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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霖是当被子盖着的。
他们五个人, 四个椰子叶帐篷, 通过剪刀石头布, 最终输掉的夏新然和张北辰挤在一间。猜拳结果出来的时候, 夏新然的表情简直像世界末日。
冉霖也不知道夏新然到底讨厌张北辰什么。但问题太敏感,他和夏新然又没有熟到那个份上, 所以再疑惑也只能放在心中。
枕着双臂,听着海浪, 望着远处连在一起的海和天, 仿佛整个人都开阔起来。
冉霖是个喜欢想事情的人,然而现在,他只想放空。
他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烦, 只静静地,任由时间流逝……
“欧耶!”
突如其来的欢呼打破了夜空下的宁静。
冉霖叹口气, 一边想着自己果然还是没有放空的福气, 一边爬起来探头出去张望。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太慢了, 只来得及捕捉到夏新然欢天喜地跟导演组离去的背影。
“怎么走了?”冉霖不明所以,问隔壁帐篷先一步出来了望的陆以尧。
但其实陆以尧也不是很清楚,只能猜测道:“应该是导演组有新任务给他吧。”
冉霖疑惑皱眉, 咕哝:“大半夜的能有什么新任务?”
陆以尧想了想, 认真地对上他的眼睛:“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脑补的好。”
冉霖有一瞬间的晃神, 差点沉迷在陆以尧的凝视中,回过神之后马上笑:“也对,反正肯定不会是吃夜宵。”
陆以尧莞尔,耸耸肩,又钻进叶子帐篷。
冉霖轻轻松口气,莫名后怕。
小心翼翼地进帐篷重新躺下,冉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通乱跳。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感觉还是在刚进公司的时候,被带去参加某个着名导演的电影首映礼。一众主创互动完,冗长环节进行完,终于全场黑下来真正开始影片播放,男主角出场的第一个镜头,就把他秒了。
那是一个男主缓缓抬起头的特写,表情很淡,眼里却含着深切的无法言说的情感。
当时的他,也是这种心脏骤然漏一拍,然后就开始不受控制乱跳的感觉。
影片以女主的视角贯穿始终,于是冉霖的心情也随着女主一起,为这个男人而悲,而喜。
电影结束时,仿佛自己也谈了一场恋爱。
然而很奇怪,当主创再次出来感谢时,看着台上的男明星,冉霖却没有任何感觉。
他忽然明白过来,让他心动不已的,是男星在电影中塑造的那个人物,而非男星本身。
事实上男星本人与那个角色之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台上的男星开朗健谈,温文尔雅,电影中的男人内向忧郁,偶尔,还会闪出一些黑暗面。
也是在那个时候,冉霖才明白,原来演员是这样厉害而又神奇的存在,可以把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角色,塑造得细腻而逼真,让你感觉那并不是一个虚构人物,而是有血有肉,实实在在地生活在这个世上。
冉霖没爱上那个男明星,但最终爱上了表演。
可是陆以尧没演任何人。
此时此刻,波浪声不停息的海边,陆以尧只是在做他自己。
这不是个好兆头。
冉霖翻来覆去也躺不踏实,恨不能坐起来像夏新然那样嚎一嗓子。
娱乐圈是一个挺奇怪的地方,男明星卖腐可以,但你不能是真gay。哪怕有些人已经被拍到了石锤,但只要这个男星还想在圈里吃这碗饭,就必须义正言辞对“同性疑云”说不。
公关团队在遇见这种言论的时候更是如临大敌,不论他们表现出的是云淡风轻的谣言止于智者,还是铿锵有力的我要给你发律师函,可背后,无一例外都是对这种传言的高度警惕。
按理说,社会发展到今天,对于性向这个事情,其实已经很包容了。尤其是越年轻的一代,越包容开放。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放到娱乐圈,这件事就是红色警戒。
轻则负丨面丨新丨闻缠身,重则光速flop,一蹶不振。
冉霖对这种现状很无奈,但也懂得既然想在这个圈子里长久地待下去,就要遵守规则。
所以关于自己的性向,他一直三缄其口,甚至在只是有可能签梦无涯的时候,就删光了一切社交网络里可能引起猜疑的言论和照片。
他不想伤害别人,但他总要保护自己。
所幸,入行两年,他也没被“喜欢男人”这件事打扰过。或许是星途发展太一般,社交圈越来越窄,他都快忘了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结果就在刚刚那一刹那,陆以尧带他重温。
喜欢上圈内人,还是着名偶像男星?
