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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往事

作品: 五代梦 |作者:宝庆十三郎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06-01 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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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抑不敢妄自去猜测皇帝的心思,作为一个文人和士族,李抑也有自己的风骨和想法。

但是,作为官宦世家的出身,和优良的李氏大唐血统,从小便接受着优良的教育,所以他自也比一般人明白,很多权力的东西。尤其是当今皇帝,这次刻意的精心安排。

和自己一样同样是诸王师,王瑜和曲句随自己一同来迎接,李抑便知道必是有其深意。王瑜乃是当今(南汉,北地有同样是刘家北汉小朝廷)朝廷,最富盛名的才女,其在京都兴王府的影响力,比朝中那有名的女侍中卢琼仙还要有名。

其祖乃是当年高祖建立大汉(南汉)朝廷时,岭南士大夫之首的王定保,先祖更是盛唐时期,大名鼎鼎的高门大阀世家,当年的门阀家族历史,和辉煌渊源流长。

大汉朝廷于岭南兴王府立国,王家为中原避乱岭南大家族中,南迁世家王定保排文人第一。终大汉高祖一朝王家荣耀不衰,其培养了诸多的人才,甚至不少门生在中原北方,几个同样是割据政权的国家,可谓桃李满天下。

现在论及当今皇帝所看重的,却是王瑜自己被(南汉)文人推为岭南文才第一。其文采才艺影响力之大,作为李抑自己,也是有些汗颜的。私底下和一班文人说,如果王瑜是个男儿身,应当是(南汉)朝廷第一文臣。

李抑心里面也是明白,就是因为王瑜是女儿身,她在大汉朝超然地位,才可以让皇帝放心。李抑知道在高祖皇帝和殇帝朝,深受朝廷和皇帝重视,同样是出自王家一个有名人物,此人便是左仆射王翻。

其在当今皇帝手里,做了几天同平章事,皇帝位子稳了之后就被闲置,而后莫名其妙意外死了。虽然那王翻的失意,和他个人当天拥立越王宏昌,可能有很大关系。但是因为他在文人里的威望,可以左右朝廷决策有很大关系!

高祖皇帝严厉禁止武事,所以终大汉一朝,自高祖皇帝以来几十年,到了当今皇帝手里,也有快二十来年了。却根本没有出现过,被武将更替权力割据的事情出现。

而中原各处军阀用手里的权力,走马灯一般更换着各种名号的朝廷,照实令人眼花缭乱,也感觉悲哀。所以作为文臣的代表,李抑还是有些小小得意。

当今在军中最有号召力的,排名第一的武将潘崇彻。在军中权势稍微大起来,当今皇帝借故打压,让他净身入了内侍省做内侍省丞,还借故圈于京城兴王府,常年处于养老状态。这在中原其他政权的地方,完全是不可能出现的。

看似不言不语的曲句,也更是了不得的人物。有着传奇的威名,和悠久的家世。高祖皇帝没有建立大汉朝时,岭南的地方割据势力,有大大小小七十多股。然其中最大的有八股,交州王曲灏排第一,独自割据一方!

高祖皇帝以大智慧,和大魄力先后征服了诸方势力,一统岭南广大地区。交州王看大势所趋,自也归顺了大汉朝,后来论功排在大汉异姓王之首。

曲句就是交州王的孙子,其父却是交州王庶长子曲承波,如今的交州节度使曲承美,是曲句的亲叔叔。曲父曲承波虽然是庶子,没能继承世袭的王爵,却也是有爵位在身。曲句便是曲承波的长子,当真是家世显赫。

曲句自幼勇武过人,十余岁便在军中立功建业。偏偏曲句性格内向,不擅长于和人交流。不过他却是勇猛过人,在大汉武将中,被人认为是有勇而无谋类型。所以在性格多疑的当今皇帝手里,反而受到了重视和提拔。

