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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后退！冲，都给老子冲！冲出去才能活！”一个没了左臂，浑身血污的标统，神色狰狞大声厮吼，仅存的右臂拿着手枪拼命挥舞，对于冲锋路上不倒下的兵卒仿佛视而不见，只是若是近前便能发现，他双目已充血赤红。
半个小时前，冯国璋做出决定后，果断招来前中军的所有军官统一意见。
之后调集三个协，发起声势浩大的攻击，此外，其它的军队也是全部集结待命，只等攻击的三个协失败，就是投入战场。当然这些发起前期攻势的，自然不会是北洋精锐，全都是杂牌军，甚至连辎重，火夫，夫役，工兵都包在内，说白了，这些都是消耗西部军弹药的炮灰。
如今安排自然不可能让杂牌军军官接受，这个时代军官手上的军队，就是军官自己的私兵，也是他们在地方称王称霸的资本，若是死光了，他们屁都不是。结局最好的，也不过拿着以前捞的油水当个富家翁，但更多的是成为新兴势力眼中的肥羊。
相比起来，他们比北洋嫡系更多一个选择，那就是投降。来到武汉，与西部军接触日多，他们对西部军的政策也有所了解，主动投降是有很大宽容的。不但资产有保障，甚至还能进入军校深造，出来后照样能带兵。虽说没有称霸一方逍遥自在，油水也大为减少，但毕竟有钱有势还风光。
更重要的是，西部军政府实力恐怖，如今已有了一统天下之势，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在地方多年，捞的油水已经够多了，主动投过去，说不定还能混个开国元勋，封荫萌子，风光一世。
但他们虽然心思各异，此时却毫无办法。冯国璋把他们招来之后，就没让他们离开，甚至还派了人‘保护’，相当于变身软禁，至于部队的指挥，全部交给标统，而且还从北洋第十四镇中，抽调一个协督战。
他们能做的，就是心里边流血，边眼睁睁的看着手下的弟兄一个个倒在冲锋的路上，用尸体铺成地狱般的血路。
‘轰’一发炮弹落在断臂标统身旁，销烟过后，厮吼的人影已经不见身影，一道身影端着步枪，从销烟中一跃而过，麻木的冲向西部军阵地。
冯国璋冰冷着脸，看着死伤大半的三个协，神情没有半点波澜，只是轻轻的向后挥了挥手。
几个传令兵快速跑了下去，没多久，第二波三个协呐喊着冲了出去。
。。。。。
“疯了！龟儿子，没想到这冯国璋打起来也是个疯子！”田颂尧脑门已经冒汗，虽然天气已入冬，但他此时却毫无半点凉意。
他本以为自己来堵冯国璋的十万人马，就已经够疯狂了，哪想冯国璋比他更疯狂，竟完全不顾损失的发起疯狂冲击。
一次投入三个协，那可是近万人马，而且还是持续投入，这种疯狂打法，就算能冲破自己阵地，怕也要损失过半，他难道就不懂？
看着第二波三个协发起了冲锋，田颂尧已顾不得‘为对方着想’，拉过副官急着道：“快，快去统计一下消耗，统算下，这种打法，我们的弹药还能撑多久？”
副官也是浑身冷汗，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急匆匆跑了下去。
田颂尧努力镇定下来，继续盯着下方战事。之前的邓锡侯说好后，他便把人从伏击点拉出来，构筑简易防御工事，由于时间不足，他自然不可能挖壕沟，建地堡，好在这种情况军校里都有教学。
他依据大都督和总参谋长所编写的教科书事例典范，挖了散兵坑，砍下大树，搬来巨石，设置火力网，布置有层次的防御纵深，几乎把所学内容发挥得淋漓尽致，若在平时，哪怕赵文龙在此见了，也要说得‘赞’。
可现在这些几乎完全的布置，却无法让他拥有足够的底气，最大的原因就是弹药不足的硬伤。
要说西部军每个师的标准配弹是十分庞大的，在常规阵地战中，让他们打上几天几夜都不是问题。但常规阵地战也很少会有一次投入整师防守，多是一团一旅就顶天了，弹药的消耗自然不算大。
他之前估算也是如此，觉得冯国璋应该会选择一个点做为主攻，其它两个点佯攻，这样能减少大量损失。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还错得很离谱，冯国璋根本不顾手下死活，直接发起全线进攻。
虽然三线一起打击，杀敌效率惊人，不到半个小时，就收割了三个协近万人。可上千挺机枪的开火，弹药也如流水般消耗，如此下去，别说几天几夜，就是能撑几个小时就不错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冯国璋为了轻装急行，出来时并没带火炮，否则防御更是艰难。毕竟他带的都是迫击炮，射速虽快，但射程上并没优势，防御阵地必然受打炮火打击，而简易工事连五七小炮都防不住。
