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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许世友:魂归大别山(1)

作品: 开国战将 |作者:吴东峰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8-31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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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岭之在湖北河南间者,曰大别山脉,为江淮间一大分水岭,即周秦之冥也。今凿山通道七十余里,平汉铁路通过之。西起湖北应山县,东至河南商城,罗田至安徽霍邱,霍山诸县之间。旧于关上设关隘十三,曰黄土、平靖、武胜、九里、大胜、黑斗、白河、东黄土、穆陵、双庙、长岭、松子、钿锣。

自古南北战争,恒以此为重险。

——《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

神秘而匆忙的葬礼

一支奇特的车队,乘着夜幕的遮掩,悄然地驶出南京古城。

车队的顺序为:北京吉普、三菱中巴和两辆解放牌卡车。从车速和车距来看,这支车队的指挥井然有序,行驶相当谨慎。北京吉普缓缓前行,后面的车跟得不紧不慢,不远不近。没响喇叭,没亮车灯,静悄悄的夜空只有轮胎擦地而过的咝咝声响。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如烟飘来,又慢慢消散。那声音似哭似笑,又似乎在叫,有几分神秘,几分苍凉。

车队所乘载的人物和它的规格很不相称,他们是南京军区副参谋长范志伦和干部部副部长、营房部副部长、管理局局长等一行,荷枪实弹的随从们手持步话机。如果按照衔级规定,这批将校军官乘坐的应该是当年的皇冠、桑塔纳等高级轿车;而此刻,他们都不得不屈尊挤在一辆狭小的吉普车和中巴车厢内,饱尝颠簸之苦,呼吸混浊空气。

尽管如此,他们仍然丝毫不敢怠慢,不敢松懈,以至于从每个人紧张严肃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们正在执行着一项非同寻常的特殊任务。

车队在江淮丘陵飞驰!

车队在大别山区盘旋!

车队途经滁县、合肥、六安、固始……几乎都是夜深人静时通过闹市区。经过两夜一天30个小时的长途奔波,这支奇特的车队终于按照预定方案、预定路线、预定时间到达目的地——河南省新县乘马岗许家村。

公元1985年11月9日清晨6时整,一场鲜为人知的葬礼在这里揭开了序幕。

南京军区范志伦副参谋长站在一个山冈上的墓穴前简单地讲了话,并宣布入殓仪式开始。全场肃立,向死者致哀。这时,十多名身强力壮的士兵和民工在墓穴上方支起一个三脚架,八根粗壮的尼龙绳从顶端垂下来,一口楠木棺材从解放牌卡车上被缓缓吊起,再慢慢移进墓穴。

在这口约有2000斤重的楠木棺材里,逝者身着一套老式军装安卧在褪了色的黄军被上,身上覆盖着中国共产党党旗,两边空隙处放着一瓶茅台酒、将军生前用的奥米茄手表、一台半导体收音机、一支猎枪和100元人民币。在所有的人绕着墓穴走过后,一位穿着便装的老妇人——逝者夫人泪流满面地把手放在逝者的前额上,后面跟着的子女也照样做了。

整个葬礼神秘、简单、匆忙,没有鞭炮声,没有哀乐,不准拍照,不准录像,也不允许一个记者在场。被允许参加入殓仪式的人数严格控制在200人以内,每人胸前挂着一朵小白花。虽然四周有警察和民兵警戒,但在葬礼进行中仍有不计其数的当地村民赶来向死者告别。墓地前摆着七个花圈,送花圈的单位有中共河南省委、中共麻城地委、中共新城县委、中共乘马岗乡党委、许家村党支部,还有两个花圈是死者的夫人及子女敬献的。

突然,轻轻的抽泣声变成了号哭。棺材盖被盖上了。四位士兵挥着铁锤把半尺长的钉子急急钉下去,施工的士兵匆匆动手埋土,然后盖上钢筋水泥特制的墓丘圆顶……

当金色的阳光照亮整个大地,可以清晰地看清眼前的一切时,葬礼已经结束,人们悄然离去。

此时,这座新坟墓安然地躺在绿色山野的怀抱,两棵挺拔的青松默默地矗立两侧,如同忠诚的卫士。四周万籁俱寂,偶尔从远处传来阵阵秋虫的鸣叫,整个墓地在茫茫山野中显得格外冷清、孤独,只有藏青色花岗岩墓碑上七个新魏体金漆大字在阳光照耀下不甘寂寞地反射着熠熠光芒——“许世友同志之墓”。

令人遗憾的最后篇章

人生的最后一页最难写。

1985年9月30日晚,南京市人民大会堂。舞台上,轻歌曼舞;舞台下,掌声不断。在喜庆的音乐声中相继登台表演的节目有:

少先队舞蹈:《队鼓声声》;

歌剧:《报春花》;

