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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两岸

作品: 塞上奇缘——两世千年 |作者:林笛儿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7-30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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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妹妹仰天长叹!

她把所有有关那段的历史书都找遍了,除了写拖雷与窝阔台之间的汗位之争,还有后来拖雷家系从窝阔台家系手中夺回汗位这几件事,其他民间的记述乏善可陈。她没有看到君问天的有关资料,但是她发现一个怪异的事情,在窝阔台登基的后几年,他格外宠爱一位佞臣奥都拉。这人原来是西域的一个富有商人,能言善辩,善于钻营,最大的长处是会玩儿、会品酒。

窝阔台最后是喝酒醉死的,可以说这个人有一点责任,历史书上却只是带了一笔,没有讲到这个人最后的命运如何。

林妹妹感到奇怪的是这个人是商人出身,却明显藏着心机,一步步诱惑窝阔台醉生梦死,等于间接把他整死。

这人和君问天有关系吗?君问天的生意从江南到漠北,甚至更远,与西域的商人结识也有可能。依照君问天的性子,虽然娘子是死于难产,但因夺妻之恨,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窝阔台的。

看到她死于血崩,君问天会伤心吗?仕林和诗霖乖不乖呢?君问天后来有没有重娶妻呢?

也许,君问天真的不存在,所以史书上才没有任何记载。

林妹妹捂住脸,不让泛滥的泪水流下,向上天祈祷,曾经,他们真的相爱过。

林妹妹眼泪汪汪地从书中抬起头,偷瞄下四周,发觉没人注意自己的失态,忙拭去泪水,起身去还书。

出了图书馆,发现天已近黄昏。

春日的黄昏,有些晚热袭来,空气闷闷的。图书馆外的几棵花树开得茂盛,一簇簇缀满枝头,浓郁的花香堵得人喘不过气来。

刚下台阶,感到包包中的手机振动个不停,掏出来一看,有十个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人—邢辉。

她现在对邢辉有点害怕,想彻底疏远,怕毁了五年的同学之情,可如果与他恋爱,她暂时又无法接受。矛盾中,她按下了接听键。

“林妹妹,干吗不接我电话?”邢辉急了,口气很冲。

“我一下午都在图书馆,手机调成了静音,没听到。”

邢辉口气软了:“我给你们杂志社打电话,说你今天采访楚君威,还顺利吗?”

“还……还顺利。”林妹妹抬起头,突然愕然地睁大眼。邢辉电话中提起的那个人正目不斜视地向她走来,毫不在意路边行人的注目。

“嗯,我也刚采访回来,好累,我们找个小饭馆一起吃饭吧!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我……”她看到楚君威已站在面前,长臂钩去她身后的包包,“你有什么事吗?”她捂着话筒,用唇语问。

楚君威指着泊在不远处的车,挑了下眉,意思是请上车。

“林妹妹,你到底在哪儿?”邢辉久听不到回话,又问了一句。

“我现在有点事,一会儿打给你。”林妹妹匆匆合上手机,瞪着楚君威,“干吗要上车?”

“我从你进图书馆一直等到现在,你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林妹妹眨眨眼:“我没有要求你等我!”

“你也没要求我走,所以我就留下来等你了。”楚君威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道。

林妹妹哭笑不得:“楚大明星,现在没人找你拍戏了吗,你哪来这么多的闲工夫?”像他这种少女、少妇杀手,应该忙得全国各地飞。

“我把所有的戏约推了,现在是我的休息期。走吧,我们去吃饭!”他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往泊车处走去。

“不行,我同学刚刚和我约好了,谢谢你的邀请……”

“不准在我面前提起你那位同学,你到底有没有妇德?”楚君威不等她说完,拖着她往前跑去。

“哪有这样强迫追人的?”她知道挣脱不掉,识相地随着他跨进车里,小小声地嘀咕。手机在包中振个不停,看看身边那张拉长的俊脸,她咬着唇,忍下接听的想法。

“你同意让我追你了?”楚君威提出一个让林妹妹措手不及的问题。

林妹妹惊愕地抬头看他一眼,随即低下头,不大自然地说:“我哪有同意!”有股火热自颈侧蹿上她的耳朵,她用手掩住双耳,瞟他一眼,“什么都是你在说。”

楚君威脸上缓缓绽放笑容:“但是你也没反对。”

“反对有效吗?”她又不是木头,一个大明星浪费如此美好的春光,在外面等了她几个小时,为她付昂贵的住院费,给她专访的优先权,这一切还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当然无效!”这话楚君威是用唇贴唇的方式告诉她的,他脸部的肌肉痉挛地抖动,在她因惊讶而樱唇微张时,他强势地钻入她口中,疯狂地吮吸,但似乎这还不够,他想要的还有很多很多。

林妹妹全身为之战栗了下,害怕体内莫名涌上的热力,心怯地轻推他的胸膛……

“不要,不要怕,我只想这样抱着你。”楚君威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唇,一边加大手劲,一边在她耳边安抚低语,黑眸中闪烁着隐隐的泪光。

林妹妹僵硬地偎着他,生生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老公”咽了下去。

老刘从后视镜中瞟了眼后座,慢吞吞地问:“楚先生,下面去哪儿?”

黄昏的余晖穿过车窗洒在楚君威身上,渲染出一层明媚的光芒。他眉头舒展,握着林妹妹的手,询问地看向她。

楚君威现在已是如日中天的大明星,走到哪里都有人围观。能去的地方无非就是丽园这样的会员制餐厅,中午刚在丽园吃过午餐,晚上她可不想再去了。

楚君威看她蹙着眉头的苦思样,不禁莞尔:“要不,我来决定?”

“我们去吃汤包。”她脱口而出。

传媒学院旁边有家汤包店,生意特别好,学院里的情侣们最爱在那里边吃汤包边约会。她那时非常羡慕地看着一对对情侣在那边耳鬓厮磨、窃窃私语,陡然生出一个伟大的梦想:日后,如果她能遇到意中人,一定要带他到这里来吃一次汤包。

话一说出口,林妹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楚君威又不是她的意中人,这么伟大的梦想,怎么可以和楚君威分享呢?

