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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番外三:不一样的烟火

作品: 在开始的地方说再见 |作者:梧桐私语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1-13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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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远扬

其实,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忤逆父亲的一天。

至少在答应父亲从美国毕业回来就接手芙蓉里之前,我从没想过。

第一次见星星时,我站在公司的上行电梯,看着右手边的红色阿拉伯数字一点点变化。

12。

电梯门开,一个捧着一大摞手打文件的人进了电梯。

文件太多,我只能从文件下面露着的一字裙角判断那是个女人。

也是文件太多,她进来,我出去,她直接散了手里的文件。不得不说,她满头大汗还得蹲在地上拼命捡文件的样子,嗯,很狼狈。

她堵在门口,我想出去就成了难事。

我和设计部经理约的是十点见,现在已经九点五十八了,而我不喜欢迟到,所以我选择开口:“Miss,你挡住路了。”

“你没看见我东西掉了吗?Gentleman。”她抬起头,直接还我以颜色。

那是张年轻的脸,长相没有十分出色,在看过许多美女的我的眼里就算普通,只是眼睛很大,亮亮的。她表情带点稚气,看得出刚进社会不久,可她看我的眼神却犀利得很,一双眼睛分明在说:身为Gentleman,这种情况不该伸出援手吗?

我有点好笑,帮忙并不是义务,不过我还是蹲下身去帮忙,因为我的确算半个Gentleman,选择性的。

那天我赶时间,所以我做Gentleman。

不过那天我还是迟到了,几张文件夹在电梯夹层里,怎么也扯不出来,没办法,赶时间的我最后放弃了做绅士,看了眼扯着手里几张残纸的她,我离开了,离开前我听到她说句“这下完了”。

我以为我和她就这么完了,可我不知道,一切才开始。

那星星

我拿到芙蓉里的实习通知时,丁咛就和我拍着胸脯打包票,这份工作我做不了多久。当时我很不服气,于是就和她打赌,赌资是一个月的晚饭。

所以那天晚上,当丁咛幸灾乐祸地吃完两大碗麻辣烫时,我终于愤愤不平:“要不是为了不撞到那个男的,我哪能弄散文件,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会把那几张关键页弄坏掉。”

丁咛吃得满嘴辣椒油,拍拍我的肩:“行了丫头,资本家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你还是回来和我做无产阶级吧。”

“可我怎么觉得我是被剥削阶级你是剥削阶级呢。”捧着下巴,我满脸忧愁地说,“丁咛,我口袋可就20块,你悠着点吃。”

看到她起身去选第三碗的料,我为正趋于赤字的余额忧愁。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的这种忧愁情怀只持续到了第二天翻译课下课。昨天亲自对我颐指气使,让我卷铺盖走人的那个排骨精竟然打电话给我,谈话内容无外乎问我怎么还不去上班。

天知道我是被哪个脸上涂了五厘米厚粉的排骨精辞退的。按照我的脾气,是好马不吃回头草,不过丁咛说,芙蓉里是难得的好草,不吃太可惜,而且那段时间我的生活费也快没了。所以当天下午,我站在公司大楼12层的经理办公室里,和一个西装革履的富二代上演重逢的狗血戏码。

“李经理让我来和副总报道。”我在空荡的办公室里看了一圈,最终不得不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你觉得我不像副总吗?那秘书?”

好吧,我从一个被辞退的实习生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秘书,在我大四还没毕业的时候早早找到了工作。

不过我不觉得我是犯了桃花,因为那个叫濮远扬的男人,是我的噩梦。

“那秘书,后天的会议提前,议程表现在去拟好然后复印出来发到各部门。”

“那秘书,我的咖啡,三分奶半颗糖。”

“那秘书,鞋子换掉,你今年50岁吗?”

那个会议内容三项既定七项待定,我还在等部门经理的意见!

那个咖啡上周还是不加奶一颗糖!

那双鞋是我花了半个月薪水买的!

对这样的上司,我只有说一句话,操蛋的濮远扬!

