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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萍家的住址, 温漾手中有两个,一个是平时给萍萍寄药的地址, 一个是去年春节, 萍萍寄腊肠给她的发货地址。
无论哪个,都要经过的地方是泗州省百川市。
温漾买的是最早班的飞机,八点起飞, 原定计划十二点半就可以着陆, 没想到遇见大雾,起飞延误了一个半小时, 中途又遇到气流, 到达百川市时已经下午三点钟。这样一来, 本来买好的火车票也误点了。
从飞机场到火车站至少也要一个小时, 温漾算了下, 等他们乘火车去了萍萍留下的第一个地址甫兰县, 大概就要晚上十点钟了,他们人生地不熟,可能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但是如果错过了这班晚上的火车, 明天再启程, 得下午四点钟才到, 等于白白耽误了一天功夫。
温漾紧了紧围巾, 抬头问封瀚:“阿瀚, 你觉得怎么办?”
封瀚揉了揉她帽子上的毛球, 笑道:“我还不知道你, 就算在百川歇一晚,你睡得着吗。”
温漾笑,她心想着, 封瀚果然懂她。
“走吧, 去火车站。”封瀚拉着她的胳膊,“我就不信咱们今晚还能露宿街头。”
温漾低头看了眼封瀚握在她胳膊上的修长手指,抿唇笑了下,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封瀚打算得很好,等到了甫兰县之后,在火车站旁边随便找个小旅馆歇脚,第二天天亮之后再找人。但下了火车就知道自己失策了,这个小县城小得让人瞠目结舌,整个站台只有一层,灯光昏黄得连和没点灯差不多,人站在对面都看不清脸。
这一站就他们两个人下车,听着火车轰隆隆地开远,温漾忍不住挽上封瀚的手,小声道:“阿瀚,这地方不会闹鬼吧?”
“别瞎说。”封瀚无奈地看她一眼,手上的力道却紧了紧,把她的手整个握在手心里。
封瀚按着模糊的指示牌找到出口,远远瞧见个穿着棉大衣的人影,应该是工作人员,他心里一松,心想着好歹是有个活人。这鬼地方实在太荒凉,要是一个人影都见不到,真是让人没法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火车带到了异时空。
封瀚揽着温漾走过去,出示了车票,礼貌问了句:“请问附近有旅馆吗?”
“……没有。”工作人员打着哈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们大晚上来这边干什么?”
封瀚道:“找人。”
“这个火车站建的偏,都快废了,一天就跑两辆车,五公里以内没有人住。”工作人员道,“这样吧,我也下班了,我有辆小摩托,你们要是没地住,我可以送你们一程到市区,然后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封瀚和温漾对视一眼,连连感激道:“谢谢,谢谢。”
摩托车太小,他们两个大男人,就温漾一个女孩子,怎么坐都不合适,让温漾自己坐在后面,封瀚也不放心。
最后还是温漾提议:“要不然我来开吧?”
那个工作人员一脸不可置信:“开什么玩笑,你还没有这个摩托重的吧,再把咱们都给撞死。”
温漾道:“我有驾照的,E照,可以开两轮摩托和小电驴。”
“……”那个工作人员上下打量她,还是不相信。
封瀚也愣了瞬,问:“漾漾,你什么时候考的?”
“高考毕业那年就考了,偷偷去的。”温漾把钥匙插|进锁眼里,跨上车,下一句话声音很小,几乎被吹散在风里,“我记得你喜欢摩托,我就去了。”
封瀚听见了。他看着眼前那个小小的影子,心里一暖,也跟着跨上车。
“不是,真让小姑娘骑啊?”检票小哥骂骂咧咧地坐在摩托尾巴上,“我今天要是被你们给撞死了,那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都坐好了?”温漾问了句,得到回应之后,利落地一拧油门,摩托呼啸着起步融进夜风里。
好久没碰摩托车了,虽然这个不是机车,就是个普通的小摩托,刚上路时温漾也有点害怕。封瀚从后面搂着她的腰,温漾感觉到他的呼吸喷洒在颈间,温热的,她心想着封瀚在,心渐渐就安定下来了,骑得更稳。
大概十五分钟后,到了检票小哥所说的“市区”。
温漾和封瀚下了摩托,检票小哥颇赞赏道:“没想到啊小姑娘,刮目相看。”
温漾腼腆笑了下,封瀚搂住她的肩膀,冲小哥道了声谢,小哥摆摆手,一溜烟走了。
两人终于有空打量甫兰县这传说中的市区长什么样子,站在街头望向街尾,也就两三百米,几乎一片漆黑,周围是破破烂烂的二层或三层小楼,楼上挂着同样破破烂烂的牌子。
唯一亮灯的两家,走近一看,是网吧。
封瀚站在门口道:“凑合一晚上吧。”
温漾点头,两个人进去,交了八块钱的包宿网费,找了两台靠边的机子,封瀚把外套脱下来铺在椅子上:“漾漾,过来睡觉。”
“怎么把衣服脱了,”温漾担忧地问,“冷不冷?”
