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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兰面色木然, 道:“成者王侯败者寇,现在你说什么都行了!”
叶绮再一次仔细地审视剑兰, 她曾经不止一次对依兰和剑兰开玩笑,剑兰温柔和顺,依兰性情犀利, 她们俩的名字应该换一换, 可是现在看来, 剑兰才是人如其名,她不但做事锋利如剑,那剑尖上还是喂着毒的。叶绮从小没有兄弟姐妹, 除了大表姐逸琴, 她一直把依兰和剑兰当成她最亲近的姐妹, 所以她看到剑兰的种种不妥, 宁愿以为她是心性强,想掐尖, 只是不愿朝“背叛”两个字上去想, 其实人人都是有软肋的,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部分,摸不得碰不得, 叶绮也是。
叶绮沉声道:“当初大表姐把你留下伺候我, 你很委屈吧!不然,凭你的心机手腕, 早已成了王府女官了, 运气好的话, 说不定还能弄个庶妃做做。”
剑兰扬扬眉,笑道:“陪嫁丫头开脸伏侍姑爷的事也太寻常了,只不过到了夫人这里,就成了容不下的大事!”
叶绮平静道:“你这样说,我才更庆幸你是跟着我,而不是随大表姐入府。”逸琴独立撑起王府家务,与诚亲王夫妻恩爱,诚亲王府虽也有两个侍妾,可那都是从小伏侍王爷的,与逸琴没有任何情分,如果逸琴的贴身丫头日日只想着怎样爬床叶绮当然相信逸琴遇到这种事也能漂漂亮亮地解决,不过何必呢?癞□□蹦到脚面子上——不咬人咯引人!
人与人的感情,就如钱庄里的银票,存入一分,银票就重了一分,支取一分,银票就薄了一分,剑兰与她这些年的情分,算是透支殆尽了!
“太太给了你多少银子?”叶绮问道,裴氏既要收服心腹,不可能不出银子,况且此事罗绢也已经探得七七八八,今天才派琢玉跟着她们到了嘉味斋的楼下,让琢玉告诉依兰,给叶绮提个醒。
“三百两。”
“好,”叶绮看着月影渐渐地移过小窗,剑兰的一张脸整个没入黑暗之中,“我也给你三百两,从今以后,咱们如同路人,再无瓜葛。”
剑兰忽然抬头,暗色的眸子染上黑沉沉的夜色,带着一点极度的渴望凝结成的疯狂,“夫人不能这样对我,我也没做什么对不住夫人的事,我是崔府的丫头,夫人不能说打发就打发”
叶绮才明白这世上果然有“利令智昏”这种事的,处心积虑要爬姑爷的床,还觉得自己很无辜,叶绮冷笑道:“你在崔府长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纵然是丫头升为妾室,也要经过正室夫人允许的?你也不用拿舅母来压我,崔府里里外外这么多事,你以为舅母会去关心一个千里之外的丫头吗?”
叶绮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在剑兰的心里竟是这样的地位!她真觉得叶绮还是那个在崔府寄人篱下,小心翼翼讨生活的表姑娘吗?自从叶绮嫁到罗家,不,应该说,自从有了罗慕之这样一个人站在她的身旁,回护她,疼爱她的那一日,叶绮就不再是个没人要没人怜的孤女,谁想来算计她,叶绮绝不会让那些人全手全脚地回去!
剑兰终究还是有些本事的,没机会做王府庶妃的剑兰,揣着叶绮给的银子,也把自己嫁掉了,给一个长年辗转各地的茶商做了外室,很多年以后,当叶绮跟着父皇母后微服私访时,又遇到剑兰,她严重发福的脸和身体丝毫没有了当年的俏丽窈窕,只有一双眼睛里隐约透着积年的失落与不甘,除此之外,只余下沉重的沧桑。
叶绮在清虚观从盛夏住到初秋,当第一缕秋风吹散夏日的炎热时,闰徵带来了好消息。
叶绮一直猜测,罗慕之要弄银子救罗家的急,多半会去蜀州求大姨母林婉华帮忙,没想到罗慕之根本就没四处张罗借银子,而是悄悄潜入延陵——程家的大本营,用高额的利银引诱投资程家的大钱庄纷纷撤银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程家的家业本就稍逊于罗家,当即首尾不能相顾,也没有资本再在杭城给罗家动手脚了,正在这时,罗展霖在边境互市中赚到了第一桶金,罗老爷立刻把赚到的银子注进来,罗家的困境迎刃而解!
