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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云际会(2)

作品: 有匪3:多情累 |作者:Priest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1-15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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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谢公子这宽袍大袖的装扮有点奇怪,别人参加英雄会,大多是方便的短打,为打架做准备,只有他一身鸡零狗碎,像是要来赋诗一篇——讴歌英雄们的群架。

周翡没搭理谢允的胡言乱语,眼见石林到了头,她回头看了一眼来路,皱眉道:“来的人都那么好脾气,老老实实跟着他们走吗?”

朱晨见他俩交头接耳,脸颊绷了绷,随即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就在他心不在焉的时候,突然,一条赤色的影子从他脚下钻了过去,朱晨吓了一跳,不由得“啊”的一声。周翡反应极快,一脚踢了出去,脚尖在那东西身上一挑,便将此物横着踹得飞了出去,那东西落地盘成了一团,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三角的小脑袋高高扬起,故作凶狠地冲她张开了长着毒牙的嘴。

朱晨往后错了半步,差点仰倒,这才看清那只是一条拇指粗的小蛇,不由窘得面红耳赤,几乎不敢抬头。

好在他不是最怂的——旁边杨瑾一见那蛇,当即便面色大变,连退了三四步,如临大敌地将断雁刀也拎出来挡在身前,连周翡当年都没有得到过这样郑重的对敌态度。

李妍道:“呀,这么红的蛇以前没见过!”

她说着,十分稀罕地上前一步,捡起一根小木棍。旁边的吴楚楚此时才感觉到李妍真是周翡她妹,起码这能包天的胆子便是一脉相承,忙道:“当心,这蛇有毒……”

话音没落,李妍已经出手如电,用那小木棍削向了蛇身,蛇也是凶悍,见木棍来袭,掉头便咬,它这一掉头的瞬间,李妍便趁机一把扣住了这小孽畜的七寸,“哈哈”一声拎了起来,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抓到啦!”

兴南镖局的人都同时退了两步,远离了李妍这怪胎。

李晟额角的青筋都跟着蹦了起来。

这时,不远处有人开口说道:“放开,那是我的蛇。”

李妍一愣,回过头去,见毒郎中应何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近前。

应何从身边既没有同伴,也没有引路的,他就一个人,背着一筐蛇,闲庭信步似的走进这古怪的石头阵。

方才看李妍抓蛇都面不改色的领路女子终于变了脸色,上前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在你身上弹了药粉,”应何从面无表情地说道,“三里之内,你走到哪我的蛇就能跟到哪。”

领路女子顿时觉得身上生满了脓疮一般,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看上去似乎想把自己整张皮都揭下来抖一抖。

应何从又道:“倘若霍堡主真那么大方,谁都让进,做什么要先问有没有帖?你们是想将我们分别派人引到不同的地方落座,万一有什么事便一网打尽吧?”

他说话间,四周草丛里“窸窸窣窣”响个不停,分明只是清风吹过草地的动静,却因为这突然冒出来的毒郎中,每个人都不由得风声鹤唳地怀疑草地里有蛇。领路女子修长的脖颈上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鸡皮疙瘩,勉强笑道:“公子说笑了。”

应何从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又肾虚的笑容,一伸手道:“那就请自便吧,不必管我。”

领路女子神色微微一变,狭长的眼睛眯了眯,桃红长袖遮住的手上闪过乌青色的光芒,就在这时,谢允忽然上前,半侧身挡住应何从,伸出扇子冲那女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十分温文尔雅地说道:“姑娘,想必后面还有很多客人,咱们便不要耽搁了吧?”

领路女当时便觉一股虽柔和却冰冷的力量隔空涌了过来,不轻不重地撞在了她手指关节上,她手一颤,险些没捏住那掌中之物,当即骇然变色,睁大眼睛瞪向谢允。

谢允将手上的扇子摇了摇,笑容可掬道:“在下不才,也不吃美人计。”

领路人倒是十分识时务,眼见实力悬殊,便也不再负隅顽抗,面无表情地一转身,便像个人形傀儡似的,默不作声地将他们带到落座之处。

霍连涛财力超群,这庄子中不知是原本就有还是后来人工挖掘,有一个很宽的湖,中间是大片的水榭,上面不伦不类地戳了一根霍家堡的旗。那水将人群东西向一分为二,周翡眼力好,老远一看,便瞧见了对岸的一口大棺材——看来不速之客都给安排在了对岸。

应何从自己闯进来,没有人招呼他,他便也不坐,只是背着箩筐跟李妍扯皮,跟她要蛇。此人名声可怖,人却没那么凶神恶煞,反而意外温和,除了刚开始跟领路的女人略呛了几句,便没怎么显露出攻击性,李晟一开始颇为担心,结果发现这毒郎中翻来覆去就只会说一句:“那是我的蛇,把蛇还给我。”

李晟听得耳根要起茧,忍不住悄声问谢允道:“谢公子方才为什么给他解围?”