“好!”楚君威却当了真,“那你告诉老刘怎么走?”

她咽咽口水,在楚君威期待的视线下,无奈地说出汤包店的地址。

汤包店深居巷子中,车开不进去,老刘在路边停下车,说道:“林记者,吃好后,你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们,这是我的手机号。”老刘递给林妹妹一张名片。

林妹妹很诧异,这事他不是应该和楚君威说吗?

“楚先生讨厌用手机。”老刘看出她的疑惑,笑了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祝用餐愉快。”他对楚君威点点头,神情非常恭逊。

浅浅的夜色中,楚君威向她伸出手,熠熠的眼神看着他,嘴角勾着笑,模样很是英俊。

她慢慢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像把自己的一辈子都交给他一般。

“我就是在这里读了四年大学,妈妈那时不同意我住校,我硬要住进来,想着怎么也要脱离她的魔爪,享受一下自由。”她轻笑着指着巷子边围墙遮住的一排绿树里的楼房,“妈妈工作的学院离这里有两站路,爸爸的更远一点,我的双胞胎哥哥现在读书的地方和这里是反方向,那个学院很有名气,属于国内的十大名校之一。好玩吧,我们家四个人各自待了一个学院,谁都不碍着谁!”

楚君威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她,嘴角明显弯成一轮弦月。

她似乎并不需要别人的回应,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把她的中学与大学里好玩的事说了个遍,根本忘了身边这个男人其实与她只有几面之缘。她只是觉得已经认识他很久,久得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一切和他分享。

吃饭的高峰期,汤包店的人很多,许多人端着餐盘在找空座。楚君威墨黑的冰眸微微扫了一圈店内,拧了拧眉,看着站在餐牌下研究点餐的林妹妹欲言又止。

他们一进来,就有人认出了楚君威,但看到他那森冷的气势便没有人敢上前打招呼。有人掏出手机想偷拍,在一记冰寒的视线射过来后,不禁打了个冷战,赔着笑脸把手机塞了回去。

一对情侣好心地给他们让了座,汤包店中可能从没有来过这么尊贵的客人,服务员忙不迭地把别人的菜单压下,先给他们上了两碗鸭血粉丝汤和一笼汤包。

楚君威挑着碗中黑乎乎的鸭血,抿了抿唇,神色有点怪异。

“吃吧,这个可以防癌,很好吃的!”林妹妹喝了一大口汤,急急地夹了一个汤包塞进嘴中。“烫……”楚君威没来得及喊住,她已经被烫得眼中浮出水雾,咧咧嘴,端起水杯猛喝了几口。

“怎么总这样毛毛躁躁的,慢点不行吗,又没人和你抢!”楚君威叹了口气,夹起汤包,细细地咬了个小口,对着里面吹凉气,估计不怎么烫时,蘸了点醋,放进林妹妹的盘子中。

“嗯,嗯,这样是不烫了。”她对他俏皮地吐了下舌,心安理得地把汤包塞进口中,笑得眼睛眯眯的。

汤包店中的客人、打工小妹及老板,个个嘴张得溜圆。情侣见过千千万万,但像这样宠溺女友的男人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大开眼界啊。

林妹妹吃得不亦乐乎,楚君威照顾着她,自己却很少动筷。

“难道只有那种高档餐馆的东西,你才能入口,这种贫民小吃店的吃了会肚子疼吗?”有人吃得得意,还不忘教训别人,“告诉你,真正地道的风味都是在这种小巷子里,那些大餐馆根本没得比,你不吃可不要后悔。”

“吃饱了没有?”楚君威抽出纸巾给她,对她的训导充耳不闻。

她咽下最后一口汤,点点头,这是她醒来后吃得最饱的一次了,饱得她腰都直不起来了。

吃好出来,发现外面居然下雨了。汤包店老板跑出来,笑吟吟地递给他们一把伞。

“我过两天还给你。”林妹妹感激地说。

仲春的雨噼噼啪啪打在伞上,空气里有青涩的泥土味。楚君威伸出修长的手臂揽住林妹妹的肩膀,她乖乖地窝在他的臂弯里,一种熟悉的悸动侵蚀着她的心。

一切语言,在这一刻都是多余的。

两人踩过雨坑,听着雨滴落的声音,不时对视一眼。在快到巷子尽头时,林妹妹深吸一口气,忽然在伞中转过身,踮起脚,闭上眼,没敢看清方向,胡乱地啄吻了下楚君威。

“这一刻,请允许我……”她低喃。

不等楚君威回应,她从伞下跑开,站在一家报亭的廊下给老刘打电话,小脸羞得通红。

楚君威揉着被她啄吻过的下巴,嘴角飞扬,紧跟上前,用伞遮住了外面的视线。所谓礼尚往来,有来无往非君子也。

老刘缓缓将车停在路边,按了下喇叭。一把伞慢慢撑开,楚君威拥着脸红成番茄的林妹妹上了车。

邢辉在打了N个无人接听的电话后,没有办法只好追到林家。

方宛青说林妹妹和几个同学在外面逛街,留他在林家吃了晚饭。饭后邢辉陪着林书白先生喝了盏功夫茶,天南海北地聊了会儿,实在坐不住,拉了林仁兄下楼吹风。

他那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林仁兄的眼睛。

“放心吧,那个鬼丫头只有你看得上,别人正眼都不会瞧。她比十字路口的安全岛还要安全。”林仁兄从小卖部中买了包烟,扔给邢辉一支,小心地瞅瞅后面,自己也点上一支。

两人站在小区外的树荫下一边躲雨,一边抽烟,邢辉斯文俊秀的面容蹙成一团。

“如果是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可是街上的人难道都是瞎子,我能看到妹妹的好,别人就看不出来?”邢辉很没自信地叹了一声,“不知怎么的,心里头忐忑得很。”

林仁兄不敢苟同地狠抽一口烟,然后慢慢吐出一串烟圈:“那丫头好吗?我和她一起生活了二十三年,怎么没觉着呢?”