李抑虽然不擅长于武事,但是一向精擅国事。自然知道曲句在武事悍将的排名中,起码可以排进前五。当然最重要的是,曲句平时不拉帮结派,在军中好评不断。李抑便知道他一定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无智。

李抑惊讶的是,曲句和人气极旺的潘崇彻,却是历来不和。至于其中有什么原因,却是没有人了解。但是李抑却知道,这对于对潘崇彻防范颇深的皇帝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李抑没有去深思,他有这个自傲的,潜意识对武将有些排斥的。

思考当前的局势知道,朝廷可以在割据林立的战乱中建国。一则是因为地势偏远,中原地区那些自以为是,争斗不休的各方势力鞭长莫及;二则便是漫长的边境临海,对外贸易商业发达,使得富国强民百姓安居乐业;三则是禁武扬文,杜绝了军阀拥兵自重、更迭政权。

大汉立国几十年以来,作为中原士族遗民的后代,现今隐为士人之首的李抑深信,如果高祖皇帝和当今皇帝,国策得以坚持的话,则需要继承者,能够一如既往的贯彻下去,那么大汉朝一定会国运昌盛。

一向以儒家自居的李抑,就是要寻找一位明主辅佐。李抑认为曲句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野心,而且表现出来的感觉,是让人认为他心里只有皇帝,所以这是他最受皇帝器重的缘由。

当然,李抑认为卫王也是个怪物,教授兵法武艺的王师里面,只有和曲句在一起的时间,超过半年以上,不得不说是个大异数。李抑自认对卫王还是很了解的,几年诸王师有这个自信,对于皇帝派自己迎驾,心里有些虚荣和高兴。

皇帝那番话,他只有激动的藏在了心里,只要和这两个同僚,没有冲突就好了。以前在李抑的眼里,从小就荒诞不经的卫王,他是不抱任何希望和想法的,有的也是自己仕途中一个跳板。

随着自己悉心教导诸王,李抑知道卫王有个优点,那就是心灵手巧十分聪明,文武百艺一点就通一学就会。卫王还不及十五岁,李抑雄心万丈、信心满怀深信,像卫王这么聪明的人,只要好好引导,不说会有多大千秋功业,一定不会是个很坏的皇帝。

现今的大汉朝也很复杂,朝中百官内侍都千奇百怪,但是李抑心里潜意识,还是想好好作为一番的。光复大唐盛世,有些不敢想,三分天下或者偏安一偶,则是李抑的理想。

虽然李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但是谁不想建功立业、名扬青史。

此时侧首偏头,看了眼身后左首的王瑜,她静静的亭亭玉立的身影,清秀消瘦的脸上,那美丽的大丹凤眼,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抑心里也暗暗有一丝的叹息,出于这个时代的审美,李抑从来没有认为,这个清秀文静的女子,是漂亮的代表。但是这个女子的聪慧才智,是一直让自己有一丝小小嫉妒的。

李抑和王瑜之父王济,自小就是伙伴和朋友,王济打自小就才华出众,不以其父王定保之名外扬,反倒是以神童被人冠称之,年十六便以进士及第。及冠便入朝出仕为官,不及而立之年,便被升为桢州(惠州)刺史。

其以全面出众的才华和能力,把新立的桢州,治理的井井有条。先后受到了高祖皇帝,殇帝和当今皇帝的表扬。可惜的则是,当今皇帝乾和三年,竟然病逝于任上。

一直当王济亦师亦友的当今皇帝,竟然为了王济罢朝三日,感慨失去了一位良师益友。朝廷里失去一位,可以建功立业、开疆拓土、治国安邦的擎天柱石。

王瑜自小随其父熟读经史百书,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会。八岁时咏梅一诗,一经传出立时便轰动京都兴王府。更在十岁时,就已经被好事者推为,大汉国最有名的才女。

