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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外的休憩室窗户被王妈半掩，仅门开的地方有光探进来。
李书夏背光而立看着樊婧淇，眸色不算友好，甚至受光的影响显得有敌意。
王妈很尴尬，走上前解释：“大小姐没恶意，只是说话直不受听，我给她赔不是……”
“我说的是实话，有必要赔不是？”樊婧淇提声打断王妈，兀自倒了杯咖啡，抬眸对李书夏说：“如果你不是被拐卖来的，会心甘情愿嫁给一个哑巴？况且冲你会做咖啡来看，你必定出身不差，若不是心有不甘，又怎会想办法逃走？他长得再好也不至于让你自愿在此度过一生，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大小姐。”王妈回眸使眼色，示意樊婧淇别说了，回头要是被樊稚沄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顿责备。
樊婧淇不以为然，抿了口咖啡，苦得回头找糖块，不再理会李书夏。
李书夏不意外樊婧淇是这种性子，谁让人家是大小姐。但是樊婧淇一口一个哑巴就很差劲了，没一点大户人家的教养，的确像樊稚沄说的被惯坏了。
她对樊婧淇的印象不好，更觉得樊奕川喜欢这种人可笑。
现在她作为樊奕川的媳妇，和樊奕川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樊奕川受奚落，她面子上也不好过，必须怼回去。
“我在充分了解樊奕川之前，也如你这般狭隘恶毒地想他是个哑巴还有肺病，如何能配得上我。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李书夏平心静气地说着，樊婧淇脸色一变看过来，她没理，接着说：“樊奕川不但长相一等好，会医术会作文章还写得一手好字，最主要对我好。我以前没发现，现在觉得在这儿也不错。反正早晚要嫁人，我找到喜欢的人，这结果很好啊。”
樊婧淇大概头一次碰见能和自己抬杠的人，紧抿嘴有生气的迹象。
王妈闻到火药味，又劝这边：“奕川媳妇……”
“所以说，人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再笑话别人。”李书夏不轻不重地调侃，“就像我呐，被拐来这儿离了家能有什么本事，要不是靠樊奕川早饿死了。这会儿我才想明白，什么小姐少爷，不过是含着金汤匙给的称呼，金汤匙没了靠自己能有口饭吃才是真本事。”
樊婧淇脸色发白，水灵灵的大眼噙满愠色。
李书夏这是拿自己影射她靠家里没啥能耐还嫌弃樊奕川，抛掉门第这一层，李书夏明摆着说她配不上樊奕川，穷矫情。
她砰地把杯子砸在桌上，吓得王妈直拍打胸口。
“我正在英国进修西方文学，辅修法文，你说我配不上一个哑巴？”樊婧淇恼火，微扬下巴流露出不屑，“我看你也不过是井底之蛙，固步自封不求上进的愚蠢妇女。”
这小词儿一套套的，把王妈也骂进去了。
王妈脸色不济，眼见劝不住，退到一边不管了。谁让她是农村没文化的妇女，跟城里人说不上话。
大小姐确实得管管了。
李书夏嗤笑：“你不就会说个英语和法语么，还飘起来了。西方文学有啥用，你跟我说说，回来教学吗？”她说到最后直接用法语怼了两句，意思是：你少哑巴哑巴地叫，我不爱听；你学这两样东西在我丈夫跟前不值一提，麻烦学点实用技能再炫耀。
樊婧淇着实一愣，半天没对上话。
李书夏的法语发音很纯正，似是母语般熟练，樊婧淇哪儿比的上。
王妈更是震惊，虽听不懂李书夏含枣核似的说了什么，总感觉这姑娘不一般。
李书夏嗤了声，望向自个儿煮的咖啡，扭头就走，出门前扔下句：“真是浪费我的卡布奇诺。”
“卡不奇啥？”王妈没听清楚。
“王妈！”樊婧淇气急败坏地喊。
“哎哎，大小姐。”王妈挪过去好声劝：“奕川在老爷那儿跟自家孩子一样，你别总跟老爷反着来。刚你说奕川那话确实不中听，奕川媳妇难免生气……”
“够了！”樊婧淇尖声打断王妈，甩手往外走，身后的桌子被她碰了一下，咖啡杯打转要掉到地上。
王妈眼疾手快接住咖啡杯，听樊婧淇在外面发泄似的说：“哑巴就是哑巴！凭什么我不想嫁给他是我的错！你们觉得好你们嫁啊，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大小姐！”王妈追着出去，手比唇让她小声些：“别让老爷听见，你又得挨罚了。”