邢辉笑,林妹妹和林仁兄这对龙凤胎虽然天天战得烽烟四起,感情却是非常好的。林妹妹昏迷那一阵,林仁兄流的眼泪比谁都多,医生让林家放弃治疗时,他吼得差点没把医院的屋顶掀翻。

“那是因为她好不好,与你没多大关系……林仁兄……”他的声音突地一低,心狠狠地揪紧,眼神渐渐锋利,面上几度变化后挂上了一丝冷笑,“你家妹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帅的女同学?”

黑色的宾利稳稳地停在路边,一把花伞先伸了出来,高大英俊的男人弯腰钻出车,然后,林妹妹欢跳着跨出了车,笑吟吟地站在伞下,小脸仰起。男人抚摸着她的面颊,像是在柔声叮嘱什么,她很乖很乖地点头。男人把伞递给她,她挥手道别,看着男人钻进了车才转过身。

“邢辉,你……闭上眼,当什么都没看见。”林仁兄心中咬牙切齿地把林妹妹狠咒了下,慌忙上前挡住邢辉的视线。老爸说妹妹变了,原来是变得花心了,也学着人家脚踩几只船。

邢辉忐忑不安的心这时突然镇定下来,他俊雅斯文地微微一笑,迎上前去。

“林妹妹!”他跑到了她的伞下。

林妹妹吓得差点把伞扔开,捂着嘴,心虚地转头看看后面,见楚君威的车已经走了,她这才把心放下:“邢辉,你……你怎么在这里?”

“人家等你一晚上了。”林仁兄在后面对她挤挤眼、努努嘴,做了个自刎的手势。

她愧疚地低下了头,讷讷地说:“对不起。”

邢辉故作调侃:“我最怕别人说对不起,因为那代表着他们做了让我非常痛苦的事。林妹妹,你做错什么了?”

林妹妹求救似的看向林仁兄,林仁兄却装作没看见。

“林仁兄,你妹妹借我一会儿,我稍晚点保证把她安全送到家。”邢辉扭过头对林仁兄说。

“知道了,我现在就消失。林妹妹,你一定要坦白从宽、改过自新,听到没?”林仁兄扔下一句提示。

林妹妹无措地握紧伞柄,不知怎么面对这种状况,她其实不是个很会撒谎的孩子,而且她不想欺骗邢辉。只是被楚君威拉上车后,她的意志就不属于自己了。

两人在小区中心花园的石子路上绕着圈,气氛压抑得林妹妹都不敢用力呼吸。

许久,邢辉才发出一声自嘲的苦笑:“我一直很自以为是,从中学到大学,现在工作了,事事志得意满,什么挫折都没有,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是今天我发现我真的很失败,失败得一塌糊涂。五年比不上别人的五面,我说为什么楚君威会阴魂不散地围在你身边,原来他的目标真的是你。林妹妹,你拒绝我是因为他吗?”

林妹妹心中很是无力:“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你对他那样笑,和他依得那么紧,为他不接我的电话,还向家里人撒谎,你让我怎么想?”斯文的人发起火来,威力惊人。

她咬着唇,无语地低下头。说什么都只会越描越黑,不如沉默。

“你也像那些小女生一样玩追星吗?他这个少女、少妇杀手也把你的心擒获了?林妹妹,你喜欢他的帅,还是爱上他的钱?你怎么也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邢辉气得口不择言。

“邢辉,你不要说了,我也不知怎样向你解释。我没有变,可是事情就是这样,我根本无力控制。”林妹妹急哭了,扁着嘴道。

邢辉震惊地瞪大眼,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待回过神后,他扔下手中的烟,狠命地用脚踩烂:“那么,你已经做好决定了?”他极力维持着冷静的口吻,只觉得心中的滋味惨烈无比。

“决定什么?”林妹妹恍惚地问。

邢辉啼笑皆非:“林妹妹,我已经为你申请到保研的学院,无须通过考试就可以直接入学,所有的资料都帮你准备好了,本来想让你再读几年书,等你毕业后我想办法把你招进我们报社,我们一起工作,一起努力。现在你有了楚君威那样的男友,我想你不会再需要这些了。我不得不承认,我争不过楚君威,至少他现在有房有车有钱,而我才开始奋斗,给不了你那些。嗯,就算这是我出演的一场独角戏吧,情节松散、老旧,不吸引人,结局惨痛、心碎。好了,不再多说,我送你回家!”他掩住眼底的痛楚,别过头去。

“邢辉……”林妹妹捂着嘴,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邢辉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拭去发上的水珠:“可是,林妹妹,你真的了解那个男人吗?”

她突地停止抽泣,不安地看着邢辉。

“虽然我不是娱乐记者,可对娱乐圈并不陌生。楚君威,两年前突然跃出,非常神秘,所有的一切都不为人知,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楚君威原来是古装剧中不起眼的龙套,后来被星探发现开始接拍广告,然后走红。他早已成婚,膝下已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邢辉的声音很轻,有一半还被雨声盖过,可是字字句句她都听清了。

“林妹妹,我真的很爱你,但是我也有我的自尊。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就给我电话,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不想,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时候不早了,回家去吧!”

邢辉替她扶正伞柄,不去看那张因惊愕而惨白一片的小脸。

她浑浑噩噩的,不知怎么上的楼。邢辉替她敲了门,很有礼貌地向快要爆炸的“火药”方宛青女士道别,面无表情地握了下林妹妹的手,走了。

“林妹妹,请问现在北京时间几点?”方宛青女士指着墙上的挂钟,吼声如雷。

林书白拧着眉站在一边。林仁兄难得没有在一边煸风点火,靠在房间的门上,两臂交叉,一脸深沉。

“妈妈……”她“哇”一声哭出来,扑进方宛青的怀中,像小时候受了无限的委屈,在妈妈怀中赖着寻求安慰。

方宛青胸腔中的一团大火被肩膀上突然滴落的泪珠打湿了,灭了,瞬间化身慈母,用脚踢上门,搂抱着林妹妹坐到沙发上,柔声问:“和邢辉吵架了?”

