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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首章

作品: 海上月,心上人 |作者:纪长迦 |分类:现代言情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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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驶出山洞,窗外变得明亮的同时,也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

“全是汉字,真的可以看得懂吗?”一位西装革履的上班族看着对面的女孩,如是说。

林爱月放下手中那本中文版的《挪威的森林》,笑道:“是真的哦。”

上班族一脸惊叹。对于通篇密密麻麻的汉字,日本人总是这个反应。他把书拿过来,看到上面明显的翻折痕迹,问:“你应该看过这本书很多次了吧?”

“是呢。”

“为什么呢?”

“你知道里面那段’春天的熊’吗?我父亲就是用这一段话对我母亲表白的。”

“哇,那您父亲可真是一位浪漫的人。”

广播响起:“下一站,小川町,请下车的乘客,做好下车准备……”

林爱月闻声抬头,上班族提醒她:“是要在小川町下车吗?那您快把衣服穿上吧。”

林爱月报以一笑:“谢谢。”

套上羽绒服,戴上围巾和帽子,把《挪威的森林》收进双肩包,往肩上一甩,走向车门。

列车减速,站台上积了厚雪。小川町是青森县下属的一个小镇,而青森,在日本本州岛最北端,相当于中国的内蒙古,地广,人稀,整个冬天都覆盖着皑皑大雪。

走出站台,林爱月将车票递给外勤,听他用日语读法念出:“林爱月?(hayashi aizuki)”

“是lin ai yue,”林爱月笑了,看着对方脸上的错愕,补上一句,“我是中国人哦。”

“啊,原来如此!好的,请过!”

她总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样的解释,谁让日本恰好也有林这个姓氏呢。

积雪消融,路面覆了冰,走起来有些费劲。

进了候车室,林爱月找位子坐下。她要在这里等待去往一处深山的电车,那有一座疗养院,从一年前开始,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待上几天,看望两位老人。

眼看时间还早,她翻了翻背包,瞥到最里头躺了本日文原版的《一个人的好天气》。起初买回这本书,是相中它芥川奖得主的噱头,可她几次拿起都无法读到最后,一来二去,便丢在了角落。

一个辍学来到东京打工的女子的日常故事,实在令林爱月提不起兴趣——她品学兼优、博识多才,对于碌碌无为的女主,她只觉得是个废物。

林爱月还是把它抽了出来。权当是提升日语水平了。

没一会儿,门口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男人,在后的环视一圈候车室,指了一个方向——林爱月旁边,那还有两个空位。并非只空了这里,日本人习惯与人间隔一个座位,其他地方都已隔位坐满。

为首的男人走过来,隔着林爱月坐下,另一个站在他身侧,毕恭毕敬道:“先生,麻烦你系度稍等一阵,我呢边会继续联系。(先生,您在这稍等,我这边加紧联系)”

林爱月微怔,他们说的粤语。

坐着的男人没有说话,林爱月用余光瞥见他点了点头。不难看出,两人是上下级关系。以她的角度去看上级过于刻意,可看一看那位下级还是顺理成章的。

林爱月稍抬头,“下级”正对着她,戴一副黑框镜,大衣之下是规制的黑西装,整个人很精神,透着干练果决的高级金领气质。对方也注意到了她,看了眼她手中的日文书籍,不再理会。

“下级”正要说什么,满屋灯火在一瞬熄灭。唏嘘四起,停电了。借着微光,林爱月看见“下级”迅敏地转过身,将“上级”护在身后,面色警惕凛然。

架子这么大,这人来头一定不小。

人群没有骚乱,只有些许妇人在安抚受惊的儿童。很快有车站人员大喊:“请大家待在原地,小心别碰撞了身边的人,我们会很快解决故障。”

作为小镇交通枢纽的车站停电,麻烦大了。

议论声中,林爱月听到身边男人开了口:“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能这么容易就停电?”

是那位“上级”,他声线低沉醇厚,没有老板的倨傲,却不怒自威。趁着黯光,林爱月看向他。

——好帅,虽然只有侧脸,但高挺的鼻梁和削刻般的棱角轮廓,就足以构成一个英气的侧颜杀。

下级说:“先生稍安,我去找工作人员了解一下情况。”

“先别去,现在别给人添乱。”倒还是一个细心的老板。

另一头,两个车站人员打开配电箱,对几个开关抠来抠去,却不见什么反应。

“配电箱没有作用,怎么办?”

“给维修人员打电话吧。”

一阵电话交谈之后:“唉,雪太大,多处供电都出了问题,维修人员全忙,那边说我们还得等一等!”

“等多久?”