濮远扬

我来公司有一个月,一切似乎顺利,也似乎不顺。

就像今天,我在董事会上提出的几项关于芙蓉里的改革措施,跟着父亲打江山的那群元老看似附和,针对每项措施却总想出这样那样的理由反对。

回到办公室,我拿起桌上的水杯紧紧握在手里站在窗前。窗外,青黛色天空映着下面的车水马龙,我心里一阵气闷。

“濮总,企划书我拿回来了。”那星星敲门进来,我听到文件夹放在桌上的声音。

说句实话,我不喜欢这个那星星,再说具体些,我不喜欢一切靠关系被安排进来公司的人,我听说那星星就是芙蓉里的某个元老打招呼又重新被招进来的。

可她似乎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工作没想象的那么草包,人也很细心,譬如面前这杯咖啡。

“不加奶不加糖,你这星期的口味。”她放下咖啡就要退出房间,我突然就想把她叫住,事实上我真把她叫住了,“那星星?”

“濮总有事?”她躬身立在我三米远外,低着头,看也没看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来不爱把话说白的我那天就问了。

“你讨厌我?”

“彼此彼此呗。”我看到她嘴型是这样的,耳边听到的是“没有,不敢”。

没有,不敢,我笑了,也突然释然了,比起那群看似和蔼的老家伙,这个那星星真实得多。我坐回位子,拿起她才放下的文件夹,翻了几页又重新合上,随手丢回给那星星:“拿出去碎了。”

她倒听话,拿了文件原路出去。

我一个月的心血就这么被碎纸机碎了。

那星星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离下班还有十五分钟,我接到了丁咛的电话。那丫头平时说话就一惊一乍,这次更多了份神神叨叨。

我正在弄份文件,歪着脖子夹住电话,我不留情地把丁咛的絮叨无情阉割了:“三秒钟,说重点。”

“星星,我恋爱了。”

“嗯,这个月第几个了,上个是体育部部长,上上个是那个头发像稻草的摇滚少年,再往上……”

“那星星,你是不是我朋友啊!”

在我看到濮远扬那双眼睛时,我条件反射地说了“不是”,顺带把丁咛的电话扣死了,天知道那丫头会怎么和我秋后算账,我只看我眼前的生死。

“濮总。”在芙蓉里待的这段日子,我养成了见领导就起立敬礼的好习惯,虽然骨子里我鄙视这样卑躬屈膝的我。

可没办法,再两个月我就毕业了,我需要这份工作。

“那星星,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他脸色不辨喜怒,先开门进去。

我什么也没说,跟着进了副总办公室。

我没想到,我才进门就直接被他圈在了墙角。

“那星星,你是故意的。”他离我那么近,我不敢呼吸,因为我一呼吸,就闻得到他的鼻息。

我控制不让自己的心跳得太快:“濮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份企划书,我不是让你拿去碎了吗,怎么就到我父亲那里的?”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其实他长得不难看,如果他工作时不那么变态,我会觉得他是个好男人。

“因为我真觉得那份计划做得不错。”

濮远扬的那份计划是我昨天去董事长那层楼找黛姐时托她递给董事长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只是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

濮远扬

父亲找我的原因,我很意外。

我是个从来喜欢靠自己的人,可那天父亲告诉我他支持我的时候,我心里的感觉是说不清的。

后来我找了多管闲事的人,那个那星星。

但她只是说,她觉得这个计划不错。

好吧,这句实话我很受用。于是我放她走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我不气了才放她走的,还是她身上的香味特殊,让我心动。

从那天起,我开始有意无意地留意她。她头发总扎成不高不低的马尾吊在脑后,露出白白的颈子。她也喜欢喝咖啡,摩卡,加一勺奶一粒糖,一成不变的习惯,她却总习惯我多变的要求。后来我发现不是她记忆力好,她有个小本子,上面记着我的各种习惯。

