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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鬼魂变的黑影!”一个愣小子用极其诡异恐惧的声音说。
张子恒后脊梁上立刻起了一层冷汗……
摔在地上的张幺爷却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呻吟起来,像是摔得不轻。
张子恒上去扶张幺爷,张幺爷却朝张子恒说:“扶老子干什么?赶紧再叫个人上去看着点。”
张子恒吩咐几个愣小子上来扶张幺爷,又指了个身体很壮实的愣小子给他做肉梯。
张子恒也想看一看大树桩里究竟藏了个多大的洞。
当张子恒被人顶上去伸头朝洞底看的时候,黑漆漆的洞底里突然又出现了两束蓝莹莹的光点,不是两束,准确地说是四束。而且从洞底传出兽类般的低吼声,很沉闷!
张子恒的心顿时就咚咚地狂跳起来。他朝下边的人大声喊:“赶紧,敲!敲!敲……”
张子恒一连说了几个敲字,而且一个字比一个字说得迫切。下面的人立刻就明白洞里边又发生了古怪,于是顾不上去扶张幺爷,围上去朝着树身就是一阵狂敲猛砍。
听到洞顶上方砰砰砰的剧烈响声,那两束蓝莹莹的神秘光点又瞬间在洞底消失了。
张子恒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突然,他感觉洞底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一阵晃动,刚要惊呼出声,就见两个脑袋从洞底冒了出来。
是庹师和喜哥。
庹师不知是用什么东西把喜哥死死绑在背上的,而喜哥在庹师的背上仰着脑袋,睁着一双死鱼般灰白的眼睛。他看着守在树桩洞口的张子恒,那双眼睛居然眨也不眨一下。
庹师是攀援着悬挂在洞底的那些盘根错节的树根上来的。
张子恒兴奋地大声朝下面的人喊:“喜哥上来了!喜哥上来了!”边说边伸手去帮着庹师把喜哥往上面提。
下面的人一阵欢呼……
庹师居然是用剥开的树根的皮当绳子把喜哥绑到背上弄出洞的。
把喜哥弄到地上后,庹师又蹭蹭蹭地爬上树桩钻到地洞里去了。
张子恒眼巴巴地看着庹师消失的身影,说:“他还要去干什么?”
仍旧坐在地上的张幺爷说:“先别管他,看看喜哥咋样了。”说着手脚并用地爬到喜哥的身边。
喜哥直挺挺地躺在那儿,额头被撞了个洞,鲜血还在流淌,弄花了半张脸,眼睛一眨不眨,就像死过去了一般。
张幺爷把手伸到喜哥的鼻子下探了下,说:“这小子被吓昏过去了,还有气。”
张子恒说:“没死?”
张幺爷吼道:“死你个鬼!赶紧去找草药捣碎把他额头的血止住。”
张子恒到林子里寻了一把苦艾蒿过来,张幺爷放嘴里一阵乱嚼,眉头皱得紧紧的,青色的汁水把他的嘴唇也染绿了。苦艾蒿嚼烂后吐手心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敷到喜哥的额头上。
张子恒说:“刚才喜哥都知道喊救命,怎么现在反倒昏死过去了?”
张幺爷没好气地说:“昏死过去都算是万幸了。要是换你们在底下,兴许早就吓断气了。一个个没有夹卵蛋的东西!”
张子恒知道张幺爷对他们这几个人的意见很大,也不和张幺爷顶嘴,只说:“幺爷,你刚才没摔着哪儿吧?”
张幺爷依旧不领情地说:“我这把老骨头,经得起摔,没事。”
张子恒又说:“现在咋办?就在这儿等庹师?”
张幺爷说:“一会儿派两个人先把喜哥送回去再说。刚才那条蟒蛇窜哪儿去了?”