“半个小时。”

接着是一声惊呼。车站停电半小时,这可是大乱子了。

刚进车站时,林爱月就习惯性地观察四周,对车站供配电情况大致有了数。她起身走向他们:“不好意思,请问,车站有几个箱式变电站?”

二人看向她,处理配电箱的回答:“有三个。”

“那哪一个放置的地方积雪最严重呢?”

对方面露惊讶:“……您是在电力公司上班的人吗?”

讲粤语的上下级两人看向林爱月,听到她说:“不是啦,只是电气方面的研究生而已,积雪消融,大概是水渗进箱子缝隙里破坏了电路,有些故障是可以简单解决的。听你们说维修人员要很久才能过来,停电对车站很影响,我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两人相视一眼:“请跟我过来。”

三人来到室外一处箱变前,箱子四周积雪没过膝盖,缝隙滴着水,看来她的判断是对的。

“就是这个箱子积雪最多了。”

林爱月打开门,大致检查了阵:“先去关掉电源总开关,请问你们有手套和电表么?”

“有的,我这就去关电源,把东西拿过来。”

一人离去,剩下另一个看着正仔细盯着变压器室的林爱月,有些懵。这么漂亮的小女孩,怎么捣弄这种东西?可她的眼神,确像是搞科研的。

很快拿到手套和电表,检测完所有开关,林爱月直接伸手”啪啪啪“关掉几个闸门。工作人员看得目瞪口呆,直问:“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爱月头也不抬:“真空断路器自动短路了。”

“……什么?是需要更换什么器件吗?”

“不用,这个东西会在故障出现的一瞬切断电路,它有一个灭弧功能,防止火灾发生的,电路恢复后会继续正常工作的。”

“……?”

“我把出问题的支路切断了,”她关掉最后一个开关,合上柜门,“去把总开关打开吧。”

一瞬间,车站恢复了明亮。

林爱月往回走时,看到门口立了个高大的人,她对上那人的眼,这才看清了“上级”的模样。剑眉,鹰眼,脸庞冷傲而刚硬,衣着从头到脚一丝不苟,西装裤长度都严谨规制得不差毫厘。

他也在看她,目光带着赞赏。看来他们是目睹了她处理电箱的全过程。

他眼神温然,却让林爱月莫名生出种压迫感,明明不知其名,不知身份,这种强大气场,仿佛是从他的骨子里透出来。

以至于她没敢过久接触他的目光,匆匆别开了脸。可就在她经过他身侧时,他胳膊一抬,拦了她的去路。林爱月眼带诧异望他,男人递过另一只手,用英语说:“你的东西忘了。”

林爱月低头一看,是她的学生卡,应该是夹在书里掉出来的,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院系,以及她在背面附上的手机号码,以防丢失。

她倒吸一口冷气,一把夺回卡片,弄得男人都跟着一愣。她憋了半天,最后只吐了两个字出来:“thank you.”并非她有心隐瞒身份,只是不知怎的,对着这个人她连话都说不利索。

她没再多看他一眼,进了车站。

工作人员带领导过来道谢,正说着,有人领着两位穿制服的人急忙跑进车站,大喊:“我找到维修人员啦!这两位是电信的员工,刚好在附近工作……怎么这么快就来电了!”

电信,是日本最大电讯运营商之一,虽然不是专业的电力公司,但检修信号基站的人,必定也是会检修电路的,所以才找了他们过来救急。

虽是电信员工,制服上的银白色标志,却是亚际集团的象征。这家企业总部位于中国香港,是电信的绝对控股者。

“真是太麻烦两位了,辛苦你们跑了一趟,刚刚这位小姐已经解决了电路故障了。”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爱月,那两位工人打量着她,难以置信。

“请问是出了什么问题?”

林爱月:“问题不大,箱变漏水,开关柜支路出了问题,我切断了几个支路就好了。”

“小姐也是电力公司的人吗?”

车站人员帮她回答:“可不是,她是这方面专业的研究生呢!”

“好厉害啊!请问是哪所学校呢?”

林爱月挠着头,浅浅一笑:“东京大学。”

所有人眼色变亮。这所日本最高学术殿堂的学生们,行走在全国各地,都能得到这样的反应。

“太厉害了!请问是青森人吗?周末回家来了?”

林爱月摇摇头:“不是呢,我是中国人,过来青森是有些事。”

“原来如此,中国人真是太厉害啦!”

每当此时,林爱月才会觉得,自己的优秀是真正有意义的。行走在国外,一个人的优劣,代表了一个国家,别人看到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国家。

车站人员一再诚恳致谢,林爱月快红了脸。这时终于来了电车,她在几人的簇拥下往外走,一抬眼,上级还站在那,直视着她。想必他是听到她的自我介绍了。

为表歉意,林爱月最后给他一个微笑,跳上电车,在他的目送中渐渐行远。

一旁的下级笑了:“刚才看她看日语书,我没有多想。不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居然读这种专业啊。”

应绍衍收回目光,问:“车到了吗?”