现代舞:《腾飞》;

独唱:《难忘今宵》;

曲艺:《金秋传喜讯》;

少儿节目:《百子戏春》;

昆曲:《牡丹亭·寻梦》;

歌舞:《祖国颂》。

国庆前夕,在南京市人民大会堂举办军民联欢晚会是每年的惯例,并没有什么值得注目的奇特之处。然而,经常参加这一活动的代表们却似乎从节目表上感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变化。因为往年上演的无非是《龙凤呈祥》、《空城计》、《三岔口》、《四郎探母》、《雁荡山》等传统京戏或昆曲剧目,而今晚台上演出的每一支歌、每一曲舞、每一出戏,如果放在往年,都是绝对不能登台的,更不敢妄演昆曲《牡丹亭·寻梦》。

舞台上的百花竞放,在这里并不反映当时的社会面貌。因为那时通俗歌曲和迪斯科等新潮歌舞早已风靡全国城乡。稍微细心一点的观众会发现,这一变化似乎和前排贵宾席上一位大人物的缺席有关。在演出过程中,那位其貌不扬、身材不高、衣着普通但却威风凛凛、令人怵然的将军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因为他是这个地区职务最高的属于中央首长级的领导人,以往的每次演出几乎是为他办的专场,内容也往往是满足于他的需求和爱好。

这就是许世友将军。此刻,他再也不能欣赏自己所喜爱的民族传统节目了——那曾经使他心醉神往的鼓点,那曾经使他目不转睛的亮相,那曾经使他大声喝彩的唱腔,那曾经使他热血沸腾的武打……躺在南京军区总医院急救室病床上的将军面色灰暗,满脸胡须,头发散乱,两颊深陷,身体发着高烧,眼前一片昏暗。

室内空气像铅块一样沉重。从医护人员的匆匆脚步声和亲人的喃喃细语中,许世友将军被明白地告知:肝部已经被病魔彻底吞噬,生命已是弥留之际,死神正在一步步逼近。曾多次勇猛打退敌人千军万马进攻的将军,此刻却在用显微镜才能看得见的病毒细菌的侵占、攻击下彻底败退,痛苦万分。他有时甚至想自杀以提前结束那无法忍受的痛苦。医生给他打了一针强心针后,将军从昏迷中苏醒。他略微动了一下身子,双唇轻轻张合着,似乎在说什么。

亲人们立即围上去,静静地倾听、猜测、议论……人们期望着一个辉煌的生命顶点显现——一首石破天惊的诗篇,一曲惊世骇俗的乐章,如叶挺在狱中写下“面对着死亡我放声大笑”诗句那样;如周总理要求把骨灰撒向祖国山河那样;如老红军陈洛平要求把自己身上的三块弹片留给子女当遗产那样……

是啊,将军一生戎马倥偬,南征北战,曾经在死神面前写下了多少泣鬼神惊天地的壮丽篇章。

23岁那年,担任农民自卫军炮队队长的许世友奉命攻打一座地主武装的山寨。这是一个由青石垒墙筑在两个相连山峰上的土围子,险峻无比,易守难攻。

在一阵锣鼓声和呐喊声中,许世友将小褂子一甩,举起削得尖尖的顶端涂着猪血并用油炸过的长竹竿,第一个往上冲(据说这样的竹尖锋利无比,可以致人死地)。当他快攀上墙顶时,却被寨上的敌方用竹竿把他捅下来。

掉进深山沟里的许世友竟昏迷了两天两夜,事后他回忆这段经历时说:“我醒来后,虽然浑身疼痛,心里却感到说不出的舒坦,好像睡了一大觉。死里复生,这是奇事。打仗总是要死人的,人死如吹灯,没什么了不起!”

在大别山进行反“围剿”的商潢战役时,那还是一个白雪皑皑的冬日,当时担任红12师34团团长的许世友奉命坚守豆腐店。第二天上午,该团一营就与敌人接上火了。许世友一听说一营打响了,立即带着通讯员往一营赶。这是他的老习惯,哪儿战斗最激烈,他就会赶到哪儿。许世友刚到,敌人就冲上来了。他挥舞着大刀,和战士们一起,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与敌人厮杀着,扭打着,追逐着……鲜血染红了白茫茫的山坡。

许世友指挥的34团硬是用刺刀杀退了敌人三个团兵力的轮番进攻,为我大部队包抄全歼敌人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军史上称“豆腐店之战”是着名的商潢战役中最激烈、最精彩的一幕。

万源保卫战,被许世友称之为“规模大、时间长,很残酷,以后再也没有经历过的恶战”。1933年11月,四川军阀刘湘集中20万兵力向红四方面军发动了长达11个月的围攻。许世友指挥的红25师奉命坚守在万源以南的大面山阵地。这里是万源的天然屏障,是至关重要的主阵地。刘湘在进攻大面山不到30里的地面上先后投入兵力达90个团,数量十倍于红军。

