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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七月半

作品: NPC他有点妖 |作者:菊长大人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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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大夏天,晏凉也戴着口罩,亏得他体质寒凉,不怕捂。

出门不戴口罩,对晏凉而言像裸奔一样为难,回头率高到令他怀疑人生,“备受瞩目”这种事多少年都适应不来。

因他面上纹有诡异的图案,以及图案下隐约可见的、粉红狰狞的皮肤,在大多数人眼里,晏凉应该是个奇怪且危险的人吧。

所以他轻易不出门,也不与人打交道,实在不得已,就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口罩帽子遮了大半面容,低头缩肩走在人群里。

朋友眼里晏凉是个凡事无所谓的人,没太多情绪,连佛系都不足以形容,把他比作舍利子。

当年一场大火,将晏凉的家烧没了,也将他的脸烧毁了,十年过去,彻骨的疼痛与不甘已被磨得比尘埃还细,狰狞的伤痕也覆盖在浓艳的蓝花刺青下,瞧不清原本的模样。

横竖是一张脸,人终究会老,早些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晏凉甚至都忘了,曾经见过他的长辈,都忍不住抱他亲他,惊叹他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孩子,无一例外。

也许是刻意忘了吧,谁知道呢?

……

天色近晚,暑气未消半分,闷热异常。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烟味儿,随处可见纸张的灰烬与将熄未熄的火光。

小厂胡同口的路灯坏了,忽闪忽闪的,在瓦片上落下昏黄明灭的阴影。来人走得不紧不慢,一步一步悠闲且笃定,胡同太窄,一辆自行车迎面而来,险些与那人撞上却没打铃,视若无睹般疾驰而过。

来人毫不介意,在一户人家前站定,叩门,片刻,门被从里边打开,是一个戴着口罩的青年,额前刘海略长,遮住了眼睛。

预约时间到了,彼此却都不着急,来人在院子的矮凳上坐定,晏凉为他沏了杯茶,独自去屋里准备,对方说图案已经与方老师确认过,剑与莲花的组合,纹在肩胛骨上,他动手就成了。

作为学徒,这是晏凉第一次上手,且是老师不在的情况下,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最近的一切……都不大正常。

一到白日,他就昏昏欲睡,身体困到融化了似的动弹不得,太阳落山才稍稍好些,却又觉得身子骨轻飘飘的,五感都变得模糊混沌。

且明明是盛夏,却总觉得冷。

“小哥,大热的天,捂着脸做什么。”对方喝茶,漫不经心的调侃道。

晏凉玩笑似的撇了撇嘴:“脸上有疤,怕吓着您。”

云淡风轻得就似说别人的事。

来人不置可否,笑:“我听方老师说,你面上纹了个稀奇的图案,所以想瞧瞧。”

晏凉明显一愣,方老师从不将自己的事与旁人说,如果对方晓得,必定是老相识了,也不好驳了老师至交的面子,旋即点了点头,揭开口罩,半张脸隐匿在院子暗淡的灯影里。

兴许是夜太浓,灯太暗,狰狞的烧伤痕迹隐了去,浓烈到妖冶的蓝浮动在夜色中,那是一种从未有人见过的花,不存在于任何典籍书册百科里。

来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许久没说话,末了,半是认真半是玩笑:“我……能换成这图案么?”

晏凉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摇头:“抱歉,不行的。”

来人眨了眨眼,也没坚持下去,点头:“这样啊……可惜了,请问,这花有什么典故?”

“我自己瞎设计的。“晏凉清淡的笑着敷衍,他面上这蓝花,没有名儿也无从考究,小时候反反复复迷迷糊糊在梦里见过,和蓝花一起出现的,还有尸山,血海,连着筋肉的人骨和残破不堪的怨魂。

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这种诡异不祥的梦,在他被大火烧伤后就再没出现过。

那年他九岁,名字还叫季珂,火灾后父亲不堪家庭重负跑了,母亲带着他改嫁,他也随母姓晏,改名晏凉。

算命先生还说,季珂这个名字,他压不住,所以自小羸弱多病,磨难不断,改了这个凉字,一生顺遂。

都是老早的旧事了。

……

来人脱了上衣,晏凉在他肩胛骨处细致的消毒,说实话他是极紧张的,毕竟入针深度,线条与填色都是个需要经验与技巧的活儿。

而这莲花与剑的水墨图案,看似简单,要做好很难。

“你别紧张,我晓得你是第一次,怎么顺手怎么来呗~” 对方笑嘻嘻的:“疼的话我就叫,可~以~吧~”

“……随您高兴。”晏凉无语,说得好像自己要对他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针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那人似完全觉不出痛,闲闲开口:“话说,你的书,我看了。”

“……嗯?”晏凉心中咯噔一跳,手上却不敢懈怠半分,他写书的事儿,就连方老师都不晓得,这人怎么……?

“快完结了吧?”

