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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瑞雅手指点向的地方，是小城卡乌斯季塔列亚。
“Future爆炸后，SEVEN袭击人类领地，靠近北冰洋的港口全都被夷为平地，只剩下卡乌斯季塔列亚。它是唯一的进入北冰洋的入口，支持这场战争的援兵、物资全都通过这里运输。只要打下卡乌斯季塔列亚，人类就再也得不到任何补给。子弹会打光，粮食会吃光，甚至连蒸汽巨舰烧的煤，也会烧光。北冰洋的几十万军队，将成为孤军，而且是没有任何补给的孤军。你能在这成为现实之前，打下冰城吗？就算能打下，你能把SEVEN屠光杀净吗？如果不能，迟早有一天，你和你的军队将全部埋葬在北冰洋中。”
“这一招，用你们的话说叫围魏救赵，但我走的这步棋，你必须得应。皇帝陛下，你还有资格不赌吗？”
盯着她压在卡乌斯季塔列亚上的手指，卓王孙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芙瑞雅抓住了他的软肋。
卡乌斯季塔列亚，的确是人类的弱点。一旦受到攻击，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都必须得去救。
他冷冷盯着芙瑞雅。芙瑞雅逆着他的目光，分毫不让。
他眼中露出一抹讥嘲：“我不得不应吗？你太高看自己了。我这次带来了一百多艘蒸汽巨舰，在它们的围攻下，鸟都飞不出冰城！就算卡乌斯季塔列亚是我的必救之地，你又拿什么去攻呢？”
芙瑞雅笑了：“或许你并不知道，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重建现代文明所需要的能源，我已经找到了。”
她详细地跟卓王孙解释了“母体”的建造。
卓王孙听得很认真：“恭喜你迈出了关键的一步。但那又如何呢？”
芙瑞雅：“‘母体’要是能造出来，我就能造出一座浮空岛。你可以将它想象成一座超大型的空天战舰，能让两百多米高的冰山飞行在天上。”
听到此话时，卓王孙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一抹惊讶。
冰山飞行在天上？
虽然他取得了托马斯计划的胜利，部分的恢复了蒸汽文明，造出了蒸汽巨舰，但由于蒸汽机过于笨重，不可能造出飞机来。蒸汽文明虽然帮助人类重新成为陆地与海洋的霸主，但天空仍然是禁区。
如果芙瑞雅真的造出了飞行在天上的浮空岛，那她将拥有绝对的空中优势。而现代战争有一条铁律，就是拥有空中优势的一方，必将获得最终的胜利。
浮空岛将会使蒸汽巨舰成为移动的靶子，人类对冰城的封锁将形同虚设，它可以轻易打下卡乌斯季塔列亚，封住人类的退路，并对人类任意一点进行轰炸。
它是足以扭转战局的利器。
但卓王孙并不动容：“造一艘空天战舰，可不是容易的事。没有十年八载别想成功。而我最多三天，就能打下冰城。你这想法，跟你想重建现代文明的理想一样，始终是镜花水月。”
“是的。”芙瑞雅也自嘲的笑了笑，“那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一个月，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就能将浮空岛造出来。”
卓王孙看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给你一个月？我现在就可以打下冰城。”
芙瑞雅：“你能不能听听我的赌注？如果我输了，我会跟你回去。如你所说，留在你身边，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要我说什么话我就说什么话。”
卓王孙沉默了。
这是他自己开出的条件。让她说什么就说什么，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座上的乖巧傀儡。
但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这样。
卓王孙淡淡说；“如果，我要你重新爱上我呢？”
芙瑞雅犹豫了片刻，而后用笃定的语气回答：“我会努力这样做。哪怕最终我做不到，我也绝不会背叛你或者离开你。”
