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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王斩了当日伏击世子爷的将领,派人送上了人头,还说......”圆脸丫鬟斜了眼凉榻,神神秘秘的说:“说他教女不严,罪该万死。都是他这个女儿,和那将领有了私情,那将领不甘她出嫁,恶从心头起,竟和她里应外合,设计了这场伏杀。他作为父亲,被亲生女儿和亲信大将陷害,落下如此恶名。还险些害了世子,真是颜面无存......”
后面两个丫鬟再说什么,姚桐都听不到了,她满心里都是私情二字,周身血液鼓噪,耳膜嗡嗡作响。
郑王的无耻,刷新了她的认知。
拿亲生女儿作为诱饵还不够,现在更要在全天下人面前,泼她一身最污糟的脏水。
私情!
这个时代,女子名节何等重要,他这是逼她去死。
一个被亲生父亲指认婚前与人有私的女人,同时面对父权和夫权的绞杀,牙关紧咬,她尝到嘴里浓重的血腥味。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做什么?没瞧着天阴了下来,眼瞧着就要下雨了,快抬着姑娘回去。”施医女脚步匆匆的回转,虽未大声,语气里颇有责备之意。
那两个丫鬟撇了撇嘴,却不敢顶撞她,忙上前搀着“刚刚”醒来的姚桐,从凉榻上下来,坐上软兜子。
“姑娘,少安勿躁。”施医女握了握她的手,冰冷僵硬,弯腰低声安抚。
冀王府。
瑞萱堂,冀王太妃的住处。
“都是该死的混账。”冀王太妃性情火爆,听得了郑王那番话,气得摔了一打茶杯,犹不解气,“寒哥儿真该破了汴州,把这起子混账玩意儿全斩了!”
“哎呦,气死我了,当初我就不同意他亲自去迎亲,可他偏不听。”
“姑祖母,您别气着自己,华儿给您捶捶腿。”一着月白色长裙,如云秀发挽着垂髫髻,仅仅插着一支白玉簪的清雅少女,纤纤素手拿着美人拳,柔柔的给老太妃捶着腿,细声款语。
“这是冀王舅舅自小给大表哥定下的亲事,大表哥孝顺,才明知郑王阴狠昏聩,仍要迎娶那位郑王府郡主,却哪里想到那郑王如此狠毒,竟在迎亲路上埋下伏兵,幸而大表哥福大命大,才逃过这一劫......”
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听说大表哥带了上百个护卫去迎亲,回来的不足二十个,一想到万一......华儿就后怕极了......”
她的话,就似一瓢泼在烈火上的滚油,老太妃更气了,“连你这个小孩子都知道郑王不是个东西,我那好儿子却不知道,逼着他去迎娶,险些害了我的寒哥儿!”
这却是把怒气洒到了冀王头上,“什么自小的亲事,都是那个狐狸精使计害得,病怏怏的要死了的时候,要我那好儿子保住她的女儿。我那好儿子一辈子栽在她身上,就这么把寒哥儿搭进去了。天可怜见,寒哥儿无事,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他没完!”
忽见琼华垂了头,老太妃觉出不对,冀王虽是她儿子,当着小辈揭他的短,到底不像话,咳了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不再说话。
“姑祖母,那......先郑王妃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冀王舅舅才......念念不忘.....”
孙琼华轻眨眼睛,轻声叹道,“作为她的女儿,那位郡主想来也是个绝色佳人......”
一句话,又让老太妃想起了她发怒的肇因——郑王自揭家丑,承认亲女与人有私。
老太妃再看不上郑王一家子,那也是他们冀王府三媒六聘定下的世子妃,她们可以嫌弃鄙视,却不能接受她和旁的男人暗通款曲,这无疑是一记甩在冀王府的响亮耳光。
简直是耻辱!
“那等毫无廉耻的女子,长得再美,都遮不住满身肮脏。”老太妃啐了一口,又教育孙琼华,“华儿你金尊玉贵的清净人儿,提起那种人,都脏了自己的嘴,以后不得再提起她。”
孙琼华盈盈水眸委屈的转了转,为难的应了下来。
老太妃自是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却以为是小女孩起了好胜之心,要在容貌上争个一二。这傻孩子,自小就喜欢寒哥儿,她瞧得清清楚楚,以前是没法子,现在没了郑王府的糟心事,她这个姑祖母,还能委屈了她不成?
“乖孩子,你的心姑祖母都知道,放心。”老太妃最宠爱孙琼华,瞧着她娇嫩的脸庞,满眼慈爱。
“姑祖母!”孙琼华满面飞红,娇嗔一声,一头扎进老太妃怀里。
老太妃搂着她哈哈大笑。
祖孙二人闹了一阵,老太妃让贴身丫鬟带孙琼华下去整理弄乱的鬓发。
“你刚刚挤眉弄眼的做什么?”老太妃斜了眼最得用的高嬷嬷,打量她没看到她和华儿的眉眼官司呢。
“太妃,奴婢有一事要禀,您可不能生气啊。”高嬷嬷叹了口气,“奴婢昨儿听说郑王府那位郡主还活着,世子爷把她安顿在辉县的庄子里,据说......极为宠爱。”
“真的?”老太妃脑子嗡了一下,“不是说一刀穿心,怎么还活着?”老太妃坐直了身子,一叠声的追问。
“世子爷特特请了施大夫,将她又救了回来。”
“河北道医科圣手施仁亭,寒哥儿将他请去了。”老太妃呼吸急促,急怒攻心,“她老子埋兵伏杀他,这是死仇啊,他为何要救她?”
