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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萧鱼醒来, 下意识往手旁一摸, 身边空荡荡的, 眼睛立刻睁开, 然后坐了起来。
掀起床帐, 看到卧房的模样, 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一月她总是胆战心惊, 先前她把赵煊看得太过君子,真的接触过后,才发现他的城府之深, 心中难免有些胆战心惊,余骇犹在。
萧鱼坐在被中,就听到外面薛战的声音……好像是在吩咐什么, 大概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麻利的穿衣下榻, 萧鱼趿着绣鞋出去。便看到庭院之中,枣树下, 薛战背影高大, 宽肩窄腰, 身形笔直而挺拔, 沐浴在晨曦之中, 有种凛然霸气。
在他面前的乃是卫樘与卢希忠,和其余几名与他同来清州的武将, 看到萧鱼出来,就立刻行礼。
薛战正在交代事情, 一听萧鱼出来, 就转身过去,走到她的面前,皱眉说道:“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去里面待着。”
他的模样看起来很严肃。萧鱼摇摇头,伸手握住他的手,抬头看着他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薛战反握住她的手,将她往里面带,进屋后,也未将门合上,只让她坐在椅子上。她坐着,他就蹲在她的面前,和她说:“赵煊与乌兰族人勾结,将我在清州的消息透露出去,如今乌兰兵马将至,清州一战,大概在所难免。年年放心,那赵煊,我会亲手宰了他!”
那赵煊既然敢动他妻子,他自然是半刻都不能忍的。留他在这世上一日,他都觉得碍眼。
“……只是如今你不可再待在清州,我立刻让卫樘护送你回晋城。”
他讲正事的时候大多都是很严肃的,不过与她在一起,却是很少讲正事的。这回被掳,分开月余,现下她与他重逢,自是半刻都不想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可萧鱼素来是个识大体的,知道在这种时候,她跟在他身边,就是他的累赘。
萧鱼安静听着,点头道:“嗯,我都听你的。”
她将手抬起,摸着他的脸。好像分开了一段时间,他看上去也不大好,萧鱼望着他的眼睛,慢慢的说,“那你要平安。”
薛战一笑,强壮双臂将她的身躯紧紧锢在怀中,低头,亲吻她的发丝,柔声说道:“放心,朕还要与你生七八个孩子呢。”
谁要生这么多了?萧鱼笑笑,双手放在他的腰上,慢慢收紧。
其实她是舍不得他的。
萧鱼眼眶泛红,而后弯唇,嗓音清甜的开口道:“都说新帝骁勇善战,可是我好像还没看过你穿盔甲的模样……薛战,走之前,让我看一回,好不好?”
她与他虽有感情,可先前相处时,终究掺杂着太多的防备,现在经历过分别,好像藏在心里的感情,一下子爆发出来,变得浓烈。大概只有经历过患得患失,才会懂得珍惜。她是如此,他也一样。在感情面前,即便是帝王,地位也是平等的。
送她离开的马车已在外等候,萧鱼站在薛战面前,见随行的小太监替他穿盔甲。
平金龙云纹盔甲,黑绒镶边,金钮扣,左右衣襟缀以金丝绣龙,下摆绣寿山,如意云纹。
整理好盔甲,接着便是披风。萧鱼就道:“我来吧。”
她过去,从小太监手中将披风拿起,他身子一弯,她便替他穿上,纤纤十指握着两根细带,灵活的打了一个牢固的结。萧鱼又替他整理了一下披风。
再抬起头,看到他英俊而凌厉的脸庞。如旭日东升般的光芒万丈,似是天生就该带领千军万马的。
萧鱼的目光变得很柔和,低低的说道:“真好看。”以前她总觉得,她父亲是这个世上穿盔甲最好看的男人,英武伟岸,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护着他们一家子。现在她觉得,薛战也并不逊色。
薛战低头,看着她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眼里的仰慕和喜爱是纯粹而直白的。
大概没有男人不喜欢这样的眼神,特别是这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她自小是天之骄女,他虽登基称帝,可在她眼里,始终是个粗俗的、登不上台面的乡野村汉。现在,心里有他,眼里有他。
