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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抱住最后一个孩子,想把他拉出窗户,可那窗内就像是宇宙黑洞般有着强大的吸力将那孩子往下吸,珍妮怕极了,那孩子在她怀里不住地挣扎,她使尽全力向后一挣,那孩子被她拽了出来,两人因惯性摔在地上。孩子是娇养惯了的,他爬起身来埋怨珍妮:“你干什么啊!我家人都不管我,你凭什么不让我玩儿啊?!多管闲事!”
珍妮又怕又气,她一手指着那扇窗户瞪那孩子:“里面那么黑!你进去干什么!”
“一点儿都不黑!”孩子叫起来,“里面有彩灯!有好多好玩儿的!”
珍妮以为这孩子想像力过盛,尽管她根本不信他的话,可条件反射般,她扭过头去向窗内望,一个长颈鹿的脑袋正冲着窗口。
长颈鹿滑梯。它鲜艳的、桔色的皮肤在黑暗衬托下分外刺目,由于年头太久,它的表皮皲裂得不成样子,裂口的木质生了灰白的霉菌,一些常寄生于腐肉上的肉虫在缝隙中蠕动,偶尔十几只缠成一个肉团,不小心从鹿的颈子上掉下去,像是鹿身不断溃烂的肉。鹿嘴张着,珍妮记得它有一口雪白可爱的牙齿,但年头太久了,它的牙沤得漆黑恶臭千疮百孔,有几颗从中间断掉了,只有一根木丝连接着挂在嘴边,在它的喉头处,有几层积了厚厚灰尘的蜘蛛网,蜘蛛已不知去向,只有几只虫的尸体散落在鹿的舌头上。
鹿的舌头——珍妮不记得它的做工会有这么精细,她太熟悉它了,她甚至现在还记得它有多少颗牙齿,可它确实没有舌头——不应该有舌头——它——
等——等一等——鹿,它什么时候抬起头来了呢?它长长的颈子是滑梯的梯身,应该是伸到地上的啊……
珍妮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现在她再定睛望向窗内时,那里只是一片黑暗,她想确定一下她记忆中的滑梯是否真的是鹿头伸在地上,于是她颤抖着走近那窗户,探头向里望去,她的头就对上了鹿的头。
鹿凸起的眼珠一团死气地望着珍妮,它张着嘴,口腔黑而冷,没有牙齿,只是黑,它一直张着,缓缓移动它的长脖子好令那张着的嘴更接近珍妮,珍妮看到它的上下颌慢慢的、静静的、没有一丝生机的越张越大,甚至张过了极限,使得它的整个头部变得完全扭曲而怪异。
那个孩子拍着身上的土,他决定不理会珍妮仍旧要钻进窗户里去。珍妮看到那头鹿张大的嘴缓缓地罩上了孩子的头顶,她跳起来扑过去,扯住那孩子的胳膊扭头就跑,那鹿张着嘴,呆滞的眼珠除了死意看不出任何心思。
珍妮拉着孩子发疯似地跑,她根本辨认不出公园大门的方向,浓重的黑暗遮住了周围一切的生灵:树,草,飞虫,它们被这阴郁的黑活活闷死,扭曲的肢体爬出怨灵,聚成灰而沉重的雾,紧紧裹住珍妮,几乎令她窒息。她觉得背上的寒毛突然乍了起来,一阵冰冷死寂的气息袭上她的脊梁,她知道自己被追上了,她甚至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已经紧紧地贴上了她的皮肤,一小团东西从上面掉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偏头去看,是数十只蛆虫交缠着一根小小的孩童的手指,珍妮尖叫着,声音凄厉到几乎车裂自己的头颅与四肢,她开始痛哭,那令人恐惧的东西像瘟疫一般从身后侵蚀了她,她甚至已经感觉到自己沙哑的喉咙向外翻涌出一团蠕动的东西,她哭着逃着,终于发现自己只是在这公园里打转,她崩溃了,一声绝望的悲嘶过后,死寂统治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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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娃娃脸叫着从沙发上坐起身来,额上冷汗涔涔,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做了这样一个恐怖的梦,尤其梦的主角还是珍妮。他起身环顾了眼房间,看到家琪吃惊地在另一只沙发上望着他,冯太太倒了杯水递给他,笑道:“这小子,看电视也能睡着!天天和你的小女友泡在一起还梦她,羞不羞?!”娃娃脸不好意思地接过水,但心头仍然突突地跳得厉害。他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外面浓重漆黑的夜色,一道黑影鬼魅般一闪而逝,他有些惊愕,转过头问:“珍妮……怎么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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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彤站在天窗前向里面张望,满室漆黑中一头色彩鲜艳的长颈鹿静静立在窗前,它的皮肤鲜亮诱人,就连燕彤也忍不住玩兴大发地跨上去,从它的长颈子上往下滑。