“以余生为赌注吗？”卓王孙缓缓点头，“很好，但我想知道，你获胜的信心何在？”
芙瑞雅：“因为我相信我追寻的是对的，我相信我一定能做到，不管它多么不可能。”
卓王孙：“但它的确不可能，没有人能在一个月内造出一艘空天战舰。”
芙瑞雅：“是的，看上去的确不可能。但我本就不该有这次机会，如果你不答应，我追寻的会跟冰城一起湮灭。你答应了的话，虽然给我的是一个极微小的可能，但总比没有要强。我能做的就是努力抓住这个极微小的可能；如果我抓不住，那我就用它来跟我的梦告别。从此，我承认我失败，我承认我做不到。”
“所以，我求你给我这个机会。”她诚挚的望着卓王孙，“如果你曾经爱过我，哪怕现在仅剩下回忆，请给我一个与梦想告别的机会。”
卓王孙深深凝视着她。
自从合众国最后那次庆典，这是她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软弱。此前无论多严酷的风雨，她都倔强的抬着头，从来不肯低下。
他从未为她遮过风挡过雨，她经受的风雨都是他给予的。他完全可以不理会她的请求，径直攻破她的城堡，掳走她，囚禁她。一个月前她曾让他感受到痛苦，也可以施加于她身上。
“我给你一个月。”他毫无表情的说，“我会将所有军队都从冰城撤走，驻扎回沉渊冰原。在这一个月中，我不会用任何形式来干涉你，就算只用打个响指就能让你失败，我也不会出手。甚至，你需要什么，都可以来找我。一个月后，只要你能造出浮空岛，我就认输，我承诺人类一年之内不会进入北冰洋。”
芙瑞雅：“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卓王孙：“那很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以走了。”
芙瑞雅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干脆，反而愣了一下，见卓王孙不再说话，她向外走去。到门口时，她顿住了脚步。
“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答应吗？”
卓王孙：“因为我对你的赌注很感兴趣。你说，要是你输了，你会尝试重新爱上我，让我告诉你吧，如果你输了，我也会尝试重新爱上你，我会背弃我之前做的所有事，不再征讨你，追杀你；我会对你好，即使为了你违逆整个世界。”
“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吗？即使现在看来，它百分之百会发生，但你告诉我，它会发生吗？”
他注视着芙瑞雅的双眼，一动不动，似乎想望入她的灵魂。
终于，他收回目光，轻轻笑了，语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伤：“你问我为什么给你这个机会，我的回答就是，我也想给曾经爱过的我们一个机会。如果有一天，我注定要杀死你，起码在开枪的时候，我会对我自己说，我已经努力过了，我给过我们机会的了。”
返回冰城的路上，灰色的雪纷纷落下，这是这个世界沉入末日后的劫灰。
芙瑞雅一直在想卓王孙最后那几句话。
如果她输了，她会尝试重新爱上他，他也会尝试重新爱上她，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她知道他说这句话时，是真挚的。而她说那句话时，也是真挚的。想要他们再次爱上彼此，就得有一方彻底放弃自己的理想、背负、信仰，甚至道德。
如果她真的输了，她会放弃自己的坚持，帮着他维护他的帝国，只要人民能休养生息，她可以牺牲自己。这不也正是她做公主时接受的教育吗？
他们会有很漫长的一生，会有很多很多故事留下来。
不好吗？
终究只是个美好的泡影罢了。
芙瑞雅深深吸了口气，把所有思绪都压了下去。
那或许真的很好，但想要她接受，就必须先让她死心，破碎她的希望，沥干她的血。
所以她要踩着自己的血走一次，走最后一次。
走到支撑不住，倒下了，就爬。爬都爬不动了，她才会屈服。
芙瑞雅走后，卓王孙挥手召来兰斯洛特。
“准备撤兵。立即。”
兰斯洛特吃了一惊。人类占据绝对的优势，气势如虹，正当一鼓作气攻下冰城，永久解决SEVEN的祸患，怎么突然下令退兵？
他迟疑了良久，没有问出来。因为卓王孙向来只需要执行，不需要提问。