林妹妹哭着摇摇头,撕心裂肺,气都接不上来。

他不是,真的不是,他结婚了,都有了个五岁的孩子,这个事实像把利剑狠狠地戳醒了她的梦幻。在梦醒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这么的愚蠢,就为了楚君威的几次示好,她就晕了头,什么也不问,傻傻地把他当成了君问天。怎么能把对君问天的情感寄托在别的男人身上呢?多大的一个嘲讽啊,她还主动献吻,放任自己接受他的宠爱。

她不贪他的俊美,不贪他的钱财,不贪他的地位,她贪的只不过是那一抹温柔。她想老公君问天,那个她痴爱着却天人相隔的男人,她都快想疯了。苏醒后的每一夜,她都梦到他,隔着一条长长的河流,却无法涉水相拥。这时候,楚君威突然出现了,她抗拒了又抗拒,可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他。

错了,她错了。

君问天不会这样对待她的,有了她之后,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而楚君威呢,一边享受着天伦之乐,一边在和她谈情说爱。当他看到她献吻时,是不是在心底嘲笑她的浅薄,她充其量也不过如此,稍微伸下手指,她就上勾了。

方宛青和林书白都被林妹妹这呼天抢地的哭声震住了,对视一眼,探询地斜睨着林仁兄。林仁兄耸耸肩,转身进了卧室,一声重叹划破了夜晚。

等她哭累了,方宛青陪着她去浴间洗漱,什么也没问,真的当她是个小孩子般,替她洗脸、解衣,一切收拾好后,方宛青没有回主卧室睡,而是和林妹妹挤在一张床上。

林妹妹窝在方宛青的怀中,一夜都睡得不踏实,有几次刚睡沉,就又哭醒了,方宛青的叹息一声接着一声。

天刚放亮,方宛青顶着个熊猫眼起来做早餐,林妹妹乖巧地在一边帮忙。两位男士也起得很早,这个早晨,林家罕有的寂静。

“爸爸,我想辞职。”早餐吃了一半,林妹妹细声细气地说。

“嗯!”林书白一点惊讶的神情都没有,好像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你今天把辞职报告写了,然后爸爸陪你去杂志社,和几个朋友打声招呼。暑假前,你先到你妈妈的学院旁听课,顺便看看考研资料。”

“你也可以跟我去上课,我们班许多极品帅哥呢。”林仁兄插话道。

“你要是和美女约会,也要把我带着当电灯泡吗?”林妹妹白了他一眼。

“哪来那么多美女,现在满大街跑的都是恐龙,哦哦,全世界仅存两个美女—方宛青女士与林妹妹小姐。”林仁兄那种油腔滑调的口吻,把大家都逗笑了。

“好了,快吃!我今天要上第一堂课。林仁兄,你别以为研究生有多厉害,给我悠着点,好好上课,期末拿不到奖学金就别进门。妹妹辞职后给我打电话,我下午没事,陪你上街买几件衣服,换季了,小姑娘家该有几身新的换换。晚上,我们一家去吃韩国菜,点妹妹最爱的炭烤牛肉。”方宛青女士拿出一贯的雷厉风行作风,把今天的任务给布置了。

“爸爸、妈妈,谢谢!”林妹妹把头搁在方宛青的肩上,声音软软的。

谢谢家人没有问她为什么哭,谢谢家人在她心痛欲绝时陪在她身边,谢谢家人在她茫然时给她憩息的港湾……在失去她深爱的人时,幸好还有家人。

“乱恶心的小女生调调,受不了,受不了。妈,逛街时要我去帮着拎包吗?我下午也没课。”

“好啊,老林,你呢?说起来我们全家有十年没有一起逛街了。”方宛青很期待地看着老公。

林书白儒雅地笑笑:“行,我去系里把课调一下。”

林妹妹昨天对楚君威的专访,自然是不好交差的。总编看着桌上明显是应付了事的采访记录和辞职报告,眉头皱成了个结:“林妹妹,你既然要辞职,我就不讲什么了,不过,你是真的毁了这次专访,多好的机会啊!按理提交辞职报告后,需要一个月移交工作,然后才正式生效。唉,楚君威的新闻一直是你追的,一周后他的新片首映,你去采访下,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不必等一个月了,那个采访结束,我批准你辞职。”

“可以让别人去吗?”她辞职就是因为不想再与楚君威有牵扯,她不能再见他了,她要彻底把那张脸忘记。

“这已经是杂志社的先例了,若不是看在你父亲与领导是好友的分上,以你昨天那个专访,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总编冷冷地抬起眼。

林妹妹再笨,也听明白总编口气中没有表明的埋怨。

“我知道了,那个新闻我会把握好的。”楚君威的新片首映,一定明星云集,那个导演还借此炒红了天,各家娱乐媒体都会去的,她混在其中就行了。那些万变不离其宗的首映新闻不难写,她好歹也是新闻专业毕业的,难不倒她的。

辞职的事就这样了结了,总编没派给她其他任务,她也不用天天去杂志社报到。

这天,一家四口逛街逛到腿软。好像商场里的东西都不要钱似的,方宛青女士毫不心疼,看到林妹妹穿着合适的就眼都不眨地给她买下,刷卡刷得她心惊胆战的,最后她只好嚷累才把购物狂妈妈骗出了商场。

晚餐时,她吃了很多韩国烤肉,林书白和林仁兄喝了点清酒,方宛青女士居然会唱韩语版的《阿里郎》,发音怪里怪气的,笑得她前仰后合。

晚上打车回家,拎着大大小小的包下车时,她不经意地回头,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眼熟的黑色宾利,心里像吹过一阵淡淡的凉风,瑟缩了下。

林仁兄也看见了那辆车,在父母起疑前,拉住了她。

“我知道。”她回给他一个有些苍白的微笑,没有再回头,和林仁兄打闹着一直到家门口。

林书白打开电视看着新闻,画面里,一架飞机缓缓到航,舱门打开,镜头拉近,一匹雪白的骏马出现在镜头里。

“宛青快看,这是吉尔吉斯坦的国宝汗血宝马,送给中国两匹。”

方苑青忙走过去:“哎哟,真漂亮哦!”

