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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大雨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趁势，一天一夜的雨下下来，院子里已经起了一些积水，雨水拍打在水坑里，水花溅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由于朱成家里没有多余的睡房，夜里便安排莫梨儿与媚儿同榻而眠，而夜雍则与朱成睡一间房。
明明已是疲惫至极，可莫梨儿却怎么都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芝瑾的人头被挂在枣树上的那一幕。
她再次睁开眼，看着漆黑的房间，听着破碎的雨声，换了口长气后翻了个身，睡在旁边另一张被子里的媚儿突然开口打趣的问：“你这是有心事，还是不想跟女人睡？”
“……你还没睡？”莫梨儿有些惊讶。
媚儿一声轻笑，声音轻而好听，“你这样翻来覆去的，我怎能睡得着？”
“……”莫梨儿认为是自己导致媚儿也失眠了，有些抱歉道：“抱歉，吵到你了。”
媚儿这才正经一些，问：“在想仇家的事？担心他们会不会找上来？”
“也不全是……”莫梨儿失落的轻扬起嘴角，“的确在想仇家的事，但不是担心他们会不会找上来，而是想着该如何杀了他们！”
“你这丫头的性子还算爽快，不藏着掖着，到也不怕说出来会吓着我了！”媚儿语气含着笑意，像是在与她开玩笑。又好奇地问：“你的仇家，为什么要杀你？”
“媚儿姐也不像是会被这点事情给吓到的人。”莫梨儿淡然道：“牵扯的事情太多也太复杂，一时也说不清，他们要杀我，大概是为斩草除根？”
莫梨儿自己也不太敢肯定，“但我要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杀了我至亲的人。”
她说后面这句话时，语气坚毅中透着一股狠劲。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媚儿伸手摸了下莫梨儿的脸颊，莫梨儿愣了下，就听见媚儿有些心疼的声音说：“没事儿，我就摸摸看你哭了没！毕竟这黑灯瞎火的，你要是难过哭了我也看不见，看不见就不知该如何安慰你了！”
媚儿又笑道：“不过还好，你比我想的可得坚强些！”
莫梨儿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哭有什么用？哭给自己看还是哭给敌人看？”莫梨儿的声音突然变得清冷而凌冽：“要哭也是他们哭给我看！”
“好样儿的！”媚儿钦佩道：“你的性子倒是讨我喜欢！不过……”媚儿媚笑着问：“你可否与我说说，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那个男人，和今儿个下午才找来的那个男人，谁在你心里更重要一些？”
“……”莫梨儿有些头大，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大仇未报，哪有心思在想儿女私情！”
“可人总不能只为仇恨而活，你在报仇的路上，总得有人疼着你，你有个牵挂，即便是去复仇的路上，也会拼尽全力的想要活着回来！你心里有个人惦记着，有个人把你放在心里惦记着，终归是好的！”媚儿并不死心，劝说了一通后，又伸手去扶到她的肩上，佯装生气的抱怨道：“这大半夜的，你扰了我的好梦，害得我也睡不着了，总得说些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事儿来听听，不然怎对得起我陪你这样熬着？”
莫梨儿也不想只为仇恨活着，可这儿女私情又岂是她现在的身份能够去想的东西？
有些事她不能与媚儿说的太明白，但她也知道媚儿说的这些话也是为了她好，她便选择了逃避。
莫梨儿坐起身来，“媚儿姐，我出去透透气，你早点休息吧！”
“好。”媚儿也没拦着她，反而笑道：“可得想开些。”
莫梨儿拿了件衣服披上，走出去后轻轻关上了门。
刚出来，她就听见了一阵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呼噜声，不算大也不算小，不过之前在房间里，由于雨声太大的关系到没听见，这出来却听得清清楚楚。
为了避免超到隔壁房间睡觉的人，莫梨儿放轻了脚步声走过去开门，却意外的发现门竟然没有拴上，只是虚掩着的。
她心想着可能是朱成忘了关，便直接拉开，结果却发现一人就坐在门侧面的屋檐下。
“十三哥？”莫梨儿有些惊讶的跨出门槛。
夜雨纷飞，雨滴落在水坑溅起水花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清晰而响亮。