没想到，这一次卓王孙主动解释了。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也说明白了并不是真正的撤兵，而是用一月的期限跟芙瑞雅打了个赌。
卓王孙：“有这个赌，跟直接攻城没什么区别。”他语气很轻，似乎在说服兰斯洛特，又似乎在说服自己。
兰斯洛特静默了片刻：“还是有区别的。”
“没有。她不可能在一个月内造出浮空岛。”卓王孙打断他，然后冷静分析，“首先，这么大的岛，重量在百万吨以上，要想让它浮在空中并飞行起来，需要多大的能量？其次，岛要想在空中飞行，就必须得足够坚固，至少要相当于飞机的坚固程度。第三，仍以飞机为例，得需要在岛上造出多复杂的控制系统？三者缺一不可，至少要耗费数年的时间才能建成。仅仅一个月，绝无可能。”
兰斯洛特思维高速运转，从各方面进行推演。最终他不得不点点头：“您说的没错，这些问题，的确都不是能在一个月内克服的。除非是发生奇迹。”
“纵然发生奇迹，都不可能。”卓王孙加了一句，“所以，不必担心。一个月后，芙瑞雅认输，我们就可利用她皇后的身份瓦解一部分SEVEN，冰城顷刻可破。兰斯洛特，我们要度过末日，必须需要SEVEN，这一点我与芙瑞雅是相同的。区别只在于，芙瑞雅将SEVEN当成盟友，我则将他们当成燃料。无论哪一种，都必须保留足数量的活体——这是我现在放弃攻打冰城的原因。”
听到“燃料”与“活体”时，兰斯洛特轻轻皱了下眉头。虽然已是生死相搏，但他仍然无法接受，卓王孙用这样的词汇形容另一种智慧生物。
沉默片刻后，他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回到冰城后，芙瑞雅又一次受到了SEVEN的夹道欢迎。
卓王孙没有任何拖泥带水，芙瑞雅前脚离开，后脚就下令撤兵，围攻冰城的蒸汽巨舰们立即停火，与士兵们一起撤退。据鹰类斥候们回报，撤退的目的地，依旧是四十五公里外的沉渊冰原。
就连芙瑞雅也有些惊讶卓王孙撤的是如此快，在她返回冰城时，已经听不到任何枪声了。
对冰城的SEVEN来说，他们就是已经踏在死亡的边缘，眼睁睁的看着周围的同伴不断死去，下一个就是自己。但这时，他们得救了。
所有的SEVEN都涌到了冰城的顶层，迎接皇后回城。人数虽然多，但没有半点喧哗。他们是在表现自己的敬意，甚至虔诚。
长老会所有成员，连同玄青都列阵出席。
芙瑞雅一进城门，他们就一齐躬身行礼。
蜥长老：“皇后陛下，您真是太伟大了。您救了SEVEN一族啊。”
芙瑞雅：“他只答应退兵一个月。”
芙瑞雅第一句话，就让长老们的脸色惨变、。
上次和谈，人类答应退兵一个月，长老们欢欣鼓舞，这次同样是退兵一个月，长老们却如丧考妣。只因上次和谈时，SEVEN还觉得自己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一个月的缓冲时间，他们就一定能反攻。但这次，蒸汽巨舰的出现，催垮了他们的信心。一个月后，人类只会造出更多的蒸汽巨舰，力量对比更加悬殊，还不是死路一条？
在惶恐不安的气氛中，芙瑞雅用沉静的语气，将两人的赌约说了一遍。听到卡乌斯季塔列亚时，长老们的眼睛都亮了。
“皇后陛下，您不能打这个赌啊！您想的这个计策太好啦，您应该先告诉我们，咱们偷袭它，成功率会高的多。现在，人类皇帝已经知道了，他必然会派重兵前去防守，那我们还怎么打得下来？”
蜥长老大为遗憾，这么好的一条计策不是浪费了吗？
芙瑞雅摇了摇头：“偷袭？用什么偷袭？虎贲城，还是鲲城？”
蜥长老一怔，无法回答。
他们倚为长城的虎贲城与鲲城，在第一次交锋中就全被毁去。城中虽然还有兵，但根本无法突破蒸汽巨舰的包围，就算明知卡乌斯季塔列亚是人类的弱点，他们又如何去攻打呢？
长老们这才发觉，这个计策初听绝妙，但实际上根本不具有操作性。
蠡虎长老：“皇后陛下，这可怎么办才好？”
芙瑞雅伸手指着冰峰峰顶：“只能靠它。”
崔嵬的峰顶，尾之一族正在热火朝天的修建着。
“神迹？”长老们先是困惑，随即眼睛一亮，“浮空岛？”
“是的。只有借浮空岛的飞行能力，才能突破人类的重重包围，到达卡乌斯季塔列亚。也才能在蒸汽部队的重兵守护下，攻陷卡乌斯季塔列亚。陆地与海洋都被人类收入囊中，只有天空，才是我们唯一能翱翔的地方。”
长老们都纷纷点头，神色和缓下来。皇后陛下的分析让他们茅塞顿开，可以说，这条计策，只有在皇后陛下这里才是计策，在他们这里就只是个摆设。
他们再一次庆幸，有这样一位皇后。