心中忽然喜悦填充满,满得几乎要溢出来,薛战猛地俯身,狠狠吻住她的唇,双臂拥着她的娇躯,肆意掠夺她口中的香甜。与她唇齿交缠,吻得她双腿发软,站不住了,才将她放开。
而后抵着她的额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说道:“乖一点,等着你男人回来。”
……
萧鱼携赵泓上了回晋城的马车,与她同行的还有薛战的姨母薛氏。
卫樘负责送他们回皇城。他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想来这位草莽新帝,并非面上看着那般粗糙,该利用的,利用起来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卫樘骑在马背之上,转头看向马车内。见她捏着马车帘子迟迟不肯放下,那眼神,像极了幼时萧淮要出征,她抱着父亲大腿是哭鼻子的不舍模样。不过那时候她哭闹不已,萧淮离开后,总是要他与萧起州哄上好久。
现在她长大了,不哭不闹,也不在需要他哄。
卫樘过去,面色平静的低声提醒道:“娘娘,该启程了。”
萧鱼看了卫樘一眼,便轻轻点头,将车帘放下。马车慢慢驶出村子,萧鱼安静坐在车内,双手捏着衣摆,一句话都没说。薛氏侧目看她,然后缓缓抬臂,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萧鱼就侧头去看身边的薛氏,得体的笑了笑,说道:“姨母。”
她和薛氏好像没有什么好聊的,可是也不好什么都不说,毕竟之后还有一路呢。萧鱼道:“薛战在晋城,您这回与我们回去,就不要再离开了。”外面不太平,女人总之喜欢安稳的日子的。
薛氏就淡淡说了一句:“你就不怕我日后刁难你?”
刁难她?萧鱼的确不喜欢与婆婆这类的长辈相处,这薛氏虽是薛战姨母,却相当与他的母亲无异。她是不喜欢自己的,而她对她客气,也是看在薛战的面儿上,还有就是这回她救了自己。萧鱼自问没这么小心眼儿,于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您要刁难我,可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不是是夸赞还是贬低自己,薛氏听了,也跟着笑了笑,然后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就不再说话。
……
黑云压城城欲摧。清州城墙之上,身穿盔甲的薛战立在那里。
城墙底下,是乌兰兵马,来势汹汹。首将坐骑旁,乃是一匹洁白无暇的骏马,马背之上,正是祁王赵煊。他穿了一身深蓝盔甲,披以同色披风,只是他面若白玉,风姿清雅,在这全是莽夫的战场之上,显得尤为特殊。
很快,薛战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眼睛下意识的眯了眯。
神机营副将贺茂上前,禀告道:“皇上,霍将军的援军还未至,如今形势对咱们颇为不利。”
帝王是为寻皇后秘密来的清州,而且来得急,并未带多少人手,这清州边界之地,本就战乱颇多。当初萧淮击退乌兰,乌兰却是假意降服,实则养精蓄锐,伺机再犯。本就是虎视眈眈,现如今得知帝王到了清州,身边并无多少兵马,无异与饿极了的狼群嗅到了肉味儿,迫不及待出动。
乌兰本就好战,先前接连败于萧淮之手,现在正是翻身的好机会,敌众我寡,再这么下去,城门很快就会被破。
帝王乃是一国之君,实在不宜留下冒险。再说新朝根基未稳,倘若帝王有个闪失,那恐怕晋城都要打乱。这一月,郭安泰能稳住朝局,已然不易,可一旦帝王出事,他恐怕独木难支。
贺茂双手抱拳,劝说道:“皇上,臣愿在此等候霍将军的援军,还请您先回晋城。”
城墙上的风很急,黄底黑字的旗帜被吹得猎猎作响。薛战转头,看向贺茂,低声说道:“贺茂,你跟着朕有多久了。”
当初薛战还未起事的时候,就跟着他做事了。生逢乱世,本就不知前程如何,他又是个出身乡间的普通人,没念过多少书,也没什么亲人。跟着薛战,他也不过是觉得他看上去厉害,当初也没想过他会有这么大的作为,更没想到,自己也能当官儿。
贺茂抬手挠了挠头,说道:“好多年了。”
的确很久了。
薛战对着贺茂道:“敌众我寡的仗,我们不是没有打过……贺茂,朕既然留下,就必须要亲自将这仗打赢。”他当然可以退,他是帝王,帝王首先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可是在帝王这层身份之前,他更是一个男人。
作为男人,他必须要给妻儿保障。谁要敢动他的妻儿,他必定手刃!
