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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南依默然不语，她此番自作主张揽下这糟心之事，倘若办成了自然天下太平，办不成兴许便会连累一方京都百姓，自此自己还应背负骂名。
“说不说的，他都得知道。”
拂了帘子，她瞧着主街中一派熙攘，不由慨叹，“我曾经以为将那惹各国相战的金矿之脉镇于寒潭之中，天下便可归一，如今看来，欲望是永无止尽的，各国的纷争也永远不会终止。”
小桃歪头不解地瞧向柳南依，似是听不懂她说得这般话，她转过头来，见小桃这般模样，难免转忧为笑，“你茯苓姐姐让你来伺候我，早先便与我说你是个极软可爱的性子，如今看来倒是极真。”
小桃难为情地抱着自宫里带回来的点心匣子，小声说道：“夫人又打趣奴婢，奴婢也不过是偶尔贪吃了些，犯懒了些……”
“你呀——”
瞧着小桃如此天真烂漫，柳南依忽而便想起了当初的那个她，那个真正的柳府嫡女，那个活在继母的阴影之下依旧良善的郡主，如若她能活到现在，兴许看到如今这盛世昌平，家庭和睦，便也该欣慰了吧。
“夫人，到了。”
她的思绪随着小桃的一声轻唤收了回来，下了马车便直奔书房，这个时辰南慕琛大抵是在书房翻阅兵册的，她独自一人进了书房，便瞧见了南慕琛立于窗棂前，执着书册，目光却并未投向书中。
柳南依未曾走近，只是停在了书案前，沉默了许久，南慕琛方才转身，看向于她，语气隐隐有些动怒，“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知道。”
听着柳南依如此平淡的回应，南慕琛瞬间上前拉过她的胳膊，情绪明显有了几分激动，“那你事先为何不与我商议，南依，我不仅仅是与你并肩作战的亲王，我更是你的夫君，你的枕边人，你……”
这是柳南依头一次见他这般失控，她扬起脸，眸子里带了几分晶莹的泪花，“正因为我在乎你，所以我才不想让你卷入这场内斗之中，一个南疆派来的杀手，若留于后宫兴风作浪，莫说皇后，就连我都猜测不出哪一刻她会动了杀心，而你，倘若牵扯进去，必定会让旧臣抓了把柄，一旦事情败露，第一个当冤大头的便是你！”
南慕琛微微一怔，不曾想柳南依叙说了这般多的利弊，权衡好坏之间已然做下了决定。
他黯黯坐了下来，面露歉意，“抱歉，方才是我情绪太过激动了。”
柳南依拉过他的手，柔声说道：“这不怪你，关心则乱，我守着这方理智，也只是想让京都太平，岳国太平，皇上与皇后先前助我复活你费尽了心思，如今若能为他们解困，也是我们应做的。”
南慕琛深深叹了口气，他知晓如今归来的处境，先前若不是他身故，此番继位的便是他了，元家宗亲又何尝不惧怕有朝一日他功高盖主，再度上演杀兄篡位之事。
其实宗老旧臣的顾虑他未尝不知，正因为知晓，所以在这些事情上权衡利弊，以至于如今做什么事都如同从前一般战战兢兢。
“待这次风波过后，我们便去江南小住吧。”
柳南依提及这话时，南慕琛瞬间眸子里多了几分明亮，紧紧攥住她的手相问，“当真？”
她见他这般如孩童，不由抿唇一笑，“我答应过你，自此不问尘间事，只心云游仙中景。”
“好。”
夜色极深，翠云殿中却灯火通明。
非烟浅浅一笑，站起身，问身边随她一同前来的婢子阿眉，“你也觉得今夜是千载难逢的刺杀时机？”
阿眉见非烟说得如此大声，紧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凑到非烟跟前，谨慎说道：“姑娘，还是小心隔墙有耳，这翠云殿四处都是皇后娘娘身边派来的人，倘若走漏了风声，您没了命，那您的族人怕是更无人照拂了。”
阿眉是自幼跟着非烟的，最是知晓她这主子看重自己族落的兴衰荣辱，如今金飞达也是因得这点才拿捏她在手，今日阿眉前去探听得知，元邵南独自一人宿在养心殿中，当值的守卫也就几人，最是松范。
如此大好时机，非烟却只是执着那柄匕首相看，许久阿眉焦心说道：“姑娘，您不会当真信了今日说服你的那位姑娘的话了吧，她如今是敌是友我们都不知晓，是什么身份我们更不知道，您若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怕是会满盘皆输的呀！”
“满盘皆输，呵，我如今还有什么可输的，你以为我倘若真的杀了这岳国帝王，金氏会给我给我族人留一条活路，不，他不会！”
非烟近乎扯着嗓子怒声而言，“这些年我待在那个虎狼窝如履薄冰，处处看他的脸色行事，如今也该是时候博一把，阿眉，那个女子是岳国翘楚，兴许只有她才能帮我们一把。”
“姑娘，你——”
阿眉欲言又止，随后深深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软了下来，她不过是个婢子，即便是有自己的主意也得听从非烟安排。
非烟沉默的负手而立，悠悠看着这沉沉夜色，良久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嗓子，不习惯的咳了咳。
这声音是假的，用南疆特有的巫术幻化来的，虽是幻化，但也并不自然，她的声音，昔年娇嫩如黄莺动听若落珠的美丽声音，早已献上南疆巫灵会的祭坛，那个一辈子耻辱的地方。
“那个畜生以我作为钳制族落的工具，逼得我吞下十块烧的滚烫的炭块，这诛心之仇……我自会向他，讨回来。”
沉默里她抬眼，明锐的目光瞬间照亮深黑的昼夜，寂静中，她不断擦拭着那柄匕首，仿若要擦尽上头沾染的鲜血，她笑，却是凄惨地狂笑，跪倒在这偌大的宫殿之中，撕心裂肺地笑，任由阿眉怎么相劝搀扶于她都无济于事。
“金飞达，这一生我诅咒你恶鬼缠身，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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