“我回来不是挨罚的！”樊婧淇越想越恼，“随爷爷怎么说，大不了我回英国去！”说完走人了。
王妈重重叹气：“哎，得亏她没跟奕川走一处去，不然奕川得气出个好歹来。”
几米外往厅堂去的走廊拐角处，李书夏正和樊奕川大眼瞪小眼。
李书夏从厨房出来一拐弯撞上了樊奕川，不清楚他在这儿听了多长时间，反正她没说啥不合适的话，不惧。
她一脸正气地仰着头和樊奕川对视，樊奕川看着她若有所思，略深沉。
“咋了，我说你心上人儿，你不乐意了？在这儿跟我比谁瞪眼厉害呢？”李书夏没好气地说。
樊奕川听“心上人儿”这几个字挺迷茫，眉心微皱表疑问。
李书夏会错意，呵呵道：“亏得我帮你说话，你倒心疼上了。快去安慰安慰啊，别把你的大小姐气坏了。”
“……”
这都什么跟什么，樊奕川越听越不对劲。
李书夏瞧他沉默那样就来气，啧声数落他：“你说说你，能有点骨气么。人家都那样说你了，你还巴巴地跑来，能不能别这么受虐体质。再说你是有媳妇的人，就算不是情愿娶的也得对媳妇负责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是渣男！知道么你。”
她蹦豆似的说完，樊奕川可算联系起李书夏说她小气那番话来了，觉得有些好笑，真没忍住弯了唇角，看得李书夏没了火气。
李书夏搞不懂樊婧淇咋想的，樊奕川就是搁在家里看也是极好的，随便一笑令人如沐春风，别提有多好看。
哑巴咋了，颜值才是王道。
樊奕川伸手，示意自己要写字。
李书夏狐疑盯他一眼，把手伸过去。
樊奕川写道：谁同你说我喜欢她？
“唔……我自己观察的。”李书夏小声说。
【你观察的？】——樊奕川忍笑写下这几个字。
李书夏似乎明白过来，却硬声狡辩：“那你听见她来了直接变脸，你对她要没什么，干嘛反应那么大。”
【我不喜欢她也可以反应大】——樊奕川又写道。
有道理……李书夏没话可说。
【别乱猜，我是来找你】——樊奕川写完手搭李书夏的额头揉了揉，大概是说她发烧还没好么。
李书夏：“……”
樊奕川右手包住李书夏的手指，左手轻轻写字。
屋檐下雨滴啪嗒响，像李书夏心跳的节奏，由急变缓，渐渐平稳。
原来是她想歪了啊……
樊奕川之所以听见樊婧淇回来反应大是不喜欢樊婧淇。
他和樊婧淇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面，樊婧淇叫不出他全名，只会哑巴哑巴地称呼他，尤其在樊稚沄提出亲事的时候把哑巴挂在嘴边上，最频繁的是在过年那会儿，他来给樊稚沄拜年听见樊婧淇说他没安好心想不劳而获入赘过好日子，打那以后，他就很少来樊府了。
今天李书夏又受了气，他不打算在这儿待了，跟李书夏说回去。
“回去干嘛。”李书夏不同意，哼一声：“你是冲沄伯在这儿吃饭，又不是冲她。再说咱又不是不吃这顿饭就饿死了，来这儿讨饭的。沄伯开的口，咱就要留下吃饭，还要细嚼慢咽地吃，气不死她。”
“……”
“她要再显摆她那点破学问，我给你怼她。”李书夏自信满满拍胸脯：“我好歹也留学了五六年，不就是英文和法文么，小意思。”
樊奕川又得一重要信息，怔上一瞬，再看李书夏沉了眸子。
晚上两人还是在樊府吃的饭，樊婧淇没出现，惹得樊稚沄发了通小火，好在老胡叔劝着，樊稚沄才忍住火气没把樊婧淇从房里拽出来。
这是李书夏来到樊家村吃的最好的一顿饭，有鱼有肉有水果，简直不要太丰盛。
虽好久没开过荤，李书夏也没狼吞虎咽，很斯文地吃完整顿饭，还帮王妈收拾了餐桌和厨房。
王妈对李书夏特满意，到樊稚沄跟前夸了好几句，顺带说了李书夏会外文和做咖啡的事，樊稚沄大感意外。
樊稚沄一改之前暂缓樊奕川进程的态度，单独同樊奕川说了几句话。
回家的路上，雨停了，樊奕川单手拎着油纸伞一直默不作声。
李书夏抱着樊稚沄奖励的咖啡机，嘴角能翘到天上去。
她压根没想到樊稚沄对她这么好，说明表现得相当成功。她侧身笑嘻嘻说：“你知道我之前的梦想是什么吗？”
樊奕川低头看她，轻轻摇头。
“开咖啡店和西餐店！”李书夏兴奋道，“我去留学就是为了开店，那时候可辛苦了。”
樊奕川注视她没表示什么，天黑路滑，他牵住李书夏的手往前走，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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