贺茂登时语塞,缓缓抬头,仰望帝王侧颜。也是啊,铁骨铮铮的男儿,这江山,就是他这么一手打下来的,他是比虎狼更凶猛威武的男儿。一时贺茂心中亦被激起斗志,掷地有声道:“臣愿跟随皇上,与皇上一同杀尽乌兰敌军!”
“好。”
薛战大声道:“开城门,朕要亲自迎战!”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年轻的帝王骑在骏马之上,率先出来。他是天生属于马背上的男子,厮杀和血腥,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情。这帝位他能坐得稳,这仗,他照样可以打得漂亮!
“王爷……”看着远处的薛战,何朝恩就提醒赵煊,“薛战善战,您还是莫要在此停留。”
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太了解他了,先前他的心中只有大业,成婚后,那皇后便是他心尖尖儿上的人。赵煊敢掳他妻子,他势必不会放过他——他会亲手解决了他的性命。
赵煊阴沉着脸。
他当然知道,若要动武,他不是薛战对手。可是他隐忍了太多年,苟延残喘了太多年,这一回,他不想再忍。赵煊低声道:“弓箭。”
何朝恩道:“王爷?”
“给本王弓箭!”赵煊望向他,厉声道,“怎么?在你心里,究竟是本王是主子,还是薛战是你主子?”
何朝恩望了他一眼,便将弓箭递与赵煊。赵煊看似文弱,却亦是从小习武的,他年少时就去了通州,通州偏僻,亦是天高皇帝远,他是个聪慧又早熟的男儿,知道只有拥有一副强壮的体魄,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总有一日,他会回到皇城,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赵煊熟稔的将弓拉满,几乎是没有仔细瞄准,嗖的一箭就放了出去。
羽箭在血腥味弥漫的空中迅速穿过,在即将要射中那人手臂的一刹那,却被剑身“咚”的一声挡了出去。
赵煊的瞳孔骤然收紧。
薛战眼神阴鸷,朝着赵煊看了过来,而后一剑扫完身侧士兵,气势凌然骑马过来。赵煊的表情已经恢复,毫无畏惧的对上薛战的眼睛,然后拔出佩在腰间的剑。
“噌”的一声,宝剑出鞘。
赵煊骑马,直接迎了上去。两人的剑相抵,薛战看着他,说道:“朕当初真是小看你了。”前朝落魄皇子,岂会想到,其实暗地里早就与异族有所往来。
赵煊轻笑道:“一介莽夫,以武治国,必定不会长久,后宫亦是如此,年年乃是名门闺秀,对你只是委曲求全。”
薛战的剑立刻刺向他,赵煊侧身偏过,虽躲过,却不得不从马上摔下。薛战跟着翻身下马,握剑上前,紧接着抬腿一踹,将赵煊踢至地上。
他抬腿,重重踩着赵煊心口,居高临下道:“年年是朕妻子,你既敢动她,想来这命也是不打算要了的,朕今日就解决了你。”
薛战是天生的武人,到了战场之上,所向披靡,从无敌手。赵煊又如何与他对上一招半式?
男人的脚用力踩着他的心口,赵煊感觉到喉头一阵腥甜,很快就被吐出鲜血来。他笑着躺在地上,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脸色却非常平静,慢慢的说:“这一月,年年与本王待在一起,赏花看月,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不知有多快活。她嫁与你是形势所逼,为了护着家人……薛战,她对你并非真心,与本王才是佳偶!”
薛战眼眶猩红,抬臂一剑插下,声音粗狂吐出二字:“放屁!”
利刃刺入血肉之躯,鲜血登时喷涌而出。赵煊瞳孔骤然放大,身体一阵抽搐,而后四肢不再动弹,渐渐停止了呼吸。
血迸溅到佛珠之上,何朝恩的身形顿了顿,看着被薛战斩杀在剑下的赵煊。见薛战眉目凶悍,利落的将剑收起,而后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薛战翻身上马,低头看他:“何朝恩,朕欠你一条命,今日朕不杀你,只是……这辈子,你休要再踏进大齐半步,否则,朕便诛杀了你!”