张子恒说:“追了一阵,只看见一路上的血了,大概是朝饮牛池那边去了。”
张幺爷忧心忡忡地说:“还得找啊!饮牛池是卧牛村的龙脉风水啊,如果让这妖孽窜进去了,卧牛村就该遭大灾了。趁着妖孽受伤的工夫得一鼓作气地把它消灭掉啊!不然村子里的人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张子恒说:“等庹师从洞里上来再说吧。”
张幺爷又说:“今天老林子里的这个事情大家回去后谁都不许说出去,谁说出去谁倒霉!现在学习班就等着关造谣生事的分子。特别是你子恒,你的脑子要格外清醒!”
张子恒说:“是,幺爷,我听你的。”
张幺爷又说:“这世道真的不是好世道啊!造反的造反,革命的革命,瞎乱搞啊!凶兆啊!有谁会想到卧牛村的地下会有那么多的古怪!唉!我活了大半辈子,今天算是不该见的都见着了。”
张子恒问:“幺爷,那个庹师真是你的远房亲戚?”
张幺爷眼睛一翻,说:“不是我的远房亲戚我会让他住我家里?”
张子恒笑笑,说:“我咋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有个这么特别的亲戚呢?”
张幺爷有点发怒地朝张子恒说:“我幺爷的亲戚为什么非得要在你张子恒的面前提起?你算哪根葱?”
张子恒见张幺爷动了气,连忙说:“我只是随便问问。”
张幺爷说:“不该问的你最好别问。现在这年景,都是祸从口出!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别以为自己很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没听说过这句古话吗?”
张子恒又连声说:“知道了,幺爷,算我多嘴了。”
张幺爷说:“我还是那句话,一会儿回村子后,一个个的都把嘴巴给老子闭紧点。最好像庹师一样,当哑巴!”
几个愣小子又点头。
张子恒又说:“幺爷,有句话我还是想说。”
张幺爷说:“有什么话就说,在这儿把想说的说完了,回去就给老子把嘴闭紧了!”
张子恒说:“我怎么感觉你的这个远房亲戚就是冲着这条蟒蛇来的。”
张子恒的话令张幺爷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想了一下说:“你就别瞎猜了,兴许是他赶巧碰上了。”
张子恒已经感觉出张幺爷在打马虎眼,而且在向他刻意隐瞒着什么,就没有再继续刨根问底了。他怕张幺爷被问得下不来台,面子上搁不住。
【第十章饮牛池的殊死搏斗;悲戚的祷告】
这时,喜哥的眼睛转了两下,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张幺爷连忙把他推起来半坐在地上,用拳头不停地给他捶背顺气。
喜哥发出几声剧烈的咳嗽,从喉咙里吐出一口浓痰,总算是缓过起来了,但眼神却是迷迷瞪瞪的。
张幺爷用手掌在喜哥的眼前晃了晃,喜哥的脸僵硬地抽扯出傻笑,却对在他眼前晃动的手掌视若无睹,眼神就像空无一物的灰白的天空。
张幺爷的心一下子就抽紧了,说:“这小子该不是惊吓过度,被吓傻了吧?”
张子恒说:“得,又在老林子里出一个疯子!”
张幺爷朝喜哥喊:“喜哥,认识我们吗?”
喜哥呵呵傻笑,说:“你们都是老虎、豹子!”
张幺爷傻眼了,说:“这可咋整?傻了!”
张子恒说:“邪啊!真他妈邪啊!张子坤原来也是在老林子里被吓疯的。这回喜哥又活活给吓疯了。幺爷,看来这老林子不能留啊!”
张幺爷警惕地说:“你想咋样?”
张子恒一咬牙说:“明天我就叫全村的老少爷们儿一起来把这片竹林子全部砍光。老子就要看看这林子里究竟能藏住多大的古怪!”
张幺爷一听张子恒的话,从地上突地跳起来,朝张子恒大声呵斥道:“你狗日的敢!张家祖宗十八代都没有谁敢乱打这片老林子的主意,你狗日的一个二愣子竟敢说这样的话了!”