阴天喜欢喝黑咖啡,不加奶加糖;喝过黑咖啡后一般要喝一周左右的加奶咖啡,两勺奶一颗糖……

关于咖啡这一项就足足十五条,后面还有什么中午把靠枕放在沙发上,给我午睡用。我说我怎么记不起什么时候有了那个时有时无的靠枕。

后面还记着下午大约一点十五分时在门口弄点声音,我就会醒,括号备注着,不要敲门进去叫醒,有起床气……

我真有起床气吗?想起每天门口那个咯噔声,我点头,好像真有。

五页纸用工整笔记记录了我从生活到工作的各种习惯,有些连我自己都没发现的。

其实我真该感动那星星这么关心我,注意我,如果她那个本子的扉页写的不是《针对变态老总习惯的108招》。

变态老板打算找那星星谈谈。

她不在位置上,我在水房找到了她。下午五点一刻,公司该下班的人都走光了,她捂着肚子弯腰在饮水机前接水,表情痛苦。

那星星

我爸说我是贱养的丫头,所以贱养的丫头从小没生过什么病。

肚子疼了一个下午,我终于确定了不是大姨妈来了,不过下班后我还是决定去喝杯热水压压,毕竟人都有侥幸心理,不想自己生病。

可这也太疼了吧,妈的,人都要晕了。

我真晕了。

晕倒前,我看到濮远扬一张放大的大饼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拼命摇晃我的肩膀不说嘴里还不停地问:“那星星,你怎么了?”

我说:“濮大爷,你敢不敢再轻点摇啊,老娘很晕的。”

再醒来时,身上麻麻的,特别是肚子那里,我伸手去摸,却摸到一颗毛茸茸的头。

濮远扬睡眼朦胧,皱着眉揉揉头:“你醒了?”

“这是哪?”我喉咙有点干。

“医院。”

“我不住院!”我情绪有点激动。

“你才动了阑尾炎手术。”

“谁要你在我身上动刀子的。”想到在这里躺一分钟,我银行卡上就要少些数字,我肉疼得想马上离开这里,事实上我正在把这个想法实现。

濮远扬肯定觉得我不识好歹、不可理喻,他把我按在床上:“你是急性阑尾炎,不动刀行吗?”

“我死了也和你没关系。”我依然想起来。

我没想到濮远扬直接吻住了我。

濮远扬

吻她前,我其实没什么其他想法,就是想让她安静下来,别再这么闹腾下去了。

医生说那星星的皮肤属于敏感型、难愈合,刚手术完照她这个动法,伤口非扯开不可。

她也很意外,所以最初就傻傻地张着嘴任凭我的唇压上她的。

她身体有种特殊的味道,让我心动,所以没吻多一会儿,我就离开了。

“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想死,先得经过我同意。”我看着面色绯红的那星星,身上开的那一刀让她脸色发白,那个吻却让她脸颊泛起了红。

她眼睛闪着光,看着像在委屈,半天,她拿手背拼命蹭蹭自己的唇:“濮远扬,你混蛋……那是我初吻!”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在这个连初夜都快绝迹的年代,竟然还有人记得初吻这个东西。

已经走到门口的我折返回床边,揽住她的后脑勺,再次吻了下去。

这次我知道了她有两颗不大的小虎牙,舌根的软肉是栀子香的,吸住那里时,那星星身子终于软下来了,我内心的某处也变了。

之后的一天。

宫二一个电话大半夜把我从床上揪起来,我是带着起床气去公安局接他的。出了公安局大门,我还没来得及把心里的怨气撒他身上,那臭小子就撒丫子跑到道旁去抱他家宁黎黎了。

“黎黎,不是告诉你我肯定没事的吗,你怎么还在这里等,等很久了吧,看,手都冻僵了。”

宫二你大爷的,老子大半夜出了暖被窝出来给你这个打架斗殴的二世祖擦屁股,你倒好,只顾着陪女朋友。我气了,一腿直接伺候上了宫二的屁股:“你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宫二揉揉屁股,越过宁黎黎眼光同情地看我:“兄弟,那是你没遇到真爱,遇到了指不定早把我们忘了呢。”

宫二是我朋友里花得不行的一个,可自从认识了宁黎黎,拿圈里人的客观评价是,他彻底从良了。

真爱?我没见过,我唯一清楚的是父亲有意无意介绍我认识的那几个女人,不是。

想不清楚这个问题的我回家蒙头大睡。后来我的梦里出现了一个女人,张牙舞爪指着自己的肚子对我说:濮远扬,谁允许你把我阑尾切掉的!