战火纷飞,何朝恩静静立在赵煊尸体边,他抬起头,望着那马背之上英姿雄伟的男子。
好像一切忽然都静止了。
帝王之妻,岂是旁人能够沾染的?伏尸百万,更是在意料之中。何朝恩弯腰,将手覆在赵煊的眼上,轻轻为他合上眼睛。
……
白雪皑皑,皇宫银装素裹。凤藻宫外的树杈上积满了雪。寒风萧瑟,寝殿内却是暖意融融。萧鱼裹着厚厚冬袄,身形因怀孕而变得臃肿,脸也是圆圆的,是被御膳房的药膳给补出来的。
元嬷嬷将今日的药膳端上来,萧鱼看了便摇摇头,说:“今日不吃了吧。”
萧鱼回宫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元嬷嬷看着心疼,就天天给她补。补到现在,看着才终于圆润一些
元嬷嬷就说:“您不想吃,也得为腹中的小皇子着想。”
她哪里不着想了?为了肚子里这个,她吃了多少她这辈子都不想吃的东西,可是现在……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胖的时候。快过年了,薛战也该回来了吧?
到时候他回来,大概要认不出她了。萧鱼转身看向薛氏,与她说:“姨母,你看元嬷嬷她……”就算刚回来的时候她瘦了点儿,可现在都已经补回来了。再补就过了。
暖阁内,薛氏与萧家女眷都在。
帝王不在宫里,萧鱼有孕,萧家女眷就会经常来宫里陪她说话。罗氏大着肚子是不方便了,大嫂唐氏来得就比较勤快。唐氏看到萧鱼圆润的模样,笑笑道:“怀孕就该多吃一些的。”
较之先前,萧鱼的确圆润许多,可她的容貌摆在那儿,螓首蛾眉 ,艳若桃李,现下被照顾的好,整个人是容光焕发,如珍珠般散发光芒的……胖了也照样好看啊。萧玉枝坐在一旁,见萧鱼不想吃还能反抗,就不服气的和柳氏说:“这就过了?我月份比她浅,瞧我都胖成什么样了?”
听着耳畔萧玉枝嘀咕,柳氏便伸手,含笑的拍了几下她的手背。原是纤细的双手,如今拍下去,却是十足的肉感。
当初萧玉枝与郭安泰那事儿一闹,都是要和离的架势了,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萧玉枝被诊出有孕。
那郭母张氏原是抱着和离就和离的心态,毕竟以郭安泰的地位,想要娶比萧玉枝更尊贵的姑娘也不是没有。可一听到萧玉枝有孕,就立刻变了脸,屁颠屁颠跟着郭安泰一道来了萧家,好说歹说的,请祖宗一样的把萧玉枝请回了郭府。
萧玉枝落水之事,郭安泰固然有错,也不过是因为包庇了妹妹郭素宜。郭素宜为她这个兄长付出了这么多,他当然存着私心,此事若闹出去,对郭素宜的闺誉有影响,而且以萧家是皇亲,萧玉枝又是不好惹的性子,那郭素宜肯定没好果子吃。
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郭素宜。为了安抚萧玉枝,不想萧玉枝和郭安泰和离,张氏这个母亲就做主,立刻将郭素宜嫁了出去,还说要将她嫁给那年过半百的田大人,只要萧玉枝高兴就好。
好在最后郭安泰劝了萧玉枝。
萧玉枝虽然不太情愿,倒是没有太过不懂事,看在郭素宜是他亲妹份儿上,就没让她嫁给田大人,但是要出嫁的越早越好。
郭素宜仓促就远嫁了,现在萧玉枝在郭家,挺着个大肚子,肆无忌惮,张氏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日子过得还挺高兴的,只是那张氏太可怕……每天都要给她补身子。
现在她的月份比萧鱼要浅一些,整个人却比她胖了一大圈……
薛氏看到萧鱼的表情,便对着元嬷嬷道:“我瞧着年年吃得也挺结实了,少吃一碗也不打紧。”
薛氏是薛战的姨母,元嬷嬷是不敢得罪她的,萧鱼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向薛氏求助。
如此一来,元嬷嬷也不好说什么,先将药膳端了下去,却还是忍不住,对着薛氏说了一句:“夫人,您可不能这么惯着娘娘……”
年纪小的女孩儿,骨子里机灵着呢,外人面前端庄大气,背地里就一小孩儿,以前是宫里没有长辈,现在有薛氏陪着她,她自然是要好好利用薛氏的地位的。
正说着话,春茗忽然急急的跑了进来。跑得太快,还被裙摆绊了一跤。萧鱼就笑话她:“这么急做什么?”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背后有老虎追着她呢。
“娘、娘娘!”春晓急得上气不接下起,指着外面道,“皇、皇上回来了!”
