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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越南国以南

作品: 在开始的地方说再见 |作者:梧桐私语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1-13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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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濮玉之前没来过越南,更不要说西贡,但她对越南并非不无了解。

说起濮玉对西贡的第一印象,便是来自马格利特杜拉斯《情人》中的描写,充满爱欲的湄公河畔,散落的法式建筑,以及那幽暗的百叶窗。

总之,越南西贡在濮玉的脑子里,仍停留在适宜和外国情人幽会的佳地,而绝非举家旅行避世的好去处,她不懂林渊为什么选择西贡。可事实刚好相反,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这座被法国占据数年、侵染数年、影响数年的海港城市用她的安详平和带给了濮玉不止一点点的惊喜。

交谈中濮玉知道,来接他们的年轻小伙子叫阿飞,广东潮汕人,来西贡已经有些年头。原谅濮玉对西贡这个带着西方迷醉风情名字的执着,而不愿叫西贡现在的名字——胡志明市。

阿飞很阳光,也很健谈,开辆三菱越野,一路呼啸着开出了机场马路,和濮玉对他最初的印象有些出入。濮玉最开始把这个阿飞同张国荣饰演的叛逆浪子阿飞混为一谈了,不过后来她就想,这世上,能出几个那样的阿飞呢?

西贡基本没有高速路,阿飞嘴里絮叨着濮玉不了解的阿公阿婆的话,不知不觉把车开进了市区。傍晚的西贡城区,似乎也有夜市的存在,一些穿着濮玉没见过服饰的少女带着面纱在街上结伴溜达。

看出濮玉好奇,林渊理了理她耳边碎发:“那是奥黛,越南人的衣服,七婶应该会为你准备的。”

亚斯体质弱,早累得睡倒在濮玉怀里。濮玉点点头:“你说的七婶是谁?”

“别问问题,累了就先睡会儿。”林渊没正面回答她,他拍拍濮玉的头,她就真的困了。

车子一路崎岖摇晃,等停稳时,时间离他们出机场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日光潋滟,照在一栋尖顶小房子上,红的瓦,黄的砖,濮玉睁开眼还以为自己是到了法国南部Annecy——风是轻的,天是蓝的,水是碧色的。濮玉扯个懒腰,情不自禁地靠在林渊身上:“林渊,我是在做梦吗,真美!”

“小林,这么俊的媳妇儿才带来给阿婆看!”说话的是那个阿婆。

阿飞早下了车,正站在一个驼背老太太身后看着濮玉笑眯眯。

濮玉脸一赧,板正身子,摇醒怀里的亚斯。旅行让亚斯疲劳,显然还没睡醒,被妈妈叫醒眼睛半睁着不乐意。林渊见了,抱起儿子,拉着濮玉下车。

“七婶,房间准备好了吗?”下车后,他问。

被林渊称作七婶的人依旧笑眯眯地摸摸亚斯的头:“算着你差不多这几天来,我和老头子早给你把房间弄好了,只不过年前汛期时,房顶漏了一次,阁楼不如之前那么禁得住雨了。小林,我说你还是和你媳妇儿去睡我那间吧。”

“不用。”他拉起濮玉的手进屋。濮玉总觉得林渊和七婶之间有种不对等的关系,七婶是火,林渊是冰,七婶那么热情,林渊却一如既往地冷漠。

既然不喜欢这里,为什么还要带她和亚斯来呢?濮玉想不通。

不过有人却比她看得开,譬如七婶和后来出现的七叔就异常热情。

屋子里没外面看着那么气派,楼梯是窄窄的一道。林渊带着濮玉辗转上到三层,推开一道木板门,进了传说中他们的房间。

并没七婶说的那么潮湿,相反,松木的干净味道里混着点淡淡茉莉香,好闻的气味。林渊把睡着的亚斯放在床上,指指楼下:“浴室在一楼,你先洗个澡,我出去下。”

说完,他竟这么走了,林渊的一反常态让濮玉意外,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在意多久,七婶就敲门进来了,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小林让我带你去浴室,姑娘跟我来吧。”

于是濮玉又原路下楼,在一楼转角最里面一间找到了浴室,水泥地面,带着灰白的颜色,不华丽,倒还干净。七婶把一包东西放在门口:“这是我给你备的,来西贡的姑娘总要穿次奥黛才好。另外,人都被我打发开了,你在这里可以放心洗。”

濮玉点头,钻进浴室。

水温不太稳定,热一会儿,忽地就凉了。濮玉像打仗一样洗完澡才想起来,那身七婶准备的奥黛竟然被她忘在门口。犹豫着是把自己的衣服穿好,还是出去拿奥黛,犹豫再三,濮玉打开了浴室的门,外面静悄悄的,只有七婶在院子里隐约吆喝的声音。

她又听了一会儿,探头伸手,够衣服。

柔弱的布料抓在手里,濮玉松口气,却在下一秒,那边多了一股力量,连带把光溜溜的她一并拉了出去。

“你是谁啊?怎么在我家。”一个面容俊秀的清朗短发朝她发问。

濮玉在阁楼里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衣着,奥黛的布料秀美,穿在身上飘逸的像古装。这种天气穿着长袖四处走动,濮玉越发同情越南女性为美贡献的热痱子。

换好衣服后,她决定出去找林渊。

下楼时,七婶和刚刚的短头发正坐在桌旁剥豆子,阿飞被他们指挥着出去不知干嘛去了,七叔依旧是传说中的人物,濮玉还没见。濮玉站在楼梯口,对七婶说:“七婶,林渊去哪了?”

