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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了整整四日，赵解忧拼尽全力维护岌岌可危的宋家宗庙，毫不退缩。
赵毅和太皇太后在最后关头被赵解忧劝服，终究是消了本就不该有的念头。
只是，赵毅的言语仍然萦绕耳边。
“解忧，你不恨吗？你恨的。父亲大人一生忠诚，却换来这样一个结局。从头至尾，宋晟都没有完全地相信过父亲。如果，忠诚在帝王眼中什么也不是，权势才是保证。你又怎能保证若干年后，宋家的天下里，赵家在哪一隅苟延残喘？”
赵解忧想说，未来不可知。
宋晟或许只有那一个，而他已经死了。
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又何必去强求呢？
也许千万年后，世上不仅没了赵家，恐怕连宋国也消失于历史汪洋之中。
可最后只说了，“父亲最看重的就是对帝王的忠诚，子承父业，你应继承父亲的遗志。”
赵毅流下两行热泪，道：“解忧，你总是知道什么能让我退让。”
与赵解忧强硬的态度不同的是，苏童从一开始就呈颓势，节节败退，最终在与赵解忧两败俱伤的情形下，突然离开宋国。
无声无息地离开，仿佛天地间都失去了这个人的痕迹。
赵解忧眉目冷淡，问身后的敬言：“他以为，认输就可以了吗？”
敬言无言，眉中都是对赵解忧如今态度的担忧。
“自然不行。”人未至语现行。
赵解忧缓缓回身，面色稍霁，却没有流露出笑意来。
白江树信步走来，在赵解忧面前站定，又重复了一遍，“自然不行，你说是吗？”
嘴唇几张几阖，最后吐出的言语没有让白江树失望。
见状，敬言也不再留下，悄无声息地隐退。
静默片刻，赵解忧才开口道：“不过四日，就搭上了上万人命，何其残忍。”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低沉。
有一半功劳是她贡献出来的。
而她连眼也没有眨一下，就下达了那样的命令。
“没有谁是无辜的。”不待赵解忧说出下一话来，白江树抑扬顿挫地说道，眼睛一瞬不错地看着赵解忧脸上的神色。
人生而有罪。
错便错了吧。
赵解忧抓住所有的蛛丝马迹，加上强大的情报网，苏童还是有马脚露出来。
不是苏童的能力衰弱，而是赵解忧的才能终于得以完全发挥。
她对苏童的恨意铺天盖地。生父、养父，还有赵毅，赵解忧没有理由不恨。
他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去达成自己的目的，却偏偏要招惹赵解忧。
或许他的本意就是刻意来招惹。但赵解忧已经不会再去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她要的只是打压苏童，让苏童再也无还手之力。
死灰复燃，对于苏童是常态。
一个追一个逃。
赵解忧的耐心早就消耗完毕，对苏童也越来不手下留情。
人命如草芥，用来形容苏童的手下再合适不过。
这场不为人知的战争会持续多长时间，赵解忧心中也没有任何底。
苏童太过可怕，如野草，生生不息。
但无论多长时间，赵解忧都耗得起，也等得起。
除却天赐，这是另一个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白江树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但看着赵解忧神色总是郁郁，不见浅笑，也心生一丝叹惋。当时的赵解忧，太需要一个宣泄口，否则压抑着，他也无法确认赵解忧能否如正常人了。
可是，赵解忧迷失在复仇当中。
他也忘了，曾经的赵解忧是何模样。
仇恨让一个人面目可憎。
但，赵解忧还远远没有。她清醒地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罪孽，手上又有多少条性命。
一本不知从何时出现在赵解忧手中的账簿，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一笔一划的“正”。
无数个，排了一页又一页。
即便是白纸黑字，也令赵解忧触目惊心。
人生而有罪。
区别在于，是否能够虔诚地消除罪孽，或者再犯罪孽。
她的罪孽早已洗不清了，也无法再得到任何救赎。
一夜一夜难眠，赵解忧的精神出奇得差，却在天赐面前出奇得正常。
“我们离开宋国吧。”敬言再也看不下去，第一次向赵解忧表达他的意愿。
赵解忧轻挑眉头，面上显出一抹浅笑：“去哪儿？”
“任何地方。”
对于说服赵解忧离开这件事，敬言没有抱任何希望，却得到赵解忧一个低沉的“好”字。
敬言、敬玉、天赐和赵解忧带上足够的盘缠，一路南下。
也曾风餐露宿，也曾打尖住店，也曾打猎捕鱼，也曾摘果采菇。
也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曾救济天下惩恶扬善。
行至这日，再入一个平常村庄。
看到那身青衣，正在帮老人推车。
赵解忧眼中开始变得模糊了。
那个身影，熟悉又不熟悉，让她也亦无言。
脚步却还是跟了上去，听到他的嗓音，什么都记起来了。
或许，曾经刻意遗忘了，但又不曾真正遗忘。
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赵解忧收拾好了情绪，只剩下一双无波的眼眸，与他沉静的眼神相映。
“解忧。”他开口，带着时光的风霜。
赵解忧默默无言，相望。
若时间能静止，这一刻，也不错。
穆绝念没有对再见的赵解忧表现出过分的激动，反而像老友一般和赵解忧交谈，一路上言笑晏晏。
穆绝念没有怎么谈起现在的生活状况，也没有问赵解忧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只谈他人，只谈趣事。
刻意回避着，倒也融洽。
穆绝念身上穿的是粗布衣服，只有初见时穆绝念穿过。
风光不与旧时同，人却依旧。
穆绝念带赵解忧等人入了他在城中的府邸，较为热情地为他们接风洗尘，尽宾主之意。
赵解忧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但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直到，穆绝念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天赐的身上。
是了。赵解忧料想，穆绝念应早就注意到了。
天赐的面容和穆绝念太过相似。
如果这次穆绝念再问，“天赐是谁的孩子？”
她应会说出实情，会告诉穆绝念：“这是你的孩子。”
但，三日之后，赵解忧离开之前穆绝念也没有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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