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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私语纷纷,听见一声琴弦拨动,各家小姐才静了下来,只双目睁眼看其台上,见一粉一绿梳着丫鬟发髻的女子捧着琵琶与筝走了上来。
众人以为只是搬琴具的下人,却哪想这两个丫鬟自顾就坐了起来。
众人心中一惊,便听得潺潺乐声从两个丫鬟手指尖传出,柔曼的琴声顺着熏暖的春风吹得人心舒畅。
一曲下来,身后传来‘啪啪’的掌声,各家小姐一惊回头却看见顾玄琪同陈子允站在门口,前者戴了一顶六合一的瓜皮帽,穿着牙白镶边的宽袖斓衫,看上去十分滑稽;后者则是束了个发,穿着宝蓝色直缀。
在座的本都是女子,虽并不是没见男子,只是乍然见两男子出现,任谁都会惊吓一番。
季月明眉间一拢,道:“顾公子。”
她记得自己名册里的确请得有几位公子,可是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袁青青同季月明一齐站起来的,见到顾玄琪施礼,便忍不住插了一句:“顾公子可来得好生早。”
顾玄琪乜了袁青青一眼,却是对季月明作了作揖笑道:“本是择得早些时候出的门,却不想路上碰见个赖皮货,尽扯着我要些铜钱使使,你说我虽不差这些铜钱,但让我平白给旁人谁心里都会膈应,可我不给他,他便不会让我走,季妹妹,你说,我该如何使?”
这本就不是季月明问的话,顾玄琪却与她回答,还叫得这般狎昵,季月明平素的确不太爱讲规矩,但男女不同席好歹还是明了的,故此这么着怎么都不会好受。
而一旁的袁青青并未嗅出不同,只低声笑道:“还能如何使?你既叫季姐姐一声妹妹,自然是季姐姐这边重要,再则,不就几个铜钱的事,给了就给了吧,纯当施个善心?”
顾玄琪道:“这位妹妹可有所不知,这世人天性贪懒耍混,若是尝到了甜头自然不愿意放手,只知道一味地索取,我给了一次,便有二次,三次,我虽不差铜钱,可善心却不是这样使的。”
袁青青听顾玄琪这话抿了抿嘴没说话了,一双眼睛却盯着顾玄琪那微微下垂的眼她总觉得顾玄琪话里有话般。
两人说了几句这才停歇下来,顾玄琪一旁的陈子允才对众女子作了揖,道了声抱歉。
陈子允不过是顾家的幕僚罢了,这些个官女子平素结识的大都是簪缨家世的公子,故而并不认得这位陈子允,不过见他礼数周到,目光也端正,故而也都纷纷回礼算是给了陈子允面子。
茬了会儿子功夫,台上的两位丫鬟也收拾起琴具准备退下。
顾玄琪哪能放过这等子机会,连忙上前道:“敢问两位妹妹是哪里的人?”
顾玄琪这话开口,别说袁青青了,在座的女子皆是不好看相起来,这台上两人分明是丫鬟的身份,顾玄琪竟还与自己一同叫着妹妹,是高抬那两人,还是低看自己?
陈子允自然嗅出气氛的胶凝,他走到顾玄琪的身后小声地咳了一声,“公子,莫要忘记今日我们为何而来。”
顾玄琪听到陈子允的提醒,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耐,看了一眼台上的两个女子这才不甘愿地收回视线他已经许久未见得这般好的下人了,随随便便把这锦绣书坊的东家找来赎一两个回去做通房都是极便宜的事情。
想到这里,顾玄琪眼神变得凌厉起来都是那个沈荣锦!
正逢此时,无叶走了上来,对着各位小姐一一施礼后,道:“这是我们东家与各位大家的开场助兴,还望各位笑纳。”
季月明却问道:“方才那两位可是丫鬟?”
无叶点点头,“正是,这两位是前两月我们东家见其可怜从牙行里赎出来的婢子。”
无叶的一句话让众人变了脸色。
陈茹欣此刻阴阳怪气地道:“好个丫鬟,竟是连我们这些做主子的都比不上了,我看她们怕是哪家落魄的大家小姐不得已被充去了牙行罢!”说完兀自笑了起来。
无叶知晓陈茹欣的嘲讽,心中虽是微恼,面上却是极为云淡风轻,只道:“陈小姐太高看这两位丫鬟了,奴婢将她们赎回来的时候便看了她们的身世,一个是世代农耕为了拼凑小弟的学费钱家中不得已拿出来卖,另一个则是家境过于贫寒为了宽裕手头才狠心将自家的女儿卖了的。”
陈茹欣并不太相信无叶这一番说辞,可是她自小便读礼仪规矩,知晓这个时候再不依不饶并不会讨得什么好,只得默了下来暂时信了无叶的这番话。
无叶并不在意陈茹欣是否相信,她含笑地转过头,对季月明道:“一会儿奴婢会叫人出来伺候各位,奴婢先失礼退下了。”
季月明点点头,见到无叶退下,似又想起什么问道:“无叶,你也是被赎回来的?”
季月明不同其他闺秀,这样直白且伤人的话大抵也只有季月明能问得出来。
无叶听罢回过神,行礼笑道:“自然是的,锦绣书坊无一不是无家可归的女子失礼了。”
言讫,无叶悠然转身,只有一袭红衣在众人眼睛翩动。
“倒是稀奇,若她们说的是真的,这锦绣书坊的东家真是个奇女子,竟能将这些粗婢得如此好!”陈茹欣意味不明地咕哝着。
然而这话却狠狠地砸响在众人心里,特别是季月明。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便见着青衫的婢女们手持纨扇迈着莲步走来,身姿婀娜竟一点也不逊大家闺秀。
众人见此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顾玄琪这时却道:“盈盈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陈茹欣微微皱眉,见自己身旁的青衫婢女正持着茶壶准备倒茶,她微微倾了手中的扇子打在那婢子的手腕上,却不小心掀开了那婢子的衣袖,正好撞见手腕上的结痂,倒茶的婢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依旧稳稳地倒着茶,“奴婢怕是惊着小姐了。”
陈茹欣见她并未戳穿自己,心中微微别扭,只不情愿地问道:“你这结痂可是你们东家给你受的?”
那婢子垂下眸,道:“陈小姐猜错了,这伤疤乃是奴婢那重男轻女的父亲弄得,而奴婢之所以能来这儿也多亏奴婢那重男轻女的父亲。”
短短一句便道尽无奈与埋怨,陈茹欣一瞬间并不知如何回答。
好歹那女婢却是一笑,道:“陈小姐只当戏本听了一听便是,万莫听往心里。”
话罢那女婢便搁置茶壶退至于一边。
二楼的叶轻看到这里才松了口气,缓缓垂下了帘子,喝了一口茶。
“可是担心?”对面的人问道。
叶轻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自己准备了那么久,自然害怕功亏一篑,但又因自己准备了那么久,故而成败与否其实都顺其天意,担心也没用,荣小姐,你说,是否是这个理儿?”
沈荣锦听言微微一笑,“自然是这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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