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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氏听了惠和郡主的话，眼睛一闪，她就知道惠和不会那般容易就放过苏府的小姐。思及此，季氏不动声色地朝锦念这边看一眼，咽回了要拒绝惠和郡主的话，改口说：“郡主提议得极是，也怪我没有自知之明，倒是班门弄斧了。”
这话说的，是打算当旁观者了。
锦念皱了皱眉头，她适才心神有些恍惚，根本没有注意茶桌上的变化。
原以为，季氏身为主人，会站出来劝解一二才是，再不济也应该会执中立态度的……竟不料会如此。
她跟季氏接触过几次，也听说过季氏和李靖小夫妻感情极好，李靖还为了她，拒绝张氏要为他纳妾的提议。
锦念还当时还想，能得夫君喜欢的人又能差到哪里去？跟季氏接触过几次，知道她是应该是热情性子的，却原来，热情也是要分天时和人和的。
锦念勾了勾唇，看向苏锦桐。
苏锦桐心下却也已闪过了许多念头，听惠和郡主的意思，这是曾经打听过她了？
苏锦桐就起了近日京中暗传的流言，说惠和郡主看上了顾家四郎！
如今种种，只怕都是故意在挑难她。什么宫廷点茶秘法，赵嬷嬷抱恙，也不过是借口罢了。
季氏是主家，由主家亲自来点茶并无不妥。但自己却来作客的，又不是英国公府里的丫鬟，惠和郡主这般作为，就是要自己给她当下人！
堂堂郡主使后宅这些小手段，也不怕折了自己的身份？！只怕是在宜哥哥那里碰壁了，特意来挑她这个软柿子的捏？
苏锦桐唇角几不可见了翘了起来：“多谢郡主谬赞，府上确是书香传家，然六艺皆通实不敢当。何况我众姊妹女流之辈，茶艺亦不过是闺阁雅趣罢了，说起来，还未必比得过身边的丫鬟。若郡主不嫌弃，就让我唤身边的丫鬟来给诸位点茶。”
这番话说得进退有礼，既点明了苏府的以诗书立家，不耽享乐，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锦念也忍不住心里为苏锦桐喝彩，换做是她，可能都想不出让丫鬟代劳的说辞。
惠和郡主勾唇，还是个有些小聪明的。
不过，那又如何？
就听惠和郡主冷淡道：“本郡主以从一品宗亲身份，命你为我点茶。”
她睨着苏锦桐，连委婉的话都懒得说。
苏锦桐低头，攒紧身侧的手心，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这般随意地呼喝。
但惠和身份都摆出来了，却不是她能抗拒的。
苏锦桐深吸口气掩饰内心的愤怒，道：“郡主是君，既有令，臣女不敢不从。”
这态度称得上是不卑不亢的，惠和郡主原本淡定的心突然就有些着恼，似是在了棉花上打了一拳那般。
亭子里原本有所缓和的气氛，一下又陷入了沉静中。
大家都看得明白，惠和郡主今日势必是要跟苏府耗到底了。
苏锦绣悄悄扯了扯锦念的衣袖，有些担忧地看着苏锦桐，再怎么不喜苏锦桐，在外人面前，她们都是一体的。
锦念却没有回应苏锦绣，她还在想自己的事情。
从第一眼看到惠和郡主一直到此刻，锦念心中就从未平静过。
前世，她与顾彦宜订亲后，京中关于惠和郡主痴恋顾彦宜的流言就一直没有平息过。甚至，还有府中下人偷偷议论，永和帝和皇后娘娘出面要顾彦宜跟苏家女退婚，改娶惠和郡主。那一段时间，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同情，连苏锦桐来寻她麻烦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忐忑过了几日，顾彦宜沐休终于寻了机会来看她，他站在四月天杏花林里说他近来正在描她的肖像，等画好了要裱起来，挂在他房中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往常这个时候，锦念总会羞红着脸取笑他，再或是故作羞恼不理他，但这一回，她心里想着流言，怎么也欢喜不起来，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一句。
顾彦宜见此，似乎猜到了原因，他拉着她的手说：“这段时日辛苦你了……我与惠和郡主并不认识的，那些流言，你莫要当真，有势力故意撒播，为的是挑拨我与珉王的关系，让珉王误以为我要投靠晋王。还说什么赐婚的，更谈不上了，圣上圣明，从未干涉过臣子婚配，又何来赐婚一说？你当知道，我一心就盼着早些娶你过门，相信我。”
锦念当时低着头：“我听说，她很美，又高贵……”声音还是闷闷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有你了，也只能有你一个。”顾彦宜语气郑重，末了，又伸手抬起她下巴让她与他对视，“不过，你这样患得患失的，我其实心里很欢喜。”
说到后来，他又低低地笑了起来，琥珀色的双眸中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漾着融融的暧光，耀得她心悸不已。
当时，父亲入狱，母亲离世，她想，余生，她也只有他了……
后来，父亲终于出狱，惠和郡主的事，也渐渐地被她淡忘。
但两年后顾彦宜真的来退婚时，她悲痛之余，也会想，他退婚怕是要娶惠和郡主的吧？
重生归来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怀疑，前世的凶手是否就是顾彦宜安排的，就是为了娶惠和郡主扫清障碍？
因这猜测，她一直疏远他，恨他，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也幸好，尽管这两年来他们牵牵扯扯的，但终究将不会再有交集。
何况，前世今生的恩怨，她也已放下。
今后，他娶苏锦桐也好，娶惠和郡主也罢，皆与她无关。
锦念恍惚了半日，等她醒过神来时，苏锦桐已浇过三汤了。
全场的目光都盯着她的动作，茶汤已开始漾起雪沫，苏锦桐又拿起荒穗茶筅轻缓搅动茶汤，之后又陆续加入四道沸雪水，七汤过后，茶沫已如杨花入流水，一圈圈旋悬，浮荡在兔毫盏中，凝而不散。
锦念沉默地看着兔毫盏，苏锦桐这手点茶的功夫虽不能与茶师相媲美，但也是极不错的，若换作她来，只怕是连茶沫都维持不了几息就消散怠尽。
只是点茶技艺再好又能如何，惠和郡主醉翁之意本也不在点茶上。
这边苏锦桐拿了大漆茶托，把兔毫盏送到惠和郡主跟前，躬身道：“请郡主品茶。”
惠和郡主却淡淡瞥了苏锦桐一眼，看着茶盏笑得意味不明：“动作还挺快，就不知味道如何？”
身边的内侍已拿出银签待要试茶，惠和郡主却摆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内侍还待要说什么，惠和郡主已拿起兔毫盏轻啜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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