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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六点半,钟虞准时推开别墅大门,接着步子忽然一顿。
几米外男人背对着站在那里,穿着衬衣长裤背着画板,在清晨山间的雾气里像一幅画一样赏心悦目。
钟虞睡意全消,放重了脚步走过去。
那人身形动了动,转过来,浅琥珀色的眼瞳又凉又剔透。
“早啊,时先生。”她语调轻快。
对方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郑助理不一起吗?”
“我们两个就够了。”说完转身朝庭院侧门走,“跟着。”
钟虞没跟在后面,而是上前几步跟对方并肩而行。
管家等在庭院侧门处,看见他们时笑着说:“必需品都已经送过去了,如果有需要直接联系我就好。”
两人应声,沿着门外的小径往树林里走。
没走多远就隐约看见了一片雾气。
是一池温泉。
她感叹时嘉白确实会享受,竟然“垄断”了这一处庭院的租住权,按照区域划分,这个天然温泉也同样归他所有。
这些都是郑柯昨天说的,但是她现在怀疑这个度假村也是时家产业。
“把外衣脱了。”
“时先生,你知道我们认识以来,你对我说过最多的话是什么吗?”
他一顿,“什么?”
“说的最多的……就是让我脱。”轻柔的嗓音带着点揶揄。说完,她转身脱掉长长的薄毛衣外套,里面剩下的长及大/腿的长衬衣下只有一套比基尼。
钟虞边解衬衣扣子边往前走,经过画板和那一堆东西时目光一动,忽然脚下一个踉跄,余光里看见男人伸出手就要来拉自己。
她手不着痕迹地一缩,他就只捏住了她略长的袖口,等男人再伸另一只手时她已经顺着惯性往后倒——
两人一前一后跌在草地上,一旁的颜料在混乱中被打翻,色彩飞溅。
钟虞仰躺在草地上,她定定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忽然笑起来。
“笑什么?”他面无表情。
女人衬衣乱了,领口耷拉着露出左肩,微卷的黑色长发披散,颜料溅落在她肩上,甚至睫毛上也有。于是她懒洋洋地用指尖去拨弄卷翘的长睫。
忽然,她半撑起身,他下意识后退避让。
“时先生要是不来拉我,就不会摔倒了。”她笑着说,鼻尖差点碰到他的。说着还用手指去蹭他脸上星星点点的颜料。
她手指是热的,他的脸上却带着点凉意。
“看,颜料弄到你脸上了。”五指伸到他面前,上面色彩斑斓。
她却好像浑然不觉自己满身沾染着他的色彩,反而像以此为乐,像小孩子似的,变本加厉地用那只手在自己的侧脸上胡乱抹了几下。
“时先生,”她鼻尖抵住他的,轻笑之后缓缓低声问他,“我这样好看吗?”
他垂在一边的手无意识地死死扣住一丛野草。
她身后,绿草、泥土与蓝天白云仿佛都将融化为色彩将她一点点蚕食,但都不及她脸上的颜色鲜艳。
钟虞忽然侧头看一眼打翻的颜料,思索片刻她眼睛一亮,“不如你画在我身上吧?”
“你身上?”
“是啊,很多艺术家不是都这么做吗?这些颜料估计你也不会再用了吧?我赔给你。”她歪着头看他,“但就这么扔了也怪可惜的,不如在扔掉之前废物利用一下。你说呢,时先生?”