谢允目光四下扫了一眼,在水榭后面高高的阁楼上停留了片刻,那小楼上挂着帘子,里面不知坐了何方神圣,戒备十分森严,底下有一圈侍卫。

“别人的地盘,”谢允喃喃道,“带上这么个人,省得无声无息地被毒死……那可太冤了。”

李晟吃了一惊:“这到底是英雄会还是鸿门宴?”

谢允嘴角弯了弯,眼角却没什么笑模样,微微露出一丝冷意。

就在这时,水榭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打鼓的人想必有些功力,“咚咚”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庄子,随即,几个霍家堡打扮的人分两队冲了出来,在那猎猎作响的大旗旁边站定,同时一声大吼。

整个庄子在这震天动地的吼声中安静下来,随即,一个中年人应声大步而出。

“霍连涛。”谢允低声道。

“霍连涛”的大名,周翡听了足足有一年多了,却还是头一次见到真人,只见这人身高八尺有余,器宇轩昂,虽然上了些年纪,却不见一丝佝偻,国字脸,五官端正,鬓角有些零星的白,往那里一站,居然颇有些渊渟岳峙之气,怎么看都是一条好汉。见到他的人,恐怕想破头也难以将此人同“仓皇逃窜”“弑兄谋取霍家堡”等一干龌龊事联系在一起。

霍连涛往前一步,伸出双手往下一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待因他露面而产生的窃窃私语声渐渐消失,他才十分沉稳地冲四面八方一抱拳,朗声道:“诸位今日赏脸前来,乃是霍某大幸,感激不尽。”

谢允用胳膊肘杵了周翡一下,小声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振臂一呼天下应’的底气和风度,你学到一零半星,往后就能靠这个招摇撞骗了。”

周翡觉得他话好多,头也不抬地踩了他一脚。

霍连涛又有条有理地讲了不少场面话,从自己兄长被“北斗奸人”所害,以小见大,层层展开,一直从小家说到了大家——讲到半壁江山沦陷,又讲到百姓民生多艰,悲恨相续,非常之真情实感,饶是周翡等人也不由得被他说得心绪浮动。

“……时人常有说法,如今中原武林式微,万马齐喑、群龙无首,放眼四海九州,竟再无一英杰。”霍连涛内力深厚,声音一字一顿地传出,便如洪钟似的飘在水面上,功夫低微的能让他震得耳朵生疼,只听他怒喝道,“一派胡言!”

“霍某无才无德,文不成武不就,所有不过祖宗传下来的一点家业,如今浓云压城,岂敢不毁家纾难?今日将诸位英杰齐聚于此,便是想促成诸位放下门派之见,拧成一股绳,倘有真英雄出世统领如今武林,我霍家愿追随到底,并将传家之宝奉上!”

他说着,另有人扯开一面大旗,上面硕大的水波纹倏地在水榭上展开,冷冷地俯视众生。

众人都没料到他便这样大喇喇地将水波纹亮了出来,还声称这是霍家的家传之物,毫不私藏,这态度与其他或多或少知道那么一点的人大相径庭。

吴楚楚不由得低声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周翡摇摇头,心里隐约还有点期待——因为直到现在,除了寇丹在围困四十八寨的时候说了两句,也没人光明正大地告诉过她“海天一色”究竟是什么,但她不大相信寇丹的说法,曹宁那小子心机太深了,干什么都似是而非,忽悠了两大北斗,北斗又忽悠了寇丹,这一层一层的骗下来,离真相说不定有几万里远了。

那绣着水波纹的旗子随风抖得厉害,上面的水波便层层叠叠的跟着动,竟然颇为逼真,霍连涛往头顶一指,接着说道:“此物乃是刻在我霍家的‘慎独印’上,这尊方印乃是霍家堡主的信物,几年前,家兄突然中风,一病不起,没来得及与我交代清楚,便将霍家堡与堡主方印一同托付到了我手上。说来惭愧,霍某浑浑噩噩许多年,居然是直到最近,方才从仇人口中得知这道‘水波纹’的不凡之处。”

除了老堡主到底是怎么傻的这事,尚且存疑之外,其他的部分,仅就周翡听来,感觉都像真的,她有一点诧异,因为实在没料到霍连涛这么诚实。谢允瞥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便挤兑她道:“撒谎的最高境界是真假搀着说,像你那样全盘自己编,一听就是假的,只能骗一骗大傻子。”

周翡不由得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傻子杨瑾,杨瑾被她看得十分茫然。

谢允一边将石桌上的花生挨个捏开,放在周翡面前,一边嘴贱道:“看来你还有的学。”

周翡懒得跟他斗嘴,便只是抖了抖自己手上的天门锁,谢允立刻面有菜色地闭了嘴。

这时,底下有人按捺不住,问道:“霍堡主,你家的堡主信物有什么用?”

