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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静娴忍着不让眼泪流下，述说的语气平静极了，仿似在说别人的事的一般。
锦念心里也难受得紧，没想到三司会审这么快就出结果了：“你……保重好自己。”
除了干巴巴的安慰一句，她一个后宅的小姐，又能做什么。
正在这时，宫嬷嬷进来了。见卢静娴坐在锦念一边，她愣了一下，她刚才见花厅大敞，没敲门便进来了，却不知竟是小姐有客来访。
“见过夫人。”宫嬷嬷敛了心思，上前给卢静娴见礼。
“嬷嬷免礼。”卢静娴扭过头去，不让宫嬷嬷见她眼中的泪花。
锦念叹气，挥手让宫嬷嬷退下。在外人面前，只怕求帮忙的事卢静娴不好开口。
卢静娴见锦念还如以前那般体贴待她，鼻尖又酸了：“我没什么不能对人言的……”示意宫嬷嬷不必避开。
这才跟锦念道出来意：“我今日来，是因为三司会审判决下来了，母亲被充入官奴恰好分到贵府，我这才厚着脸皮来求你。看看能否我给贵府补两个佣人，换母亲随我回祭酒府……经过这场事，母亲身体越来越差，我做女儿的能做的实在不多。”
锦念有些意外，下意识地就望向宫嬷嬷。
宫嬷嬷几不可见地朝锦念点了点头：“陈姨娘这会儿正安排她到洗衣房轮值。”
适才在新进府的奴仆见到卢夫人，宫嬷嬷都惊到了。曾经穿金戴银的卢夫人，穿了一身灰扑扑的粗布短袄，双眼无神，瘦得颧骨都高了几分，但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锦念嘘唏不已。谁曾想到，曾经的准亲家，如今会沦落为自家的仆人？
卢夫人那么高傲的人，只怕入苏府为奴，怕是比直接要了她命更折磨人吧。偏偏她心里有牵挂，不能轻易去死。
“锦念，你……可以帮我吗？”卢静娴见锦念沉默好一会儿都未曾发一言，又诚退地再次发问。
锦念敛了心思。卢静娴正坦然着自己，语气虽露了几分期待，但眼神却很平静。她比自己还小的半岁的，可如今瞧着竟比她还老成。
忍不住又想到前世的自己……
沉默了一下，她最终还是跟宫嬷嬷说：“你去找大夫人，让她把卢夫人调到我院子里来，再把陈爷在赌坊的消息告诉她。”
她不想介入柳氏和陈姨娘的争斗中，但因为车夫的事，她下意识的就偏向柳氏。
柳氏是聪明人，把陈姨娘哥哥在赌坊的事告诉她，相信她也会卖自己这个面子。
宫嬷嬷张了张嘴：“您……”
她没说下去，但锦念知道她要说什么，摆摆手让她不必多言。
官奴由顺天府分配给三品以上大员，不可买卖。而且，顺天府每隔几年会来核实在册奴仆，看看是否存在官奴买卖。
宫嬷嬷这是担心让卢夫人跟卢静娴走了，会给锦念惹来祸事。
但官奴的户籍都存在官府里，没有户籍出了京城都寸步难行的。何况卢静娴也在京里，卢夫人又能逃哪里去？
只要今后顺天府来核查时，卢夫人能够出面便是了。
相信卢静娴会把这些都安排好。
宫嬷嬷出去了近半个时辰，再回来时，身后已然多了个低着头的妇人。正是卢夫人。她没跟进花厅，站在院子里远远的朝锦念鞠了一个躬。
卢静娴强忍着泪跟锦念告辞。锦念不知要如何面对卢夫人，索性也没相送，只是跟卢静娴道：“我今日把身边的仆妇借你用，今后逢苏府事忙时，你记得把人还回来。”
卢静娴是聪明人，自然知道锦念所谓的借是什么意思。官奴不能买卖的，锦念也没有要收她的人做交换。如今说是借人手，倒也免得背后有人多嘴，把后患给绝了。
事实上，发生了这么多事，许多人都躲她远远的，恨不得从来都未曾认识她的。可锦念却还能如前站在她身边，她又如何会辜负她的信任和恩情？！
“谢谢，必不敢忘。”卢静娴朝锦念鞠了一躬，这才带着卢夫人离开。
母女俩的身影在院子消失好久了，锦念才收回目光，起身回了厢房。
宫嬷嬷跟进来，看到茶几上的锦盒里还有窝丝糖，她就问说：“我帮您剥颗糖……人都说，吃了糖，什么苦都能过去。”
“是吧？”锦念不置可否，但她还是顺手给自己剥了颗糖放进嘴里。其实她上午时就已吃过几颗，她都怕自己今后要嗜糖了。
果然吃过糖后，心里没那么压抑了，她就问宫嬷嬷说：“都打听到什么了？”
宫嬷嬷刚才去见柳氏时，顺道到外院打听了两淮盐案的事。卢夫人都有判决了，两淮盐案没道理还拖着。
她给锦念倒了杯茶，这才慢慢道：“今早陛下让人查封了通政使杨大人的府邸，据说已查出杨大人这些年利用职权，贪污近八百万两白银，全是两淮盐税银和私盐供奉。至于卢大人在狱中暴毙一事，虽证据不足，三司会审判为畏罪自杀，但京中有流言，说是杨大人怕东窗事发，这才下的杀手。”
通政使杨奇是皇后的表舅。皇后又是晋王一边的。这番下来，晋王的势力真被清洗大半了。
也难怪，前世最终是珉王入主东宫。
这些事适才卢静娴有说一些，但此时再听宫嬷嬷细说一遍，锦念心底仍不免再次生出恐惧之感。
幸好，这一世父亲没再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宫嬷嬷见她听完这些消息后，人显得更加恹恹的。再关屋里就怕关出病来！
她就提议说：“要不我陪您去后花园去看腊梅？听说白梅开了一片，极是好看。”
因为头上有伤不想母亲担心，从宁远侯府回来后，锦念都没有主动到在母亲跟前请安。
屋里烧了炉子空气有些沉闷，以前她在屋里放了李烈送的大一品，人倒没那么难受。
锦念想了想，就跟宫嬷嬷说：“我们去大花房看看吧，也不知我寄养的大一品活过来没有？”
她本打算在镜花小筑建个小暧房的，刚画好线还没来得及动工，就被母亲以破坏风水的名义喊停了。
宫嬷嬷目光微闪，她自然知道这大一品的来历，也知道锦念对这盆大一品的看重。
但她也没资格多说什么，索性麻利地寻来斗篷，跟着锦念一同去了大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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