苏妲却眉头紧皱：“可是，您的神迹，不是那么容易造出来的吧？这么一大座神迹，需要多长时间？十年？还是二十年？”
这句问话，一下子又将长老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们齐刷刷的望向芙瑞雅。
芙瑞雅：“正常情况下，的确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那、那……”蜥长老急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芙瑞雅：“要将神迹建起来，面临很多困难。首先需要极为庞大的能量，其次，要将岛体建的足够坚固，第三，要在岛上构建出复杂的符纹阵。三者缺一不可，而一项都需要耗费数年的时间。这也是卓王孙答应跟我赌的原因。坦白说，这些问题，我一件都解决不了。”
她的话，让长老们的脸色惨变。
“完了、完了。”蠡虎长老喃喃说。
芙瑞雅：“但，有一个人能解决。”
“谁？”蠡虎长老惊喜之极，急忙追问。
芙瑞雅平静地说出两个字：“龙皇。”
“龙皇？”长老们忍不住都重复了一句，不解的望着芙瑞雅——龙皇不是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你们不久前去过皇宫，看到被截断的顶峰了吗？你们知道为什么要截下200米？不是201米，也不是199米，而是恰好200米？”
这句话顿时吸引住了长老们的注意力，难道这不是随手划段的吗？
“因为龙皇当初在皇宫中亲手布下了龙皇神力圈禁，圈禁的范围，正是200米。200米的顶峰，连同整座皇宫，都在龙皇神力圈禁的加持之中，坚固无比，枪炮难伤。所以，坚固的岛体这一难题，早就已被龙皇解决了。”
蜥长老：“可是这一切，您是怎么知道的？”
芙瑞雅：“是龙皇亲口告诉我的。”
这句话，再一次让长老们震惊之极。
“你们想必以为龙皇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与北极断绝联系了吧？不，他仍然关心着你们。我来北极，是他谕示我的。直到现在，他还会出现在我的梦中，告诉我未来该怎么做。所以，这座神迹的真正建造者，不是我，而是龙皇。”
她看着所有人；“你们会怀疑龙皇建不成神迹吗？”
芙瑞雅的声音响彻整个冰城顶层，SEVEN鸦雀无声，全都被芙瑞雅宣布的消息震惊了。
但转瞬间，他们就全都沸腾起来。
“原来龙皇大人没有舍弃我们！我族得救了！”
“龙皇大人一定能建成神迹！龙皇大人是无所不能的！”
“皇后陛下与龙皇大人同在！”
“所以，我需要你们跟我一起建神迹。”芙瑞雅手指穹顶的龙皇巨像，满脸肃穆。“一个月后，我们要让龙皇的荣光布散到卡乌斯季塔列亚——北冰洋的最前沿。”
这句话一出口，就收到了狂热的回应。
“皇后陛下放心，我愿向您效忠！”
“力之一族听从您的调度！”
“尾之一族听从差遣。”
芙瑞雅望着众人，紧蹙的眉峰稍稍舒展开来。
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必须集合SEVEN族的一切力量，才有将浮空岛建成的一线胜机。
所谓龙皇与她的联系，自然全都谎言。让SEVEN全力支持她的谎言。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个月内建成浮空岛的难度有多大。卓王孙的估算完全没错，没有十年，根本不可能完成如此庞大的项目。在一个月内完成十年的工作，不是“近乎于”不可能，而就是不可能。
她并不是中二病患者，认为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只要有爱，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之所以提出一个月的期限，是因为她知道这是卓王孙能答应的极限。
她只能在一个月内，尝试去完成这一不可能的事情。
多一天都不可能谈下来。
她为自己设了个倒计时，今天是第一天。三十天后，她会亲手埋葬自己的梦，做他人王座上的傀儡，皇冠上的装饰。
但在此之前，每一天，她都会为那个梦拼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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