屋里实在是太黑了,以致于滑在鹿颈上时根本看不到四周的一切。这滑梯很陡,燕彤甚至被兜起的风刮疼了脸,她以极快的速度向下落,黑暗里一丝刺骨寒意迎面袭来,燕彤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抓到手里的是一阵剧痛,她皱皱眉,眯着眼睛望过去,那是一只装饰用的铜鹤,一人多高,伸着翅膀张着尖喙。它被随意地扔在长颈鹿滑梯的旁边,尖尖的、锋利的嘴正冲向梯身,如果不是燕彤伸手抓住了它的嘴,那么被刺破的就不会是她的手掌,而是咽喉了。
“*!”燕彤不雅地骂了一句,她一脚踢开这危险的铜鹤,发出“嗡”的一声沉响。
地下室很大,想来是要建个小型的地下停车场,几根石柱支撑着房顶,四周杂乱无章地摆放着从公园拆除下来的游戏设施,有蹦床,海盗船,碰碰车,支帐蓬用的铁竿,装饰用的十二生肖塑像,张牙舞爪的孙悟空,撑着翅膀的蝙蝠……所有小孩子最喜欢的东西都被尘封在这里。
燕彤用脚拨开地上几根碍事的棍子,慢慢地在屋子里找寻什么。她的目光滑过狰狞的肖像,落在角落里黑忽忽的一大团东西上。她走过去,正准备猫腰仔细地看,忽然一阵沉闷的呼吸由脑后吹了过来,燕彤扭过头去,什么都没有。燕彤揉揉自己的鼻头,早上因误吃了万俟昭尚未配好的药剂而导致嗅觉暂时失灵,对于灵媒师来说,失去嗅觉有可能产生致命的后果。她翻了翻白眼,仍旧猫腰去检视那团黑东西,背后又是一阵寒风袭来,燕彤早有准备地跳起来,空中一个闪身,扒住身旁的石柱,面向着来者。
嗅觉失灵的确误事。燕彤看着面前这头周身溃烂的腐鹿,很快联想到刚才她用以下到地下室的长颈鹿滑梯,并且十分恼火自己竟然连如此低等级的怨灵所散发出的怨气都没能闻到。
鹿察觉出燕彤的与众不同,强烈的怨气支配着它去制造新的怨灵,它长而强悍的蹄子向燕彤踏过来,燕彤飞快地躲了开去,并且绕到它的身后饶有兴致地想找出鹿身上原该有的、爬上滑梯用的台阶。
“找什么,它已经具现化了,哪里还有台阶。”万俟昭来得迟了些,她不似燕彤那样的猴急,在房间里打坐时感应到了娃娃脸的梦之后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昭准备了些东西后才向桐山赶,她从天窗跃进来,并且在下落的途中踩中了鹿背做为缓冲,而后才落到地面。鹿被这冲劲儿踩得发出一声孩童似的惨叫,向旁边趔趄了一下,燕彤便替它抱不平:“这女人真够坏的,对吧?”
万俟昭不理会她(它)们,径直走向刚才燕彤看见的那一团黑黑的东西。她掏出一只青铜制的铃铛并且轻轻地摇它,只见那团东西上慢慢地升腾起一团半透明的灰影,灰影蠕动着,发出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而后它们全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矮矮的,小小的,静静的,没有头的,孩子们的灵魂。
万俟昭望着他们,牙缝里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事故死。人为恶于鬼祸!”不负责任的大人,不负责任的公共设施,疏忽的代价是人命。
身后的燕彤没说话,只有呯呯的、拳头击在鹿颈上的声音,万俟昭不用回头也想像得到燕彤此刻怒红的眸子,鹿嘶叫着,像孩子们的哭诉。
万俟昭推开地下室的门,有个坡道通往地面,她摇响手中的铜铃,孩子们小小的灵魂排成一排,静静地跟了她向外走。公园里的浓雾仍旧未散,然而在万俟昭所经之处,那雾就像有所知觉似的向两边退开,给孩子们让出一条通往极乐、没有恐惧与孤独的路来。
燕彤狠狠地一脚踢在鹿细细的腿上,鹿就失去了重心轰然倒地,激起满室的灰尘。她记得《动物世界》里曾经说过,长颈鹿一旦摔倒在地就很难再站起来,因为它们支持不了它们那沉重的长脖子。燕彤捏着鼻子,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脚上,而后重重地踏在了鹿的脖子上,“咔嚓”的声响伴着一阵凄厉的孩童啼叫过后,尘埃落定,几缕无形的气团由鹿的口中缓缓溢出,而后飘散。
万俟昭轻轻地摇着铜铃,带着孩子们穿过公园,在满山桐林间向北而行。初冬的寒冷似乎对桐山的影响还不怎么明显,蒲扇般大小的梧桐叶密密厚厚地交叠着,遮住了头顶的夜空,不留一丝缝隙。走在林间就像是踏入了幽冥,死气沉沉,没有光亮。忽儿在前方的不远处隐隐约约的露出光来,夹着团团的灰雾与寒意翻涌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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