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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朝廷的大军一直压到东北边境线,对一直有逆反之意的宁王来说,显然是最无声的威胁。
为了安抚住朝廷,宁王在自己的一干子女中扫了一眼,手指随意一指,便定下了宁子陌未来一生的命运。
“王爷,妾身只有陌儿一个儿子,还请王爷开恩啊。”一旁站着的少妇大惊失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怕什么,又不是去送死。”宁王神情冰冷的踢开她,伸手捏起宁子陌的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你娘当年可是艳绝秦淮的歌姬,你这张脸长大后,想来也不会太差。”
现在把他送进宫,一来能稳住朝廷,二来在这个男风盛行的年头,若是他长大后能魅惑君心,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在临行前一夜,宁王虽说给了老杨□□,却终还是信不过他,于是又强迫宁子陌服下了一粒药丸。
“陌儿乖,爹不会害你的。”宁王用食指轻叩着桌子,笑的有些诡异,“若是你命大二十岁还未死,而我又得了江山,便给你解药,如何?”
宁子陌捂着肚子,痛苦的在地上蜷成一团。
老杨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心里虽是怒火中烧,却终还是不敢多发一言。
第二日,宁子陌便被彻底送往了京城。
听到这里,卫远熙拳头捏的咯吧响,虎毒尚不食子,小陌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爹?只是可恨,三年前居然便宜他被一刀斩首,反而得了个痛快。
“这些年来,我一直也没能找到给世子解毒的方法,只能暗中教他一些功夫,让他暂时压制住毒性,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能保命到现在。”老杨叹气,“当初世子离开,也是为了不做你的拖累,只是这段日子他一日不如一日,我——”
“你别说了。”卫远熙打断他,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老杨长叹一声,也没有再说话。
夜凉如水,卫远熙进了屋子,怔怔坐在床边陪他。
即便是睡着,宁子陌眼睫上还是湿湿润润,忍不住就低了头,轻轻吻掉那微涩的泪水。
已经不小心弄丢你一次,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二次。
翌日清晨,宁子陌刚睁开眼睛,就被身边的人缠绵吻住。
“早。”许久之后,卫远熙才笑着放开他,亲热的好像从来未曾离开。
“……早。”宁子陌想扬嘴角,眼眶却忍不住泛了红。
“小傻瓜,没事的。”卫远熙捏捏他的鼻子,“老杨都跟我说了,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以后好好跟我在一起,知不知道?
“可——”
“不许拒绝我。”卫远熙用食指压住他的唇瓣,认真看着他的双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在乎你还能活多久,余下的这段日子,就让我好好陪你,嗯?”
宁子陌怔住,良久才艰难的开口,“可你是皇帝。”
“皇帝就不能有心爱之人了?”卫远熙笑笑,细心的替他擦身更衣,“朝中的事情有三弟在,不用我操心。”
宁子陌还欲说话,整个人却被卫远熙一把打横抱起。
“院子里空气好,带你出去晒太阳。”
宁子陌嘴唇动了动,却还是将拒绝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只余下一声微微叹息。
“你当你不辞而别,我就能忘了你,然后佳丽三千的做皇帝?”坐在院中的软椅上,卫远熙把他圈在怀里轻笑,“早就说过,你能活多久,我就守着你多久,你若是熬不住先走了,我也定会陪你一起,横竖在哪都是我的人,这辈子你别想再跑。”
话说的轻松,宁子陌却听的脸色煞白,急急捂住他的嘴,“你不许乱说!”
“是不是乱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卫远熙握过他的手,在指尖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你这又是何苦。”宁子陌声音颤抖。
“不想我死,你就好好活着。”卫远熙抱紧他,“不管你中毒有多深,我都会想办法治好,信我这次,好不好?”
宁子陌眼睛通红,却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卫远熙露出笑容,低头在他额前烙下浅吻。
自这日起,卫远熙便在小院正式住了下来,每日不是陪着宁子陌聊天,便是替他熬药,甚至还心血来潮亲自下厨,煮了碗香喷喷的牛肉粥。
“以前在东北的时候被围攻,冰天雪地没东西吃,只好自己学着煮饭。”卫远熙把勺子递给他,“尝一口?”
粥底绵软牛肉鲜甜,再加上绿绿的葱末和微辛的胡椒粉,好喝的不得了。
“好吃吧?”卫远熙得意,“就算不做皇帝,我做厨子也能养活你!”
宁子陌失笑,低了头继续喝粥。
“小陌!”院中突然传来一声咋呼,随后便冲进来一个人。
“黄大哥。”宁子陌惊喜。
“怎么瘦成这样?”黄泽掐住他的脸蛋,“小没良心的,当年说走就走,吓死老子了知不知道?”
“喂!”卫远熙一把打开他的手,眉毛竖起来,“再摸一把试试?”
