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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布拉格

作品: 在开始的地方说再见 |作者:梧桐私语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1-13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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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经历着生活中突然降临的一切,毫无防备,就像演员进入初排。如果生活中第一次彩排便是生活本身,那生活有什么价值呢?

——《生命不能承载之轻》

“未婚夫?”林渊的蓝眼睛眯出危险弧度,看向Sean。不知是神经大条还是纯属故意,Sean却对这明显的敌意毫不自知,他大大咧咧揽过濮玉的肩,甚至还亲昵摩挲两下后才说:“是啊,我们三年前就定了婚,本来还想多玩几年呢,可两家家长都急,我们就想着今年把事办了。”

“哦……是吗?那我要先说声恭喜了……”

“谢谢谢谢。”Sean笑眯眯地接受林渊祝福,还像模像样地大力握了林渊的手两下,丝毫没注意对方的脸已经黑过雷阵雨时的云彩。

Sean收回手:“Aimee,我去买瓶水喝,飞机上睡了一路,我现在嗓子顶得上两个撒哈拉了。”

Sean挤眉弄眼地离开,林渊盯着他的背影,嗤笑:“濮玉,和我说实话,这个弱智的人真是你未婚夫?”

“是。他智商170,医学博士,不是弱智。”

林渊眉毛抽动下:“那如果我把咱俩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做的事和你的医学博士说下,你认为他那个智商170的脑袋会是橄榄绿的,还是翡翠绿?”

濮玉耸耸肩:“林渊,你要是那么在乎那两次,我付钱给你好了。”

林渊已经想象不到自己的脸现在黑成什么样了,他手握成拳,有把面前的女人捏碎的冲动。昨天他们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凭空冒出一个什么未婚夫,一切都变了样!

Sean拿着依云的瓶子,仰着脖子喝,喝完后他低下头朝濮玉和林渊说:“Aimee,我好了,可以走了。”他打个哈欠,“不过我想我得好好睡一觉才有精力和你谈情。林先生,麻烦你了,特意来接我。”

“不麻烦,”林渊笑笑,接过Sean没喝完的矿泉水,“因为我的车恐怕只剩两个座位能坐了。”

他拉开卡宴的门,把剩下的那半瓶矿泉水一股脑倒在后座上。

白色暖绒的座椅面触水,凝成一块块形状怪异的地图,亦如现在Sean脸上诡异的表情。

“成,既然林先生不方便,那Sean,我带你去打车,我们得快,现在排队的人肯定多。”林渊看着濮玉挽着Sean离开的背影,目光几乎在他们背上灼出个洞。

半小时后,濮玉坐在开往城南的计程车里闭目养神。旁边的Sean一反刚才的聒噪,眼色深沉地打量濮玉:“眼底青黑,高领衬衫,精神萎靡,外加嗜睡,Aimee,你纵欲过度了。”

Sean极其肯定的说法换来濮玉在他脑袋上的一棒槌:“三次算哪门子纵欲。”

“三次啊……”Sean搓了下下巴,“没看出来他体力怪不错的嘛”

车子遇到一处红灯,停在市中往城南的一处十字路口。Sean盯着路旁路上那块大型LED广告屏,目光深邃:“Aimee,看得出你还爱他,为什么就不这样在一起呢?安安稳稳过好最……每一天不好吗?”

Sean差点说错话,他想咬舌头。

濮玉叹口气:“因为不甘心。”

看得出她不愿继续这个话题,Sean适时地转移到一个他更关心的话题:“最近身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药按时吃了吗?”

“很好,没有,吃了,我的医学博士,你话可真多。”似乎从认识Sean的第一天开始,他的话就特别多。

她和他的确是家里安排的相亲,可他们的初识却发生在一个浪漫的地方。

欧洲最美的城市布拉格,八月的白鸽在黄昏中的布拉格广场上自由飞翔。她是忙碌了一天的导游,他则是个刚刚丢失钱包的可怜人。

那时学校放暑假,濮玉怀孕不到四个月,趁着身子没沉重,赶到捷克这边做起地导。在法国读翻译专业时,她在林渊的威逼利诱下精通了德、葡、法、捷等几国语言,没想到现在竟成了自己唯一赖以生存的技能。捷克的房租便宜,最便宜的旅馆一天只要一百捷克克朗,相当于人民币三十块左右,而濮玉做导游除了旅行社的薪酬外,每天加上欧元、美钞不同币种的各种小费,收入也很可观。

濮玉现在很适应这种每天睁眼就工作赚钱,闭眼只管睡连梦都没有的生活。她现在的生活贫瘠到连梦都成了奢侈品。

和今天最后一个团在查理大桥那里分手,濮玉数着口袋里今天的收成,笑了。照这个速度看,她这学期的学费应该差不多了,不够的话再接两个家教也应该够。濮玉像个思忖家里存了几只鸡的狐狸,阳光下笑得惬意。她现在总算理解马克思他老人家那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了钱你可以花100捷克克朗在布拉格老广场路边的咖啡馆叫上一杯老咖啡,坐在白色圆桌旁抱着笔记本装小资,有了钱你可以花2000捷克克朗报上一个旅游团,那样就会有一个地导累得像孙子一样带你走过布拉格的大街小巷,有了钱你还可以在泼了导演一身饮料后花10欧元消灾了事,连个道歉都省了。

濮玉没钱,所以她只能看着别人喝咖啡扮小资,累得像孙子似的带着别人转过布拉格的大街小巷,最后拿着牺牲尊严得来的十欧元,坐在查理大桥桥头,享受唯一对她免费的阳光。

布拉格的阳光总是温柔地驱走她所有的疲惫,照在远处那栋会跳舞的房子角落,濮玉刚好看到在那里急得直跳脚的男人。

Sean来欧洲的第一天,第一站是捷克的布拉格广场。可没想到刚到这里,他就得了当地人一份大礼——钱包,钱包里的银行卡、护照、各种证件全被偷儿先生卷了。

“偷儿啊偷儿,你好歹给我留点啊!”身在异乡的年轻男人快哭了。

“被偷了?”