林妹妹静静地站着。她见过比这更漂亮的,栗色的皮毛,雪白的四蹄,性子温驯,表达友好时,爱舔她的手。

把新买的衣服挂进衣厨时,又想起在君府里,她那些狐裘、罗衫、丝帕,一时心像窒住,忙跑到林仁兄房间听歌。

林仁兄特迷周杰伦,她一向不屑,那种吐字不清的哼唱,能叫歌吗?但有一首例外,她听过好多遍。

“给我放首《千里之外》吧!”她轻声说。

林仁兄在电脑中翻了下,找的是费玉清的独唱版。老牌的歌星,把这首歌凄婉无力的沧桑刻画得入木三分。

不一会儿,房间中就飘荡着他稍带柔和的浅吟低唱。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

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开

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看不清对白

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

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地相爱

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

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

……

“唉,为那个男人值得吗?”林仁兄凝视着她,双眼带着几分气愤,粗鲁地扯了纸巾递给那个听歌听得哭花了脸的人。

“不是为他。”她抽了下鼻子,怎么会是楚君威呢?

如果能等到君问天的到来,她愿意用一生去等待。不敢绝望,却不得不绝望。

“妹妹,还记得邢辉的号吗?”邢辉一天十多个电话打给他,那么骄傲的人竟然不敢打给这个哭得鼻子红彤彤的丫头,说真的他都替邢辉委屈,妹妹配不上邢辉的。

林妹妹一愣。她忘了邢辉的三日之约,要打吗?打了就代表她同意邢辉的追求。不打吗?那样她就要失去邢辉这个朋友了。

林仁兄把椅子拉到她面前,洞察人心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我也迷歌星、影星,但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他们一起生活。那种在光环下的人只可以远观,吃不消近赏。也许你心里还有另一个人,我猜一定是无法给你安全感或者是不能给你承诺的人,不然你不会这么痛苦。现实一点吧,你已经不是做梦的年纪了哦。邢辉和我们同岁,但是我很佩服他,他优秀、成熟,有内涵,很沉稳,自我要求很高,难得他对你死心塌地,你怎么会这么好运呢?抓牢他吧,不要总活在后悔中,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可以说我没经验还装深沉,可是老爸老妈对他也很赏识,他们是过来人,总不会看错人吧!”

黑白分明的清眸中溢满怅然若失的无奈,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外,看到楼下那辆黑色宾利已经不在了。

“言尽于止,你自己看着办!”林仁兄把手机塞进她手中,“如果你不给他打电话,我发誓你一定会后悔终生的。”

说完,林仁兄掩上门出去了,给她留下一室的安静。

她定定地看着手中的手机,觉得自己像个迷路的孩子,突然没了方向。

几场夜雨偷袭之后,这一年的夏天再也顾不得矜持,摇曳生姿地粉墨登场了。温度高了起来,街上的MM们身上清凉了起来,路边的冷饮摊多了起来,林妹妹好像也变得漂亮起来。

佛靠金装,人要衣装。方宛青女士大出血买回的那些衣服终于派上了用场。妹妹本来就高挑窈窕、皮肤白皙,现在天天换着新衣,怎么看都如百合花一般芬芳、清新。方宛青带着女儿去学院旁听课,那一脸的骄傲,几里外的人都不敢忽视。

这天方宛青说要感谢一下邢辉在林妹妹病中无私的看护,请他过来吃个晚饭。她还特地给他打了个电话,这个时间好像就是邢辉和林妹妹约定的第三天。

林妹妹还没有拿定主意是否要给邢辉打电话,方宛青女士已经开始行动了。

邢辉在电话中笑着应下了,回过头给林妹妹发了条短信:“你想我过去吃晚饭吗?”

林妹妹咬了咬唇,看着爸妈忙碌开心的样子,回了一个“嗯”!

邢辉下午就到林家了,不过才三天,这人就像憔悴了不少,眼窝深陷,黑眸布满血丝,虽然特地打扮了一番,还是看得出来为情所伤的痕迹,不过看着林妹妹的眼神倒是熠熠生辉。

邢辉很主动地到厨房要求帮忙,被方宛青女士笑着赶了出来。他又跑到林仁兄的房间,两人聊了会儿最近的几大新闻,听着林仁兄说学校里校花与校草的趣事,笑声不时从房间里传出来。

林妹妹被妈妈逼着穿上一件米色的亚麻无袖连衣裙,纤细修长的手臂粉嫩嫩地露出来,剪裁精致的领口恰到好处地露出秀美的锁骨,脚上穿了双紫色水钻的拖鞋,清清雅雅地在屋中走来走去。

邢辉在林仁兄的房间哪里坐得住,瞅见林妹妹进了房间,忙跟了进去。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讲话。许久,邢辉轻吁了一口气,一把拉过林妹妹,紧紧抱在怀中,只是抱着,其他什么也没有做。

林妹妹感到他滚烫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心跳得很快。

“看不出来你还很骄傲,对我低下头、照顾一下我的自尊都不肯!”话说得埋怨,语气却是一腔宠溺,“知道了,以后我主动一点,让着你一点,可以了吗?”

她欲张嘴,却被他用手指堵住:“是你同意我来的,这就代表现在我们的关系不再是同学了。林妹妹,要记住,邢辉是你的男朋友,我们要以结婚为前提,认认真真恋爱。你不准装傻,不准东张西望,不准不接我的电话,去哪里都要向我通报,想我的时候要告诉我,爱我更要大声说出来。嗯?”

