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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定单回公司的时候,刘赫瞪眼睛看了半晌,我总觉得他有一种想把我提溜到办公室外面供众人景仰的冲动。
“你这单是正常签的吗?”不怪刘赫怀疑,主要是那金额吧,实在比较巨大。当然这是对于我平常的业务来说。
“老板你放一百二十个心,这客户是我靠无尽的诚意和过人的耐心经过持久战谈下的,为了他,我奉献了我的一切。”这话说得我心都发酸,我容易么我,跑个业务陪人吃陪人喝还给人排忧解闷,我绝对一新时代的工作楷模!
“哦,”刘赫扫了一眼定单的落款,抬头对我露出了和蔼的微笑,“我怎么记得两个礼拜前某些人刚和我说完这个什么振达公司不适合长期发展来着……”
我的老板啊,都半个月了,你又不是神童,咱就不能别记得那么清楚?
“那个,是这么回事。上回和你说完我转念一想,怎么说都是个潜在客户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啊,一切能为公司争取利益的蛛丝马迹在我这里全都没跑,都得给我乖乖地站住,任我排查。后来我又仔细考察了这个公司,发现还是大有可为的呀……”
“行了,等着月底拿奖金吧。”刘赫对着我微笑。
老板这个笑容,实在很微妙。明明线条温暖,可看得我背后就是飕飕冷风。得,我知道您嫌我聒噪了,我出去还不行么。真是的,从来不给员工发挥口才的机会。
坐回自己的办公桌,我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李天屿的种种恶行我就不回顾了,那里面交织着我无数的汗水、泪水和……口水,但抛开这些细小的尚且在我忍耐范围内的缺点不谈,平心而论,这人仗义。因为他不光给我签了这一单,还帮我介绍了新的客户。就冲这一点,我觉得这人可交。
一条短信钻了进来。
——真不考虑到我公司当吉祥物?
神啊,这人为什么一定要有那些细小的尚且在我忍耐范围内的缺点呢!
三天后,我去了李天屿介绍的那家公司。是个房地产公司,规模还不小,接待我的小姐可温柔了,一句老板不在您稍等说得我如沐春风。晕晕忽忽的,我就和人说不急不急,我有的是时间等。好家伙,这一句话差点把我支到三零零零年。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我来的时候身边那饮水机是满的,现在就剩半桶了。当在女卫生间打扫的大妈都认识了我的时候。小姐终于说老板回来了。天籁啊!
李天屿说这人是他的朋友,可等我真见到时,还真没法把眼前这么温和的人和那家伙联系到一起。别是这李天屿光欺负人家玩儿了吧。我下意识的觉得,每个在李天屿身边的人待遇应该都跟我差不多。
“我叫杨然,李天屿的朋友。”温和眼睛男连说话都特斯文。
我非常有礼地与之握手:“梁凉,墨白文化用品有限公司的。”
你看,这才是正常的商务交往啊。和李天屿那种就是特例!
“天屿问我公司缺不缺长期文化用品供给公司的时候我还真有点吃惊,”杨然微笑着推了推眼睛,“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热心的给别人牵线谈生意。”
“可能是我们合作的比较愉快吧。”天上的各路神仙请原谅我,我这绝对是善意的谎言。
和杨然的洽谈就顺畅多了,我觉得他和李天屿可能属于那种比较铁的朋友,通过他对我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完全没把我当业务员的意思,就是朋友对朋友,这生意谈得我那叫一个痛快。
出了杨然的公司,我想了半天还是给李天屿播了个电话。电话很快就通了。
“怎么的?”
你说有人用这仨字当开场白的么,好家伙,但凡遇见的不是头脑灵活思维敏捷的我,这谈话就得夭折。
“我今天去你朋友那了,挺顺利的,所以想着给你打电话说一声,怎么着也是你帮忙的嘛。”我现在和李天屿说话基本不虚头八脑了,已经逐渐步入了真诚朴实的范畴。
“哦,这事啊,顺利就行。”李天屿那边听起来好象挺忙。
得,咱得识相对吧。我连忙说:“那你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正要挂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一句:“对了,周六晚上三缺一,你过来。”
喀哒。那边把电话挂了。
我瞪着自己那低端难看却耐用的蓝屏手机,一时间不确定自己是在地球还是在火星。脑袋里就一个想法,电话串线了吧?
