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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色阴沉沉的。
瑞阳王府里到处都挂着红绸，红灯笼，门窗上也贴上了修剪精细的窗花，到为这暗沉的冬日添了一抹喜色。
莫梨儿刚回到怡元阁，芝瑾就开心的跑过来，“小姐！你回来了！”
她话刚落音，见莫梨儿神色凝重，有些不对劲，自己脸上的笑也渐渐淡了下来，担忧的微皱起眉头，“小姐，你怎么了？怎么看着像有心事似的？”
“没事。”莫梨儿有些烦闷，不太想说话。
刚进屋，她就看见桌上放了一盘红鸡蛋。
芝瑾也望了那红鸡蛋一眼，顿时就不爽的翻了个白眼，不悦地说：“欣然轩的人下午送来的！明天不是小王爷满月的日子吗？”
她倒不是针对小王爷，纯粹是讨厌欣然轩里的那些人！看见她们就没好气，就连她们送的东西都嫌晦气！
若这红鸡蛋不是为了给小王爷讨个吉利，其他的，芝瑾肯定就拒之门外了！
“嗯。”莫梨儿走到桌前坐下，从水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开始剥。
芝瑾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表情又很是冷淡，又担心地问：“小姐，你今天到底怎么啦？是不是在山上遇见了什么事？”
“没事。”莫梨儿若有所思的掰开橘子，一瓣一瓣往嘴里塞。
今日与夜雍在英华山比试完后，他们一起牵着马徒步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莫梨儿想起夜羿好像十分喜欢夜雍的事，心想着对于夜羿溺水变成痴傻的事，夜雍应当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便好奇的开口问了他。
夜雍有些意外，她竟然会突然问到关于夜羿的事情。
不过夜雍当时年龄尚小，这件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他的确不清楚。但他能肯定，事有蹊跷，绝非真的只是简单的失足溺水而已。
丫鬟恰好被叫走，就在丫鬟离开的短时间内，两位皇子又恰好失足落水，而周围正好也没其他人经过发现……
这么多的巧合，若非人为，怎会全都发生在一起了呢？
等丫鬟回来的时候，十皇子已经溺亡，而救上来的十七皇子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回来，也变成了痴儿。
莫梨儿也是这么想的。
她又问他，当时叫走丫鬟的人是谁？
“据说只是嬷嬷叫她们去问了点事情。”夜雍回答这个问题时，尽管嘴角仍旧笑着，可目光却很深沉。
事发当天是中秋宴，宫里头正忙，十皇子和十七皇子两人嫌宴会无聊，就一起偷偷跑出去了。
当时跟着他们的丫鬟是平时照顾十七皇子。
她恰好看见他们从宫宴离开，就赶紧跟了过去。
两位皇子在湖边玩的时候，丫鬟就在后面站着劝他们回到宴会去，也说湖边危险，若是让娘娘知道了，肯定要责罚她了。
由于是宴会，宫中正忙，路过的嬷嬷见了她，就喊她过去问话，问她为何带着两位皇子在湖边玩。
丫鬟解释后，嬷嬷生气的责备她，问她是否有跟娘娘禀报，见丫鬟摇头，嬷嬷便呵斥她还不去跟娘娘禀明？
丫鬟离开时还专门去跟两位皇子说了，她去宫宴向两位娘娘先禀报一声，以免娘娘们找不到他们担心了。
等到丫鬟去宴会时，十皇子的母妃和杨丽人已经发现了十皇子和十七皇子离席跑了的事，她们俩都是满面愁容，已经吩咐了婢女去找。
丫鬟向杨丽人禀报了此事后，杨丽人便吩咐她立即带人去将两位皇子带回宫宴来。
可是等丫鬟带着侍卫去到湖边时，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她本以为是两位皇子淘气，又跑到其他地方玩去了，却发现水面有动静！
有水泡不断从湖面下冒出来！
丫鬟意识到情况不好，赶紧吩咐侍卫跳到湖中去查看，结果还真捞上来了十皇子和十七皇子。
只可惜十皇子没能救回来，而十七皇子救回来也已经痴傻了！
莫梨儿听完后，从中捕捉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与丫鬟说话，让丫鬟去宫宴向娘娘禀报的嬷嬷。
她提出质疑后，夜雍无奈地一声轻笑，将自己知晓的都娓娓道来。
两位皇子溺水的事发生不久后，德宣帝悲愤交加，那名丫鬟被以照顾皇子不当，害皇子溺水身亡一罪而处以极刑，死后尸首不全，被埋在多处，以罚她永世不得超生。
而嬷嬷在丫鬟死后不久，也变得疯癫，被传是因为她叫走了那丫鬟，害得那丫鬟没能看着皇子，才让两位皇子溺水出了事，所以丫鬟死后不甘，化为厉鬼来索命，嬷嬷疯了没多久也从那河里跳下去溺死了。
莫梨儿才知晓，原来这件事背后还有这么多的惨剧。
“那死去的嬷嬷生前是替谁办事的？”莫梨儿从不相信鬼神一说，她若有所思的说：“她的死也很有可能只是遭到了自己主子的杀人灭口！不过是移花接木，巧借鬼神一说，多给那死去的丫鬟加上一条厉鬼索命的罪罢了！”