七婶和短头发同时抬头,七婶忍不住啧啧两声:“真俊。”她放下手里的豆子,拍拍手上尘土,“小林这时候估计去看他妈妈了。阿黛,你带小林媳妇儿去。”

濮玉心惊,她从不知道林渊竟有妈妈,可心惊之后,她又觉得自己好笑,谁没有妈妈呢?于是濮玉跟着假小子阿黛出门,在门口,阿黛站在一辆重庆产的“力帆”摩托旁,拍拍后座,眼神挑衅地问:“我骑得很快,敢坐吗?”

濮玉歪下头微笑:“试试喽。”

阿黛骑得真不算慢,不过比起濮玉那辆悍马的速度,绝对有点小巫见大巫。风沿着耳际撩起头发,没一会儿就干了。濮玉坐在后座上,享受着属于西贡的风,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嘴里吹了一声口哨。

这显然激怒了阿黛,她一脚油门,摩托前轮一扬,飞驰出去。可那速度真的吓不到濮玉,就好像自己的身体被阿黛看到时,濮玉的第一反应不是尖叫,而是直接扯过衣服再一转身裹住自己,她当时对阿黛说的一句话是:“那么喜欢看姐姐的身体吗?小妹妹?”

濮玉一共激怒了阿黛两次,所以说,女人之间,可以毫无缘由就臭味相投,像濮玉和戚夕,也可以不讲道理的就是看不顺眼,像阿黛对濮玉。

力帆停在一片空地前,濮玉下车,脸上多了肃穆:“林渊的妈妈过世了?”

“不然你以为呢,林大哥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不把母亲带到身边?”阿黛没好气地说。濮玉莞尔,她总算知道为什么阿黛看自己不顺眼了,林大哥,呵呵。

林渊当时坐在一片青草上,背景是个小土包,前面立着一块青色石碑。离得太远,濮玉看不清碑上写了什么,她打算过去,阿黛却原地没动。

“要去你自己去。”她说。她没说的是:林大哥不喜欢我们去。

阿黛靠着力帆,从旁边揪了只毛毛狗扣牙,她真想看那个叫濮玉的可恶女人被林大哥骂走,然后出丑,可惜,竟然没有。

她看着濮玉走过去,再看着林渊拍拍身旁草地示意濮玉坐,然后阿黛闷气的把毛毛狗一截截咬断,真不公平。

坐在远处草地上的濮玉也觉得不公平,她拉过林渊的手,摆弄着男人的指头玩:“你没和我说过你有这么漂亮一个妈妈。”

“我以为你看到我就能想象出我妈妈呢。”林渊语气是笑的,可脸上没笑容,他任凭自己和濮玉十指相扣,然后任凭回忆把自己蚕食在那片恨意当中。

林渊要感谢叶淮安,如果不是他,可能自己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那么美丽的法国女人。他还记得那年自己十四岁,刚在外面打了一场架,他不想回家,在他眼里,叶淮安对他好是好,可叶家依旧不是他的家。

他翻翻口袋,就剩九块五毛钱了。他瘸着脚走了两条街,到了一个矮檐小卖部里买了个两块钱的干面包,外加一瓶矿泉水。他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活着就是命数。

解决好温饱,刚好猴子他们找来。猴子说,西街七中高三那帮家伙占了他们的篮球场,还打伤了他们一个人。林渊一听,直接捏憋了矿泉水瓶,手臂一挥:“跟我走。”

结果那天异常惨烈,林渊把对方头头一根手指头切掉了,对方也把他们这边的人伤个全乎。

蹲在看守所地上的林渊还满不在乎,看着头顶的挂表数时针,一个民警进来,他竟然还伸手:“叔叔,有烟没?”

十四岁之前的林渊活得没有自我,他每天像个没人管的野孩子,只知道瞎混。

直到那天,叶淮安来保释他,铁窗外,他看着养父嘴巴一开一合对他说:“阿渊,找到你妈妈了。”

他才知道自己还有妈妈,只不过妈妈快死了。

林渊自认是个无赖,可他竟然没有怪妈妈抛弃自己,相反,送走妈妈的最后那段日子,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了前所未有的清晰思路。

“林渊,送妈妈走的那段日子,你难过吗?”

“难过。”

“我知道我该怎么报复你了,留在你身边,然后让你亲眼看着我走。”濮玉微笑,却说得认真。

“濮玉,伤害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别拿死来惩罚我,这个惩罚我承受不起。”也许是母亲忌日的关系,林渊眼里多了感伤,他握着濮玉的手,放在自己额上,如同神祇,“我不会让你死。”

濮玉笑,死这件事不是你说不许,它就不来的。

米兰昆德拉的那句话好像说的就是她和林渊。遇见是两个人的事,离开却是一个人的决定,遇见是一个开始,离开却是为了遇见下一个离开。他们的第二次遇见注定是为了说再见的。只可惜,在这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他们都不擅长告别。

“林渊,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恨维堔,恨易家吗?难道和你母亲有关?”

恨从来不是无缘无故的,就好像濮家人不喜欢濮玉,也是源于她早亡的父母。在这点上,她和他有点像。

林渊嘴巴抿得紧紧的,显然是不想答,濮玉也不逼他。

在远处啃掉数根毛毛狗的阿黛突然朝这边扬声:“林大哥,我哥来电话,说爷爷回来了,要咱们回去呢?”

林渊拉濮玉起身:“七叔看妇科很有名,一会儿要他给你看看。”

林渊的这层意思,真让濮玉意外。

只是那么多名医都下了断决的事情,会有转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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