夜雍闻声也微怔，起身见她衣衫略显单薄，关心道：“怎么还没睡？昨晚恐怕也没睡好吧？”
莫梨儿有些无奈的笑了下，“睡不着。”
她直接坐在了门槛上，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夜幕下的雨帘，清冷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忧郁：“闭上眼睛就会想到他们……”
夜雍起身，将自己身上披着的一件粗料斗篷解开，俯身为她披上。
莫梨儿微怔的抬眼，视线恰好和他对上。夜雍温和的淡笑道：“他们可不希望你这样折磨自己。”
“……谢谢。”莫梨儿伸手将披在肩上的斗篷拢了拢，抬头看着他，问：“十三哥怎么还不睡？”她问完又半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也打呼噜呢！”
见她难得展颜，他有些苦恼道：“连你都听见了，你说我怎么能在里头睡得着？我倒想找个东西把他的嘴巴堵上，又怕出了人命！”
莫梨儿这下倒是真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委屈十三哥了！”
“现在倒觉得是因祸得福了。”夜雍走到她身边，也坐在了门槛上，“否则你现在一个人坐在这里，我都不能陪着你了。”
莫梨儿刚想开口说什么，夜雍看着她，笑着抢先道：“出自兄长对小妹的关怀。”
“……”莫梨儿的话被呛了回去，便将目光又落向前方，看着仍旧下着的大雨，还是发自内心的说了句：“谢谢十三哥……”
夜雍见她看着雨幕发呆的侧颜，突然有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是啊！
今日见到她，他就有这样的冲动，但是因为他浑身都湿透了，所以他克制住了自己。
这种冲动在这一刻却更显得强烈，大概是因为……看见她那种受伤却又不肯妥协的倔强眼神，他心疼的想要给她一个怀抱，让她可以依靠和放松吧！
可他的怀抱，始终不是她想要依靠的！
片刻的寂静，夜雍一直静静的看着她的侧颜，莫梨儿则不知在想什么的走了神，直到夜雍突然伸出胳膊搂住了她的肩。
莫梨儿微怔，侧过脸，皱起眉头不满的看着他。
没等她生气，夜雍就风轻云淡的笑着解释道：“谁说兄妹要互相扶持来着？”
“……”莫梨儿有些不爽道：“我。”
“既然你累了，需要依靠，兄长是否应当扶持你？”
“……”莫梨儿突然发现了什么似得笑了下，有些无奈的和他对视着，道：“兄长，我说那些话明明是希望你与我保持距离，现在看来好像是给了你一个名正言顺照顾我的机会？”
夜雍温声细语的承诺道：“放心，我理解你的决定，也尊重你的决定，你不接受我也不会强求，所以为兄也只在你真的特别累的时候才会利用这样的机会照顾你。”
他顿了顿，语气又柔软了许多，像是放下了一个王爷应有的身段与矜持，坚定到不容拒绝的语气中又隐约夹杂着一丝恳求：“比如这次。”
莫梨儿的鼻子突然就酸了下。
她明明是想笑的，可嘴角刚扬起一些，眼眶就红了，嘴角也因为一种强烈想哭的冲动而微微颤抖起来，心中的悲伤突然像暗夜里的潮涌一样扑来，仿佛将她的心都淹没在其中，让她感到压抑的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莫梨儿内心努力堆砌起来的壁垒仿佛在瞬间被击溃，她放下所有的坚持和逞强，彻底放松似得将身子靠在了他身上，眼里如河岸绝提般的涌了出来。
听着她无法抑制的抽噎，感受到她在自己怀中因为抽泣而颤抖的身子，夜雍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生生的疼着，他搂着她肩膀的手亦加重了一些。
他将下巴轻轻挨着她的头，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
也不知在他怀中哭了多久，莫梨儿不知不觉就因为过度的疲惫而睡着了。
夜雍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她微凉的脸颊，半响的沉默，又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枚浅吻，就这样一个轻微的小动作，莫梨儿突然在半梦半醒间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头又往他温暖的怀抱深处钻了钻。
夜雍本还因为这睡梦中的动作而高兴的扬起一抹笑，就听见莫梨儿朦朦胧胧的呢喃了一句：“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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