夜雍又何尝不这么想呢？
只是当时还是小孩的他想的没这般多，只是有疑惑，却也只会在宫里问自己的娘亲，娘亲说他个小孩子家家不要管这些事情，这不是小孩子该操心的事，他便不去想那么多了。
母妃说，这些事会有廷尉司的大人去办理。
只是最后的定案，却是两位皇子不慎失足落水身亡！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相关的人大多死了，夜羿也痴傻了。
夜雍也有意无意的问过夜羿，他们在溺水前，有没有人靠近过他们，可一提到溺水的事，夜羿就会抓狂的大喊大叫，会害怕的发抖，大哭，夜雍自然也就不敢在多提的刺激他了。
夜雍反问莫梨儿怎会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的时候，她笑了下，说：“上次听杨丽人说了一些，但她看起来很难过，我也不敢多问，见你跟十七弟关系那么好，想着你也许知道一些内情，便好奇的问问你。”
莫梨儿心里很心疼夜羿的遭遇。
这明显就是谋杀，可惜幕后黑手却瞒过了所有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莫梨儿本就心情不佳，下了山，想着上次救起的那个女人一直养在客栈里由蒙雅公主派的人看着，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蒙雅公主都离开了北夜国，也不知那女人现在情况如何了。
正好出来了，也要从那客栈经过，莫梨儿就干脆去看了看。
经过客栈门前，她拉了缰绳，从马上跳下来时，跟在后面的夜雍也下马跟了进去。
掌柜的一见到她，就皱起了眉头，显然是认出了她。
“之前在上房住着的……”莫梨儿话还没说完，掌柜的就为难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您找谁！她病已经好了，前两天刚走……”
莫梨儿看着他那为难的表情就不像有什么好事，皱着眉头没好气地问：“若她是走了，你紧张什么？”
“……”掌柜的抿了抿唇，“这，她又不是疫病，住几天好了就走了很正常……”他突然问：“您朋友没告诉您吗？”
莫梨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个女人前两天刚走的话，那蒙雅是昨天才离开的北夜国，她的人在照看那个女人，若那个女人好了离开了，蒙雅没理由不告诉她！
在莫梨儿的逼问下，掌柜的不得已才说了实话。
莫梨儿本以为那个女人是不是得了疫病被他们暗中处理了，蒙雅怕她知道了伤心才没告诉她，结果却完全不如她所想！
那个女人真没有被自己的孩子感染上疫病，并且经过几天的调理已经回复的差不多了，大夫还说再有两天应该就能下床了！
只是，几天前的夜里，那个女人不知怎么，就在房中上吊自杀了……
这件事，蒙雅是知道的，连后事都是蒙雅出银子让掌柜的找人办的。
不过蒙雅特意叮嘱过掌柜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那天与她一同来的女人。
而蒙雅口中的女人，显然就是莫梨儿。
知道真相的莫梨儿心里难过极了。
她本好意救人，可心如死灰的人，根本就救不活，除非……
莫梨儿想，大概除非她也能救活那个女人的孩子，才能救活那个女人活下去的希望吧……
见她失落的转身离开客栈，夜雍心里也不好受。
他想安慰她，却发现，以自己的身份，何其艰难。
莫梨儿上马时，他伸手抓住了她马儿的缰绳。
她微低头看他。
他安慰道：“世事无常，生与死，也不过又是一个轮回罢了。此生于她也许是解脱，既是她认为最好的选择，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莫梨儿点了下头，又看着他抓着缰绳的手，淡然道：“十三哥说的极是！在十三哥眼里，世事无常，生与死，不过是个轮回！可在在下眼里，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我拼死去救，就是希望她活着，她死了，我无法不难过！”
“十三哥好意相劝，在下心领了！”她深深地看着他，双眸失了往日的灵气，“可以放手了吗？”
夜雍心想，她大概又是想起了那被暴民之血染红的行刑场，所以认为他是冷血无情，视他人生命如草芥的人吧！
他心底升起一丝失落，侧首将目光落向自己的马，落寞地放开了手。
莫梨儿骑着马从他身边走过，夜雍头也没回的走向了自己的马。
他想，若要解开她心里的这道结，甚难。
不过也好，他们之间本就有着跨不过的鸿沟，他从未有过离她更近的奢望，若她能理解最好，不能理解，也罢。
莫梨儿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待了一下午，眼见天色暗了，才回府。
府内张灯结彩的喜庆，与她沉重的心里形成了最鲜明的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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