听闰徵说,本来依着吕管事的意思,是要去林家借银子救命,罗慕之却想出了这一招围魏救赵,既解了自己的围,又使程家偷鸡不着蚀把米,听说程家在杭城好不容易扎下根来的产业都跟着受了冲击,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当口儿又有个顾颐白还落井下石,一并吞掉了程家许多财产。
闰徵说,这回程家只怕要一蹶不振,被踢出四大商家的行列了。
程家这回倒求着罗家救命了,程碧仙的婚事当然不了了之,罗老爷不是傻子,叶绮进门还不满一年,就弄个平妻在屋里,崔次辅就是不好明着管,暗里也会埋怨罗家不给他面子。当初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没办法,如今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吕管事大赞罗慕之的智计,说三少爷若是从小学商,必是个商业奇才。叶绮听了,心里好不得意,心想罗慕之读书那么聪明,物源一理,罗慕之经商自然也是聪明的。
这些消息都是依兰从琢玉那里探到的,罗慕之还有些后续的琐事要处理,一时回不来,就先派闰徵回家来报个平安。
然后叶绮就日日等着罗慕之归来了,尽管琢玉劝她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如回洗心居等着,叶绮拒绝了,她想在这里等着他,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跟罗慕之说,她几个月来的犹豫,彷徨,蹙损春山的憔悴,望断秋水的相思,都凝结在清虚观露华渐浓的几许清苔里,紫金香炉的袅袅青烟中,淡月溶溶的疏帘不卷里,一颗一颗,如迷迷蒙蒙的月色的流珠,似流不尽的满衣清泪。
她拿出桃红百花攒龙缂丝褙子,百褶如意月裙,拿出梦蝶轩订做的最好的整套的蓝田美玉的头面,等着罗慕之回来。
罗慕之来了。
一身湖水色偏襟圆领袍,腰间系着青丝碧玉龙凤佩,那玉佩上的络子,还是叶绮亲手打的。叶绮看着他脸上浓重的风霜之色,心疼起来,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不知道他在外头吃了多少苦!还没能叶绮问他别后的情形,罗慕之已经把叶绮深深地揉进怀里
思念,委屈,等待,心焦,叶绮的泪水涌了出来,湿透了罗慕之的前襟
过了好久,叶绮才抚着罗慕之的脸道:“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罗慕之不答,只闷声不响地坐下,神色复杂地看着叶绮:“我走了这几个月,让你受委屈了!”
久别重逢应该欢喜的,可罗慕之却黑着个脸,叶绮心思一沉,就知道里头有缘故,难道是叶绮蓦得一凉,顾颐白见过她两次,虽然很隐秘,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了,传到罗慕之耳中,那他
叶绮勉强笑道:“三爷在外头才是辛苦,我这点委屈算什么?”
罗慕之自嘲地笑着点点头,“果然——连说话都疏冷起来了,看来你的心思,真的变了!”
叶绮头皮发麻,再也忍不下去了,与其让罗慕之听信旁人的流言,还不如她来解释,罗慕之一定会相信她的,叶绮放下捧在手里的茶,忍住泪意,“顾颐白来见我纯粹是偶然啊!你难道以为我是背恩负情的人吗?”
“顾颐白是谁?”罗慕之茫然地问。
叶绮顿时恨不得拿头撞墙!这世上还有比她更笨的吗丈夫还没问呢,她倒先把青梅竹马供出来了,叶绮觉得罗慕之才是她的煞星,一到他面前,叶绮的智商就会指数级降低。
“他他不过是崔家的一位一位远房表哥”叶绮努力把事情说得平淡,把她和顾颐白的偶遇说得平淡点再平淡点,申明不是远房表亲,她也不会见他。
可是叶绮忘了,表哥表妹什么的,最容易叫人起疑了,果然罗慕之的脸就不负所望地更黑了,还带了一股煞气。
“顾颐白?我想起来了!就是这次在程家败落时狠捞了一笔的那个嘛!”罗慕之这次出门,认识了不少大商家,顾颐白这几年成为商家翘楚,罗慕之自然也听说过他。
叶绮吓坏了,前言不搭后语地把顾颐白逃到清虚观,又跟到嘉味楼去见她的事说了个大概,叶绮赌咒发誓,她已经冷酷地、残忍地、无情地拒绝了顾颐白,连她拒绝顾颐白的原话都只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罗慕之的脸才放了晴。
“你真这么说的?你说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还说咱们夫妻同心?你真是这么想的?还是为了拒绝顾颐白这样说的?”罗慕之仿佛很期待叶绮的答案,他黑着脸进来,是怕叶绮会甩他,尽管罗慕之如果把这话说给别人,十个人一定会有十二个笑他杞人忧天,他一个有陶朱之富的商家子,眼看着考科举还前途无量,叶绮不过是个亲眷凋零的孤女,可是罗慕之就是怕失去她,怕得要死!没有叶绮,玉粒金莼没有滋味,锦衣貂裘也黯然失色。
“我真是这么想的,”叶绮眼睛亮亮地,罗慕之不由地心波一荡,“我知道你也着急,可你不会为了着急救罗家而娶程碧仙!”