冉霖觉得自己在作大死。
不对,还不能这么快下结论。
冉霖抿紧嘴唇,眉头深锁,终于在薅光手边的椰子叶前,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重新半个身子探出去呼唤:“陆以尧……”
片刻后,隔壁帐篷里露出半张困倦的脸:“嗯?”
隔壁的隔壁的帐篷以及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帐篷里,则只露出两双眼睛,暗中观察。
“我还是觉得夏新然被叫走很可疑……”冉霖嘴上说着准备好的话题,眼神却定在陆以尧的脸上,半秒都不偏移。
陆以尧打了个哈欠,皱着眉毛歪头想想,忽然眼底一沉:“不会是准备等我们睡着以后来个突然袭击吧?”
“……”
“冉霖?”
“啊,”甩甩头,冉霖总算回过神,连忙重重点头,“很有可能。”
陆以尧疲惫地叹口气,生无可恋:“那这晚上别想睡踏实了。”
暗中观察并竖着耳朵听的顾杰和张北辰,这会儿的心情和陆以尧一样——来把刀杀了我吧。
然而被折磨得精疲力尽的他们实在没有太多反抗能力了,只能重新躺回去,等待命运降临。
冉霖早就知道伙伴们都被自己唤起来了,但无所谓,本来讨论也只是一个由头,他真正想做的是验证看看陆以尧还能不能电自己一次。
验证结果喜大普奔——心跳没乱。
他都快把陆以尧盯着看到灵魂深处了,仍然呼吸平稳,心率正常。
事实证明之前的小鹿乱撞只是偶然事件。
可能他在那个瞬间忽然神经搭错,也可能星空太漂亮,大自然给陆以尧这个人带上了美颜效果。
终于放心下来的冉霖一身轻松,很快,便在海浪声里进入了迷迷糊糊的不算踏实的梦乡。
他不知道,隔壁的陆老师,失眠了。
仿佛礼尚往来一般,陆以尧也在琢磨冉霖。
但与性向这么深刻的命题无关。
陆以尧只是单纯地觉得冉霖这个人,敏感得厉害。
拿白天的事情为例,他真没觉得自己看冉霖的眼神有什么出格,不就是比平时多看了几眼,多了一丢丢眼神交流,结果那人直接就看出了同情。
同情吗?
当然是的。
但这种自己都没发现的无意识的情绪,对方竟然感受得那么清楚,捕捉得那么准确,除了敏感,陆以尧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在娱乐圈里,敏感是一把双刃剑。
它可以帮你更好地体会角色,塑造人物,雕琢表演;但同样,也会让你更在意粉丝的言论,路人的眼光。
同样被黑,有人可以愈战愈勇,有人却压力大到掉头发。
陆以尧见过太多太多了,他觉得冉霖会成为后者。
一个挺好的人。
仅两期半的相处,这是陆以尧能给出的关于冉霖最正面的评价。
再多他就说不出来了。
但也够了。
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一个脾气蛮好,做事起来认真,偶尔还有点小调皮的男艺人,起码在陆以尧遇见过的同行里,算得上相处起来舒服的了。
他看过太多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依然被粉丝举高高求抱抱,两相对比,冉霖的遭遇就难免让人同情。
虽然最初,他也是想怼冉霖那一国的。
算了,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果然姚红说得没错,陆以尧看着远处的和星空接壤的海平面想,他就是这一路星途太顺风顺水了,所以总是精力过剩,总喜欢去琢磨别人的闲事。
“所有男神们,集合——”
不需要扩音喇叭,静谧的沙滩上,总导演的魔音可以轻松穿透海浪,直抵耳膜。
睡着的没睡着的男神们都被惊起,顾杰更是冲出去的时候差点顶飞帐篷。
原本架在固定架上的摄影机又被跟拍大哥们重新扛到肩膀,集合的四个人一看这架势就懂了——有新任务。
“现在已经是零点零一分了,”导演看了眼手表,难得语气深沉,“我们迎来了崭新的一天,大家高不高兴!”
四位男神很给面子地鼓掌,虽然掌声有些稀落,笑容有些僵硬。
导演很满意,终于放出真正的重磅炸弹:“今天,也是你们的小伙伴,夏新然的生日!”