站在人行横道前,身旁的朋友们已经替换了好几拨,我盯着红绿灯想了半天,最后决定如果下一个闯红灯的行人是男的,我就把电话回拨回去问清楚。眼看着绿灯开始闪烁,红灯即将亮起……算了,还是别冒这个险了。
缓缓走上过街天桥,我特想哭。好么,给李天屿折磨的打电话都有心理阴影了。
周六是个大热天,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反正天闷得要命,就跟一人拿棉被捂着你还开着暖风似的,早上八点我是活活给热醒的,一脑袋汗。去冰箱里拿了昨天晚上镇的绿豆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有点清爽的感觉。
一般这天我都不敢开电脑,那机箱运转起来就跟个小火炉似的,能把人活活吹蒸发了。站在书架前把那堆恐怖小说的名字一个个在脑子里过,最后抽了一本看了半天名字也想不起内容的出来,恩,当新书看。
下午的时候,手机响了。那铃声弄得我浑身一激灵。
“喂?”
“西三街紫薇田园小区1号楼三单元502,现在过来。”李天屿听起来心情不错。
“不是晚上吗?”话一出口我才发现,我干吗记得那么清楚啊!
“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了。快点啊。”
喀哒。
我盯着电话半晌,这李天屿小学肯定没上过思想品德课,通常讲喀哒之前怎么的也该有句再见以表示通话进入了尾声吧。
极其郁闷的开始往身上套T恤,我觉得自从和李天屿有了业务关系后,我这大老鼠就彻底和那家猫关一屋子里了,跑也跑不出是逃也逃不走,天天就生活在不知道猫爪何时落下的恐惧里,大周末的我又单身为嘛不出去疯,还不就是因为前两天那电话。郁闷,我觉得李天屿给我落下一病根,那就是凡是李天屿说的话都是对的,凡是李天屿的命令都得坚决执行。好么,□□的课他给我补了。
李天屿住那小区好找的要命,全市的高档住宅都座落在那。司机三拐两拐就把我送到了,末了连零头都不给我抹。大叔啊,你看我像住这儿的人么,都是工人阶级你还苦命人为难苦命人,你不厚道!
按电铃后李天屿给我开的门,没等我说话呢,一巴掌先招呼我肩膀上了:“怎么这么慢,都能打好几圈了。”
我哭。人家男公关陪着娱乐还有钱赚呢,我这不光白陪,还很可能倒搭钱。顺着李天屿身体的缝隙往厅里看,麻将桌早就支好了,还有两个我不认识可一看就知道是李天屿狐朋狗友的家伙抱着胳膊在那冲我乐。这叫什么,聚众赌博!我盘算着如果我现在打110把他们给点儿了的话……算了,现在顶多一冒险片,我还能混个活跃气氛的小角色,这要发展成灾难片了,我肯定是第一个体验大自然伟大力量的人。
脱了鞋我是直接被李天屿推进厅里的,得,就那么两步道也不让人好好走。到了厅里,两大仙儿都那么坐着,一点起身的架势没有。我说什么来着,这才是李天屿朋友的标准模板,杨然那种绝对是某个小碱基配对出现误差形成的变异。
“梁凉,金天,聂一磊。”李天屿这介绍真是言简义赅。得,多说句话能把你老人家累死啊。不过我也算是记住了,长得平凡点的是金天,帅一点那个是聂一磊。反正这是搁我自己心里进行的私自分类,评判标准用GAY的眼光不过分吧。
李天屿的房子三室两厅,装修简单却现代。不过也就那么回事,真正让我砰然心动的是客厅角落那台大落地空调。神啊,我爱这里!
四个人坐定,牌局正式开始。我抬头看了看表,下午三点整。这架势,别是要打一宿吧。然后我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麻将打多大的啊?