“你能允许我心里放一个人吗?”林妹妹定定望着他,低声道。今生无法再见到君问天,那么就让他永住在回忆里,住在她心底。

林妹妹忽然来这么一句,倒让邢辉傻了,说不出话。

缄默的空气在两人身边悄然流淌,窗外的风带着阳光的炙热飘进室内,邢辉却感到震撼、煞寒。

良久,他才找回声音,表情阴郁,冰冷的视线瞅着她:“是他吗?”

“不是,只是一个触不到的影子。”她看着他寒冰似的眼眸,实事求是地说道。

“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邢辉问。

林妹妹眼中掠过剧烈的痛楚,邢辉看到了。既然已不在这个世上,他也就没必要吃什么飞醋,宽容大度地搂紧她:“行,现在就让他待在你心里吧,不过,很快你的想法就会改变的。”

林妹妹闭上眼睛,张手回抱邢辉。她懂爸妈和林仁兄的意思,这世上再没有人比邢辉更适合她了。如果一定要和一个人在一起,不需要深爱,却能放心依赖,为什么不是邢辉呢?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她不会担心混淆,也不用担心会移情别恋,她可以把整颗心都留给君问天。

晚餐是林家难得吃上一次的馄饨,做得相当精致,方宛青也不知从厨房中端出几盘了,一眨眼的工夫,盘子就见了底。邢辉是学新闻的,舌灿莲花,把个馄饨夸得犹如天下第一美味似的,逗得方宛青笑逐颜开,连声说如果喜欢以后多来。

邢辉顺着接了话,说道:“阿姨我可当真了,我家不在北京,有这种美味,我不会错过的。”

林仁兄斜睨了妹妹一眼,笑道:“邢辉,这里不就是你家吗?”

邢辉在桌下紧紧地偷握着林妹妹的小手。

晚餐结束,邢辉向方宛青和林书白说了自己为林妹妹准备保研的事,也把自己以后的计划和对林妹妹的安排简单说了说。其实,以方宛青和林书白的人脉,为林妹妹争取一个保研的名额并不难,但邢辉能抢在他们前面想到,两人都有点被邢辉这孩子对林妹妹的用心和爱意震住了。

林妹妹看妈妈那神态好像恨不得立刻把自己嫁了才能表达心中的感动似的,歪歪嘴,别过脸去,心中不觉得开心,涌上的却是深深的无力感。

送邢辉下楼的光荣任务当然非林妹妹莫属了。

今夜,天上挂着一轮上弦月,月色浅浅,星辰点点。

邢辉自然不舍得立刻与林妹妹道别,但也不想走远,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两人便手牵手在小区里兜兜圈圈。林妹妹不安地张望了下四周,没有看到那辆黑色宾利,不觉有些失望。

邢辉真的太开心了,这次晚餐虽然不正式,但他知道他与林妹妹的关系已经确定下来了。他是个非常传统的男人,对于感情要求很高,一生一世只想爱一个,也渴望能被别人一生一世爱着。

大一报到那一天,他站在林荫道上,看到一个头发卷卷、有着一对滴溜溜的眸子的俏皮女生对着他微笑,他从没有过波澜的心突然波涛翻涌,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叫道:“就是她,就是她!”

是呀,就是她,他已经爱了她五年,今晚终于尘埃落定,他怎能不心生感慨呢?

在小区的大树下,他按捺不住偷偷啄吻了下林妹妹,温柔地把她抱在怀中:“还有一个首映式,就正式辞职了,是不是?”

林妹妹点头。

“那天要我陪吗?”

“不需要的,我师父说他抽空陪我去,我不会再搞砸那个采访。”

“妹妹,不准再左顾右盼了,知道吗?”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划过她裸露的双臂。她身子一僵,引得邢辉轻笑,“小傻瓜,以后要习惯我。”他爱怜地刮了下她的鼻子,说,“回去休息吧,记得梦到我!”

他又把妹妹送到公寓楼下,看着林妹妹上了楼,才回过身。没走几步,一道黑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邢辉抬起头,淡淡的月光清晰地映照出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容。

“离开她!”楚君威惜言如金,不想多说,直接吐出命令。

邢辉眸光一凛,扫向楚君威:“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和我讲这句话?”

“不要招惹有夫之妇,你不懂这个道理吗?”楚君威阴冷地说道,余光瞥见让他心仪的房间亮起了一盏小灯。

邢辉不慌不忙地开口:“楚先生,这句话好像应该是我说吧,妹妹现在是我的女友,马上就会是我的妻子,请你不要招惹有夫之妇。你找谁玩感情游戏,我不发表评论,但是我的女友,你断了这念想,不然我会让你的演艺生涯就此夭折。”

“你尽管放马过来,但是林妹妹是我的,我千辛万苦过来,绝不会空手而归。”楚君威斩钉截铁地说道。

邢辉冷笑:“我真是好奇你为什么敢如此笃定?楚君威,你早已成婚,育有一子,还敢在这里对我叫嚣,所谓厚颜无耻也就是形容你这种人的吧!你把林妹妹当成什么了,你连起码的尊重都没给她!告诉你,即使你帅翻了天,钱堆得有天高,她也不会喜欢你的。看在你深夜守在这里的分上,我再告诉你一句,今晚我和妹妹的关系已经得到她家人的首肯,我们已经是正式的未婚夫妻了。让开!”

“她知道我结婚、有孩子了?”楚君威一只手覆上邢辉的肩,脸上有一丝异样,但转瞬即逝。

“你那位刘经纪人想遍了法子,但又怎么能瞒得住呢?所以,楚先生,你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再装自由人士勾引人家的未婚妻好像不合适吧!”