这回四个人是真意外了,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懵逼加惊讶,而且对视过程中,还都下意识扩大范围,仿佛多扫周边几眼就能搜出寿星公。
“不用找了,夏新然已经去做属于他的新任务了,所以我们剩下的四位男神也要开始今天的任务,那就是在上午十点之前,为伙伴举办一场生日party!要求是,必须要有生日蛋糕,有私人的party场地,而且,所有这些都不能花一分钱。”
顾杰疑惑举手:“请问什么叫私人的party场地?”
导演:“就是不能在露天大自然,比如树林、公园、海边等,不能是公共开放区,比如马路、商场、广场等,只能是私人商铺或者宅邸,并且整个party过程绝对封闭,未来播出时也不会透露party的具体地点和位置,总而言之一句话,必须问所有者借来私人场地,且不能以广告效应的名义。”
顾杰黑线:“还真是滴水不露……”
张北辰追问:“那生日蛋糕?”
导演:“一样要靠你们自己努力。”
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四位男神心头。天会慢慢亮,但他们这一天的前景,怎么看都要一黑到底了。
导演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杀伤力,但似乎对男神们的踊跃度仍不甚满意,又重复一遍:“没有其他问题了?”
冉霖叹口气,举手捧场:“能透露一下夏新然正在做什么任务吗?”
导演终于眉开眼笑:“五星级宾馆试睡员外加东南亚特色spa鉴赏官。”
冉霖虽然预料到了肯定不靠谱,但听完还是又好气又好笑。
张北辰则艳羡地说出所有伙伴心声:“寿星公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从远郊回市区有一定距离,四个人谢天谢地,总算在颠簸里补充了短暂睡眠。
凌晨一点半,城市并没有睡去。
街上还是来来往往的人,有一些直接穿着泳衣披着浴巾,一看就是不畏水温,刚从海边回来的勇士。
不需要去他们野外求生的那种远郊,市中心就有海滩,而且海水清澈,沙子柔软,也难怪以此为中心,各种打着海景房名义的房地产项目不断被开发,一座又一座的海边高层公寓拔地而起。
“现在我们去哪?”张北辰四下环顾,毫无头绪。
“说来说去无非两件事,一个蛋糕,一个场地,”顾杰上下左右动动脖子,让运动过度又缺乏休息的关节得到舒展,“现在就看看你们想先解决哪个。”
“场地?”顾杰也没怎么深思熟虑,全凭感觉,“不然蛋糕有了,我们还要拎着它满世界找私宅。”
张北辰抓抓头,温和地提出不同意见:“我总觉得场地还是比蛋糕好弄,这个时间,能做或者能买蛋糕的地方都不多吧,还是应该先攻克难点。”
“这个时间蛋糕和场地都不好弄,”冉霖道,“要不然我们先想想这两样东西到底怎么弄?比如蛋糕,是做还是买?场地,是问店老板借商铺,还是问当地人借房子?有了方向,才好努力。”
顾杰:“陆老师你有什么想法?”
陆以尧:“刚刚不应该放导演走的。”
顾、冉、张:“可说呢!”
问题一时商量不出对策,但情感上四个人已经取得了共鸣——导演你好样的。
四位一筹莫展的男神循着嘈杂一路晃荡到海边。
挤满当地特色美食档口的海滨夜市仍灯火通明,人声熙攘。
最先被认出的是陆以尧,捧着椰子冻的小姑娘的尖叫能把整个海滨掀飞。
正所谓,危机里藏着转机。
四个人当即来了灵感——靠脸打工!
被选中的档口老板求之不得,有男神当门面,谁还管你什么味道,生意简直不能更火爆。
四个人也真的很拼。
陆以尧烤串,冉霖炒菠萝饭,张北辰收钱,顾杰连扇火带招揽客人。
一直做到天边泛白,游客渐渐少了,隔壁档口开始收摊,老板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把许诺给他们的提成点清楚,交到男神们手里。
一共三百四十元。
四位已经累得虚脱的男星,总算从那几张血汗钱里,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气。
天刚亮的城市,夜生活结束,日喧嚣未起,终于有了一点安静气息。
四个人围在一棵棕榈树下,或坐或躺,看着天空发呆。
——他们在等着蛋糕店开业。
他们已经不困了,但这个城市却还没苏醒。
除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和快餐店,其余店铺都还在梦乡。
“这真是我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天……”顾杰看着越来越明亮的天际,心有戚戚焉。
张北辰纠正他:“应该是两天。”
顾杰摇头:“我感觉就是一天,而且怎么过都过不完。”
冉霖盘腿坐在花坛边上,胳膊拄着下巴,没太多精气神附和,但心里是同意顾杰的。
这一夜他们几乎没睡。
所以虽然实际上已经到了第二天,但直观感觉仍是昨日的延续。
“你俩还好吧?”张北辰发现了冉霖和陆以尧的安静,关心地问。
冉霖连忙摆头:“没事。”
陆以尧却问:“你们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张北辰思考片刻,道:“夏新然现在在干嘛?”
