去:“你管老娘是谁!”

我又抢回来:“你有毛病,跑我对面哭什么?”

“我……我哭我的男人不要我了……呜呜呜……”她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狠狠抹了两把泪,抬起红肿的眼睛瞪我,“你又哭什么?”

我一愣:“我……不知道……”

“哼。”女人上下打量我,“不知道你也哭得这么夸张?我还以为……你的遭遇比我更悲惨!”

我哭得夸张?

摸摸眼睛,果然摸出一手的泪水。

她打个响指让侍应生送来两瓶酒,拔开塞子,给她自己和我都倒了满满一大杯:“还是酒好,酒对我们忠诚,酒永远不会背叛我们……来,为我们的痛苦——干杯!”

酒杯被强行塞进我手里,我愣愣地端起它,愣愣地看着对面眼睛比兔子还红的女人:“干杯!”

一阵火辣灌入口腔,苦涩的味道一直蔓延全身,我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下:炎亦邪!北黎里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你那么轻易就放弃她了……既然放弃了,为什么又要回头……慕青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是这么懦弱,不堪一击。究竟什么时候,你面对挫折也可以坚强微笑……

酒一杯又一杯被喝空,又重新斟满。

随着越来越多的酒下肚,我感到头有了重量,脆弱的脖子怎么也支撑不住它……霓虹灯闪烁,所有的景物在眼前变成波动的水流。

不久后……我开始迷惑……

我这是在干嘛,怎么在这喝酒?对面的那个女人是谁啊!她干嘛抢我的酒喝,不行,抢回来!嗯?酒杯上怎么映着一张脸?她哭个屁啊,比对面那女人还丑!真丑……琢磨了好久才发现,那是我布满泪水的脸。

我用力伸手抹去眼睛,手指湿透,眼睛也不听话,不停地湿答答滴着水。

对面的女人伸手重重拍我的肩膀:“我问你为、为什么哭,你说你不知道……可你看,你哭得多伤心啊!”

“我没有!”

“别狡辩了!不妨告诉我,你遇到啥伤心事了?”

我用力灌了一大口酒,眼泪滚在酒杯里,我嘶哑着嗓音说:“我……我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算什么,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

“他受伤了……”

“谁?”

“也许要截肢,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责任!”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我不想抛弃我喜欢的人,可我也不想伤害喜欢我的人……”

她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比起我,你够幸运——我爱的人都抛弃我!喜欢我的人都伤害我……”

……接下来,我一直在说话,可是说得太多太多,再也分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只好盯着桌上横七竖八的空酒瓶笑。她也跟着我笑,笑得一脸莫名其妙。

宿醉,所以醒来的时候脑子爆痛,喉咙也火烧火燎似的痛。

身边是陌生的环境,布置得很清雅气派,我横着身子倒在床上,旁边放着好几罐啤酒,模糊中记起昨晚我和那女人自不量力地准备回家继续喝,结果刚进门就都倒下了。

这是她家?!人呢。

我摇摇晃晃走到客厅,找到了饮水机,却找不到水杯,急得只好对着饮水机的喷头喝。旁边茶几上放着半盒烟还有打火机,我拿起烟看了又看,听说烟可以消愁……

背靠着饮水机滑到地上坐着,地板冰冷,我摸出一根烟,打了几次火却都点不着……

好像要先把烟叼在嘴里吸,再打火吧?我看平时独孤城抽烟就是这个样子。

一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他坐在天台上那个点烟的动作。我学他的姿势单腿屈膝,手里夹着烟送进嘴里,猛吸一口,呛咳!

呸呸!

难受!

我挥掉眼前的烟雾,站起来时不小心撞到身后的饮水机,上面摆着的一只饰品招财猫掉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的脑子晕得不行,呆呆地看着它朝前滚动,最后停到一双脚前!

我皱起眉头,愣在原地整整三十秒钟,才抬起头来,看到一张俊逸的脸。

“啊——”我见鬼地叫起来!

独孤城坐在客厅沙发上,面无表情,看样子他已经坐在这里好一会了。

听见我的叫声,他捡起招财猫走到我面前,放回饮水机上。

我在做梦?还是我的幻觉?!

我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独孤城蹲下来,以指托住我的下巴:“喝酒了?”

“没有……”

“为什么喝酒?”

“没喝!”

“有心事?”

“都说没有啦!”我别开脸,他将我的脸扳回去,“独孤城,你为什么在这?”

“我打电话叫他来的。”和我昨晚一起喝酒的那女人就靠在玄关口,举了举手里的早餐袋,“洗漱了吗?准备吃早餐!”

我惊讶,目光在两人间扫了一圈:“你们认识?”

“抛弃我的那个没良心的男人就是昂流啦!”她耸肩,走到餐桌前,“昨晚我在酒吧看见你挺惊讶的,就过去找你聊天。你当然不认识我,不过谁不认识‘朔的女人’啊!”

这个世界未免太小了!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我不想抛弃我喜欢的人,可我也不想伤害喜欢我的人’,朔,看来你也有碰上感情危机的时候。”她摆弄着餐具,冷不丁爆出这么一句,把我震傻了,“人家都烦恼得借酒买醉了,怎么你好像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这么漂亮的女孩,可是很抢手的哦!”

“是吗。”独孤城面无表情地起身,顺手拽着我的胳膊拉我站起,“……我居然完全不知情。”声音如北方刮过来的冷风,吹得我的心凉飕飕的。

“独孤城……”

我想辩解,却完全不知该从何说起。

离开那女人的公寓,独孤城一个人在前面走得好快,我在后面步履艰难地跟着。

第一次喝酒,宿醉的感觉真的好难受。头昏昏沉沉的、四肢无力,还有不断翻涌着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的感觉,胃部时不时传来绞痛。

走了没多久,我终于还是吐出来了,扶着路边的树干差点没把肠子给一起吐了。

该死的,下次再也不要喝酒了。真不明白这么难喝,喝了又这么难受的东西有那么多人喜欢,尤其是独孤城。

等我擦了嘴巴站起来,独孤城已经不见了?!

