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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笑用后脑勺想想都知道, 威远侯府那家人不会是真的想念严谦, 无非是担心与他太疏远没什么好处可沾。
“走开吧你们,严将军有我就够了, ”她轻声嘟囔了句,站起身理理袖子,慢悠悠地走去侯府等他回家。
从花园里渐渐现出绿意的草木边经过,穿过她心爱的月亮门,闻人笑独自走到定风阁。
想着严谦还没回来,她便径直走到他房间等他。
“呀!”
屋中, 严谦正换下繁复的朝服,面对柜子站着,上身赤.裸, 露出精壮的后背,一块块结实的肌肉随着手臂和肩胛的动作微微鼓起。
听到一声如猫儿般的惊呼声,严谦倏地回头, 看见门口傻愣愣站着的少女,一张精致的脸蛋涨得通红。
“公主。”严谦不慌不忙地唤了声。
闻人笑跺了跺脚,“砰”地一声砸上门跑了出去。
严谦愣了愣,加快手中动作换上一身黑色便装,拉开门走出去, 目光在外厅梭巡一遍,然后在离房门最远的一个墙角找到了他的小姑娘。
他迈开长腿走过去,“公主。”
“你你你,别过来, ”闻人笑又往墙角里缩了缩,鲜艳欲滴的耳根又更红了几分,“流氓!”
狭长的眼眸露出几分笑意,严谦又朝她走了几步,见她一幅如临大敌、退无可退的可怜样子,唇角微勾:“公主明鉴,臣何时做了流氓之事?”
“干嘛不穿衣裳!” 闻人笑见他越来越近,急得咬了咬唇,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抖着,“别过来呀。”
“这是臣的家中,”严谦脚步顿了顿,觉得此时这个戏码像是恶霸欺负可怜的少女,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请问臣在何处可以不穿衣裳?”
他走到她面前,单手撑墙,把她禁锢在自己怀中小小的一方天地间。
闻人笑都快哭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明明他原来不是这样的!她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在她发顶,视野被他宽阔的胸膛占据,难免又让她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这身黑衣之下是怎样精壮结实的身躯……
于是她的脸颊愈发红得像个熟透的桃子。
“公主,我好想你。”严谦弯腰朝闻人笑靠了靠,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一天没见到她,就像是过了许久。
“我,” 闻人笑瞬间心软得不成样子,一下子忘了害羞,轻轻抬手环住他的腰,细声细气道,“我也想你。”
严谦眼底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一把搂紧她,单手抱起来往回走。
闻人笑下意识搂住他的腰,隔着衣裳感受到他硬邦邦的肌肉和体温,唤回了她的记忆和羞涩,“放我下来。”
“乖一点,”严谦稍微调整了一下托在她身下的手臂,不让她扭来扭去,“别乱动。”
闻人笑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嘟囔着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吃饭了吗?”
“今天事多,”严谦垂眸看了眼她别扭着还要关心他的样子,心里暖极了,温声道,“吃了。”
一忙完就往回赶,哪有心情吃饭呢?只是他不会说出来惹她心疼罢了。
“刚才你弟弟妹妹来找你,我让人赶走了。”闻人笑知道他肯定不会回去,但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他一声。
严谦抱着她在榻边坐下,让她坐在他腿上,“嗯,管家与我说了。”
“别为他们费心思,”他亲亲她的额头,目光黯了黯。若能回到几月前,他不会再让她替他操心威远侯府那些糟心事。
“哦,”闻人笑乖巧地应了声,突然想到什么事,嘟着唇埋怨道,“你的生辰在三日后怎么不告诉我。”
“不重要。”严谦语气随意地说了句,便将目光落在她白皙细腻的脸颊上,眸光幽深些许,很想亲一亲。
闻人笑见他毫不在意的样子,扭脸避开他的唇,精致的眉眼间生了些怒意,“谁说的!”
严谦也不在意,转而吻了下她的耳垂,顺从地认错道:“对不起。”
“哎,算了算了,”闻人笑从他腿上跳下来,“我要回去了。”
“公主!”严谦急忙拉住她的手,漆黑的眼底露出几分惊慌,“我错了。”
闻人笑把手抽出来,双手捧住他的脸,对准嘴唇“吧唧”亲了一口,“我有事要做。”
说完她便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身后严谦坐在原地,紧紧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闻人笑风风火火地跑回自己的书房,翻出一沓宣纸,提起笔写写画画。
时而单手撑腮面露笑意,时而拧眉仔细思索,揉废了无数张宣纸,闻人笑终于在一个多时辰后得到了一张满意的作品。
她展开宣纸细细端详,越看越觉得好,朝一旁侍候笔墨的玉罗笑着吩咐道:“备车,我们出府。”
“公主,”玉罗抿了抿唇,轻声道,“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
“无妨,”闻人笑摆摆手,“去吧。”
玉罗颔首,请示道:“公主想去何处?”