她是个有意思的女人,喜欢做,不爱说,了解我比我了解她多,眼睛里总藏着很多心事。

明天她就回来上班了。

可第二天,我去公司才知道那星星辞职了,连带辞呈还有1563块5毛钱,我给她垫付的手术费用。

那星星

接到老家的电报,我提前一天出院,去公司办了辞职。

手续走得很快,我拿到我这个月的工资2148元。离开前,我去了濮远扬的办公室把其中1563.5元放在他桌上。我不习惯欠人,特别是他。

下楼时,我拿着银行卡去了离芙蓉里总部五十米远的农村信用社,把卡里所有的钱全寄回了老家。两万块,我读书四年打工外加节省下来的生活费。

可这个数字离舅舅说的手术费还是有着很大的距离,外婆的病不能等,我没别的选择,只能辞了芙蓉里的工作另外想出路。

来金安第十天,我还是不习惯酒精的味道,可是没办法,只有把客人陪开心了,我才拿得到比较高的小费。

今天的客人有些难缠,我被灌了五杯,趁着刘总那双咸猪手还没伸向我,我借口去了次洗手间。对着马桶盖,我胃翻江倒海,刚刚那五杯酒连同来前我吃的那块沙琪玛,全被我吐个精光。

吐完了,身上舒服些。

我趴在马桶盖上,旁边是自己吐的那堆污秽,突然想起我那个蹲了一辈子大狱的爸爸说的一句话:这丫头,天生的赔钱货贱骨头。

穿着袒胸露背衣服的我真成了他嘴里的贱骨头,可我不是赔钱货。

门外,一个包房的姑娘来敲门:“喂,丝丝好了没,刘老板不耐烦了。”

“好了。”我起身,对着镜子又拿唇彩补了补。灯红酒绿下,只有妖精才有钱赚,我现在就要化身妖姬,去采撷我的唐僧肉。

出门时,迎面走来一群男女,看样子也是喝高了,东倒西歪,走路不走直线的。

绕开他们那群人,我推开408包房的门,刚刚还坐满人的包房现在却空荡荡的,我正疑惑着,有人从身后把我抱住了。

“丝丝,知道你害羞,我把那些碍事的都打发了。”刘老板满身的酒气,熏得我发晕,“现在就咱们俩,你把我陪好了,好处我少不了你的。”

“我只陪酒的,刘老板。”我努力的让自己平和地挣开他的咸猪爪,把他从腰间拿开。那瞬间,我觉得我胃里仅有的酸水都开始翻腾。不止如此,他还在亲我的脖子。

“别装清高了,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不就是为了钱?你陪我一个月,我给你十万,怎么样?”

十万。

舅舅电话里说,外婆的手术费用初步费用是十五万,这十万……

那刻我真的犹豫了,刘老板见我没出声,直接把我抱去沙发,出神的我回神时,看到他那身肥肉,我脑子清醒了,我不卖自己。

我开始挣扎,想从这个羞辱的处境出去:“刘老板,我不卖自己!”

我没等到他放过我,脸上就挨了他一巴掌。

“老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灯光晦暗,我眼前一片金色,看不清刘老板的蛤蟆脸。

我心想,这下完了。

可身体突然轻了,等我适应了灯光,看到的是濮远扬一拳揍到了刘老板脸上。

刘老板捂着腮帮子,口齿含糊地说,“你谁啊,连我都敢打?”

“我?”濮远扬把拳头握得嘎嘣直响,脸上挂着痞痞的笑,“我是她男朋友。”

濮远扬

回到公司我才知道,那星星辞职了,该死的还把做手术的钱还给了我,把我看成什么了?

