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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妇人们拿着灯笼聚到门口，何青衣的屋子就有些光亮了。
虽然还是昏暗，可至少看得见人脸了。这样一个五月初三的凌晨，哪来的月亮啊，何青衣她们能指望的，只有这么些光亮了。
“皇上呢？”有人就问了。
“皇上在屋里呢。”何青衣哑着嗓子，开始撒谎了。
那些人凑到门窗前面，戳破了窗纸，就往里面看。可屋里实在是太暗了，她们什么都没看见，却听见邓皇后在那里不停地呼喊。
有人就不耐烦了，“你撒谎，明明没有皇上。”
“没皇上，她叫什么啊，”何青衣很无赖地丢了一句话出去。乾清宫里侍寝的妃嫔，少不得有几个会叫唤的。她这么说，自然也解释的过去。
“我看看，我看看，”有人就开始挤压了。
她们一挤压，门就吱啊吱啊地叫，看来，这门还真不牢靠呢。
生产的事，何青衣一无所知。徐若兰生产的那次，她只是在产房里握住她的手，别的，也就听见稳婆说了句话，什么看见头了。
好在，屋里还有个沈玉英。何青衣让左月去帮沈玉英，自己就在窗口哄着这些妇人，“皇上的指甲长了，你们有没有剪刀啊？”
“有有有！”一个妇人就赶紧跑回去拿剪刀了。有人还跟她争，也跑回去拿剪刀了。
那妇人拿了剪刀，从窗口塞进来给何青衣了。
何青衣拿了剪刀，又说，“有剪刀没蜡烛，皇上也看不见啊。”
有人就又回去拿了蜡烛，从窗缝里塞进来蜡烛和火折子。
何青衣又开始要纱布要茶水，可冷宫里面，她们哪来的这些东西啊。倒是有个妇人撕了件没穿过的衣服，递了进来。何青衣一摸，就知道是麻纱的料子，倒是勉强可以一用。
沈玉英还在劝皇后用力，可仍然看不见一点快生的迹象。何青衣觉得，自己的长夜，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漫长过。上次在云中城，她捅死了达延，等着周和的那两个时辰，也比现在来的容易。
边上有个要生却生不出来的产妇，何青衣又见过徐若兰出事，心里自然害怕了。她骗了蜡烛火折子跟麻纱，却拿不来热水。就算冷宫的妇人有热水，这门框也递不进来啊。
何青衣恨恨地撕着纱布，心想，中宗这种该死的皇帝，竟然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子，对待自己的孩子。就算邓家出事了，你干嘛把邓皇后给关冷宫了。就算关冷宫了，给些基本的用品有那么难嘛？
其实，这个倒不是中宗为人刻薄，而是冷宫的待遇，一向就这样。万事齐全，那还叫冷宫吗？中宗也不知道，邓皇后当天晚上就要生产，守门的太监睡着了，中宗也无从得知啊。
只是，他这么把邓皇后往冷宫一扔，确实隐藏了无数风险。中宗只想着别走漏了消息，冷宫里的消息，根本就传不出去。别人也不会想到，邓皇后会在冷宫。
可他却没有想到，一个孕妇在临盆的日子，遭遇巨变，会有多大的压力。就算本来没事的，被他这么一刺激，都可能出事啊。
何青衣撕完纱布，四更的鼓声就响了起来，她的心里突然有些怅然，这些日子，她都踩着四更的鼓声去寝宫服侍中宗起床。果然无情最是帝王家，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她就进了冷宫。
而邓皇后就更倒霉了，昨天还是好好的中宫皇后，今天就在冷宫里疼的死去活来。沈玉英和左月都有些担心了，再这样下去，只怕皇后没有体力生产了。
何青衣端了点冷水去喂皇后，这屋里，她们只有那一壶冷水，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天色大亮的时候，沈玉英才一声惊呼，“娘娘，您再加把劲，看见头了。”
听见沈玉英这么一喊，何青衣也精神起来了，围在邓皇后边上，虽然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握着她的手鼓励。
孩子总算是生下来了，沈玉英拎去倒着拍了一下，孩子倒是哭了。这世界，他来的好辛苦。
屋内没有水，何青衣只得撕了自己的裙摆，给孩子擦了一下，又撕了左月的一片裙摆，把孩子给裹了起来。
邓皇后一早就虚脱了，左月也顾不得冷水，赶紧拿了一杯慢慢地喂她喝了。何青衣的嗓子，一早就喊不动了，也没法对外面喊了。只得琢磨，怎么才能把皇后生子的消息告诉中宗。
何青衣见过中宗看徐若兰六皇子的神情，觉得他不是一个冷心冷血的父亲。如果知道皇后生了七皇子，必定会给些东西。至少能要些水，要些衣物，不至于让孩子一身的血，包在裙摆里面。
邓皇后倒是平静而又绝望，对中宗再没了一点希望，只是看着孩子流泪。何青衣见了，知道自己若是邓皇后，这会儿恐怕杀了中宗的心都有了，怎么可能对他有什么希望呢。
过了半日，也没人过来送水送吃的，壶里的水，何青衣也拿去喂了邓皇后，一点儿也不剩了。邓皇后还没奶水，小皇子的哭声，也有些不对劲了。
何青衣只得去趴在窗口，来一个人，她就攥着头上的金钗，要跟人家讨水讨吃的。多亏了孟夫人的教育，何青衣对讨吃的毫不介意。她的首饰本不华丽，可自从定了亲事，庆王时不时拿些首饰进来，倒是也有几支不错的金钗。
总算有个人看上她手里的金钗了，何青衣就跟她要了些水，再要了两个馒头。那人拎了个茶壶过来，可窗格太小，馒头倒是能塞进来，可茶壶万万不行。
好在那茶壶的嘴巴有些长，倒是能伸进来给何青衣的水壶灌水。何青衣接满水壶，又拿了两个馒头，就把金钗给了那妇人。
何青衣就着冷水，喂了邓皇后一个馒头，剩下的一个，大家都不舍得去吃。下次再有食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能先给产妇留着，她还有个孩子要喂。
可过了一天，邓皇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沈玉英无奈，只得给孩子喂了一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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