顾杰挑眉:“把蛋糕抹他一脸吧。”
冉霖乐,也跟风猜:“为什么过生日的不是我。”
陆以尧惊讶地看了冉霖一眼。
虽然张北辰和顾杰也猜出来他在念叨夏新然了,但真的只有冉霖,一个字不差,全中。
这都不是意外了,是神奇。
冉霖只是随口一说,但看陆以尧那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莫名有点兴奋。
要知道陆以尧其实挺不好猜的。
“回去必须让夏新然请客。”
“前提是我们得回得去,我感觉我要阵亡在这里了……”
“不哭,坚强。”
“走开,哈哈……”
嘻嘻哈哈的苦中作乐里,太阳慢慢升起,风渐渐带上暖意,路上的行人又重新多起来——城市,醒了。
“老板,帮帮忙吧。”
“不行。”
“就一个上午。”
“一个小时也不行啊,我很感谢你们买蛋糕,但是我们小店也要做生意,你们把店铺占了,我还怎么开张?”
“我们买完这个蛋糕,你就已经开张了嘛。”
“但是我总不能一个上午就开一张啊。”
“……”
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把老板说动,四个人悻悻地从蛋糕店走出来。
蛋糕拎在陆以尧手里,素雅的浅色盒子配上蓝色缎带,清新可人,却抚平不了男神们心中的愁绪。
跟了一夜的摄像都有些同情他们了。
先是荒岛苦求生,然后午夜打工大排档,现在又要在陌生的城市里寻一处免费的私人party场所。
前两期加起的辛苦,都没有这一期多。
四个人不信邪,又陆续进了沿街的几家店铺。基本上能认出他们的店铺老板,一开始的态度都是非常热情的,但是当听见他们开的是私人party,不能让外人参加或者参观的时候,态度就会有微妙的变化。
给明星行方便,为的就是广告效应,像海滨夜市的老板,如果四个人不能给他带来效益,那就是帅得掉渣也未必有打工机会。
当然,真爱粉的老板除外。
不过也不知道是他们的运气不好,还是名气没大到俘获全年龄层,眼看着就快到十点,场地仍然没有着落。
录到现在,大家已经基本摸清楚了导演组的套路,如果真的完不成任务,比如之前的钻木取火什么的,总归还是会提供出解决方案。
但一想到导演那副“哎呀还得我出马”的欠揍表情,他们就不想服输。
最初录节目的宗旨是挑战自我,然而录到现在,他们只想挑战节目组。
从镜头里看过去,四个人都只是沉默着不发一语。
但身处其中的四个人,却能清晰感知到彼此的心情。
同一个节目,同一种顽强。
要不,算了吧。
这种话他们可以说,但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想松口。
冉霖发现陆以尧从跟蛋糕店老板交涉失败之后,就一直甚少开口。虽然这个人本身也不多话,但从表情上看,他好像不是单纯的心情低落,而是一直在琢磨什么。
“话说回来……”
陆以尧毫无预警地开口,目光也看向三位伙伴。
冉霖赶紧瞟向别处,再看回对方,假装之前一直看风景。
陆以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察觉:“导演是不是只说不能花钱,必须私人,再没其他了?”
“嗯,”张北辰点头,“就这两个条件。”
陆以尧沉吟片刻,仿佛下了重大决心似的:“我知道一个地方,肯定会让我们开party,而且绝对私人。”
红姐,对不住了。
我知道你又要批评我心血来潮,多此一举。但左右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冲动了,况且,睡眠严重不足的人有资格任性。
三双骤然亮起的眸子:“哪里?”