四圈过后,一张粉红色领袖变成了两张蓝色领袖,与血汗钱的生离死别让我终于懂了,他妈得什么周末消遣活动,这根本就是豪赌!
“你会不会玩啊。”李天屿哭笑不得,“我找你来搭把手,不是找你来当炮手的。”
你以为我乐意啊,我现在自焚的心都有。迎上李天屿的目光,我极其真诚的说:“我会玩,真的。半个月前就在□□麻将上学会了。”
灼人的视线由两束变成了六束,金天和聂一磊最后异口同声地给我下了评语:“哥们儿,你真勇敢。”
我觉得李天屿肯定看见了我心底苦涩的泪河,因为下一秒这家伙竟然拍拍我肩膀,说:“行了,你就当个陪局的吧,输赢都算我的。”
我说什么来着,这人就是他娘的仗义。一旦没了思想包袱,我那脑袋瓜刹时清爽了起来。CPU速度直接翻两番,跟着老油条们我肯定是没有赢的命了,但要保证不输也不是什么难事。就跟着上家打呗。他打啥我打啥保证不点炮。渐渐的,我又发现了其中的乐趣。唉,我就是这么一个善于发现的人哪。
往往一圈牌打到后半段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听了,所以每摸一颗牌打一颗牌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有时候甚至把自己的牌张拆了不糊也要防止给别人点炮。我算不出别人的糊牌,但我会察言观色啊,任何人脸上细微的变化都逃脱不了我的眼睛。所以只要这个人把排打出来,我就知道他肯定又是把听牌给拆了,于是我就专门打这颗牌或者和这牌相邻的,让此人陷入怎么就差这一步的无尽痛苦与悔恨之中。
三个人全被我这么折磨过,反应不一。金天是磨牙,聂一磊出牌使劲砸,就李天屿啥变化没有,光眯着眼睛看我,直到我后背窜起一片鸡皮疙瘩。他当然不会因为不糊我而生气,咱俩可是攻守同盟。所以我总觉得他那眼神是看出了点什么。不过相对于此举带来的乐趣,这点小压力实在不值一提。
再伟大的乐趣也有厌烦的时候,尤其是在又困又饿的状态下。费了半天力气抬起头,挂钟显示已经晚上十一点。我看看牌桌上的三位神人,状态依旧英勇。得,你们都是战斗机。
“该你了,想什么呢?抓牌啊。”李天屿皱眉催促我。
你大爷的,就没有一点人道主义同情心吗,看不出来老子现在眼皮打架头脑混沌手脚已经不利索了么。还催,还催,心里这么念叨,可手还是迟钝地把牌抓了回来,打个哈欠,瞄了一眼,恩,没用的,扔出去:“五万……”
“糊了!”聂一磊气势如鸿的把牌推倒,“这把你可点个大的!哈哈。”
行,我现在是真没那精神头和你计较了,反正李天屿的钱……这么想着,我又打了个哈欠,然后在筹码盒里摸钱。正摸着呢,忽然有人使劲扑棱我的脑袋。我可算清醒了,一抬眼,就看李天屿把我刚打出去那颗牌举了过来,对我笑的那叫一个灿烂:“这是什么?”
“五……条?!”我瞬间清醒了。紧张地看向聂一磊。诈糊者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杀气。我咽了咽口水,悄悄把凳子往后挪了挪,就怕他一个控制不好扑过来掐我脖子。直到退至安全范围,我才无比愧疚的迎上骇人的视线:“我对这张五条发誓,真不是故意的。”
李天屿终于克制不住的大笑出来,边乐边拍我后背:“找你来就是找对了,哈哈,你小子绝对不是一般人!”几掌,拍得我那叫一个疼。肯定内伤了。
金天也笑得开怀:“赔钱赔钱,多少年没遇着诈糊的了。”
聂一磊终于爆发:“李天屿,你他妈从哪个星球上把这家伙挖来的!
我无比委屈,你一下午没赢着钱积累的郁闷不能因为我碰巧促成了质的飞跃而全赖我身上啊。对吧,咱做人得讲道理。
打了第三个哈欠,真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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