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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碎遮(2)

作品: 有匪3:多情累 |作者:Priest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1-15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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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楚楚一直没见过李妍出手,没料到她这样厉害,顿时觉得周翡以往编排这小妹的话都很不公平,便对李妍赞叹道:“你武功很厉害啊!”

李妍身量未足,看起来娇娇小小的,提刀而立的样子却十分能唬人,她保持着这颇能唬人的姿势,嘴唇微动,悄悄对吴楚楚说道:“我就三招使的熟,刚才用了两招了。”

吴楚楚:“……”

李妍沉痛地说道:“还有好多看不完的书,我也都能把第一页前三行背下来……不说这个,现在怎么办?”

吴楚楚纵有七窍玲珑的心,也不知道仅凭她们两人,该怎么从一帮张牙舞爪的魔头手里杀出去。此时,周遭江湖好汉们跑了大半,不少玄武被李妍那“惊艳”两刀吸引了过来,如临大敌似的竟她们两人围在了中间。

“喊救命恐怕不行,”李妍紧张得手指关节攥得惨白,对吴楚楚小声道,“楚楚姐,你看以德服人靠谱吗?”

吴楚楚将手往怀里一摸,突然说道:“屏息!”

说完,她猛地从怀中扯出一个布包,天女散花似的抖出了一堆白色的细粉。

玄武们大惊,慌忙屏住呼吸后退,跑得慢的几个人落了一身白粉,吓得用力拍打,吴楚楚一拉李妍:“快跑!”

李妍没想到这位大家闺秀竟还会玩这手,当即五体投地,问道:“姐姐,你撒的什么药?”

吴楚楚道:“什么药,是面。”

玄武们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当即分两路包抄过来,不过片刻便又追上了她们,吴楚楚又道:“屏息。”

李妍苦中作乐地品出了一点娱乐:“哈哈哈,骗傻小子。”

吴楚楚忙道:“这回是真的!”

她说着,从怀中摸出了第二个包,李妍一眼扫过去,立刻敬畏地屏住呼吸,因为那是个灰扑扑的“荷包”,做工和针脚非常精致,口上以皮绳扎紧,上面别提绣花,彩线也没一根——这一看就是周翡的东西,她就喜欢这种结实又好洗的样式。

吴楚楚倏地一转弯,两人顿时变成了逆风跑,她手指一撑便解开了皮绳口,往身后一抛。

穷追不舍的玄武们以为她故技重施,又扔出一袋面,哪会再上当?然而很快,他们便发现一股诡异的异香顺着风扑面而来,正是行脚帮拍花子专用的蒙汗药。跑得快的玄武顿时手脚酸软,纷纷保持着向前冲的姿势扑倒在地。

李妍服了:“这样也行!我就说练武功没什么用!”

吴楚楚没料到这番险境竟然诱导她得出这么个结论,顿时哭笑不得。

就在她们俩刚甩脱追杀过来的玄武,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的时候,前面林子中突然有野鸟凄厉尖叫着冲天而去,李妍周身一震,止住了脚步,便听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帮脸上带着铁面具的人缓缓走出来。

为首一人约莫是个青年,一袭青衫,身量颀长,背着手,好似闲庭信步似的慢慢走,可身形却不知怎么的,一晃便到了近前,李妍吃了一惊,不知来人是何方神圣,提刀挡在吴楚楚面前。

那青年看也不看她手中刀,直接开口问道:“丁魁在吗?”

李妍蛇都不怕,对上那面具后面射出来的眼神,却不知怎么的一阵恶寒,闻言吭都没吭一声,抬手往身后一指,说道:“那边。”

带面具的青年点点头,也不道谢,又看了吴楚楚一眼,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冷森森的微笑,鬼魅似的与她们两人擦肩而过。

贴面具只能挡住眼周,鼻子、嘴与轮廓一概没有遮挡,倘若是先前认识的人,仔细看看,不至于完全认不出来,那人走过来的时候,吴楚楚便觉得他有些熟悉,及至见了这一笑,她浑身一震,一声“殷公子”差点脱口而出。

原来那戴面具的青年正是当日衡阳一别的殷沛!

不是说他先天不良,习武不行吗?怎么一夜之间成了这样的高手?

吴楚楚虽然震惊,却还记得殷沛讨厌别人提起他的出身与姓氏,当下果断一咬舌尖,硬生生地将“殷”字咽了回去。殷沛似乎对她的识趣颇为满意,没有为难她俩,轻飘飘地往前迈了一步,身形便如鬼魅似的,已在一丈开外!

李晟余光扫过,发现李晟和吴楚楚已经不在视线之内,顿时心急如焚,手上的剑招陡然凌厉,是不要命的打法,与丁魁几下硬碰硬,立刻便带了内伤。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说道:“让开。”

李晟强忍胸口剧痛,本能地往旁边一侧身,正躲过丁魁迎面一掌,随即,他便觉得一道青影从他身边卷过,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不由分说,上来便架住了丁魁双掌,电光石火间,他已经与丁魁过了十几招,一股阴冷无比的气息从两人交手处掀出来,直叫旁观者都一阵气血翻涌。

杨瑾抽回断雁刀,与捂着胸口的李晟面面相觑。

丁魁好似认出了青衣人使的功夫,大叫道:“冯飞花,你这孙子,还敢来见我!”

