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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
石家管事顶着一身滚烫的茶水逃出戴宅正厅,嘴里“哎呦”不停。
王氏狮吼声紧随其后:“不要以为你们浚仪石家可以无法无天!”
石家管事掩面疾走。
石康孙拐带十一岁的戴朝宗是不争事实,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就算戴家报官也无可指摘。
闻讯赶回的戴国贞也没落到好,同样被王氏用茶杯砸了出去:“儿子都护不住,还有脸回来?”
夜色落幕。
跟在戴朝宗身边的两个下人摇摇晃晃归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宅门处哭诉:“郎君让石家下人把我们关到天黑……”
王氏打开那只锦囊,看着几片薄薄的金叶子喃喃自语:“孽畜……”
石家管事再次登门拜访。
先将一封胡氏亲笔信转交给王氏,后又拉着戴国贞在廊下将来龙去脉说了个通透,指天发誓:“官人放心,两位小郎君此去,公验、文书俱全,还有三十下人照料,绝不会出岔子……”
戴国贞没把管事的话放在心上,但如果戴朝宗平安归来,他可以当这事没发生过。
自打年初,宫里传出赵恒有意以王钦若参知政事起,吹向南人的阴风就没停过,譬如王钦若知制举时徇私舞弊等等。
这种紧要关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关系到浚仪石家,牵一发而动全身。
与牵肠挂肚的王氏不同,京郊驿站内的戴朝宗眉飞色舞,搭着石康孙肩膀,一口一个康孙兄,甜的腻人。
石康孙已经麻木了,执箸发呆。
戴朝宗上了贼船就没消停过,一直叽叽喳喳,根本不带重样的,也不知谁拐带谁?
好在口才了得,时不时的还会冒出几句惊世之语,令人烦而不厌、啧啧称奇。
“喝酒!”石康孙把满当当的瓷碗推到戴朝宗面前。
“我还小……”戴朝宗大口吃肉,胃口特别好。
“十钱,要么闭嘴,要么饮尽。”石康孙极为不耐。
“十钱?”戴朝宗眼前一亮,捧着瓷碗一饮而尽,舔了舔嘴唇抱怨,“有点淡,不是说如火灼心吗?”
“那得三碗。”石康孙又将瓷碗倒满。
“还是十钱?”戴朝宗连干三碗,意犹未尽,心口不一道,“真的不能再喝了。”
“不醉不休,谁坐着,钱归谁。”石康孙暗暗发狠。
“康孙兄义薄云天,我先干为敬。”戴朝宗抢过酒坛自斟自饮。
一个居心不良,一个钻进钱眼,你来我往,谁都不愿先倒。
石康孙是被鸡鸣吵醒的,窗外已然大亮,阵阵炊烟扑鼻而来。
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问:“几时了?”
婢女还未开口,门外的林宪杰便道:“少爷醒了?约摸辰时中。”
“进来吧。”石康孙瞥了一眼案桌上的财物,这才想起戴朝宗来,“真能喝啊……那小王八蛋呢?”
“戴小郎君还没醒,就在隔壁。”林宪杰勉强忍住笑。
“钱还在,我赢了?”石康孙甩了甩头,两婢女立刻上前捏颈揉肩。
“戴小郎君是自己走回去的。”林宪杰笑道,“还说千里劳顿,就当是送给大家的差遣钱。”
“小王八蛋倒是会现学做人,怕拿了钱,把他沉江?”石康孙没好气道,“戴家有人追上来?”
“没有,应该是夫人那边出力了。”林宪杰道。
“先休息,过了午时,如果戴家还不来接人,我们就上路。”石康孙又躺下了。
“我去会一会戴小郎君?”林宪杰略显迟疑。
“丢不起那个人。”石康孙无力的挥挥手。
果不其然,直至午时中,戴家都没人追上来,一行人顺水南下。
戴朝宗既庆幸又失落,这么大一个人不见了,父母的反应是不是太平淡?
他拉着石康孙诉苦,畅想各种宠妾灭妻、庶出代嫡的桥段,继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在了石康孙衣袖上。
石康孙似乎成了罪魁祸首,不想搭理,却又无处可躲,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动手的心思,拉来林宪杰做挡箭牌。
戴朝宗还真就缠上林宪杰,同石康孙胡说八道,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忐忑,对上林宪杰则完全没这种顾虑。
林宪杰只坚持了一天,便想跳入滔滔江水,求个耳根清净。
戴朝宗又把目光投向别处,旅途未过半,船上已是遍地叔伯。
他还是回头找上了石康孙,也没放过那两个婢女,姐姐前、姐姐后的喊个不停,“康孙兄”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兄长”。
石康孙被折腾的没脾气,某天戴朝宗突然话少,还会心痒难耐。
一行人抵达夷陵时,已是二月二十三日黄昏。
戴朝宗化作脱笼之鸟,一边飞奔,一边哭喊:“纬哥儿、娇娇妹妹,我回来了。”
石康孙待亲随同递铺交验清楚,才借了匹老马跟上去。
城还是那座城,汗流浃背的戴朝宗却无衣锦还乡之感,还在为石康孙胯下老马担心,千万别摔坏了,不然……钱找谁要?