气归气,可我开始没去找她。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宫二叫我出去喝酒。见面时他一愣:“兄弟,出什么事?”

“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我看着一屋子的人,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今天来了五个,四个带了女伴,剩下一个自己来的宫二也是名草有主。我气闷地灌了口酒。

宫二盯着我,突然笑:“让男人心烦的只有两件事,要么事业,要么女人。就你那屎壳郎掉粪坑的臭性子,事业的可能性很小,兄弟,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看上了?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看上了那星星,为什么连着几天都梦见她对我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有那个触感微妙的吻。

想到这,我身上开始发燥。于是那晚我和宫二他们喝了很多酒,十点多本来要散,可宫二提出转个地儿继续。

那是家新店,我们进了走廊,我走在最后。没想到,我竟看到了她。

她脸色不好,几天没见,人也瘦了许多,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暴露着大片肌肤,我感觉每一个看到她的男人眼神都要在她身上留连。

我气这女人的不自重。

宫二已经走到包厢门口,朝我招手:“远扬干吗呢?”

“你先进去。”

我转身去了前台,问清我想知道的才回了那个包房,那星星刚才进去的那间。

可我看到的是什么,一个男人正在脱衣服,那星星被他压在身下,那眼神……

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后来那星星总算反应,她反抗,可那孙子竟然打了她一巴掌,我的女人你敢动手,二话不说,我直接给那孙子一拳:“我是她男朋友!”

看到那星星那种惊讶的表情,我抑郁了几天的心情突然大好,我弯腰把她抱起来,贴在她耳边:“下次再让别的男人碰你,小心我打断他的腿。”

那个糟老头趴在地上,捂着鼻子肩膀一抖。那星星在我怀里看着我,我发现,她有一双亮亮的眼睛,像星星。

那星星

舅舅发来电报,外婆的手术很顺利,我心里却忐忑,因为那钱是濮远扬的。

奶茶店八点关门,我在柜台后面不停地擦着玻璃。店长在后面算好账出来,看我还在,一脸的惊讶:“星星你怎么还在,男朋友等你很久了,行了行了,快走吧。”

“店长,我整理下再走。”我还想磨蹭。可店长直接就把我推到后面去换衣服,“你店长我就那么没人情吗,每天拖着让你干活?不过星星,你真有福气,男朋友那么帅,对你又那么好……”

“店长,他真不是我男……”更衣室的门被店长随手关上,我的解释成了苍白无力的徒劳。

终于还是换好衣服,站在濮远扬那辆和他身份有些不相符的北京现代前,我意外他没像之前那样站在车外,斜靠着车门,然后一脸痞痞地等我。他在车里,趴在方向盘上,像在睡觉。

“濮远扬,我真没谈朋友的想法,你拿钱给我外婆治病我很感激,那算我借的,我会还的……”

我说了半天,濮远扬连个反应都没有,只是趴在方向盘上。

“濮远扬,我是很认真地在和你说,你能不能认真听我说完再睡觉!”

“女人,你真是啰唆。”他总算抬起头,眼睛带点血丝,脸色也比平时红些,我疑惑,“濮远扬你发烧了?”

“没有!”他哼一声,“上车,我送你。”

我脾气也拗,伸手直接进了车窗摸他的额头。

“濮远扬,你就是发烧了。”

“没有,你上车。”他和我一样拗。

我站在车外,看着车里的他,半天有了决定。我拉开车门;“你下车,我开。”

他笑了,说:“好。”

上了路,我想不止我后悔了,他肯定也后悔了。

“那是刹车不是油门。”他对只学车一个月就再没摸车两下的我下命令。

我哼声:“你该庆幸我没把油门当刹车。”

“其实和你一起命丧黄泉也不错。”说完,他真无视了我的烂车技,自己闭目养神去了。

他爷爷的,真要我自己开啊。

我花了一小时走完平时二十分钟可达的路程,到了濮远扬的公寓。

芙蓉里的前同事和我说过,濮远扬自己住公寓,没住家里。

他的住所比我想的好得多得多,不大,也没豪华装修,客厅里只有一张布艺沙发,灰色的,沙发前是一个玻璃茶几,茶几上摆着一份翻开的报纸、一杯喝了一半的茶、一只游戏手柄还有一个流氓兔小摆件。

