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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断袖之论

作品: 无醉 |作者:昕言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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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他斯斯文文地屈指弹了下无瑕的白衣上本不存在的灰尘,睨了眼那本春宫册,“小哥儿莫非有兴趣找在下一试?”

少年不料转瞬惹火上身,登时阵脚大乱,扔了书羞得舌头都结上了,“你胡说……我我……你……我才没有……”

“没有么?”尾音轻扬,痒痒地搔人耳鼓。眼角魅惑一挑,就是万千春风桃花。

少年吓得往后缩了缩,狐疑着上下一通打量。忽然扑哧乐出声来,吐了吐舌,“少吓唬人了,你才不是那种人!”

“一面之缘,小哥又凭何断定,在下是哪种人?”

“因为……”对面的少年迟疑了下。原因很简单,是因为那人的一双眼波——净如水,净得无绪无澜,好像只倒映着莲灯的水波光影,恍惚深幽——浮泛猥琐之人,如何有这么一对叫人有些胆寒的幽瞳?

他踌躇片刻,却嗨了一声,大咧咧地迎上去一掌击在那人的肩上,说得理直气壮,“不因为什么。谁叫你刚才不厚道,任我翻那烂册子却不吭一声。这下咱们算扯平还不成?反正我说不是就不是,你这人心眼真小,还要啰唆几句才够?”

莫怀臣忍俊不禁地摇摇头,“这么说,我该给你赔个不是了?”

恰好一阵夜风轻送,几缕墨丝便拂过他微眯的桃花眼,唇角染笑,白衣胜雪,越发倜傥如云外的仙人一般。也难怨过往的女子都乱了体统,远近眼珠子不错神地凝望着,眸子里的倾倒艳羡直快化作水汽丝丝地漾出来。

少年陡然也瞧呆了,只觉得小心肝不期然扑扑蹦了几下,回过神来赶紧撤开眼。说也奇怪,对着的分明是同一张笑面,却较方才感觉莫名亲近了许多,倒是不讨人厌的样子了,就豪情万丈地继续大言不惭,“算了算了,一点小事本少爷也不计较。我看你也蛮上道的,下次请你喝酒!”

那人却似乎做了真,“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如何?”

“咳……”少年想到什么,龇龇牙,有些遗憾了,“算了,我不过随便说说。你这人看来也不错,可惜我出门难,约了大概也出不来。喝酒是没戏了,就此别过啦!”

“这就要走了?”他似乎也不意外。

“嗯,时候不早了,我再不回去会挨罚的。”少年边说边俯身一指掐在倒在地的余生鼻下人中,低声嗔笑,“该,诓我看那烂眼珠子的东西,再冻你半夜才好!”

余生略微□□,似乎转醒了。少年才伶俐起身拱手,“相逢就是有缘,公子多保重!”

莫怀臣也不留人,“小哥也保重!”

少年点点头,略钻了几钻,转瞬没进了人群。

身后的人负手望向她消失的方向,神色复而收敛,一派高深难测。

不可见,不可交,于是索性连名姓都不相问。好个敏捷断然的性子!

历越国第一大学士的三女,历越盈丰太后亲封的瑞明公主杜倾瞳呢……若非今夜要追捕中计而来的堰丘之虎,他原本对这个撞上来的梁王妃殊无探究之心的。毕竟当年一举扳倒她的新婚夫君梁王李泓,将位高权重的皇上亲弟就地正法的人,就是他莫怀臣本人。

不过,又如何呢?莫怀臣极轻地嗤了一声,略扬手,几个装扮得与游人无异的敏捷汉子迅速现在身侧,声行整齐划一,“大人有何吩咐?”

他只是淡声问:“人来了没有?”

柴青垂首禀道:“那人刚才路过关帝庙,现往前头人多的地方去了。属下等已在玉琼楼前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大人令下!”

“好!”袍袖卷起一旋凛然寒意,“为了这人大费周章苦心大半年,今晚绝对不容有失。记着,本相要活口!”

众人严严齐声应:“属下遵命!”

