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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该死。”
尚书府家将跪了一片,那个将虞淮从湖水里捞出的家将单膝跪在她脚边,一手撑着地。
湿漉漉的衣裳、鬓发滴落的水绕开他的手在地面沁出深深的水痕。
虞淮认得这名家将,是受顾芊芊命令往公主府送还表礼的薛忍。
虞淮落水,捞她上来的人必定会有身体接触。
那可是踩在云端生来尊贵的大梁贵主,旁人怎能触及?触及了又会有什么罪过,救主之功是否能彼此抵消?
怎么看也是出力不讨好的事。
所以薛忍第一时刻便是下跪请罪。
这么多跳入水中的人,其实是不敢真的来救她,更多的是演一出救主的戏。这一点虞淮及笄那年就明白了,不然她也不会在水中呛这么久的水。
婕玉吓得厥了过去。
被人重重掐着人中才醒来,于是忙不迭地上前。
君和长公主落水,吓得尚书府主子们都来了。
哪怕是虞淮自己不慎跌入水中,但凭着崇安帝宠爱虞淮那个劲,若真的追究起来,他们难逃其咎。
“殿下……”关切的。
“殿下……”情急的。
“殿下……”忧虑的。
但这里面始终没有顾百里的声音。
婕玉拿来尚书府准备的干净衣裳披在了虞淮的肩上,又问:“殿下……”
虞淮对周遭的问询置若未闻,抬眸紧紧地凝着远处的顾百里。
顾百里对上虞淮目光的那刻,心头一震。
他从来没有见过虞淮露出这样……这样冰冷的视线。
从初见到成婚,虞淮看他的眼神永远是炙热的,无论他再如何冷眼相对说再多让人鲜血淋漓的话语,她的热情永不消退。
现在他在虞淮眼神中看到了,责问。
顾百里脑海忽然乱七八糟涌出一堆回忆:
他让虞淮滚远点,虞淮没有问为什么。
他让虞淮趁早收了心思,虞淮没有问为什么。
他在新婚夜那日撒了合卺酒,虞淮没有问为什么。
他养了一个一个外室,虞淮没有问为什么。
答案明明彼此都心知肚明,顾百里不知道为何今日虞淮偏偏露出这样的眼神来,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微微张了下,想说什么。
“殿下怎如此狼狈。”顾芊芊抢了先,她唤来自己的两个丫鬟:“快将殿下带去我屋里,再备些热水来,珠儿,你再去找旧衣给殿下。”
丫鬟得了令便要上前去搀虞淮,还没挨着人,就被虞淮凉凉的目光止了动作。
“本宫还得听你安排?”虞淮目光落在顾芊芊身上,缓缓开口。音调起伏不高,却字字威严。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薛忍跪得更低了。
婕玉有一瞬的怀念,有多少年没听见虞淮自称了?
自打虞淮念着个顾百里后,便舍了这自称,当时虞淮是这么解释的,她与顾百里之间本就疏离,若再一口一个‘本宫’,那不把二人推得更泾渭分明了吗?
顾芊芊被虞淮这一呛呛得哑口无言,再看虞淮身后的人。
那是尚书府的女眷们,因为兄长是骠骑大将军,又得君和长公主的厚爱,顾芊芊在府中地位那叫一个水涨船高。
现在这些女眷都捂唇偷乐,顾芊芊脸色瞬间沉了。
因着这些贵女都是出身钟鼎世家居于膏粱锦绣之中,哪个不比哪个的身份差,顾芊芊便尤爱以打压虞淮来凸显自己的身份,仿佛这样越能让女眷们知道自己有多厉害,也好早些替了婆婆接管中馈,成为这尚书府说一不二的大夫人。
但现在当着这些人的面被虞淮这么一怼,昔日建的威风顿时土崩瓦解。
顾芊芊面子有些挂不住,恼道:“殿下自个儿跌入水中,拿我出什么气。”
“婕玉。”虞淮言简意赅:“掌嘴。”
婕玉:“!”
婕玉求之不得啊,天晓得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只是看向顾芊芊身旁的顾百里,便知道顾芊芊的嘴暂时掌不成。
但她还是垂眸答了一个“诺”。
随后上前,一巴掌落在顾芊芊其中一个丫鬟面上。
婕玉原本是坤宁宫的人,虞淮出降时,皇后将婕玉指来照顾。后宫中,掌嘴这事几乎是每个体面点的奴才的必备手艺。
她这一巴掌下去,丫鬟打了个旋,跌倒在地时差点连带着摔了顾芊芊。
顾芊芊此时已是面如菜色。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
虞淮之前连待她身边的丫鬟都是客客气气的,没曾想今儿却突然一再下了她的脸面。
“兄长……”顾芊芊看向顾百里,有些想寻求庇佑的意思。
她是顾百里的妹妹,虞淮此举何不是也落了将军府的颜面。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顾百里斥了一声,顾芊芊噤了声不敢再言。他这才敛了与虞淮对望的目光,看向婕玉。
主子掌嘴,受罚之人就得乖乖受着。
婕玉那一巴掌狠厉,挨打的丫鬟没设防叫了一声。
这第二个巴掌就又得打,若是再叫再呼便打到她安静为止。
“行了。”顾百里冷冷开口:“带你主子回去。”
顾百里拦了婕玉,婕玉也不敢再打,于是偏头去看虞淮的意思。
虞淮始终盯着顾百里:“你就没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顾百里道:“还不送殿下回去!”