冯国璋重机枪倒是不算少，之前也‘叫嚣’了一阵，但都被迫击炮定点清除了，所以现在阵地还算稳固，北洋也只能用人命来填。
没多久，副官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师座，如此打下去，我们的弹药最多只够两个小时。而且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机枪的持续射击，对枪管的损耗很大，半个小时就得报废一根，而我们每挺机枪只有三根备用枪管。”
田颂尧脑门一紧，半个小时废一根，只有三根备用枪管，也就是说，一个半小时后，很可能弹药没用完，机枪就先成了废铁，这不是要命么？
这还没完，副官又说出个更要命的消息，“师座，还有迫击炮也遇上了相同的事，炮管的损耗虽然没枪管大，但如此密集的持续发射，也不过能撑一个小时，可备用炮管却只有一根。”
田颂尧手脚冰凉，如此一来，岂不是说一个半小时后，他将面临没机枪，没炮火的尴尬境地？可一个半小时能杀多少人？有两三万就顶天了，可冯国璋手上说十万可能有些虚，但八，九万绝对有，就算少了两，三万，也有五，六万，只凭步枪能挡得住？
不过田颂尧总算有些才能，冷静下来后，一咬牙道：“这样，你立刻下去传令，把机枪和迫击炮分成两批开火，机枪一刻钟轮换，迫击炮半个小时轮换！”
副官大惊，急道：“师座，我们防线太长，若是让火力减半，必会造成火力空档，让北洋军冲到近前，甚至还可能进入白刃战！”
田颂尧又如何不知？这条防线太长了，要完全堵死出口，整个师兵力都要全部展开，无论是林地还是山道，每个能过人的空隙都要堵死。这不是常规战，也没什么战略要求，不存在什么至高点，战略要点。
这条路大路和两翼土丘，荒地加起来不过五，六里，但要算上树林，山道却有八，九里。若按八里四千米算，千挺机枪便是相隔四米一挺，可以形成完美的火力网，加上步枪射击，足以让一切敌人在三百米前绝望。
但若减半，就变成了八米一挺，虽然火力也不算弱，可毕竟有了空档，很可能让敌人冲近百米。一但进入百米，哪怕是杂牌军的渣渣枪法，也会拥有很大的威胁，给第九师产生伤亡。
要知道西部军在赵文龙‘子弹喂养法’培养下，不说个个神枪手，但三百米射程绝不是太大问题，两三枪就有一枪能打中，就算不要命也能打伤。但北洋却不同，袁世凯虽然也算大方，但和赵文龙没法比，六镇精锐能有两百米有效射程也只是部分老兵，普遍射击距离都只有一百到一百五十米间，至于杂牌军就更不用说，完全就一个渣字。
所以开战到现在，除几个倒霉蛋被流弹打中外，第九师几乎没有伤亡。
但放近到百米之内就不同了，哪怕杂牌军枪法很渣，但百枪内有一枪打中，就够第九师喝一壶。更别说有可能突破封锁，冲到阵地，到时就是惨烈的白刃战，损失更可怕。
可田颂尧有什么办法？他心里承认，自己托大了，也小看了冯国璋，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虽然对方的军事知识未必有自己丰富，但战争经验，战场局势，应变能力都远不是他能比的。
可以说，若不算武器装备，士兵素质，他在冯国璋面前屁都不是。
“不必说了！去传令吧！战争总会有损失，即然当兵，就该有牺牲的觉悟！”田颂尧收起了傲气和轻视，心里也发狠了，大不了回去让大都督给撸了，此时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现在的局势，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与其等到弹尽粮绝，不如用少量牺牲换取更长时间。”
副官默然，没了机枪，火炮，只凭步枪根本挡不了多久，必然进入白刃战。至于撤退，他更是没想法，即然抗命出击他就绝不会逃走，否则就是大都督放过他，他也没脸再留在军中，做为西部军一员，以他心中的骄傲，哪怕战死也不愿逃。
‘轰，轰，轰。。。’就在这时，北洋军后方突然传来数十声熟悉的炮击声，让两人浑身一震，同时急切的举起望远镜，果然看到一片淡淡的销烟，后方集结起来的北洋军也乱成一片。
两人相视一眼，透出浓浓的喜色，瞬间想到了什么，激动的异口同声道：“特战队！一定是特战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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