夜愈浓了,深冬的寒雾茫茫流散开来,市井的灯花越发噼啪繁华。话说绍渊的上元节在三国之中最最不凡,这源于绍渊手艺人最精通上元面具的制法。或熊怪妖兽,或倾城佳人,或神或鬼,其色彩斑斓精描细绘,不只是求吉除秽的象征,佩戴着走在街巷上更是令人眼花缭乱,平添了多少热闹。

杜倾瞳一路好不羡慕,倒不敢再多逗留,只是加快了步伐回去寻杜魏风。说起来自己今天先是勉强师兄作陪偷溜,后来又为了那本破册子,非要吃那新蒸的八宝翡翠糯玉糕,哄着他去排那长龙般的队。回头真惹怒了一板一眼的杜魏风,可就糟了。

寻寻寻,一直行到人龙尽头,居然没觅见师兄的影子。逢了掌柜的将一屉糯玉糕摆了上来,翡翠晶莹甜香四溢的。倾瞳自知理亏,只得苦着脸离了摊子,踮起脚且走且四下张望。才出一个街口,急匆匆的步子蓦然顿住了。

不远处的阴暗树影里,一个中年汉子背身往一个灯笼上撒了层幽绿光粉,然后牵起身边一个丁点高的孩子混进人群。

戒备擦肩之时,倾瞳微吸下鼻子,眉心就跟着蹙起了。

这味道这颜色,不会有错,花落尘寰“月迷殇”。

剧毒“月迷殇”,除了在暗里能见一点青芒,就是刚才撒开时有丝落尘花独有的香气。半刻工夫后便无色无味,却可以只通过肌肤微触令人染上剧毒,随人血脉流窜越快,毒性便越猛烈,最终叫人七窍流血痛呼而死。

这个看似普通的汉子与何人结怨,要弄这么歹毒的东西去害人?

一时好奇心起,隔着人用力一拥,身前的路人们登时咒骂着挤作一团撞上了更前头的汉子和小孩。那两人并未太受打扰,镇定自若地护住灯笼继续前行。

他们身后的人群里,一块四方腰牌落在某人手心。清明的视线,凝在上头那个鎏金的“莫”字上。

在这开元城中,享着皇家一般待遇,敢在腰牌上都烫着金的“莫”姓之人,只有一个——绍渊丞相莫怀臣!

骤然忆起三年前的那一日,漫天遍地的鞭炮声,自开元城门一直沸腾到那座高阔威仪的梁王府中,扑面的都是喜气嫣红。她由着人领上软而又软的长毯,行了那夫妻大礼。那个男人仅在对拜时悄笑着对她说:“累了吧?放心,我会好好对你!”

她只觉得那时的梁王意气风发,也有几分丈夫的温柔。可惜那温柔,却并不长久——他拜完堂就受宣匆匆去了宫里,连她的喜帕都未曾掀开——守着那雕花床边冷清清的直到半夜,等到的是一纸皇谕,梁王李泓勾结私党,逼宫篡位,其罪可诛,已于庭前正法。即日起,梁王府一应财物尽数充归国库,着遣散府中家奴。念其王妃初至绍渊,准其戴罪之身留于梁王府,不得擅离。钦此!

领了旨叩了头,自己起来做的头一桩事,居然是定而缓地将合欢酒斟了满满一盏。仰脖,一饮而尽。

合欢酒烈,她于是就醉倒了。

没喝醉,也只能醉!

皇上说梁王造反,那么梁王就一定是造反当诛,哪怕梁王策动惊天宫变的这一日不巧到恰好是他自己的大婚之夜。

为什么?不过就是梁王在绍渊权重一时,还招摇地迎娶他国公主,于是乎树大招风,终于犯了绍渊帝王的忌讳。可惜父亲心机万千,终没抵过二姐在历越皇帝余承天那里的一句枕头风,自己必须远嫁,然后无可避免地成为了这场政局中的棋子。

而莫怀臣,是这盘棋局的赢家。

李泓一倒,当时仅为区区尚书令的他便登上位,那些关于莫相庭前力诛逆贼的传言,更在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当然,如若当年稍有差池,血溅皇城的人也许就会变成这位如今高高在上的绍渊丞相。不过杜倾瞳以为,至少自己,仍有充分的理由不喜莫怀臣此人的。

横竖现在找不到师兄,去瞧瞧这个黑心丞相又在大动干戈闹什么玄虚,也不为过。

当然,也纯是去瞧热闹而已,她并不打算管闲事。

幸而街巷人流络绎,倾瞳也不需十分费心,一路轻轻松松跟到了“玉琼楼”。见前面两人停了步,汉子将灯笼交到孩童手中,她便闪到旁边的枯柳树下头。

前方人声喧嚣,一辆雕花马车从石桥上隆隆滚过。

马车后头,隐约行来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平凡的虎王面具,平凡的布衣蓝衫,唯一不同寻常的,也许只是他比一般的绍渊百姓足足高出半个头去,进退间独特醒目。

那人只是在人流中不徐不疾地漫步。

前头的汉子和孩童飞快对视一瞬,齐朝那人方向慢慢逼过去。

所以……

杜倾瞳一眼认准了那个蓝衫人,编贝细齿轻轻咬着下唇,有些看好戏地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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