“是啊。”Sean哭丧着脸应声,应声后才反应过来是有人问他。他回头,看到阳光下一头短发的濮玉,“你也是中国人!”

“是,跟我来。”濮玉揉揉发酸的腰,兀自朝跳舞的房子旁边那个小巷钻了进去。Sean开始还问她为什么要钻巷子,还翻垃圾堆,可濮玉什么也不说,所以到了后来,他也就什么都不问了。

走了四个巷子,翻到第七个垃圾堆,濮玉总算在一堆旧报纸下面找到一个棕色皮夹,她扬扬手:“你的?”

“我的我的!”Sean兴奋地接过钱包,仔细看下,除了现金外,其他的卡啊证件啊都在,他一脸惊讶。濮玉看懂他表情,出声解释:“这里的贼只要现金,其他的都会丢在附近的垃圾桶里。”

男人沉默半天,说了四个字让疲劳一天的濮玉突然失笑,他说:“业界良心。”

“我叫Sean,为了感谢你,我请你吃饭。”

“我能自己选吃什么吗?”

“当然,你想吃什么?”

“捷克饺子,还有捷克烤鸭!”

于是,那天Sean花了98个捷克克朗,交下了他来欧洲后第一个朋友。

Sean来捷克是旅游,濮玉却是工作。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Sean混迹在濮玉带的每一个团里,听她用德、法、葡萄牙语诉说着属于布拉格的浪漫故事。

出事那天,他正第十八次走过布拉格广场,一本《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让人们知道了昆德拉,随即知道了他的祖国捷克。濮玉像喜欢那本书一样喜欢着布拉格,那里的一切总把人进到一个童话的世界,忘记所有忧愁。电车很有节奏地在街巷中行驶,街道两旁尽是风格各异的建筑,一幢连一幢,流光异彩般从车窗闪过。最漂亮最夺目的是卖水晶的店铺,最可爱的是那些卖木偶的店铺,热情的店老板会教你如何操作他们。女巫造型的木偶,穿着黑麻布袍,戴着尖尖帽,骑着扫帚,本应让人感到恐怖,但这些木偶女巫却一幅倒霉相,实在滑稽。

濮玉安排游客买纪念品,Sean远远看着她,看着她慢慢倒下去,直到昏厥。昏厥前,濮玉对Sean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去西区那间诊所就好。”大医院,费用她支付不起。

也是从那天开始,Sean开始知道了她和她的孩子,以及那个不知死到哪里去的孩子爸爸的故事。

濮玉胎位不稳,在诊所里躺了整整一天才离开,眼睛花的老护士指着Sean念:“对你老婆好些,对你老婆好些。”Sean说她压根不用担心钱,他这里有。那时的濮玉脸色苍白地在旅馆收拾行李,明天学校开学,她要回校了。她笑着对Sean说:“谢谢你,可我得学会自己承担。”

每个曾经一无所有的人每时每刻都在为下一次的一无所有做准备。这是林渊给的,属于濮玉自己的后遗症。

本以为和Sean只有短暂的布拉格之缘,濮玉没想到返回柏林大学后竟在校园里再次遇到他。那时他是在阿德勒斯霍夫学区读书的医学博士,而她是留守菩提树下大街附近的法学院硕士。之后过了很久,濮玉曾在柏林布满钢筋水泥的城市区哭泣,如果没有Sean,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挨过那段对她来说犹如地狱的日子。

回忆被安蓉大酒店套房的空调风慢慢吹散,渐渐变成空气里的茉莉空气清新剂味道。濮玉打个喷嚏,进屋放下Sean进门前交给自己的那个双肩背包。他在用洗手间,哗哗的水声让她产生了怀疑,Sean不是只喝了半瓶水吗,这么快就尿频尿急了?

看来医生自身的健康有时也需要旁人提醒。

濮玉躺在总统套房的大床上,姿势四仰八叉,不大雅观,Sean出来时她还是如此。

晚霞透过乳白色窗帘轻柔照进窗,泼洒在床上人的手臂、小腿以及胸口上。濮玉闭着眼,觉得身体旁边一块塌陷下去,随之而来的是Sean温暖的怀抱。“今天别走了,安蓉不也是他的产业吗?正好让他好好吃吃醋。”

“那你也不用定总统套这么奢华吧。三后面三个零,PerDay!”濮玉睁大眼睛强调。

“嘘,嘘,Aimee,你为了一顿捷克饺子眼巴巴流了一个月口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我这次回来就是帮你的,所以做戏做全套,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吗,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Sean搂着濮玉一下下安抚,他的话像是轻柔的摇篮曲,竟真慢慢舒缓了濮玉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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