晏凉的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沉默许久:“最后三章了。”

他并不希望自己写书的事被人知道,况且行文天马行空,剧情俗套扯淡,小说的男主还是他的旧名「季珂」,羞耻爆了。

人设也十分套路,男主季珂身世坎坷,亲人背叛同门陷害,从云端跌落泥地,好在拥有主角光环,在众姑娘的簇拥下一路所向披靡复仇夺权。

有修仙的背景,也有怪谈的设定,风格模糊逻辑混乱,之所以想写,全是因为骨子里有那么一点写故事的执念,加上他把自己少时的经历投射到男主季珂身上,多多少少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写着写着,写坏了,主角光环渐渐淡了,男主凉薄扭曲的性子有了报应,身边的人相继为他死去,他也因此黑化搅得世间生灵涂炭,读者纷纷弃文,可晏凉有始有终的性子绝不会弃坑,索性按照自己所想彻底崩坏下去。

结局,会是一个“大惊喜”,主角做的孽,自会有人来收拾……

“be?”那人饶有兴味的,试探问道。

“算是吧。”晏凉模棱两可也不否认。

“可你都断更一周了。”

“……?”晏凉眉头微皱,断更一周?他自己怎么毫无知觉?努力回忆这一周发生了什么,却只是朦朦胧胧的一片,记忆似坠入云里雾里,出现明显的断裂,只片刻,太阳穴便隐隐作痛。

“一点都想不起来了?”那人的声音轻轻响起,却如黄吕大钟一下下敲在他心上,晏凉顿觉神思恍惚,手上的动作也迟钝了起来。

滋滋的电流声回荡在光线晦暗的屋里,莲花瓣如灼灼火焰,在填色未完的皮肤上汹涌蔓延,似要烫伤他戴着手套的指尖。

额角的汗水浸入眼睛,视线变得模糊,周遭的一切影影绰绰,沉溺在血红的光景里。

那人的声音忽近忽远,在电流声里缥缈而至——

“晏凉,快想起来吧。”

“你已经死了。”

蔓延在指尖的血红火焰顷刻熄灭,东边的窗户未关,月色和着夏夜的风灌入屋中,有草木淡淡的清气。

七月半,月光清明,晏凉想起来了。

七日前,他整个人被卷入水泥车的轮胎底,他能听到咯吱咯吱头骨碎裂的声响,感受得到汩汩血流的温度,被血模糊的视线嫣红一片扫过围观的人群,最后落在黏成肉泥的胳膊,散落四处的手指上。

曾经不止一个人,夸过他的手生得好看。

思维截然而止,惊叫声,脚步声,警笛声,周遭嘈杂的声响一点点将他淹没,空气被抽干,窒息感汹涌而来。

“不要害怕,已经过去了。”

“嗯……”晏凉试图深呼吸平复心绪,才意识到,自己早没了呼吸,“您是,传说中的摆渡人?”

“算,也不算。”

“……”晏凉缓过神儿来,很快便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亡的现实,事实上他的人生也没出现过什么好事,更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早死早投胎,说不定还能求个来生安稳顺遂。

摆渡人看他面色平静下来,笑:“你倒是没什么求生欲。”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这些时日弥漫在心间的云雾瞬间消弭,困顿之感也全然散去,晏凉顿觉神思清明,惨淡一笑:“难道还能抢救一下?事到如今,挣扎也没用了吧。 ”

他也完全不想挣扎,平时动不动就说自己圆寂,这回真死透了。

那人似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摇头:“不要这么消极悲观嘛,说起来,我也算半个你的读者,这样吧,你先把这书完结,我再送你去轮回如何?”

“可以。“晏凉毫不犹豫的答应,毕竟故事之后的走向他心中分明。

“不过,我不接受现在这种局面,也不接受be。”

晏凉怔愣片刻,迟疑道:“你要我改故事走向?”

“没错。”

“不行……”在某些方面上,他这人很轴。

“如果你活在那本书里,可能就不会这么说了。”摆渡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

“……什么意思?”晏凉眨了眨眼,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劳烦你穿到书里,亲自去改设定。”那人似笑非笑的,玩笑的语气却是极认真的神情:“此事毕,我会给你安排个好胎,说到做到。”

穿书……晏凉当然晓得什么意思,心凉了半截,面上却不露怯半分,确认道:“故事虽是我写的,可我一旦穿到书里,一切都变得不可控了。”

那人不予评价:“你是作者,对剧情人设再熟悉不过,总会有法子的。”

不,才不是,从上帝视角转到当局者,难度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兴许是看穿晏凉心中的动摇,那人微微一笑:“你若嫌麻烦,我不会给你安排主角反派这种戏份多的角色,保证钱多事少还能看热闹,滋润的很。”

“我拒绝。”晏凉是个凡事无所谓的佛系青年,很难得说出如此笃定决绝的话,究其原因,他也说不清,只是发自内心的抗拒。

出于直觉预料到没什么好事。

那人恍若未闻:“事不宜迟,收拾收拾,赶紧上路吧。”

“毕竟,天快亮了。”

淡蓝的晨光漫入屋中,晏凉想说话,喉头却似被人扼住,吐不出一个字,身子也变得轻飘飘的,浮动在微凉的晨风里。

二十一年的人生历历在目,火光、烧伤、浓烈的蓝花、断裂的手指、父亲的抛弃、鄙夷的目光、跳跃在皮肤上的染料、成堆的白骨与熙熙攘攘的怨魂……

梦境与现实混淆了,蓝花,那蓝花究竟有没有名字?

屋中恢复寂静,四合院里传来阵阵婉转鸟鸣。

那人叹了口气——

“若无了断,你生生世世轮回,都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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