张子恒犯犟地说:“你没看见这片老林子越留越是祸害吗?”
张幺爷说:“不是老林子是祸害,是天年不好!是世道不顺!所以藏在老林子下的这些妖孽才出来祸害人来了。你狗日的懂个屁!”
张子恒说:“我是不懂,可是我起码现在知道这老林子是留不得了。”
张幺爷见张子恒铁了心要砍伐这片老林子了,就一跺脚说:“你一个生产队长算哪根葱?你和原来的那个张韦博比起来你算根毛啊!原先张韦博脾气比你大多了吧?本事也比你大多了吧?他原先就想把这片老林子砍了做张家祠堂的后花园。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敢吗?”
张子恒说:“为什么?”
“因为这个地方刚好是卧牛山的牛脖子,这片老林子就是牛脖子上的毛。把牛脖子上的毛都褪掉了,不成瘟牛了?牛都遭瘟了,卧牛村还有好日子过?”
张子恒一声冷笑,说:“你这是在宣扬封建迷信!”
张幺爷说:“是封建迷信。可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有些你是必须要信的。”
张子恒说:“幺爷,就冲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我都可以把你弄进学习班里吊鸭儿浮水了。”
张幺爷说:“只要你小子有那个胆,老子也可以去!就怕你小子没有那个胆!”
张子恒说:“幺爷,你可别赌我!”
张幺爷的腮帮子蠕动起来,说:“老子还就赌你了!咋样?”说着脱了鞋就要追打张子恒。
张子恒见张幺爷真动怒了,立刻边躲边朝张幺爷笑起来:“幺爷,我也就只是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
见张子恒服了软,张幺爷也就停了手。
张子恒却说:“咦?幺爷,你咋一下子就起来了呢?”
张幺爷也愣了一下,自己咋突然就起来了呢?全身竟没有一处有疼痛的感觉了,说:“老子都说了,人老骨头硬。从这点高摔下来会有啥事?”
正说着话,就听见树洞里一阵大的响动,大家这时才想起进到洞里的庹师。
张幺爷大声说:“赶紧去看看。”
张子恒跑到大树桩下蹲下身,张幺爷又踩上他的肩膀。
等张幺爷伸着头朝洞里看的时候,却见庹师正用锋利的铡刀使劲砍着地洞里盘根错节的树根。
张子恒在下面问张幺爷:“洞里怎么了?”
张幺爷说:“大树成精了,庹师正在斩断树妖的手和脚呢!”
当庹师把洞口的树根都清除干净时,他把供自己攀援而上的最后一根树根也一道砍断。
张幺爷不由得自言自语道:“这哑巴不傻啊!做事比谁都聪明谨慎啊!”
庹师仰头看了眼俯看着洞口的张幺爷,打手势让张幺爷让开,他好上来。张幺爷就让张子恒蹲下去,从张子恒的肩膀上下来了。
庹师就像一只灵活的猴子般从树洞里钻了出来。
钻出来的庹师也没有闲着,他又用铡刀卖力地砍起了铺散在地上的树枝,落在树枝上的积雪在庹师的铡刀下粒粒飞溅。
张子恒不明白庹师这是要干什么,朝张幺爷说:“这哑巴是不是疯了?好像有使不完的蛮力?”
张幺爷没好气地说:“你才疯了!庹师的脑瓜子比我们谁的都灵光,他是要把那个洞口用树枝盖住。”
张子恒哦了一声,都看着庹师在那儿忙活。
庹师砍断了一堆树枝,朝张幺爷打需要帮忙的手势。张幺爷朝张子恒说,去帮帮他,他够不着。
张子恒和几个愣小子一起,搭起人梯把树枝送上树桩,把洞口掩盖了起来。
忙活完后,张子恒对在一旁抽叶烟的张幺爷说:“幺爷,这样盖住也不是办法。这个洞终究是个后患啊,得想个周全点的办法。”
张幺爷说:“暂时先这么弄着。洞里的妖孽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回去我们再合计个办法出来。不过我话先说到前头,这个洞的事情,你们一个个回去后,就是天王老子问起,都不许给老子说半个字出去。这洞太过邪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不能再把地下的妖孽惹毛了!”