时嘉白伸手,让落在草地上的那一滩颜料乱七八糟地沾到自己手心和指腹上,然后抬眸定定看了她半晌。
“……好。”他说。
“画在背后吧。”钟虞脱去衬衣。
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她就背对着耐心等待。
半晌,她肩上忽然一凉,颜料带来的凉意蔓延到肩胛骨,隐约有一滴颜料沿着后背慢吞吞滑落下去。
在她后背作画的那只手一顿。
“嗯?”她反应过来,压下笑意佯装疑惑地侧头。
时嘉白有些狼狈地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滴颜料,手指继续匆匆勾勒线条。很快,一条蛇的粗略形状出现在白皙的后背上。
忽然间,头顶一群飞鸟展翅掠过,他骤然回忆起昨晚有关面前这个女人的混乱梦境。梦里一切都被昏暗灯光投洒在波光粼粼的泳池里,泳池水四溅,盖过交错的呼吸。
他眼神有些晦暗。
灵感、性与梦境很难泾渭分明地分离,只是以前他从没有对一直渴求的那幅画,或者说对那幅画上的女人产生过这种念头,也没有过这样的梦。
他更多是把“性”当作“灵感”的衍生,后者远凌驾在前者之上。
现在却……
时嘉白拧着眉头,蓦地用另一只手抹花了女人背上用颜料涂出的那条蛇。他用了不小的力气,动作显得杂乱无章。
“怎么了?”钟虞不解,想躲,“画的好好的,怎么突然——”
“这些不是用在人/体上的颜料,对皮肤有害。”他面色紧绷地打断她。
借口。钟虞笑了笑没有戳穿,只是转过身跟男人面对面。四目相对,他如临大敌,她气定神闲。
她眼睫懒洋洋半耷拉着,笑吟吟欣赏他此刻的模样,然后上半身前倾,轻轻吻一下他的唇角,“昨晚就想告诉你,我还是比较喜欢吻在这里。”
她退开的那一刻,时嘉白鬼使神差地微微偏头追上去,重重吻住她。
女人轻笑起来,七分得意三分狡黠。
果然,再冷的男人,唇都是热的。钟虞顺从地回应,手下的蓬松绿草从她指缝间溜走,就像在梳理情人的发丝。
他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攥住她左肩。
钟虞被吻得有些意动,然而就在她手臂要搭上他后颈时,面前的男人却骤然起身。
安静的林中,只听得见两人急.促的呼吸。
“昨晚我说过,”时嘉白重重擦去自己脸上的颜料,嗓音低哑,“不会发展额外的男女关系,所以你不用再白费力气。”
“即便这样?”钟虞蓦地笑了,懒洋洋地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唇角。
时嘉白看着她擦唇的动作,眼底一瞬间闪过狼狈,但很快又恢复冷静,和刚才判若两人,“只是一个吻。”
她作为替代品给了自己灵感,随之而来的本能他会直面,但不会放纵。
她挡开他的手,坐起身,眼尾睨他一眼,嗤笑道,“是吗。”
可惜,只要有一次破了界限,后面多的是溃不成军的可能。
钟虞手指碰了碰嘴唇,似笑非笑,“时先生下次最好别用这么大力气了,温柔一点比较好。”说完起身走到温泉边,用衬衣沾了水擦拭颜料。
时嘉白弯腰去捡颜料盒的动作一顿,接着默然地站起身。
“好冷。”他听见她低声抱怨,然后小心迈进温泉池。氤氲着的白色雾气一点点往上蚕食,将她的身影吞/没。
他一手紧紧攥住画板边缘,力道重得仿佛要刻下凹痕。
他找了那幅画很久,以为只要得到就能满足。现在他是得到了画,可是却见不到画里的人,得到画不过是饮鸩止渴。
他厌恨自己找了个替身来满足作画的渴/望,却明知故犯。
“砰!”
温泉池里的人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男人弯下腰收拾一片狼藉,看样子是失手打翻了。
她又转回身。
时嘉白轻/抚着画笔,一点点平复呼吸。
“温泉不能久泡,半小时后上岸休息一次,你自己注意时间。”
“知道啦。”女人靠在岸边撑着下巴,弯唇笑着,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今天时先生又准备怎么画?”
他垂下手,面色如常,“和之前一样,转过去。”
闻言,钟虞手指无意识点了点唇角,挑起眉梢。
她实在好奇为什么时嘉白对画背影情有独钟。冉宁那幅画她也看过,是身处光影交界处的正面画像,不是背影。
虽然疑惑,但她还是照做了。
“项链摘了。”
钟虞一怔。倒是把这个事给忘了。
因为只需要跟项链有直接接触就能保证障眼法不失效,所以握在手心里也是可行的。她抬手探到颈后,可手上沾了水,几次项链扣都从手指间滑脱。
试了好几次缺口才终于对准,然而这一下猝不及防,她根本来不及用手指攥住链条。
“噗通”一声轻响,项链径直掉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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