叶绮细柔的肩膀被紧紧地扣住了,罗慕之的手指深深地陷入桃红软缎里,“你真是这么想的,你看到玉佩也没有误会我?那你为什么还要走?为什么我写信你也不回?”罗慕之越说越委屈,手劲不由地大了,叶绮的肩膀有点痛,抬眼时,看到他原先白皙的皮肤变作浅浅的古铜色,也不知在外头吃了多少苦。
叶绮低声道:“是我不想让你为难”说到这儿,她也想起那时的委屈,两颗泪扑扑地打在罗慕之的膝头,罗慕之心疼如绞,又将叶绮揉进怀里,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这个人还好好地在他的怀里,罗慕之很幸福,叶绮也很幸福。
那时曾有过多少花前月下,轻拥入怀,不过是小儿女的寻常情态,可是经历过濒临失去的滋味,这样的安静相守,才显得那么美好。
“你在外头吃了很多苦吧,跟我说说。”叶绮轻声说。
罗慕之摇头,“再多的波折都无所谓,最痛的事,是你不给我回信。”
叶绮也深感负疚,在那样的进退维谷中,她也不知所措,不知道她该怎么做,才能让罗慕之好过一点,结果却仍然让她难过了,叶绮摸着罗慕之生出了浅浅胡茬的脸,柔声道:“原是我错了,我的回信写了几遍,又烧了几遍,天地之大,竟没有一个人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叫你受了委屈,我任打任罚,还不行么?”
叶绮一时情急,想起了小时候逸画做错了事,就拿来要胁舅舅的话,结果崔名亚当然是不舍得爱女受委屈,也就不了了之了。
“打?我可舍不得!”罗慕之眉眼弯弯,“罚么?”他眼珠一转,指着嘴角上说,“你看我为了你,急得嘴上长了泡,到现在还疼呢,要你多亲几下才能好呢!”
叶绮见他嘴角上果然有两个浅浅疤痕印子,显是才好了不久,也心疼起来,柔白的脖子伸着够了够罗慕之的嘴角,轻轻地啄了一下。
罗慕之已经好久没挨到这柔软的唇了,心头如万马过境似的沸腾起来,两人本是肩并肩坐在乌木雕花五屏式罗汉床上,罗慕之翻身一压,把叶绮压在身下。一番缱绻,叶绮也魂醉心荡,渐渐觉得罗慕之身子不大对劲,以前两人虽然也亲密,却不似今日这般。
这些日子的相思,盼望,叶绮觉得,其实嗯,其实,罗慕之再强硬那么一点,她也就依了。
不过罗慕之悬崖勒马了,刚才进来时,她就看见叶绮消瘦了许多,圆润的下巴颏快变成尖的了,腕子上拢的石榴七宝嵌珠镯子也松了,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那时他的同窗钟公子对着一干人炫耀过,花烛夜新娘子如何被他收拾得昏了过去,当时同窗们大赞钟公子好本事,罗慕之却不以为然,他快活,他要叶绮跟他一样快活,叶绮要是不快活了,他也不高兴。
他曾经隔着帘子见过钟公子的媳妇儿,体态比叶绮还要丰腴些呢,还被收拾成那样——罗慕之看着清瘦的叶绮,暗暗地下决心,一定要把媳妇儿养得白胖一些,再再再怎么样,罗慕之只管傻傻地笑了笑。
罗慕之没把这个想法告诉叶绮,不然,叶绮一定会拧他,竟敢拿媳妇当猪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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