把他扶上三楼已经花了我不少体力,现在我根本再没劲把他扶进卧室。于是就近我把他扔在了沙发上。

“濮远扬,我只是欠你钱,而且我会还的。现在把你送到这里我很仁至义尽了,我走了啊。”

没人回我,我转身打算离开。

可濮远扬天生就是磨人精,我才走出几步远,他就开始哼哼:“水……渴……”

渴你妹!

不得已,我只得转回身去给他找水。水壶没水,于是又烧水。

烧完水,濮远扬喝了,烧得却更厉害,39.5°。

这下我根本没办法走了,翻箱倒柜找了退烧药出来,说明书说不能空腹,偏巧濮远扬肚子就叫了……

做饭,喂药再烧水,濮远扬折腾了我一整晚。天蒙蒙亮时,我忍不住睡着了。

濮远扬

那星星比我想得还固执。我知道她不是对我没感觉,只是她心里有层铠甲。宫二说她有个爸爸,因为盗窃罪被判刑,目前还在服役,她妈妈在她十二岁时去世,原因是丈夫出轨加家暴后得了精神病,在马路上被车撞死。

我想成为那个走进她心里的人。

芙蓉里按照我的坚持逐步在整改,三天没睡的我还是每天去接她。她说我发烧了,然后说她开车。

她车技真的很烂,可我似乎一点不担心,和她一起,有事也没关系。

我很好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她坐在地上,头就靠在我旁边。

这次我没吻她,我说:“那星星,我是很认真地在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先试用一个星期吧。”

那星星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那句话,于是稀里糊涂我有了男朋友,试用期被他死皮赖脸从一个星期拖到下个星期。

也许人总是抱着侥幸心理,也许孤单太久我想找个人陪。

所以一个月后,我站在电影院门口,看着去买票的濮远扬捧着两大包爆米花朝我走来,样子很滑稽。

我还没来得及笑,丁咛就打来了电话。我对濮远扬摆摆手,到旁边的安静地方接电话:“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星星,我家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

“等等,让我算算先,你今年年方二八,对方娶你,算诱拐未成年不?”

“去你的,我很认真!”

“好好。”我收起笑,“那你是喜欢对方准备躺倒就范呢?还是不喜欢打算揭竿而起和家里小小反抗挣扎那么一下呢?”

“我……我想躺倒,就怕他不给我就范机会。”

性子彪悍的丁咛头回说话这么扭捏,我算看出来,这丫头玩够了,打算从良了。我握着电话,朝远处正对我使眼色的濮远扬比了个手势,“大小姐,既然喜欢就去问啊,比这彪的事你又不是没做过。”

“这样啊,好吧,我酝酿一下。”

我又对丁咛鼓励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谁啊,聊那么久。”濮远扬一嘴酸味。

“朋友。”我坏坏地笑,“男的。”

“胆儿肥了,你!”濮远扬朝我吹胡子瞪眼,我趁机先钻进了放映厅。

两场爱情片看到晚上十一点,濮远扬睡了四个小时,我哭了四个小时。出门时,我的眼睛肿了,我问濮远扬:“爱情能持续多久?”

他没说话,而是在我面前低下了身子:“上来。”

也许是受一悲一喜两个爱情文艺片的影响,平时觉得那样很矫情的我没多想就趴在了上面。

“持续到我背着你,再走不动的那天。”