杨信威老早就听见有人呼喊,正在门前张望。一半大少年张开双臂从拐角冲了出来,看清那张常年与死人相伴的脸之后,猛一躬腰避开,兔子似的窜进宅门,嘴里呜咽道:“旦叔,烧水。”
杨信威前前后后见过戴朝宗十余次,当然认识夷陵前衙内,但这千里迢迢的,怎么会招呼没打一个就来了?
滴答……滴答……
“嗯?”石康孙纵身下马,缰绳自然而然的递在杨信威手里,颇为矜持的点点头,径直步入宅门。
“这位……”杨信威正要伸手阻拦,石家仆人接二连三的追了过来,一拥而上,自报家门。
“浚仪石家请见刘小郎君。”
杨信威有点懵,“浚仪石家”在他耳里和左邻右舍并无二致。
“我家郎君是武威郡王嫡孙。”林宪杰气喘吁吁来,紧追石康孙背影。
宅内已是鸡飞狗跳。
戴朝宗冲正在院内荡秋千的刘娇吼了一嗓子:“娇娇妹妹,看看我是谁!”
刘娇楞了一下,没认出灰头土脸的是谁,拉着山茶的手喊:“大黄!”
两道风驰电掣般的身影张开血盆大口,流下三尺垂涎,直扑戴朝宗。
石康孙愕然呆立,在留与逃之间艰难取舍:早知这么危险……就应该在门外等一会。
惨剧并未发生,两只黄狗在戴朝宗脸上舔来舔去。
戴旦三两步冲出门外,看着风尘仆仆的戴朝宗说不出话来,满脑子都是“流放”、“宅斗”等字眼。
戴朝宗搂着两只黄狗转了大半圈,乐不可支道:“好兄弟!不枉我偷了那么多骨头喂你们。”
好兄弟?
石康孙脸色黑得吓人,合着这一路上的“兄长”跟“狗”不相伯仲。
“朝宗哥哥?”刘娇侧头想了想,又一脸期待的问,“摇光妹妹和璀璨妹妹呢?”
“她们还小,经不起来回奔波,托我来看娇娇,纬哥儿呢?”戴朝宗问。
“哥哥每天都在后院用功,朝宗哥哥都不用读书的吗?”刘娇迈着小碎步走到戴朝宗面前,一股酸臭扑鼻,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朝宗哥哥不光不用读书,还不用沐浴?”
石康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近二十日舟车劳顿,某些气味早习惯了,他不开口,谁也不敢提要沐浴。
戴朝宗则完全没当一回事,嬉皮笑脸道:“娇娇妹妹长的好快,话说的更利索了,像是……”
“哼!把心思用在读书上不好吗?”刘纬从后院探出头,粉雕玉琢似的小脸先喜后惊,“别说你是偷偷跑来的?”
“哪能啊,我没那本事,我娘知道,可能会……晚上大半天。”戴朝宗强行搂着刘纬嘘寒问暖,“怎么一点也没长啊?我夜里时常睡不着觉,就怕你会挨饿受冻……哎呦!”
刘纬狠狠一脚跺在戴朝宗小腿上,朝石康孙拱手道,“这位郎君见笑,我家兄长和郎君结伴下夷陵?”
石康孙微微一揖:“浚仪石康孙见过小郎君。”
浚仪石家只一家,惟有聚财钜万的石守信一脉有资格自称浚仪石家。
刘纬心中一寒,嘴角却泛起一丝天真的微笑,“久仰……”
戴朝宗抱着刘纬肩膀咬耳道:“他想买诗,求文也行。”
刘纬恨不得一把掐死眼前的熊孩子,小胳膊小腿的能和浚仪石家相处或是讲条件?
“久仰?”石康孙不愿千里奔波一场空,更不愿落入骗局遭人嘲笑,打定主意试试深浅,略略一顿自嘲道,“敢问小郎君,我石康孙有让人久仰的地方吗?”
刘纬不落痕迹的回怼一句:“石家进退有度、有礼有节,成全太祖、太宗英名,乃万世楷模,理应受人尊崇。”
石康孙心中大定,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林宪杰,后者正一脸白日见鬼的表情,他再度自嘲:“小郎君勿怪,我以为是臭名远播。”
“少年跋扈实是意气飞扬,少年欺硬可谓替天行道,郎君应该站在受益人的角度看对错,而不是站在受害人的角度论好坏。”
石康孙眼前一亮,抱拳道:“今日太过唐突,我去客栈沐浴更衣,明日再来向小郎君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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