一个顽皮又得意的笑容:“我家。”
可能那是块承载着太执着粉丝心的灯牌,于是谁捡起来,都会被粉丝恶灵附身。
不然没办法解释这一场神一样的乌龙。
不过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对娱记们发声。因为从陆以尧揽住他拍照,到对方觉得可以了,松开他匆匆离去,前后不过半分钟。即便最后知道了他似乎可能八成同样是个明星,也只是眼底闪过诧异,然后不等他反应,温柔放下手,以“旅途疲惫实在需要休息,各位抱歉了”,把和蔼可亲好明星的人设完美收官。
娱记们虽然让开通道,却还是一路追着陆以尧拍到了门外。
康回打电话过来让他们去另外一层拍照,说是韩泽已经回去了,就绪的摄影师感觉那里取景更好。
不是商量,只是知会。
三个人都懂,故而片刻不耽搁地奔赴指定地点。
娱记们或许会在陆以尧上车之后回来,继续深挖这则十八线男星举灯牌迎接偶像的八卦,或许不会回来,直接继续跟车陆以尧。
但这些跟冉霖都没关系了。
之后的拍摄很顺利,没多久,三个人便跟着经纪人上车返程。
康回终于在贺嘉一的嗤笑和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了事件原貌,当即就黑了脸。
冉霖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要得挨批评教育了。
入圈两年,他虽糊到十八线,但对圈里的各种套路早已了然于胸。
什么是红?红就是有热度。
那怎么才能有热度?条件好关系硬有资源肯努力的,在靠一部部戏来攒好感来刷脸之余,还要炒些话题;条件差没背景无资源的,那就更得无所不用其极地去博头条了。
像刚刚那样的机会,简直天赐良缘。他最该做的就是抱住陆以尧大腿表达我已经粉你很久了虽然我是个明星但是我在你面前就是个小粉丝嗷嗷嗷的痴汉心情。
顺利的话,不仅能蹭个新闻,还能借机和陆以尧攀上关系。
陆以尧的团队自然不会让他面对镜头打一个小粉丝的脸,于是他俩关系究竟好不好不重要,只要让粉丝以为他俩从今天开始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了就行。
最坏的结果,陆以尧的粉丝不买账,狂黑他。
那又如何?
黑也是一种热度。
结果他倒好,对着镜头一句话没说,眼睁睁把上头条的机会从眼前放过去了。
就算明天全网放出他举牌等陆以尧的新闻又怎样。没互动没交流没金句,就几张照片,或者几十秒的尴尬视频,炒都没地方下手。
意外的是康回没说什么,只是阴郁地看了他半天,最终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然后问陈翎:“后天的歌友会没问题吧?”
陈翎不知道怎么话题就跑自己这边来了,呆愣半天,才回答:“哦,没问题,排练好几遍了。”
康回点点头,然后闭目养神,再不发一言。
贺嘉一撇撇嘴,显然全程围观了康回的态度,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倒不是为冉霖同仇敌忾,他只是单纯跟这个经纪人不对付。
艺人如果跟经纪人不对付,那就别指望红了。
不过贺嘉一不在乎,反正他早就看不见前途了,现在就等着约满转行,拿着积蓄去搞第二职业。
冉霖没有不喜欢这个经纪人,毕竟是一出道就跟着的。
但他能理解贺嘉一的心情。
因为他们两个一样,现在都处于被放弃的状态。
是的,其实都不是放养了。
康回一个人带三个艺人,但他的资历和资源都有限,所以只能挑一个来勉强维持。
陈翎就是被选中的那一个。
很简单,陈翎能唱,而且是词曲唱俱佳,除了能跑通告开歌友会,还能给影视剧甚至是电影写写歌。
娱乐圈不缺冉霖、贺嘉一这种好看的人。
但是才华,哪个地方都喜欢。
所以面对冉霖的扶不起,康回连说都懒得说了。
冉霖回贺嘉一淡淡微笑,有释然,也有无奈。
其实就算他刚才抱了陆以尧的大腿又怎样。没作品,没口碑,没资源,没前景,再有热度也是昙花一现。
微博上的热门话题一小时就能更新一次。
再大的热搜事件,晃荡两天,也就被忘了。
公司司机开车的路数很像夺命狂奔,挨着车门的冉霖把头抵在玻璃上,看着街景迅速后退。
他今年二十三了。
不知道还有多少青春能在这个圈子里挥霍。
机场插曲的另一主角,陆以尧先生,转头就把这件事情忘了。
等到坐着保姆车回到自己位于朝阳区的某大户型豪华公寓,洗个酣畅淋漓的热水澡,连电影节的美好瞬间都顾不上回味,便一头扎进柔软大床,踏实酣眠。
同一个夜晚,同一个朝阳。
一个中心cbd,一个快出东五环。
跟周公跳恰恰的两个人谁都未曾察觉,在另外一个空间,在那个永远都有成千上万睡不着的人的微博上,他们的“友爱视频”正在慢慢发酵。
“陆哥,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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