霍连涛在水榭上说道:“这道水波纹,名为‘海天一色’,近来北斗群狗动作频频,先是贪狼围困我霍家堡,随即又有巨门与破军挑拨北朝伪帝之子、围攻蜀中之事,究其原因,都与此物脱不开关系。”

又有人问道:“那么请教霍堡主,此中有什么玄机,值当北狗觊觎呢?”

霍连涛便娓娓道来:“这位兄弟的年纪大约是不知道的,当年曹氏篡位,武林中人人自危,不为别的,只因他手段下作,残害忠良,彼时义士豪杰,但凡稍有血性,无不痛斥曹氏倒行逆施,曹仲昆早早在各大门派中埋下棋子,又命人使奸计挑拨离间,驱使手下七条恶犬四处行凶,一年之内,仅就咱们叫得出名号的,便有六十三个大小门派分崩离析,就此断了香火。”

年轻一辈的人大抵只是听传说,这会听见霍连涛居然报得出具体数字,便觉十分可信。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历朝历代当权者对此都心知肚明,不必说曹仲昆,便是南朝的建元皇帝也得赞同。只不过曹仲昆以强权篡位,鸠占鹊巢,因名不正言不顺,被雀巢扎了二十多年的屁股,特别怕人刺杀,也比其他皇帝更忌惮江湖势力,所作所为也更加丧心病狂,乃至于周翡看见座中不少上了年纪的人都满面戚戚,显然与曹氏结怨不浅。

“六十三个大小门派,”霍连涛缓缓道,“少则数十年,多则上千年,累世积淀,多少英雄遗迹、宗师心血?眼看都要在那场浩劫中付之一炬。便有山川剑殷大侠、南刀李大侠、齐门前辈与家兄等人挺身而出,牵头缔结了一个盟约,叫做‘海天一色’,起先是为了抢救收敛各派遗孤、保全遗物……”

他刚说到这里,对岸便又有动静,只见那丁魁好似个白日活鬼一般爬出了棺材,坐在黑洞洞的棺材沿上,阴阳怪气地问道:“咿呀,这可是件大大的功德,怎么这好些年竟然没人提起呢?若是早知道,咱们少不得也得跟着出把子力不是?”

谢允几不可闻地叹道:“‘是非不分’果然名不虚传,是个保质保量的蠢货。”

丁魁为了给霍连涛添堵,驱使着手下的狗腿子不知祸害了多少依附于霍连涛手下的小门派,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顿时便有水榭另一边的人跳起来叫道:“霍堡主,今日乃是‘征北英雄会’,竟有这样的邪魔外道公然登堂入室,你也不管管吗?”

这些人祖上或许显赫过,然而后辈儿孙譬如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如今败落了,只好仰人鼻息,落单在外的时候,被谁欺负了都得打掉门牙活血吞,好不容易齐聚一堂,倒是也有了与活人死人山叫板的勇气。

有第一个人出声,亲朋好友遭过活人死人山毒手的便群情激奋起来。算起来,中原武林也和一分为二的朝廷差不多,缺一个大一统的权力和规则,又总有野心勃勃之人在其中搅混水企图牟利,弱肉强食、生灵涂炭也在所难免。凡夫俗子恰如水滴,片刻便灰飞烟灭,不值一提,唯有汇于一起成了势,方才会有可怕的力量。仅就这方面来说,无论使了什么手段,霍连涛今日能将这些散沙归拢到一处,叫他们胆敢冲着丁魁开口叫嚣,便是有功的。

丁魁只是坐在棺材沿上冷笑,一副大爷还有后招的样子,倘若霍连涛不是将自己的人隔到了湖这边,大概这会已经有人要扑上去咬他了。

霍连涛刚开始没制止,任凭众人发泄了片刻,这才一摆手,朗声道:“既然有不速之客远道而来,我霍家堡没有不敢放人进来的道理,倘若连门都不敢开,还谈什么其他?诸位放心,今日霍某既然敢来者不拒,自然会为诸位讨回公道!”

这段时间霍连涛缩头不作为,也让好多依附他的人心怀不满,然而闻听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慷慨陈词,不说别人,就朱家兄妹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霍连涛这两句话的光景,便摇身一变,重新成了众人的主心骨,周翡不由得心生感佩,觉得这他收买起人心来好像比买二斤烧饼还容易。

紧接着,那霍连涛气都不喘一口,便趁热打铁地接着说道:“至于这位丁先生问的问题,既然这海天一色本是义举,为何当年那几位前辈要秘而不宣?我不妨告诉你,那便是因为,就算没落门派,但凡能将门户留下来的,也必然会有压箱底的东西,或为神兵利器之宝,或为已经绝迹江湖的单方药方,或是祖上流传下来的武功典籍——六十三个门派,乃是当年中原武林半壁江山的家底,其中多少让人为之疯狂之物?那时本就战火连连、人心惶惶,为防有丁先生这样的人觊觎,结盟之人才被迫隐瞒海天一色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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