萧鱼的脸忽然怔住。
这段日子,她日日都在等薛战的消息,知道他快回来了,可是并没有接到信,说他今日就至。萧鱼起身,说道:“不是还要几日吗?怎么就回来了?”现在应该还在路上才是,而且雪天路难走,怎么会早到了呢?
春茗也不清楚,只说道:“大军未归。只是皇上先行回来了。”
萧鱼立刻就笑了,她的眉眼舒展开,立马就朝着外面走去。
她走在前面,两侧和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大帮女眷,就怕她摔着碰着。怀孕六月,加之一直大补,她的身形虽笨拙,可仗着年轻,步伐倒是灵活。走到殿前,院前的积雪被扫过一回,现在又堆积了厚厚一层。
踩上去,句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萧鱼一直往前走。
忽然,脚步一滞。
热气吹在空中,犹如白雾。萧鱼大口大口喘息,双手紧张的握拢,她停下来。
听着前面传来的踩雪声。
吱嘎,吱嘎……非常好听。雪纷纷落在她的脸上,圆润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她慢慢的将脸抬起头,看到一步步朝着这边走来的男人。
高大,强壮,俊朗,且耀眼。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萧鱼听着他很紧张的说道,便依着他的意思,乖巧的站在原地,说道:“好。”
说完,男人就利落的扔掉了手中的头盔,阔步向她走来,双臂一展,迎着寒风将她拥入怀中。
盔甲坚硬冰凉,萧鱼的脸贴在上面,就好像被压成了扁扁的肉饼。有雪落在她的眼睫上,很快就化成了水,应该很冷的,可是现在她一点都不觉得冷。萧鱼想要抱紧他,但是中间隔了一个大肚子,便无法如先前那般亲近的贴在一起。萧鱼小声的说:“我很想你。”
她很想他,每天都很想他。
薛战低头,便去摸她的脸,想要开口说话,萧鱼却先说了。她道:“每天元嬷嬷都会让我吃很多,我现在都胖了。”
“胖才好。”薛战看着她的脸,眼睛就没有再挪开过。这样多好啊,白白胖胖的,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是吗?”萧鱼喃喃道。
“当然。”薛战抚着她的脸,认真的说,“在我眼里,年年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她都快要胖成球了?哪里好看了?萧鱼道:“胡说……”对上他亮亮的眼睛,却还是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他回来了,真好啊。
……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帝王早朝后,便匆匆回了凤藻宫,现在就站在凤藻宫院前,搓着双手,来回踱步。
有小太监提醒道:“皇上,您午膳未用,要不小的给您……”
“一边去。”薛战瞪他。继续搓手,来回踱步。
小太监瞅了瞅帝王,终究不敢吭声,只默默退到一旁。
等到日暮降临,皇后产房内,隔着槅扇,才传出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正在外面踱步的帝王虎躯一震,几乎是僵在了原地,手上的动作骤然停下。
木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急急跑了进去,破门而入。
帝王英姿魁梧,这样冒冒失失跑进来,却是吓了元嬷嬷一跳,可到底是心中欢喜,抱着怀中襁褓,眉开眼笑的朝着皇上道喜:“恭喜皇上,娘娘为皇上诞下皇子,母子平安。”
儿子。薛战的胸膛起起伏伏,眼睛似是迸射出两道耀眼的光芒,顿了一下,而后突然朗声道:“朕有儿子了!”
“……哈哈,朕有儿子了!”
薛战急急跑到萧鱼榻边,握着她的手往嘴边送,轻轻亲吻,与她喃喃:“年年,朕有儿子了。”
她知道了。太大声了,大概整个皇宫都听到了。萧鱼轻轻蹙着眉眼,她现在很疲惫,一点力气都没有,有些不想和他说话。可是看到他脸上灿烂的笑容,似是被他的情绪给感染。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如释重负,毕竟太痛了。可现在看到他这样欢喜,她好像,也感受到了当母亲的喜悦。
他们有孩子了……还是个臭小子。
薛战视若珍宝的捧着她的双手,逐根亲吻,眼眶微微泛湿,好像刚才还很兴奋的情绪,一下子就平静下来。可是他是在笑,声音有些轻轻的颤:“朕很高兴。年年,你给朕生了个儿子……朕真的很高兴。”
“嗯。”
萧鱼回应了一声。为他生儿育女,她也很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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