“她哭了吗?”楚君威像没听出他口气中的嘲讽,语气突地变得轻柔、不舍。

“你认为呢?”邢辉一抖肩,甩开了楚君威,不屑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区有保安,无须你友情出演什么门岗,你没有任何机会再接近妹妹。”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几步,他忍不住回头,只见楚君威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又走了一会儿,他又回头,人还在那里。

楚君威的身影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寂寂无生气。

他耸耸肩,大步向前。林妹妹已经选择了他,那种靠卖脸活着的人渣没必要在意了。

楚君威不知站了多久,才从愣怔中抬起眼,定定地看到前面晃晃悠悠出现了一个人。简简单单的一件亚麻裙子穿在她身上,很清纯秀丽,像个可爱的少女,可明明都二十三、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林妹妹看到树下立着那个让她心惊肉跳的身影,吓得捂住嘴,心怦怦直跳,搞不清是激动还是被吓着了。她四下扫视,没发现那辆黑色宾利。

“我在等你!我自己打车过来的,那车太扎眼。”他手轻握成拳,忍下把她拉过来纵情深吻的冲动。

“等我?可是我不一定会下来呀!”她是实在睡不着,偷偷跑下楼吹风的。

“你这不是下来了吗?”他眼底泛出浓浓的笑意。

她半张着嘴,为他这没有逻辑的思维哭笑不得。

“你吃过没?”她纯粹应付。

“没有。”楚君威摇头。

她怔了下,说道:“等我一下!”扭头就往楼上跑。好像方宛青女士最后还有一盘馄饨藏在碗橱里,是留给林书白先生明早做早餐的。

再下来时,她手上多了个保温盒、一瓶水。

他笑了。

两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吞咽,林妹妹不觉有些心疼:“好吃吗?”

优雅的男人被这种美味醉得没空说话,只是拼命点头。

“当然好吃了,全世界,只有林家出品,别无分号。慢点,喝口水。”她把矿泉水拧开,递给他。

“我没吃饱,你以后再给我做。”俊美的男人觉得意犹未尽,忍不住提了个要求。

林妹妹一脸呆愣,半天回不过神,抬头痴痴看着天边的那弯上弦月,叹了口气:“楚君威,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为什么?”他水波不惊地挑眉看她,脱下身上的衬衫披在她身上。

她可怜巴巴地转过脸来:“因为我不能喜欢上你,也不应该和你在一起。”其实,她是真的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好像和君问天牵手在草原上一般。

“就是因为我结了婚、有了孩子?”他倾过身子,把她揽在臂弯中,神情像是有些忍俊不禁。

“这些还不够吗?”她急了,“你是有家室的人,怎么可以在外面拈花惹草?你要对你的妻子和孩子负责,不要仗着有张俊脸,让人家为你动心。我非常讨厌、瞧不起这样的男人。我承认,我以前对你是有些好感,可现在没了,我要和你脱离干系,再不见你,你不是他!”她还特地加强了最后一句的语气。

楚君威微微一笑:“于是你决定和别人恋爱,然后把我忘掉?”

“我和邢辉是大学同学,彼此有情有意,走到一起是水到渠成,和你没啥关系。”

“你发誓和他一起时,心里没有想我?”他扳过她的身子,不准她逃避他的目光。

乌黑的清眸眨了眨,林妹妹脸红到耳朵根:“我……当然不想你。”

“可是我想你了,妹妹,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手用力一拉,她一个前倾,唇突地贴上他的唇,听到他轻叹一声,温柔地噙住她的唇瓣,一点点地侵占,“你总是让我操心,以前是,现在也是,有我你还不知足吗?”

“这样是不对的!”林妹妹愕然地瞪大眼,跳了起来,“楚君威,告诉你我不会做第三者,也不玩一夜情,你……少魅惑我,我才不会上当呢!以后,我们再见就是路人。走了!”

“林妹妹—”楚君威在她身后叫了一声,“你有空见见我儿子吧!”

“呃?我……干吗见他?”那与她有什么关系。

“见了,你也许会有新的发现。不要故意气我,不爱人家邢记者,就不要勉强和人家在一起。”

“谁要你管!”她恼羞成怒地转身,急步上了楼。她对他好像真的没有免疫力,一见面就丢盔卸甲,不论先前发了多少狠,在那眼神下,就乖乖成了个小绵羊。

“我要是不管你,你不知会闯多大的祸。唉,碧儿,你个小闯祸精呀!”楚君威喃喃说道。

第二天早晨,方宛青女士的一声咆哮打破了林家的宁静:“我放在碗橱中的馄饨呢?”

正在补眠的林妹妹瑟缩地颤了下,将被子拉过头,把一切全隔绝在了外面。

楚君威的新片叫《情归天堂》,很文艺的片子,和美国的《爱情故事》、印度的《永恒的爱情》有异曲同工之嫌。但管他呢,人家好莱坞都翻拍成风,没好的素材,拍拍这种凄婉、唯美的爱情影片,有名导执导、大明星出演,不愁没票房。

执导这部影片的导演以前专门拍出国参赛的大片,这次接拍小成本的文艺片,让全中国的亿万观众是又惊又喜。男主角是红遍全国的冷峻小生楚君威,女主角是某次选美出道的某某小姐,一身白衣,长发飘飘,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演唱这部影片主题歌的歌手是选秀的冠军,粉丝团强大得甚至让有些明星望尘莫及。

首映式在一家大型剧院举行,那天,红地毯铺了不知多长,天公也作美,微风拂面,明月高悬。影迷和歌迷挤得水泄不通,警察、保安出动了不知多少,完完全全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似乎国内有点名气的明星全出席了,电视台的两个主持人尖着嗓子在做现场直播,沿街的几个大屏幕不停地放着影片的片花。

影片讲的是一个年轻俊美的总裁,富甲全球,却爱上了一个平凡的女子,历尽千辛万苦才得以结合。没想到幸福刚刚开始,女主角却患了癌症,而那时她刚怀孕,为了能给男主角留下孩子,她放弃化疗,独自忍受着痛苦。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也是她魂归西天之时。男主角抱着初生的婴儿,站在一棵桃花树下,满天落红飘舞,男主角泪如雨下。

整部影片自始至终充满了一种悲剧色彩,低沉的大提琴曲《天鹅之死》贯穿着全剧。其实这影片经不起推敲,可谁注意这些呢?男主角是楚君威出演的,看到他掉泪,全场的女粉丝呜咽成一片。