闻人笑摸了摸白皙的下巴,“唔,京城最好的铁匠……姓什么来着,好像是在城西吧。”
楼氏铁匠铺。
还算宽阔的铺面没什么多余的摆设,只有几张架子上放着些铁器,从孩童玩的九连环,到菜刀、铁锅、斧子,各式各样都有。
闻人笑一踏入此处,便感觉一股热浪迎面而来,原是后院作坊里燃烧炉子的热气传到了外面。
她伸手摇了摇门边一个有些生锈的铜铃,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就见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脚步稳重,穿着还算整洁,只是衣裳早已完全被汗水浸湿,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的。
闻人笑看了眼,没什么别的表情,声音清脆地问了句:“楼铁匠?”
“是,”楼铁匠没料到摇铃的是这样一位戴面纱的小姑娘,面纱外的一双桃花眼十分美丽,华贵的装扮与简陋的铺面有些格格不入。他不由稍微愣了一下,“这位小姐想打铁器?”
“嗯,”闻人笑从袖中掏出折得整整齐齐的宣纸,“看看这个,能做吗?”
楼铁匠擦了擦手上的汗,小心地把宣纸接过来,展开看了看上面复杂的图案,微微皱眉,“这……”
闻人笑歪了歪脑袋,“能做吗?”
“小姐抱歉,”楼铁匠将宣纸重新折起来,递到她面前,“做不了。”
“为什么,”闻人笑垂眸,抿着唇不去接,“你不是京城最好的铁匠么。”
“我做不了别人自然也做不了。”
闻人笑不甘心地嘟起唇,“我有钱。”
楼铁匠听了她这天真的话忍不住失笑,“您有钱也做不出来。”
知道她这样的贵族小姐不达目的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楼铁匠又将图纸展开,耐心与她解释道:“用榫卯之术将一节节构件连接在一起做成鞭子,这创意是极妙的,若能做成,必定是杀伤力极强的武器。”
“那为什么不能做?”
“首先,您这一根鞭子要分成五十节,工艺本就极为精巧,您还要求用榫卯之术相连。榫卯但凡差之毫厘便不可能严丝合缝,用生铁绝对做不到。其次,就算能够用铁连接在一起,也会十分僵硬,无法灵活地甩动。”
闻人笑低头,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什么。那个图纸,是她太想当然了。
楼铁匠见小姑娘如此失落难过的模样难免于心不忍,开口安慰道:“小姐也莫要失望,您的设计是极好的,将来哪天或许有缘能做出来也说不定。”
“嗯?”闻人笑猛地抬头,“有缘?什么样算有缘?”
“若能找到传说中的玄铁,便可一试。”楼铁匠说出口便觉得,其实这也不算是有希望,毕竟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玄铁。罢了,让这小姑娘死心也好。
“玄铁!”闻人笑眼睛亮了起来,“什么是玄铁?”
“传说是天赐的铁石,”楼铁匠苦笑一声,“我也不知存不存在。根据记载,只要打铁时掺上一点玄铁,延展性便能好上许多,应是足以达到您的要求。若是打造武器时掺上些许,就能让其锋利数十倍。”
无数人遍寻不得的玄铁,他何尝不是做梦都想见识见识。
“玄铁什么样?我去找!”
楼铁匠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简单描述了一下。这姑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闻人笑听罢,忽然紧紧蹙起眉:“异常冰冷,隐约带有玄色……我好像在哪见过。”
“小姐,”楼铁匠无可奈何,苦口婆心地劝道,“在下还有些铁器要做,天快黑了,您早些回府罢。”
“我真的见过!”闻人笑的眼睛像蜡烛在一瞬间被点燃了,清脆悦耳的声音也高了几分,昭示着她的兴奋。
她从袖中掏出一把模样普通的匕首,递给楼铁匠,“你看。”
楼铁匠拧眉,随意地扫了一眼,目光突然定在那匕首上面,再也移不开。
他猛地倒吸口气,愣了半晌才小心翼翼接过,能拿起百斤重铁锤的手竟有些不稳,“这是……”
闻人笑歪着头道:“是玄铁么?”