“呵。”虞淮不再做挣扎,收了心底那点奢望转身便走,身后的人主动露出一条供她行走的路来。
尚书府大夫人见虞淮动了怒,担心她迁怒尚书府,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不必跟来。”虞淮出了尚书府上了车架。
婕玉担心虞淮冷着,点了暖炉。
尚书府一众女眷只得站在门前恭送,公主车架动起来,行了没两步又停下。众人如临大敌,尚书府大夫人立即上前,去听虞淮吩咐。
虞淮撩开车帘:“薛忍有功。”
尚书府大夫人一听便明白了,当即点头应下。
虞淮这才放下了帘子,吩咐车夫赶马。
水榭中。
顾芊芊眼泪一串串落下:“我嫁了人,离了将军府便不再是将军府的人了?还是说,兄长也觉得‘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
顾百里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
顾芊芊爱哭。
他陪得少了,哭。他在赤军营待得久了,哭。他忘记了顾芊芊生辰,哭。
这也是顾百里不喜有人当着自己面哭的缘由,虞淮深知这一点,每每被他刺痛想哭都是慌忙逃走,暗自躲在背地里哭。
想到这,顾百里莫名心里一阵烦闷。
顾芊芊越哭越来劲:“殿下确实告诉过我玉符的作用,兄长是觉得刺客是我派去的,所以现在有人欺负我,也不管了?”
“够了。”顾百里一喝,语气里裹了怒意:“顾芊芊,你是什么身份?她虞淮又是什么身份?”
顾芊芊一愣,随即周身起了一层寒意。
虞淮宽和待她,以至于让她忘了虞淮的身份。
那是崇安帝手中明珠。
仪服同藩王的长公主。
而自己不过是……
虞淮对她好不过是看在顾百里的面上,真惹怒了她,哪能吃饱还兜着走?
“今日我给你说过的话自己掂量。”顾百里没再看顾芊芊一眼:“在后宅立威风蠢而不自知,长点脑子。”
顾芊芊不敢反驳。
顾百里离了尚书府,看着天色他本是要去赤军营,却不知为何到了公主府前。
转身要离去,却又迈不开步子。
再转身时,面上带着一种怪异的严峻。
眼前,公主府邸虽比不得皇宫巍峨倒也颇有一种恢弘。
青瓦白墙呈波浪起伏,正中月洞朱漆大门,门匾烫金御笔亲书——公主府。
门前值守的家将英姿魁梧,这些都曾是御前的人,有见贵胄不跪的特权。但此时他们见到顾百里仍旧躬身行礼:“属下见过大将军!”
又有人说:“属下这就去通报殿下。”
顾百里这才如梦方醒,低低嗤了声也不知道在嘲谁。
“不必。”他索性上了丹墀,入了洞开的大门。
绕过影壁穿过垂花门,抄手回廊里过往的奴才们见了顾百里皆惊讶着去行礼,都被顾百里按住了。
他不想被虞淮知道自己来过。
虽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到了虞淮住处,却还是愣住了。
顾百里将自己掩映在院里绿蕉和繁花中,因着习武,耳力比旁人好。
正上房里传来一声声啼哭。
是谁在哭,并不难猜。
虞淮总是这样,将天真烂漫的一面留给了他。
顾百里抬眸,房门虚掩着,还能窥见一抹倩影。
虞淮不知顾百里来了,屋里也没人知道顾百里就站在门外。
虞淮边哭边道:“我这些年来丢的人还少吗?我把整个天家的颜面都丢了,是个人都能骑在我头上撒泼。”
婕玉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他顾百里是块石头吗?”虞淮接来新的干净的帕子擦去眼眶里源源不绝的热泪。
婕玉这回说得上话了:“驸马何止是石头……”
虞淮又道:“就算是石头,这些年我也该焐热了吧。”
婕玉叹气:“殿下情痴,是驸马不知道好歹了。”
“今日我落水。”虞淮想着就委屈:“他竟眼睁睁看着?他再怎么讨厌我厌恶我,可我是他的妻啊,就算洞房花烛夜将我丢下,那也是明媒正娶的妻啊。就这么让旁人来救我?丝毫不顾及男女之防吗?”
婕玉想了想:“那薛忍……”
“罢了。”虞淮赏罚分明这点倒是拎得清:“他救了我,我若治了他罪那成什么了,既然顾百里都不在乎,我何必拘束自个儿,改天我便去那明月堂里收几个清倌养在府中。”
顾百里:“……”
他冷着脸从掩映处现身。
“殿下。”
虞淮听得熟悉的音色怔愣片刻,循声看去,顾百里站在门外目光沉沉。
屋内顿时显出针落可闻的安静。
“我有话与你说。”顾百里开口。
屋内的奴才便自觉退了下去。
虞淮从贵妃椅站起,因为哭得久,鼻尖红红的,说话也带着浓浓的含糊不清。
“你要与我说什么?”
“落水之事。”顾百里看着虞淮这模样,她还顾及着他不喜旁人啼哭,连忙擦去了眼泪。
“……”虞淮盯着顾百里,压着心里委屈,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并非是我不救殿下。”顾百里顿了片刻复才开口:“实则……”
虞淮心里跳了两下,没出息地期待起顾百里的解释。
“实则是我不会凫水。”
虞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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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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