林妹妹胸前挂着记者证,跑前跑后地忙着拍照,没空瞟一眼大屏幕,但听着那背景音乐,心里面不免有点凄凄的。老娱记虽说是陪她来的,却比她更敬业,为了把某个明星拍得美美的,不惜把腰弓成九十度。

像这种首映式,为了炒作,在剧中饰演情侣的男女主角一定要亲亲热热同时进场,让影迷们兴奋到尖叫、痛哭。

《情归天堂》却有点奇怪,女主角是由导演牵着小手走上红地毯的,楚君威是独自进场的,他连Pose都不肯摆,目不斜视向前走着,面无表情地无视影迷拼命的尖叫,只是在瞄到那个半眯着眼追着明星拍照的纤细身影时,扬了扬嘴角,走到前面,停下了脚步。

林妹妹恰好抬头,镜头正对着他,本能地一按,来了个近得不能再近的大特写。

“我们一起拍个照吧!”楚君威抬起手臂,就想揽林妹妹的肩。

林妹妹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疯了!”她朝他瞪眼,努努嘴,示意他赶快离开。已经有其他记者好奇地看向这边,镁光灯亮如白昼,更别谈影迷海啸般的尖叫浪潮。

楚君威执着地看着她:“我们两个连张合影都没有。”

“现在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吗?”林妹妹咬牙切齿地用眼风刺他千百个洞,她的最后一次采访,不能被这个人给搞砸了。

“这是个好机会。”楚君威不怕死地继续说道,还上前一步,林妹妹吓得直后退,被没铺平的红地毯绊了下,不小心跌坐在地。

几百道视线齐刷刷地射了过来,她真想一口把这个欠身准备抱她起来的男人咬死。

“林记者!”笑吟吟抢着伸手的是楚君威的女助理,以前在片场见过,“楚先生,您请继续。”女助理礼貌地做了个请往前的手势。

楚君威不甘心地回首再回首,邪魅地露齿一笑。

现在好了,因这倾城一笑,她想不出名都难。影迷们看着她的眼神都像带了刀,她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地进了影院。

林妹妹急急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女助理跑过来挤着她坐,不掩饰好奇的眼神盯得她毛毛的,不住抚头发擦脸:“我脸上很脏吗?”

女助理扑哧一笑,凑过头,耳语道:“听老刘说楚先生在追你?”

“没这回事。”林妹妹毫不迟疑地否认,“他对我只是愧疚,那天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日全食,他不小心碰了我一下,我掉进冰湖中,就这样……”

女助理一脸“谁信啊”的表情。

林妹妹挫败地耷拉着肩。说真的,她也不信。

“影迷们把楚先生捧上了天,不知和他相处之后,她们会作何想?”女助理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声。

“他……很难相处?”

“嗯,不是一点,搞不清他是台湾还是香港的遗少,或者是什么远古世纪的怪人类,竟然不会用钢笔、圆珠笔,写个便条都是用毛笔,而且还是那种繁体字,我都不大认识!林记者,你怎么了?”

林妹妹的心跳有点不规则,她轻轻地抽气,清眸一动不动,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什么,你继续。”

女助理轻轻一笑:“你也觉得匪夷所思吧,但他偏偏就是那样的人,你看那个画面—”女助理指着片花里男主角和女主角深情拥吻的一幕,“那是假的,是电脑合成的,他连碰一下女主角的手都不肯,更别谈接吻了,他宁可对着一团空气声泪俱下。唉,明明很简单的戏,都被他弄得好复杂。不知该说他古怪呢,还是说他守旧。不肯开汽车,不肯用手机,那一头长发碰都不能碰,有时还硬要把白话的台词改成文言文。我以前也跟过其他明星,可是没有谁像他这么难伺候的,一双冰眸冷飕飕地看着你,让你直哆嗦。老刘也是当红经纪人了,人家都是明星听经纪人使唤的,老刘却随着他转,我估计老刘说不定有点怕他。像今晚这个走秀,老刘嘴都说肿了,让他陪女主角走个红地毯,他眼都没抬,只当没听到。咦,林记者,你哭了……”

女助理本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心中的苦楚,却不知怎么的惹哭了人家林记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难道林记者知道了楚君威的本来面目,失望到痛哭吗?

林妹妹拼命拭泪,越拭泪流得越凶。一个疯狂的念头浮上脑海,而且越来越清晰!

是你吗,老公?真的是你吗?你来接我回家了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心狂跳得恨不能破腔而出,她只得拼命地按住心口,大张着嘴呼吸,纤弱的肩不住地抽动。

怪不得会把君问天的身影与你一再重叠,你说“时辰”,你对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清醒呢”,你说“我是你的责任”,你说“我是不是同性恋,你该死的不知道吗”。你的拥抱、你的吻、你的味道都是那么熟悉,以为是错觉、寄托,原来不是。

“林记者,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女助理内疚地蹙起了眉头,看着哭得像个泪人儿的林妹妹。

林妹妹带泪微笑:“不,我很高兴听到这些,是真的,我好高兴。”

“你……不会接受他的追求了吧!”女助理小心地问,老刘布置的任务可真艰巨,让她一定要在楚君威深陷时,令小记者自己打退堂鼓。

林妹妹以笑作答。她不止要接受他的追求,还要以一辈子相赠。

首映式一开始是歌舞表演,然后是主演们上台与观众见面、答记者问。

楚君威阴着张脸走上舞台,女主持人的嗓音不知怎么的尖锐了起来。她还没说让记者提问,发现角落中已经有人高高地举起了手,哦,是个卷发的女记者。她不悦地想装作没看见,没想到楚君威看见了,指着角落,示意女记者发问。

黑白分明的清眸紧紧地锁着台上那个让她午夜梦回的身影,她笑靥如花,仰起小脸,高声问:“请问楚先生,你相信这世上有穿越吗?”

四周突地一片寂静,连外边的树木都像静止了。

默默流淌的是八百年来永不停歇的时光,跨过元朝、明朝、清朝……直达二十一世纪的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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