楼铁匠将那把匕首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嘴唇微微颤抖着道:“虽然我也没见过,但这个应该是。”
他咬牙平复了下心绪,把匕首从鞘中抽出来,不由又是狠狠一惊。匕首的刃和鞘竟都含有玄铁,用料足有一多半。
突如其来的震惊和狂喜让他忍不住转头打量了闻人笑一眼。这位小姐究竟什么来头?
“现在呢,我的鞭子能做了吗?”
楼铁匠没说话,走到门外,握起拳,深深呼吸几下,半晌才走回来,咬着牙道:“做。”
盼了这么多年的机会突然就近在眼前了,他还有些不敢相信,却绝对不可能放弃。
闻人笑“嗯”了声,低头看了看那匕首,有点舍不得。这是严谦过年的时候送给她的,好像也是他送她的唯一一样东西呢,没想到竟是这样珍贵的宝贝。
她忍不住在心里胡思乱想起来。难道严谦那么早就喜欢她了?嗯,就算不喜欢,也一定觉得她很可爱。
楼铁匠见她如此,出声安慰道:“您这匕首和鞘无需都用上,二者选其一便足矣。这匕首含的玄铁足够,制出来的鞭子必定是锋利却灵活的神兵利器。”
“诶,是吗,”闻人笑把匕首抽出来看了看,“那是用刀刃还是刀鞘呢?”
“若是用了刀鞘,您这利刃就难以保存了。寻常铁器不可能抵挡玄铁的锋利。”
还能留下个刀鞘,闻人笑还是挺开心的,“那便用刃吧,我三天后要。”
楼铁匠骤然拧眉,“三天?”
“不行么?”
“时间太紧了。”他这三天几乎要不眠不休,中间还不能出什么差错,说实话并没有什么把握。
闻人笑眼睫轻轻抖了抖,声音诚恳,“拜托您了,这鞭子对我真的很重要。”
楼铁匠无言,长叹了口气,算作默认。本来……若是这位小姐用权势压人,他也不知自己会如何抉择,可既是这般,他又怎么能忍心拒绝。
“您早些回府吧,三日后的午时再来。”
三天后,二月二十。
闻人笑起得很早,心里隐隐有些雀跃。
这个生辰,她一定要陪严谦好好过。
用过早膳,她便独自去了厨房。宽敞明亮的厨房里,厨娘和侍女们有条不紊地穿梭忙活着,见公主突然过来,瞬间在地上跪成一片。
“奴婢见过公主。”
“嗯,”闻人笑挥挥手让她们起来,随意指了名看得顺眼的宫女,“你会煮面么?”
那名宫女诚惶诚恐答道:“回公主,会。”
“很好,其他人先出去,你来教本宫煮面。”
厨房中静默了一瞬,随后响起整齐的劝阻声:“公主三思!”
闻人笑嘴角抽了抽。她并不觉得下厨是很失.身份的事啊,就像荀掌柜说的那般,下厨也是一种很愉快的体验呢。
“照本宫说的做。”
宫人们只好退出去,留下被公主选中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地上前,“公主。”
“嗯,开始吧。”
见公主似乎很是和气,小宫女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应了声走到炉边,往锅里装上水:“公主,煮面要先烧水,大概这么多便可。”
闻人笑点点头“嗯”了声,记住了。
等水开的时候,小宫女朝她请示道:“公主是想用干面条还是新鲜面条?”
“有什么区别?”闻人笑眨眨眼,“哪个简单?”
小宫女悄悄看公主一眼,觉得她模样可爱极了,十分耐心地解释道,“新鲜面条要用面粉和面,干面条可以直接煮。”
“那过生辰应该煮哪种?”