谁也记不清当时究竟打了多少次恶仗,谁也记不清他们打退敌人多少次集团冲锋,谁也记不清每天要牺牲多少红军战士,红25师的幸存者只记得,那时从师长到战士,每个人都有一把系着红布的大刀,都是纯钢打的,连砍十几枚铜板也不卷刃。但是在那场战斗中,差不多所有人的大刀都砍出了缺口。他们清楚地记得师长许世友挥舞着大刀,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冲进敌阵的情景。

那是大面山主阵地即将被突破之际,许世友让通讯员传令一位团长,要他上前沿督战。通讯员在慌乱中传错了命令,团长被召进了师指挥所。当将军看见这位团长气喘吁吁地跑进指挥所时,顿时怒火万丈,暴跳如雷:“叫你顶住,你怎么跑这里来!”团长一时不知所措,吞吞吐吐,将军挥手一枪,年仅19岁的红军指挥员就倒进了血泊。当许世友将军听到奄奄一息的团长说“不……是……你叫通讯员命令我……”时,甩手又一枪,通讯员应声而倒,以后的情景就更可怕……许世友将军当年的一位警卫员是这样回忆道:“我不会描写他那时的神态,可当时他那样子,实在叫人害怕。只听见他大喊一声:‘警卫排,跟我上!’挥舞着大刀跑在最前面。一名敌指挥官正举着手枪督促士兵冲进我方前沿阵地,冷不防许师长飞身跳到面前,挥手一刀,那指挥官的头颅竟向坡下滚出好远,而无头的身子还在挥舞着手枪向许师长扑来……”

虽然事后将军对错杀部下之事后悔不迭,但这件事的流传使将军在行伍中威名大震,一支不怕死的部队被带出来了。从此以后,将军指挥的部队以“敢死队”而蜚声全军。

沉寂了,都沉寂了;流逝了,都流逝了。那惊心动魄的枪声呢?那撕肝裂肺的呐喊呢?那悲痛欲绝的咒骂和呻吟呢?那狼藉遍野的残肢断骨和头颅呢?那千疮百孔仍迎风飘扬的军旗呢?都沉寂了,流逝了,无影无踪了,如同一场梦。

将军终于清醒过来。他张合着双唇,呢呢喃喃,断断续续地表述着自己的忧虑和希望。他说,最担心的是上级领导能否批准自己的最后要求。在这项要求中,他表示不想将躯体火化,而希望组织上允许将自己送回故乡土葬。多么令人失望、令人惋惜的临终嘱咐!这似乎和将军轰轰烈烈、成功成仁、尽忠尽节的一生很难吻合。

难道连最后一息的英雄气概和壮志豪情也随之消失了吗?但人们看到,此刻将军的眼光是热切的,表情是平静的,神志是清醒的。奇怪吗?它能和悼词中的“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无产阶级革命家、卓越的军事指挥员”的提法相谐么?

多么令人遗憾的最后篇章!

毛泽东留下邓小平签发的“特许通行证”

1956年4月,北京,中南海怀仁堂,绿肥红瘦,莺歌燕舞。

中央工作会议在这里举行。休息期间,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的毛泽东主席接过秘书送来的一份厚厚的报告。他微笑着翻看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用浓厚的湖南口音说:“书法不错嘛!”

这是一份用正楷书法写的在全党倡导实行火葬的倡议书。倡议书最后写道:“凡是赞成火葬办法的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请在后面签名。凡是签了名的,就是表示自己死后一定要实行火葬。后死者必须保证先死者实行火葬的志愿。”

毛泽东主席看完后,迈着大步走到一张大写字台前,拿起一支狼毫,挥笔在倡议书上潇洒地签上“毛泽东”三个字。这时许多中央领导都围上来观看,站在毛泽东右边的朱德顺手接过笔签了名。往后接着签名的是彭德怀、康生、刘少奇、周恩来、彭真、董必武、邓小平、张子意、谭震林、杨尚昆、柯庆施、陶铸、李井泉……

五个月后,中国共产党在北京举行了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参加会议的党、政、军领导都踊跃在火葬倡议书上签了名。当时不在北京或没有参加会议的同志听到这个消息后,也纷纷打电话和写信向中央表明死后愿意实行火葬的态度。

但有一个人却没有在火葬志愿书上签名。

他,就是刚刚被增选为中央候补委员的许世友将军。会议期间,许世友将军十分认真地向毛泽东表示,自己死后不愿意火葬。当时,毛泽东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一笑了之。谁都没有介意这段小插曲,因为对于这批正值年富力强、朝气蓬勃的共和国精英们来说,葬礼毕竟还是一个遥远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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