他脚下一使劲,地面竟皲裂如蛛网,双拳抵在胸前,猛地推向那青衣人,谁知来人只是轻飘飘地顺势后退几步,笑道:“玄武主误会了,白虎主冯前辈恐怕往后见不到你了。”

这声音年轻得很,丁魁听了一愣,再一细看,见眼前人身形与轮廓果然与白虎主冯飞花不同,有些疑惑,便道:“你又是什么人?哪里学来冯飞花那老儿的手段?”

青衣人正是被吴楚楚认出来的殷沛,殷沛笑道:“区区名字便不报了,我看那活人死人山四派并立,多年纷争未曾一统,觉得十分痛心,不如干脆由我一统,往后你只需记得唤我主上就行了。”

活人死人山欺男霸女,看上什么抢什么,敢怒不敢言者甚众,才有征北英雄会上的群情激奋,还从没听说过有要强抢活人死人山的。丁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目瞪口呆道:“你说什么?”

殷沛单薄的嘴角有些刻薄地笑了起来,下一刻,一个黑衣玄武陡然从他身后偷袭,殷沛肩膀不晃,头也不回地一伸手夹住那偷袭者的剑,轻轻一拉,便将那人扯到身前,那偷袭的玄武只觉周身好似被蛇缠住了,冷意顺着他的皮肉一寸一寸地攀了上去,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那面具人抓住的手开始变黑、皮肉干瘪下去,并且顺着胳膊卷过他全身。

那玄武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成了一具人干!

殷沛没有被面具遮住的脸上露出一点微微的红晕出来,他扯过一张手帕擦了擦手,在丁魁惊骇的目光下说道:“玄武主,你怎么那么迟钝呢?至今还以为是白虎主将你坑到永州的吗?啧……”

丁魁瞳孔骤缩,看了看地上可怕的尸体,又想起眼前的面具人会使冯飞花的武功,头皮一阵阵地发麻。旁边的杨瑾等人也看呆了,李晟伸手用力一扯他,低声道:“来者不善,至少非友,趁他们狗咬狗,快走!”

留下的人立刻互相搀扶,趁着那两大魔头对峙的时候飞快地跟着李晟跑了,殷沛余光瞥见,也没阻止,只是目光在朱晨身上停留了一下,朱晨好似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后背立刻布满了冷汗,连跟死里逃生的朱莹抱头痛哭的时间都没有。

什么挖心掏肝的木小乔,大变活人的楚天权……等等诸多奇人怪事,李晟自以为已经看得不少了,可单就令人毛骨悚然这一点来看,以上诸多妖魔鬼怪,还真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的青衣人。

就连看见什么都想较量一二的杨斗鸡都二话没说,提起断雁刀,撒开脚丫子便跟着他们跑了。一行人同先一步退出战圈的吴楚楚和李妍汇合,裹挟着一帮老弱病残,一路丝毫不停留地往约好的城外跑去,赶路了一天一宿,方才落脚。

永州城仿佛成了一口煮着沸腾毒水的大锅,稍不注意,便会被飞溅的毒液溅个魂飞魄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直到众人逃离了这是非之地,在一家小客栈里落下脚来,朱莹还在不住地哆嗦。

“放心住一晚上吧,”杨瑾同掌柜的说了几句话,转回来将红色五蝠令扔回到李妍怀里,说道,“这是行脚帮的客栈。”

李晟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客栈很小,掌柜的得兼任大厨,厨房的帘子没拉,那掌柜正手持一把大砍刀,在后厨剁排骨,刀光冷森森的。仿佛察觉到了李晟的目光,那掌柜抬起头来冲他一笑,露出一口惨白的牙。

李晟忙端起他对外人时世家公子似的温文尔雅,客气地冲那掌柜拱手致谢,回过头来,却自己长出了口气,后脊梁的冷汗还是一层一层的往上反——从前听人说“江湖险恶”“江湖快意”,险恶的地方他向来只当耳旁风,只记得“快意”二字,倾慕不已。

非得他自己仗着剑、不知天高地厚地走一趟,才能知道深浅,不必提外面那些动辄磨牙吮血的大魔头,便是这边陲处的小小客栈,倘不是有杨瑾和李妍手上那只五蝠令,晚饭桌上的包子肉馅便指不定是谁身上剁下来的。

原来险恶才是常态,快意不过一时,而且你快意了,便必有人不快意。

李妍不会看人脸色,没注意李晟脸色不好,目光在疲惫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她贼头贼脑地伸出爪子扒拉了李晟一下:“哎,哥,我跟你说……”

李晟本就心里郁闷,见了她更是心头火起,二话没说,直接扣过李妍的掌心,拿起筷子便打。李妍惊呆了,好不容易忍住了没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嗓子叫出来,手心几下便被李晟抽出了一排红印,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李晟将木筷往桌上一拍,冷冷地地李妍道:“你还有脸哭?‘平时不用功,将来出门在外有你后悔的时候’,这话姑姑说过你没有?我说过你没有?今天算你运气好,可你难道打算这辈子都靠撞大运活着?”