“切!”黄泽一屁股坐在床边,扔给卫远熙一个红布包袱。
“什么?”卫远熙接过刚打开,一股浓浓的药香便传了出来。
“血芙蓉,可以续命。”黄泽揉揉鼻子,“流风找到的,他拿着也没用,刚好又接到你的飞鸽传书,我就讨来给小陌了。”
卫远熙虽不是江湖中人,却也知这血芙蓉乃上古圣药,多少门派为夺它不惜大动干戈,他却如此随便的就赠与自己。
欠他实在太多,这辈子能有这么一个兄弟,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用过晚膳后,宁子陌早早就睡着,卫远熙帮他压好被角后,才轻轻退出了屋子。
屋顶上,黄泽正架着腿晃悠。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黄泽问他。
“这皇帝,我不做了。”卫远熙淡淡道。
“什么?”黄泽瞪大眼睛,骨碌一下坐起来,“你要退位?”
“做皇帝势必要有子嗣,让我违心去碰别的女人,我做不到,就算是演戏也做不到。”卫远熙枕着手臂,看头顶闪烁的繁星。
“皇上也能说不做就不做?”黄泽还是很震惊。
“我不想干的事情,也由不得别人强迫。”卫远熙笑笑,“我生来就是这性子,这皇位坐与不坐,对我都没什么区别。”
“可你要如何跟全天下交代?”黄泽问。
“小陌当年能诈死,我就不能?”卫远熙闭上眼睛,“若是小陌这次没事,我自当跟他神仙眷侣;若是他有事,我也不会独活,这么一算,我横竖是不适合再做这个皇帝,还不如早些让贤,也好了断牵挂。”
“你……不会后悔?”黄泽语气有些质疑。
饶是一起长大的挚交,也万万没料到,他居然真的肯为美人舍掉万里江山,万人之上的金銮宝座,当真说不要就不要?
“若是再丢下他一次,我才是真的生不如死。”卫远熙坐起身子跳到院中,“夜深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黄泽坐在屋顶晃晃脑袋,抱着膝盖发呆。
“没看出来,他倒真是个情种。”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下一瞬间,身上就已经被裹了温暖的大麾。
“夜深露重,夫人还不回家?”江流风笑着看他,眼里映着散碎星光,似是整片天幕都落入眼中。
黄泽低下头,白皙的耳根泛上通红。
有了血芙蓉和卫远熙的悉心照料,宁子陌看上去倒真是好了一些,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今晚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早些休息,知不知道?”卫远熙替他放好枕头。
宁子陌点点头,乖乖缩进被子里。
城中客栈里,早已有人等的焦躁,一见卫远熙进门,几乎是扑了过去。
“二哥,你这又是搞什么名堂!”卫远桀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我接到信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你……当真要退位?”
“我既然都说了,那就自然是真的。”卫远熙坐在桌边,“以后就要劳烦三弟了。”
“为何?”卫远桀接受不能。
“我已找到相守一生之人,自然无法再做个好皇帝。”卫远熙笑笑,“你比我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相守之人?”卫远桀皱眉。
“宁子陌。”卫远熙没打算瞒他。
“小陌?他不是已经——”卫远桀话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宁子陌既然没死,那当年的事,也就摆明了是场局。
“以后要是机会,我自然把前因后果都说给你。”卫远熙拍拍他的肩膀,“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若是没我,这皇位你想不想坐?”
卫远桀踌躇了一下,终是说出一个“想”字。
皇族的子孙,有谁不想坐上那最尊贵的位置?二哥是异类,不代表自己也是。
这一夜兄弟二人把酒相谈,直至东方发白才散。
“二哥。”分别之时,卫远桀有些不舍。
“以后若有机会,你我自当再见。”卫远熙把手上的玉扳指褪给他,“做个念想吧,记得按计划行事。”
卫远桀喉头发堵,在落泪之前策马扬鞭,一路带起黄沙滚滚。
一个月后,朝廷传出噩耗,万岁爷在微服私访时不慎落船,跌入了茫茫东海中,连尸骨也未曾捞到。
一时之间举国悲痛,百姓人人叹息,老杨在市集听到这个消息,惊得差点丢掉手里的青菜,转身就往家里跑。
小院中,卫远熙正在给宁子陌喂肉粽,连空气里也满是甜暖气息。
“杨叔,怎么了?”宁子陌被突然冲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我刚听说……你……”老杨语无伦次,看着卫远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出什么事了?”宁子陌问。
“外头都在传,说万岁爷已经驾崩……”老杨终于说出一句完整话。
“什么?”宁子陌大惊,扭头看向卫远熙,却发现他正在若无其事的剥粽叶。
“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子陌抓住他的手腕,急急问道。
“三弟过几日便要登基了。”卫远熙擦干手上黏糊的糯米,捏起他的下巴凑过去亲一下,“我现在不是皇帝了,你以后可不许欺负我。”
不是皇帝?
宁子陌大脑一片混沌,呆呆看着眼前人。
怎么会这么傻,竟然真的为了自己,连皇帝都不要做?
卫远熙抹掉他的泪水,笑着点点那通红的鼻尖,“怎么,听到你当不了皇后,伤心成这样?”