我觉得我和濮远扬的爱情很奇怪,之前他对我的那些好,都比不上这句话让我心动。

濮远扬真的一直把我背回了家。忘了说,半个月前我的房子临时被房东收走了,无家可归的我被衣冠禽兽的濮远扬接回了他的公寓。

不过他说了,除非我愿意,否则不会碰我。

在之后的一个夜晚,我抱着自己的枕头走进了濮远扬的房间,拉开被子躺在他身边。

那个晚上月亮是冷的,被子是冷的,连眼泪都是冰冷的,如果不是小侄女电话里说漏了嘴,我根本不会知道,濮远扬的那笔钱舅舅没拿去给外婆治病,外婆已经走了很多天了,遗体火化了,舅舅他们连个骨灰盒都没给外婆准备,直接把她撒进了家乡的那条江。

“濮远扬,我要你。”

我的心空得吓人,每滴眼泪落进去都听得到回音,现在能填满它的只有濮远扬。

濮远扬

我比星星早几天知道她外婆的事,我带她去看电影,让她陪我打游戏,每天和她保持通话两个小时以上,上下班我像对待小孩子那样接送,可她还是知道了那件事。

她躺在我身旁,我感觉得到她在抖,她说:“濮远扬,我要你。”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趁火打劫,我也想要她,我真的要了。

“星星,要么下次。”我知道她心里疼,不想她身体也跟着疼。

她闭着眼,声音都在瑟瑟发抖:“濮远扬,我就想现在。”

她说:“远扬,我只有你了。”

我说:“星星,我爱你。”

那星星

把自己给远扬,我没后悔过,特别是第二天清早他温柔看着我时,我知道我不会后悔。

“饿吗?”他问我。

“饿。”我是真饿了。

“那我们先吃饭。”

一个半小时后,我精疲力竭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电话声响起,是他的。我闭着眼听他讲电话。

“嗯,好。”他两个字就挂了电话。

濮远扬又趴在我身边:“饿吗?”

“不饿。”我躲在被子里脸通红。

“哦,我还想我们先吃饭,然后去机场呢,看来你要给我省粮食啊,老婆。”

这让人蛋碎的男人啊!我在被子里咬牙。

在家附近的一家小店吃了饭,我被他带去了机场,我意外,他是带我回老家,带我去看外婆。

他陪我在外婆长眠的那条江边站了整整一天才把我带走,走前他手拢成喇叭形对着江面大喊:“外婆,你放心地把星星交给我吧!我会对她好,一辈子!”

我俩关了手机,在我的家乡住了整一星期,在星期六这天,我们坐着飞机回到了我们的城市。

在家门口,我见到了一个熟人,只是我没想到她也是远扬的熟人。

“星星,扬子哥,你们……”

我想丁咛见到拉着手的我们和我知道她来见远扬目的时的惊讶程度,不相上下。

濮远扬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和丁咛的爸爸达成了让我们结婚的默契,我一直把丁咛当妹妹,而且我知道丁咛从不缺男朋友。

可丁咛说,她的那些男友不过是为了让我吃醋的障眼法,她说她很早就开始喜欢我了。

问题是我不喜欢她。

回家和父亲见面时,我也是这么说的。

在我表示我要娶的是星星时,父亲甩了我一巴掌。

“你是被那女人蒙了心了还是勾了魂,她什么出身,你什么出身,男人玩玩可以,当真了就不配做我儿子。”

“那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从小到大,我一直按照父亲安排给我的轨迹生活,读他选的学校,交他认为值得交的朋友,星星是我第一次脱离那条轨道。

和父亲摊牌后,我回了我和星星的家,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我坐过去:“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濮远扬,你说太太乐鸡精和普通鸡精区别在哪?”她又开始直呼我大名。

“星星,我和父亲说了,我只和你在一起,我爱的人是你。”皱着眉的我说。

“太太乐的家业大,在超市里他们想把自己摆在哪个位置上都可以,普通鸡精没那么好运。”

“我就喜欢普通鸡精!”我有点火大。

她终于提到了正题:“丁咛是我的好朋友。”

“所以你想怎样,把我送回给她?那星星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想发火。

“但就算是好朋友,我也不想把你让出去!”