我郁闷地上了公交车,等到丢硬币的时候,才发现我是穷光蛋一个,根本身无分文啊。老天!

司机大叔时不时拿眼光瞅我,我的手在衣袋里左搜右摸,努力装作钱包掉了的样子:“我的钱包呢,咦,我的钱包……”

忽然两枚硬币“叮当”掉入投币机里发出声响,紧接着,一只手牵着我往里侧走。

我回头……独孤城?!

只有一个空位,他不由分说将我摁下去,自己站到一旁,背对着我看着窗外的景物。

“独孤城……”我拉拉他的衣角,“给你坐一半?”

“……”

“还在生气?”

“……”

“我……那个……就是有点心烦所以随便喝了点酒。你还不是有心烦一个人喝酒的时候?!”我又拽了拽他的衣角,“那天在天台,我问你你也不告诉我原因。为什么只许你有秘密,我就不可以有?!”

呃……

真烦,又想吐。胃部翻搅得好难受啊,公车里的空气又不流通……我忍耐着呕吐的欲望说了这么多话,他大爷的独孤城居然都不鸟我。

“……说话!”

他终于冷然开口:“你去见他了?”

“呃……?嗯。”

正好车到下一站,他猛地扳开我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地跳下了这辆公车。

“独孤城!你去哪,喂,你敢丢下我,独孤城——”Shit!被这样在半路扔下不是一次两次,他那有洞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气煞我也!

4.说不出的心累

第二天不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什么都没吃,空空如也的胃部竟也会干呕。在独孤城宿舍楼前的树下等他的十分钟,我干呕了至少五次!

要死了啦!昨天已经上吐下泻让我整个人脱了水一样的狼狈了。

即便穿着男生统一的制服也比任何人帅气的他走出男生宿舍,朝我走来,我吃力地朝他挥了挥手:“独孤城……”

其结果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面前走过,一副“我没看见”的样子。

“喂,独孤城,独孤城?!”

是真的没看见我,还是故意视而不见啊,该死!

脑子一阵眩晕,我蹲下来干咳,再睁开眼,已经躺在学校的医务室……

难受。吵醒我的是原来是手机铃声?

我摸索着接起:“喂?”

“怎么,声音听起来不大精神,昨晚睡得不好?”炎亦邪调侃的声音传来,“吃早饭了吗?”

“你打电话给我干嘛?”

“抱歉……我刚知道,我妈冻结了你的信用卡,还退了学费……不用担心,一切都搞定了。”

“安……炎亦邪你凭什么搞定,我的事不用你……”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先挂了。”

他正要收线,我抢着喊道:“等一下!”

“嗯?”

“……你在医院?”

“嗯。”

“你的脚,没事吧?”终于还是没办法漠视过去。

“原来你还会关心我?”他在电话那头轻笑,笑得很好听,很满足,“我正准备手术……”

“嗯,小手术吧!”我自欺欺人。

“如果说,不是小手术?”

“没危险吧,几天出院?”

“如果风险很大,情况也不乐观,医生说只有5%的几率,失败的话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你想博取我的同情,还是用残废的戏码要挟我?这样就好让我选择你吗?”我尽量硬着声音,“你从哪本小说里学来的,就算是骗人也请你敬业点!炎亦邪,我真的不想批评你,可你的演技真的很差!”

炎亦邪又笑了,笑声低沉:“你真聪明,一眼就识破了我的谎言。不过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是那样,你会选择我吗?”

“我……”我的声音卡在喉咙,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狂咳嗽。

我怎么会忘记在医院里听到的那些话……

我真的很坏,不想背负责任,所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也许是我犹豫了太长的时间,又也许是炎亦邪也害怕听到我的回答:“开玩笑,别当真……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嗯。”

“明天,有空?”

“什么事?”

“我等你。”他几乎是抢着挂线。

合上手机,我盯着天花板,眼睛有些湿湿的。我是全天下最坏的女人!我怎么会这么坏?

也许是老天给我的惩罚,挂着药水睡熟,醒来的时候居然又吐了,是刚刚吃进去的药和水!

“你这样的情况应该是胃部问题……”医生对我检查了一番,“挂完药水后让同学陪你去医院看看,这里设备简陋,无法帮你检查出确切的病因。”

“谢谢医生……”

这时,耳边响起帘子被拉开的声音——

“怎么?睡醒了?!”女护士背对着我站着,“再睡下去,上午的课你就不用上了。”

“还有多久下课?”低沉的略带慵懒的男声,让我的心一跳,整个身体也在这一刻绷紧了。

“大概二十多分钟。”护士答。

“嗯。”

我飞快坐直身子,看到对面隔间的床上横躺着独孤城,没有脱鞋,两只脚嚣张地架在床尾的栏杆上。

难道我被送来医务室,他也跟来这里……?又或许是我自作多情。

我想跟他说话,可又怕他不理我,只好等他主动搭理我……可等了好久都没有动静。这样一来,我也不想主动跟他说话了。

闭上眼,当作他不存在,耳边却可以清楚地听到任何动静:风吹着窗外树叶的沙沙声,药水落入滴管的“滴答”声,过了没多久,护士告诉独孤城下课了,我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

果然是自作多情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没心情躺在这,拔了针头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

刚走出医务室我就愣了,独孤城并没有离开,就蹲在医务室前的喷泉池边,两只长手搭着膝盖,指间夹着烟,像是在等人。

我的火气奇迹地消退,理了理衣服和头发,慢慢朝他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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