宁子陌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心里涌上太多感情,几乎要喘不过气。
“等你身子好了,我就带你去东海看最美的日出,好不好?”卫远熙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宁子陌点头,哑着嗓子说好。
午后的阳光灿烂而又温暖,照着树上新发的嫩芽,泛出融融绿意。
三日后的清早,卫远熙起了个大早,和老杨一起在厨房熬了几锅药材,统统加进了宁子陌的浴桶里。
宁子陌起床一睁眼,就被卫远熙抱到了一间小屋子里。
“干什么?”宁子陌纳闷。
“逼毒。”卫远熙用手试了试水温,又加了些冷水进去,“我帮你把身体里的残毒逼出来。”
“不行!”宁子陌大惊。
自己身上的毒至阴,卫远熙练的内力却是至阳,若是一个不小心出了差池,他不仅会武功尽失,甚者还会走火入魔,自己怎会让他如此冒险。
“有什么不行的?”卫远熙捏捏他的脸蛋,“若是再不把毒逼出来,你的身子就要熬不住了,难不成想让我给你殉情?”
“远熙。”宁子陌着急,“你胡闹什么,我明明就快好了,你——”
“快好了?你以为在脸上抹点胭脂,就能骗我当你气色好?你以为强迫自己多吃一碗饭,我就能安心了?”卫远熙收了调笑,声音有些酸涩,“我不想冒险,却更不想后悔,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宁子陌一愣,终于低头不再说话。
以为自己已经演得够好,却原来还是瞒不住身边心细如发的人。
卫远熙把他搂进怀里,吻吻他苍白的嘴唇,“我不怕死,你也不许怕,知不知道?”
宁子陌闭上眼睛,把头埋在他胸前。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黄泽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晃得老杨直眼晕。
“好了好了,你别再转了。”江流风拉着他的胳膊压回椅子上。
“他们会不会有事,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黄泽着急。
“没动静是好事啊。”江流风安慰的递给他一杯茶,“来,降降火。”
黄泽接过来喝了一口,噗的一声喷出来。
烫死了,哪有人用这玩意给人降火的?!
又过了两个时辰,屋门终于被推开,卫远熙脸色苍白,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远熙。”黄泽赶紧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卫远熙摇摇头,还没走两步路就脚下一软,眼前也漆黑一片。
“喂!”黄泽被吓了一跳,怎么说晕就晕?
屋子里,宁子陌也歪着脑袋靠在浴桶里,地板上有一摊黑色的血迹,江流风搭着他的手腕试了试,回身冲黄泽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没事的。”黄泽几乎要喜极而泣,赶紧扛着卫远熙去休息。
两日后,宁子陌悠悠醒转,睁眼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人。
“小陌。”黄泽端着一碗粥喂他。
“远熙呢?”宁子陌挡开他的手,急切问道。
“远熙他——”黄泽痛苦万分的捂住脸,“他还在昏迷,真是可怜啊,非但武功尽失,说不定下半辈子还会落的残废,也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了这个刺激。”
“什么?”宁子陌如同五雷轰顶,眼眶刷的泛了红,掀开被子就往屋外跑。
“小陌!”卫远熙刚一进院门,就看到自己的心肝宝贝正赤脚跑出来,于是赶紧丢下手里的药包冲过去抱起来。
“远熙?”宁子陌怔住。
“怎么光着脚乱跑!”卫远熙埋怨。
“远熙!”宁子陌哭的稀里哗啦,“黄大哥说你武功尽失,还变成了残废。”
“你听他在那咒我!”卫远熙气得差点吐血。
“那你没事吧?”宁子陌红着眼睛问。
“当然没事。”卫远熙抱着他回到卧房,拧了手帕帮他擦干净脚丫子,语气里有些得意,“我早就说了,我们都福大命大。”
宁子陌破涕为笑,傻兮兮的看他。
“毒已经没事了,不过你还要努力,快点长些肉出来。”卫远熙咬咬他的耳朵,暧昧笑道,“我可是憋了好几年,你到时候不许受不住。”
宁子陌脸通红,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三个月后,院里摆了桌简单的酒席,点上一对红烛,便算是替二人补办了亲事。
“好歹是当过皇帝的人,这寒酸的。”黄泽啧啧。
“那是,自然比不过某人当年成亲时,被江少侠用八抬大轿吹着唢呐接进门。”卫远熙笑的幸灾乐祸,“一场亲成的天下皆知,你也算是奇人一个了。”
“闭嘴!”黄泽恼羞成怒脸通红,挥拳就要砸过去。
“行了行了。”江流风握住他的手腕,“别人今天成亲,你就别捣乱了。”
“你还敢说,都是你害的!”黄泽全身毛都炸起来,“成个亲还要请唢呐班子,你当年是脑子进水了吗?!”
江流风闻言失笑,宁子陌看着他们闹成一团,忍不住也笑出声。
卫远熙不理那打闹的二人,恭恭敬敬给老杨敬完酒后,便拦腰抱着宁子陌进了卧房。
春宵一刻值千金,浪费了良辰吉日,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我要听!”黄泽赶紧扑去墙角。
“要长针眼的。”江流风把他扛在肩头,翻身出了小院。
老杨拿过桌上的酒壶,乐呵呵的躲进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怕是安静不了,还是早些把自己灌醉,睡了吧。
微风拂过,院中落花融融,一派无边春|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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