我爱死这个笨女人了,再没什么其他想法。

那星星

我和濮远扬平静的生活了一个月,他被芙蓉里解职了,现在是待业青年一枚,整天靠着我混吃混喝。我叫他软饭男,他喊我包租婆。

这不,大晚上的他就在卧室喊:“包租婆,这个月没钱交租,求卖身抵债。”

我说你可真不要脸。

俩人正疯着打算吃了彼此,消停一个月的电话响了。我去接,接完我整个人都愣了。“濮远扬,丁咛进医院了,你去看看吧。”

那天,我给他选了件青灰色风衣,军款,穿在他身上,真好看。我亲了他好几下才总算把他推出了门,关门前,我冲着他使劲儿喊:“我在家等你。”

其实我知道我不会等他了,回到客厅,我拿起电话,按了回拨键:“十分钟后来接我。你们别难为他。”

他指我爸爸,前天假释出狱,可才出来就被人抓了包,电话里我听到他在一旁骂得精神:“我是被算计的,你们害我。”

不用说,我也知道是谁算计了他。假释期再犯,还是那么贵重的东西,要是再进去,他估计直接死在里面了。妈妈说,就算他犯了再大的错,也是我爸爸,所以我只得收拾行李,在十分钟后上了那辆车。

其实,是我对我和他没有信心,爸爸只是个借口。

濮远扬

到了医院我发现一切都是骗局,我马上往回折,父亲挡住了我:“她早走了,拿了钱走的,你在她心里从来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我不信,开着快车回了家,家里似乎什么都还是原样,仔细看少了她和她的东西。

这该死的女人,把我上够了就跑了!

我再没回去芙蓉里,整天拉着宫二陪我喝酒,他也忧愁,原因和我不相上下,想和宁黎黎结婚,家里不同意。

可他比我强,起码宁黎黎乖乖在他身边,我身边连个鬼都没有。

“去你的,我不是人啊!”宫二横了我一眼,“看你这么抑郁的分上,我托人帮你找找吧。”

我没说话,握着酒瓶子和他碰了一杯。

不知不觉又是半年多,我依旧没去芙蓉里,父亲由开始的愤怒再到失望直至后来带点哀求,我都毫无反应。

宫二问我,只不过相识很短的一个女人,至于吗?

我也觉得不至于,可爱情真是那样,她可以是个很普通的人,可以毫无才华甚至美貌,但一旦她走进你的心,她的一切就是不一样的。

满头大汗蹲在地上捡文件的那星星,把我丢掉的企划书捡回来的那星星,卖奶茶总推荐可口味道的那星星,故意把菜切得奇形怪状然后趴在厨房门口对我说“切得好看的人来切”的那星星,走进我心,扎了根不再离开的那星星,我的那星星。

直到一天,宫二兴冲冲地拿了个地址给我,我的心又跳了。“远扬,去前记得带好速效救心丸啊。”

我只当他开玩笑,可站在小镇木桥这端看着桥那头的星星时,我心跳真加速了。

那是我的星星,星星肚子里是我的孩子。

“那星星,你再跑一个试试,孕妇怎么了,孕妇我也照罚不误。”我一步步朝她走去,桥那边是我的所有幸福。

濮稼祥

我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又把秘书叫来问了几次,得到的回答都是远扬坐的大巴车晚点,应该快到了。

他们说那个女人生了个女儿,是我的孙女。我冷哼,真不想认那两个母女,不过如果远扬能成原来的远扬,我也认了。

可距离本来的时间已经晚了三小时,他们还没回来,我等得心焦,秘书突然敲门进来:“董事长,副总他的那辆大巴车出事了……”

雾天,大巴车和迎面来的一辆运煤车相撞。

“远扬他没事吧。是不是,他没事的。”

“副总和那小姐坐在最前排,救护车赶去时,他们……他们已经没生命体征了……”秘书垂着头,又抬起来,“不过董事长,小小姐被副总抱在怀里,听说没事。”

濮稼祥站在原地,感觉天旋地转,过了很久他才听懂秘书的话:“没有什么,小小姐,她是扫把星,是她和她那个妈害死了我儿子,我不想见她,把她送走,送走。”

要说第三个送走时,濮稼祥咚一声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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