王瑜在及笄之年,许配于大汉朝有名的人物,高祖朝兵部侍郎杨洞潜家虎子杨玄玉。

让人感慨的是尚未过门,乾和十年楚国马氏诸子争权,楚地大乱被南唐所乘。皇帝不断没有出兵救母舅家,反而乘机想开拓建功,几路大军集发楚国边境。

时兵部侍郎杨洞潜以逝,作为开路先锋的杨玄玉,随军北上征讨南唐。谁料竟然阵亡当前,此事后来令兴王府有好事者,谣传王瑜是不详之身。

自此后王瑜隐居于白云山种梅伺鹤,时时调琴和三几好友相和品诗。在白云山修身养性,一待就是几年,她年年以诗会友,在大汉朝文人里,名声更是大了起来。

据说有京都兴王府名士,贺秦安深慕王瑜文采,时约友上白云山求教,私下更是公然对人说,非王瑜不娶。王瑜听到传闻,也不做品评和回应。

恰其时贺秦安托朝中大臣,向王瑜求亲,王瑜不许,此事在兴王府立时传的沸沸扬扬。

当今皇帝深闻王瑜之才名,幼时更随其父,见过她许多次,特下旨召之入宫面圣。因见王瑜体态轻盈,脸型消瘦认之不具福相,心中虽时时思及其父王济之才,想昭封其进宫,近侍册封之愿便消,心中怅然憾之。

继而因慕其文采和才艺,又是王济的女儿便重赏,下诏聘封为诸王师,师事卫王,祯王,齐王等诸子。

那贺秦安因为心诚不懈,在京都兴王府文人间,传为了佳话。王家诸房众多长辈们,便也有了耳闻。又因有了皇帝一事,便想想个全策解决。

这个贺秦安确实也颇有才名,但是王家的长辈们,慑于王定保和王济昔日的声威,以及王瑜现今的才名,也不敢过分过问王瑜的事情,此事便含含糊糊拖了下来。但是没有想到因为贺秦安的事情,却恼了另外一个人,给王瑜惹来一段麻烦。

此人名唤石咏,乃是贺秦安的姑表亲,原乃是韶州曲江人氏。

此人自小心思滑腻,及大却更是不学无术,尤其爱好赌博。因事不容于乡里间,为了躲避事情,混到了京都兴王府来。恰皇帝下旨大充内廷,他一狠咬牙净身,进入了宫里避难。

因他有几分心思,刻意不想委屈自己,不久便得到内侍省,知承宣院宠宦龚澄枢的信任。便在这内廷里,也有了几分势力和得意。他自小和这表亲贺秦安,很是亲近,待得知表兄和王瑜之事,便自作聪明仗着龚澄枢的威势,暗地想帮一把。

因深知龚澄枢自小看顾卫王,乾和十三年,宫里权势最大的甘泉宫使林延遇死了之后,龚澄枢成了内宫最有权势的。明面上事事亲为,一心为皇帝所想,就是待卫王也侍之极亲,更让龚澄枢权势熏天。

石咏便着了心思,在龚澄枢耳边进馋,想办法诉说王瑜诸般不是,本来龚澄枢也不认识王瑜,更编排了几个,欲加王瑜和一干文人,讽刺龚澄枢的段子。龚澄枢果然生气,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暗暗下了一些心思来对付这王瑜。

卫王自幼有个爱好,便是跟着皇帝看那残暴的杀人,和拷打犯人为乐。龚澄枢因有海商,进献十余名波斯女娱乐,个个性感妩媚,别有风味,私下命人转交给卫王。进言说波斯女擅舞,更提醒卫王说王瑜声乐器艺、歌舞词曲出众。