大伙儿都冲张幺爷点头。
张幺爷又过去看喜哥,喜哥依旧睁着那双死鱼般灰白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那棵树桩。
张幺爷叹了口气说:“你可不要像张子坤那样疯一辈子啊!你是个还没点大蜡的人呢!”
张子恒说:“幺爷,现在就把喜哥弄回去吗?”
张幺爷说:“弄回去吧!”
“弄回去怎么说?”
这还真是个问题。
张幺爷搔了搔后脑勺,说:“回去就说喜哥撵蛇的时候跑得太急,被一块石头绊倒了,把脑门磕破了,就成这样了。”
张子恒说:“这谎话村子里的人会信吗?”
张幺爷说:“不信也得信。都人心惶惶的,可不能再说些古怪的事情出去添乱了。”
于是张子恒就派了两个愣小子扶喜哥回去,又一再嘱咐回去后该怎么说隐瞒真相的谎话。
喜哥被送出林子,张幺爷就过去和庹师打手势。庹师正围着掩盖好的树桩转悠,似乎对这个掩盖的洞口极不放心。
张幺爷朝庹师打着要去继续寻找蟒蛇的手势。
庹师看着朝他打手势的张幺爷,射着凶光的阴阳眼看得张幺爷心里直发毛。张幺爷骂了一句:“我日你先人!你去不去表个态啊!这么看着老子搞卵!好像老子要害你似的。”
庹师盯着张幺爷看了一阵,然后朝张幺爷咿咿唔唔地狂打手势,情绪似乎还很激动。张幺爷被庹师的这一通哑语给弄懵了,理不出一点头绪。
张子恒在一旁说:“这个怪人比的什么意思?”
张幺爷很不耐烦地说:“鬼知道啥意思!”
庹师朝张幺爷咿咿唔唔地打完一通手势,然后把锋利的铡刀朝肩膀上一扛,就朝刚才巨蟒逃跑的方向走。
张幺爷朝张子恒和几个愣小子说:“跟上。”
这回老林子里蟒蛇留下的血迹非常明显,尽管林子的光线已经非常昏暗,看不清蟒蛇流在荆棘上的斑斑血迹,但是一路上弥漫着血腥的气息却可以领着庹师和张幺爷他们顺着蟒蛇逃跑的路线寻着过去。
越往前面走,张幺爷的心越是不踏实起来。
“糟了!要坏事!”张幺爷冷不丁地说。
紧跟在后面的张子恒说:“什么要坏事?”
张幺爷说:“妖孽一定是逃到饮牛池里去了。”
张子恒说:“我刚才就说它是朝那个方向逃了。本来是想一直追过去的,一是没有庹师跟着,心里没底;二是担心你没有跟上来,所以就折回来了。”
张幺爷说:“真要是逃到饮牛池里去那可就祸害了。”
张子恒说:“有那么悬乎吗?”
张幺爷说:“悬乎的还在后头呢!真是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啊!报应啊!唉!”
张子恒说:“幺爷,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村子里谁作孽了?你可不要信口开河啊!”
张幺爷说:“你个青屁股蛋子懂个屁!村子里的人能作好大的孽?你还嫩呢!好多事情你根本看都看不到。”
张子恒不服气地说:“你看得到?你是神仙?”
张幺爷说:“我把话先撂这儿了,这个事情小不了。你见过寒冬腊月下落地雷的吗?还劈开了那么大一棵树!奇闻啊!”
张子恒说:“幺爷,你这么大数岁了说话可得负责的。现在谁造谣谁倒霉。你的嘴也不该这么松的。”
张幺爷说:“老子还不知道这些吗?我只是在这儿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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