“太妃,咱们虽然没有见过她,可她美名传遍天下,及笄那年,襄城大长公主见了,当场赞她为中原第一美人。世子爷正血气方刚的年龄,见了难保.....”
“别说了。没见过她,我可见过颜玉质那个狐媚子,她生的女儿定也是个狐狸精。”老太妃气急了,“当年因为颜玉质,怀启与我母子离心。好容易她死了,现在她的女儿又要来祸害我的孙子。”
“太妃,别气,身子要紧。”高嬷嬷连忙给她顺气,待她喘匀了气,轻声说:“这事说来也容易,趁酿成大祸之前,把这祸苗子掐灭了!”
“好。你亲自去,传我的话,灭了那祸水。”
辉县庄子里,姚桐辗转难眠,忽听房门吱呀了声,她倏然睁大了眼睛。
“姑娘,是我。”
来人脚步放得极轻,隔着帐子低声唤。
“施姑姑,发生了什么事?”
姚桐直起身,撩开帐子,就着朦胧月光,压着嗓子颤声问。
“伯父让我过来,带姑娘立刻去正堂。”施医女来不及解释,飞快的帮着她穿戴整齐,“不能惊动了人,姑娘扶着我,赶紧走。”
姚桐也不多问,点了点头,拉着她的胳膊,就着月光照明,沿着曲折小径,一路赶往正堂。
“姚姑娘,你听着,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正堂里,锁紧门窗,一步都不能出去。”施仁亭
眉头紧锁,急急的交代,“屋子里备有干粮和水,足够五六日的量。记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开门,更不能出去。”
“施大夫,到底怎么了?”
施仁亭对上她澄静明亮的眼睛,转身的动作顿了顿,“有人要姚姑娘的命。整个庄子,只有这正堂,供奉了冀王府先祖的牌位,来人不敢乱来,或许......老夫不能久留,姚姑娘千万珍重。”
这正堂一向做祭祀之用,空旷肃穆,姚桐寻了个蒲团,跪坐在上面,瞧着天亮了,阳光跃进来,又瞧着天黑了,月光洒进来。
饿了吃一口馒头,渴了喝一口水,时时提着心,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又一天开始了,伴着第一缕照进来的阳光,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
姚桐双手撑在身侧,有种奇异的沉重又轻松的感觉,就像一直神经紧张的人,终于等到了第二只靴子的落地。
“嬷嬷,人果然在这里。”
有人惊喜的高呼,随即,开始大力的砸门。
姚桐站直身,看着房门在大力的撞击下向内凹,又反弹过去,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门窗都闭死了,这是用得大木作建的,没有上百人,冲不开的。”
高嬷嬷满脸阴沉,她来得时候,带着鹤顶红和三尺白绫,本想这事儿容易得很,若是听话,一杯毒酒,送她轻松上路,若是不听话,按着脖子,套上三尺白绫就是了。
哪想到,单是找人,就用了两天。
现在这贱人更是躲在正堂里,真以为她拿她没办法了,做梦。
“不出来,放火!”
姚桐清晰的听到了这两个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嫩肉,贝齿咬在唇上,血色褪尽,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只是想活着,这些人为什么就不允许。
要她的命,他们凭什么?
“里面供着先祖的牌位,高嬷嬷,你怎么敢?”
避在一旁的庄子管事,见第一支火把砸上了窗子,大惊失色,扑上去抢回了火把,慌乱的将燃起的小火苗扑灭,大声吼道。
高嬷嬷面皮抽搐,嘴皮子动了动,眼角瞄见庄子里黑压压的人头,到底不敢再放火。
“那你说怎么办?太妃她老人家的命令,你敢违抗?”
管事唉声叹气的踱步,忽然一拍手掌,“屋子里的牌位动不得,可房子是能动的,门窗锁得死,房顶能拆啊。让人搬梯子上房,拆了屋顶,把里面的人拽出来。”
姚桐沉默的听着头顶的响动,一动不动,仿若泥塑。
“嬷嬷,看到人了,奴才这就把她拉出来。”
房顶终于露出了一个洞,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仆,腰间系绳,倒吊着栽进了半边身子。
“美人儿,乖乖听话,待会儿让你走得痛快点。”
这人长相丑陋,一脸猥亵,令人作呕。
姚桐止不住的颤栗,苍白的面容上一双眸子燃着汹汹怒火,她不甘心。
“嘿嘿,要抓着了,不知道这等美人比花楼里的彩香的滋味强上多少?真想好好尝尝......”
“别碰我!”姚桐终于崩溃,嘶声痛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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