李妍扁扁嘴,她小事上虽然惯常任性,正经事上却不大敢跟大哥呛声,尤其这会出门在外,连个给她撑腰的都没有。她哭也不敢使劲哭,自己坐一边抽抽噎噎,把袖子抹得一塌糊涂。

旁边杨瑾没见过这种说哭就哭的动物,颇为受惊,搂着他的雁翅大环刀将屁股底下的凳子挪远了,警惕地瞪着李妍,仿佛哭泣的女孩会咬人一样。

李晟到现在一闭上眼,都能想起自己被丁魁困住,一偏头发现李妍她们不见了时的心情,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瞪李妍,瞪得她抽噎也不敢了,憋得脸色通红,大气也不敢喘。

杨瑾又将凳子挪了一掌远,心道:她要炸了。

吴楚楚实在过意不去,只好低声道:“是我不好,是我拖累……”

李晟一摆手,他脸上好似挂了两个切换自由的面具,对李妍从来没好脸,但一转向别人,态度便又让人如沐春风了。

“不碍吴姑娘的事,”李晟说道,“舍妹不成器,叫诸位看笑话了。”

李妍实在憋不住,急喘了几口气,哭得把自己噎住了。吴楚楚在桌子底下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小心地转移着话题,说道:“那个戴面具的青衣人,我以前见过的。”

她有心转移话题,三言两语便将殷沛、纪云沉与郑罗生的恩怨交代了一遍,末了又有些疑惑地说道:“我虽然不懂,但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好像并没有这么厉害的身手,今日再见,觉得他整个人都有点古怪。”

众人很快被她这一番曲折的故事摄去了心神,训妹的忘了训,委屈的也总算有机会将鼻涕擤干净了。

“山川剑的后人?”杨瑾先是面露向往,随即想起那被吸干的玄武门人,又皱起了眉,“怎么会长成这样?你们中……”

“我们中原人没一天到晚不好好练功走邪魔外道!”李妍带着浓厚的鼻音打断他。

“也不能那么说,”李晟想了想,说道,“功夫一道,有几十年如一日练出来的,也不乏有剑走偏锋的高手,只是无论花什么,都得有代价,想攀绝境,必临险峰,你们看着他是一步登天,但背后付出的代价也必然极大,相比起来,花花功夫和心思反而是最稳妥的,也不必非议……只是我没看明白,他是怎么把那人吸干的?”

吴楚楚和李妍都没有亲眼看见,李晟离得稍远,唯有杨瑾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倒是看见了一点。”

三个人六只眼睛都落到他身上。

杨瑾平常不拘小节,袖口总是轻轻挽到手腕朝上一点,露出来一小截手臂,他说到这里,手臂上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不确定看没看错……”杨瑾迟疑道,“但是那具干尸死之前,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就是皮下似乎有个什么活物,不知是什么东西,正好爬到他脸上的时候,我看了一眼。”

他好像怕自己说不清楚,沾了一点水,在桌上画了一坨:“大约这么大,就是这个形状。”

杨瑾成功地将鸡皮疙瘩传染给了其他人。

半晌,吴楚楚才开腔,她拢了拢外袍,低声道:“我好像有点冷。”

李妍:“我也……慢着,谁把门打开了?”

李晟探手按住了腰间双剑。

小客栈关上的木门“吱呀”一声开大了,跟后厨正好来了个脸对脸的穿堂风,方才还在各自低声说话的客栈大堂里顷刻间鸦雀无声,“叮”一声轻响分外扎耳朵——那是门帘上的小珠子撞在铁面具上的动静。

李晟心里“咯噔”一下,心道: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老话还真是诚不我欺。

噩梦似的殷沛出现在门口,慢条斯理地伸手见门帘拢成把,轻轻拂到一边,负手走进客栈中,他目光四下一瞥,十分浮夸地叹了口气:“瞧瞧,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殷沛露在铁面罩外面的脸比方才更红了,好像抹了劣质的胭脂,脸颊和嘴唇红得妖异,脖颈双手却惨白得发青,单看这幅尊容,好似已经能直接推到坟头上当纸人烧了。

不知谁不小心失手打翻了杯子,打碎杯子的动静格外扎眼,殷沛转脸看向吴楚楚,杨瑾缓缓将断雁刀推开了一点。

殷沛对吴楚楚问道:“以前跟你一起的那个野丫头呢?”

吴楚楚的声音有些发紧,低声道:“她……她和我们分头走了。”

“哦,”殷沛一点头,笑道,“可惜。”

吴楚楚一手心汗,可惜什么?

周翡与殷沛虽然无仇无怨,但对他可不曾客气过,此人一看便是心性偏激之人,莫不是想将当日受的辱一起报复回来?

殷沛见她后脊梁骨僵成了一条人棍,十分得意地笑道:“怎么,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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