“生辰?”小宫女眼睛亮了亮,兴致勃勃道,“过生辰要吃长寿面,再加个鸡蛋。奴婢小时候,娘亲每年都会做,说这样会有福气呢。”
闻人笑听了这个说法,毫不犹豫道:“那就做这个。”她要让所有的福气、健康长寿都属于严谦。
“可是长寿面比较麻烦呢。”小宫女弱弱地提醒一句,心里好奇公主这是要给谁过生辰。
闻人笑拍拍胸口,“没关系,我能学会。”
“是。”
小宫女依言取了碗,倒上面粉和水,和成个软硬适中的面团,闻人笑在一旁看着,微微笑了笑。
和面,她也会。
不想让公主等久了,小宫女从面团中取出其中一小团,先是搓成条状,然后越拉越长,拉到一定长度就对折一下继续拉,“公主您看,长寿面就是这样做,一定要拉成一条,中间不能断,断了寓意不好。”
闻人笑歪头看着她轻松的样子,觉得不难,“记住了。”
小宫女善意地笑了笑,把面投进烧开了一会儿的水中,“公主您看,像这样煮一刻钟左右,将鸡蛋放进去。”
她伸手取了个鸡蛋敲开放到锅里,又指了指案台山整齐摆放的各种配菜,“然后将您喜欢的菜和调料放进去一起煮就可以了。”
“好了,本宫知道如何做啦。”
赏了小宫女两颗金珠,闻人笑就愉快地回屋去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闻人笑便带上玉罗出了府。
没过多久她们便到了城西的楼氏铁匠铺,熟门熟路地走进去。
楼铁匠正站在柜台后与一名客人交谈着什么,粗旷的面容有些为难的神色。
那位客人背对着门,身着朝服,身形高大,负手而立。
闻人笑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觉得有点眼熟。
楼铁匠见她来,憨厚地朝她笑了笑,眼中似是有些歉意,“小姐来了。”
说完便转向柜台前的客人,“大人您看,这位就是鞭子的主人,所以这鞭子我也做不了主。”
他刚才得了些空闲,忍不住将打制好的鞭子拿在手上看来看去,却被这位刚好进来的客人看到了,目光敏锐地看上了这鞭子,想要向他购买。唉,也不知会不会给这位小姐带来什么麻烦,他实在有些抱歉。
身着朝服的青年回头看去,见到戴着面纱的闻人笑和身后跟着的玉罗,目光一怔。
闻人笑看清他的样子也有些惊讶,先开口唤了声:“表哥。”
公主为何会在此处?杨慎行微微拧眉,不欲在这里让她暴露身份,便只道了句“表妹”。
“表哥这是刚下朝?”
“嗯,来为城防军定制几把改进的□□用于试验。表妹为何来此?”
闻人笑笑道:“我来拿东西。”
说罢她便走到柜台前,看向楼铁匠,“我的东西做好了吗?”
“原来二位竟是一家人,”楼铁匠释然地笑道,将一个形状狭长的木头盒子递给她,双手有些不舍地在上面摩挲了下。
闻人笑把盒子打开,就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鞭子,长约五尺,铁器的深灰色中隐约泛着玄色,由一节节鳞次栉比的关节组成,看上去厚重威严,又隐隐透出嗜血肃杀的意味。
她也不懂得判断武器的好坏,只觉得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加上相信楼铁匠的手艺,便满意地合上盖子,“玉罗,付余款。”
楼铁匠接过银子,最后看了两眼木头盒子,“小姐,若是有什么问题或是不满意地地方尽管拿到这儿来修啊。”
杨慎行犹豫片刻,出声问道:“公主,这鞭子……”
他一眼便知这鞭子不是凡品,自然是想据为己有。而更让他在意的是,公主要这鞭子有何用处。
“这鞭子是别人的,”闻人笑爱惜地摸了摸盒子,“所以抱歉,表哥。”
“无妨。”杨慎行勉强笑笑,目光幽冷下来。想着二皇子告诉他的事,他哪里还猜不到这鞭子是要给谁呢?
那个残废究竟是如何骗得她的同情和亲近,竟让她亲自跑来铁匠铺,还为他准备了这样贵重的礼物?
“表哥送你回去。”
闻人笑连忙摇摇头,“不用了。”
杨慎行沉声道:“表哥护送你一程,走吧。”
闻人笑没办法,只好由着他骑马走在马车前。
到了公主府门前,闻人笑走下马车与杨慎行道别。她含笑道:“多谢表哥相送。”
“不请表哥进府饮杯茶?”杨慎行翻身下马,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衬着他严肃稳重的面容略微有些不协调。
闻人笑婉拒道:“表哥上朝辛苦,我实在是过意不去,还是早些回府休息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进府,杨慎行突然心中一慌,似乎有什么他早已视为己有的东西就要脱离掌控。心中涌上莫名的冲动,他一把拉住她,“公主。”
“嗯?”闻人笑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微不可察地蹙眉。
杨慎行拉着她的手,顺势单膝跪地,“你可愿嫁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 不愿,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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