一向对此不感兴趣的卫王,受不住龚澄枢的耳边风,一日和诸侍女取乐间思及龚澄枢所言,便让人去请王瑜前来,教导这些波斯舞姬。

当时因为这些舞姬衣服暴露,极尽妖媚和蛊惑,根本不是中原舞艺的套路,让前来的王瑜大感羞辱和愤怒。因为自己是皇帝钦点诸王师,便当场怒斥卫王。

想昔年大汉国祖先虽然经商,但是后来一直以武事传家,自后历代子孙都是文武兼备。卫王自幼遗传了祖辈这一点,虽然体态肥胖,但是却也力大无比。

因受龚澄枢蛊惑,又被王瑜当众责备,当下便怒向胆边生,就着众人和王瑜的面,竟然抓住一名,王瑜不肯教导的波斯舞姬,一下生生掼死于地上。

其还甚不解气,命人将备给王瑜的名箫古琴,当场悉数砸毁。文采出众、生性温顺的王瑜,哪里经过这般场面,立时吓得面无人色。但是她性格有股倔强,便和卫王拗上来也不后退。

其时有近侍乐范,为了博卫王尽兴,又自私下出了个坏主意。使几个内侍当着没走王瑜的面,和那几个波斯舞姬,玩那假凤虚凰的事,王瑜羞愤难当怒斥卫王荒淫无耻。

其时玉夫人马敏,和雅夫人卢雅均是王瑜好友,宫人得讯报之两位夫人赶来,更急报于皇帝,给王瑜解了围了事。此事王瑜回白云山后并未外说,倒被宫中有心人传出,使得整个兴王府轰动不平。

后来王瑜上书坚辞,意欲归隐白云山,皇帝自然是不允。其时京都文人士子联名上书,要求严惩当事诸人,就是卫王也未能幸免其中。皇帝派人上门给王瑜道歉,将卫王禁足三个月,为了消除文人士子的怨气,问责当日宫里诸人。

石咏便做了替死鬼,被皇帝生生命人棒杀于宫外,给兴王府百姓士子看。龚澄枢何等精明,当时怕惹祸上身,便怪罪此事由贺秦安而起,向皇帝进言贺秦安种种,以及蛊惑石咏结果。

皇帝龙颜大怒,竟将贺秦安召入宫里,因其文才做了内侍秘书监校书郎,大汉国上下明白皇帝之意,免不了议论纷纷。入内宫做秘书监臣,就意味着要将贺秦安净身。

这是很明显包宠卫王,但是文人们知道贺秦安受了委屈,偏偏也把没有出身的贺秦安提拔了,加上皇帝雷厉风行的作风,再没有人说出异议。

王瑜半隐半朝在白云山又是近一年,哪里料到几个月前,王瑜好不容易再次入宫教学,不知道是不是不耐王瑜,卫王竟然携弟弟祯王,从王瑜的琴艺课里逃出,和随侍纵那汗血宝马于皇苑。

不知道是卫王该有此难,还是王瑜的不幸运,卫王竟然堕马昏迷,后来接着癫狂,皇帝暴怒无比棒杀一干侍从,虽然表面上没有问责王瑜,但是卫王治病期间,王瑜便被留在了内苑不许回白云山。

期间风风雨雨,好不容易听到卫王已经渐好,心里郁闷的王瑜方有些释怀。而皇帝也似乎没有说别的,只是仍然没有让王瑜出宫。

此次受命来迎接卫王,李抑便知道皇帝心里的意思,不但是想王瑜和卫王和解,也想告诉王瑜,卫王是受道门至尊施真人另眼相看的。

更多的意思便是,此前兴王府诸多文人士子,见王瑜因卫王受伤之事,被软禁于内苑而联名上书;二则为了彰显立卫王为太子,而作为诸王师王瑜地位不变,明显有上升和被重用的趋势。

至于有没有别的什么深意,李抑心里面虽有揣测,但是尚有些不得头绪,心中便也不敢定位了。作为此次来迎驾卫王,最重要的三个人之一,李抑知道朝中的格局,似乎在这个春末,会随着卫王的回朝,有大的变化了。

此时看着那飘忽的雨,和那缓缓而来的队伍,李抑不由站直了身子,那双修长的眼睛,似乎精光暗闪的静静看着,似乎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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