“十分钟后就到。机场那边刚发来消息,直升机准备好了,疗养院那边也确认过,可以降落。”

……

辗转两个小时,林爱月最后在路边下了车。接着是个小时的徒步行走,穿过蜿蜒逼仄的山林小道,才终于见到疗养院的入口。

正值午休时间,院中鲜少有人走动。一栋栋独立的楼房,宽阔的花园景致,还配备许多运动场,与其说是一座精神病疗养院,不如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乌托邦世界。

这里的一景一物,几乎再现了文学巨匠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中的疗养院“阿美寮”。

最初有朋友告诉她:“我发现了和《挪威的森林》里很像的一座疗养院,最近准备带一支医疗志愿队过去,你要不要跟来看看?”

所以她来了,然后成为了这里的一份子。

轻车熟路来到一幢单元楼前,有护士扮相的妇女正在门口扫雪,爱月蹦跳上前:“游子!”

游子闻声抬头,露出笑意:“是小月来了,这雪真大,一路辛苦了吧?”

“路有些难走,没事的。”

“真应该马上迎你进屋喝杯热茶,可是不巧,青子正在午休呢,你先到我那里去坐坐,好吗?”

这个青子,是一位年过八十的老奶奶,在这座疗养院里已经住了超过三十年,精神却一直没有恢复正常,她正是林爱月留在这里的原因。

最初来到这里,朋友是为了医疗,林爱月是为了村上春树。当时的青子已经患了数十年的失语症,除了专门管她的护士游子以外,谁也认不得。

“青子奶奶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林爱月曾走访院里的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

“哎,也不知道年轻时经历了些什么,真是个可怜的人呐。”这是她得到的最多的回答。

林爱月:“我想奶奶也应该正在午睡,那我先到应爷爷那里去,这样的下雪天,爷爷一定高兴坏了,舍不得睡觉的。”

“好的,等青子醒了,我再去叫你。”

别了游子,林爱月改道去向另一幢房子。

青子的确是日本妇女,而这位应爷爷,祖籍广东,后来下港经商,听说做得家大业大,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曾几度抑郁自杀,于二十几年前来到了这所疗养院,直到今天。

也许是因为在这偏僻的深山里竟能遇到一个中国小姑娘,应爷爷非常喜欢林爱月。

她的出现,给两位古稀老人的生活带来了色彩,疗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们都感激不尽。

按下门铃,开门的是应爷爷的管护医生,他说应爷爷正在门廊上看雪,应爷爷大半辈子生活在南方,没见过雪,来到青森之后可是把他高兴坏了。

林爱月进了屋,应孚海正坐在门廊上,身上披着他最喜欢的那件厚厚的军大衣,笑赏外面的雪景,他脸上的皱纹全都挤到了一块。

林爱月走近他,用中文乖巧地叫了声:“应爷爷。”

一听到这声音,老人十分惊喜,回头看她:“是小月来了啊!”

“是啊,应爷爷,您的气色又好了不少呢。”

“因为小月来了,爷爷高兴呀!”

林爱月正哄着老爷子开心,医生过来了:“应老先生,您的孙子已经到大门口了。”

林爱月微讶:“应爷爷,您的孙子今天过来看望您吗?”

“是啊,今天小月和小孙子一起来看我,爷爷我心里真是高兴啊。”应孚海逐笑颜开。

林爱月知道应孚海的孙子定期会来看望,可她此前从未碰见。她起了身:“应爷爷,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了,过一会儿我再来看您。”

“等等小月,”应孚海伸手拦住她,又探向医生,“今天就让小月留在我身边,可以吗?”

按照院里的规矩,病患是不能与外来人员单独相处的,必须要有第三人在场。

“当然可以了,那就麻烦你了,小月。”

“不麻烦,应爷爷,您这么信任我,小月心里真高兴呀。”

很快,屋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闻声人数不少。

林爱月端坐在应孚海身边斟茶,听着医生与那些人接洽的声音渐近,直到脚步声在门口处停驻,有男人轻唤了声:“爷爷。”

林爱月微怔,这声音有些耳熟。她循声回头,视线最先触到那人笔挺妥帖的西装裤,再向上看去,猝不及防与他四目交接——是那双有着凌驾一切的气场的鹰眼,车站里那位“上级”。

他正盯着爱月,脸上除了留有方才对应孚海的恭顺,还有没遮掩的意外。

林爱月眼里的惊愕不比他少,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说:“你、你好……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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