这家网吧取暖设施基本没有,全靠着几个同样来包宿的不良少年的一身正气。
“没事,你睡你的。”封瀚把温漾推进去到里面,自己坐在她外面,后面是墙壁,前面是电脑,正好形成了一个密闭的小空间,把温漾围在里面。
封瀚哄她:“乖,睡吧,我守着你。”
温漾这辈子就没自己出过远门,别说大半夜的来到这样荒山野岭的地方,但奇怪的是,从下火车开始,她就一点都没感觉到害怕。或许是封瀚的原因吧,温漾想,只要他在,她就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会安全,他会保护她。
“你也睡。”温漾拉着他的胳膊贴近自己,“这太冷了,你靠在我肩上,咱们盖一个外套。”
封瀚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低声道:“好。”
第二天一早,六点钟,天刚蒙蒙亮,温漾就醒了,有人在网吧里抽烟,烟味把她呛醒。听见她的声音,抽烟的男人眼神瞟过来,温漾被吓了一跳,赶紧往椅子里缩了一下,那人没看见她,正好,封瀚提着个塑料袋从门口进来。
“漱漱口,再吃点东西,咱们去找萍萍。”封瀚把塑料袋放在桌上,里头是两瓶水和几个小面包,“没有你爱吃的牌子,凑合一下,等回了海城带你吃好吃的去。”
封瀚指了指她的耳朵:“有个耳蜗闪红灯了,应该是没电了,你睡着的时候我给你换了电池。”
温漾勾唇笑了下,越是这样的情景下,封瀚的细心越显得珍贵。
两人快速吃完了早饭,按着萍萍留下的收药的地址找过去,在东柳路第332号。
甫兰县实在是太小了,两人六点半出的门,不到七点就找到了这个地方,是所中学,叫甫兰县第三中学。
大早上的,除了门卫老头在破旧的岗亭里喝茶,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
封瀚走过去问:“大爷,这都七点了,学生怎么不上学?”
大爷瞟他一眼:“放假呢,上什么学。”
“……”封瀚终于反应过来,现在是元旦假期。
温漾也问:“大爷,那什么时候开学呀?”
看见温柔漂亮的小姑娘,大爷的语气和善很多:“后天。”
后天,后天可不行,太迟了。
温漾看了封瀚一眼,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意思,在兜里掏出来一张小纸条,这是萍萍寄给她腊肠时的发货地址。
温漾指着上头的文字问:“大爷,你知道王家铺子村在哪里吗?”
门卫大爷眯着眼看着纸条半天,道:“知道,这个学校里好多孩子都是这个村的,有辆去那的大巴,你们去汽车站看看吧,我记得一般都是七点半发第一辆车。”
得到了有用并且细致的信息,温漾高兴极了,她冲着大爷道了声谢,拉着封瀚往汽车站跑。
十分钟后,两人花了二十块钱,坐上了那辆锈迹斑斑的大巴车。
温漾从来不晕车的,但是这辆车实在太破了,路也破,还是盘山公路,一路颠颠簸簸,她好几次差点吐在封瀚身上。
封瀚拍着温漾的背哄着她勉强睡了一觉,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大巴车终于停下。
重新站在地面上,温漾觉得小腿都是软的,封瀚扶着她站好,低笑着问了句:“是不是后悔来了?”
“才没有呢。”温漾靠在他身上,眼神坚定,“我能行。”
封瀚又笑起来,“嗯”了声,他把温漾往怀里搂得更紧了点:“我就知道我们漾漾能行。”
坐在路边休息了十分钟,封瀚看了眼腕表,还差五分钟十点,天气很阴,黑得和早上六七点钟没什么差别,好像要下雪。
封瀚问:“要不要给萍萍打个电话?”
温漾点头,掏出手机按下萍萍的号码,拨过去,但就像萍萍说的那样,信号很差,她拨了四五次,对面终于接起。
温漾心中一喜:“萍萍,我在王家村了,你——”
对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尖利的骂声:“小兔崽子!你拿着手机就知道给野男人打电话吗?你还哭,你有什么脸哭!我打你不应该吗,你把你大伯都给气走了,你长了张贱嘴到处乱说话!我看你大伯骂得没错,你就是个小精神病……”
萍萍哑着嗓子哭喊:“姐姐,救救我,救救我吧——”电话戛然而止。
温漾的指尖瞬间凉了,她无措地看向封瀚:“这怎么回事?阿瀚,咱们报警吧?”
“手机信号太差,咱们找个固定电话报警。”封瀚攥着她的手,“打听下村长家在哪里,去村长那。”
村长的家很好找,这个时间了,虽然天气不好,但是家家户户也都起了。甫兰县是个贫困县,不过这里的人很热情,找了几个人问路,不过二十分钟两人就找到了村长的家里。不过又遇到了另一个问题,村长不信任他们两个,听说了来意之后,觉得他们是两个骗子。
“那个萍萍,我知道的,她是个苦命孩子,爸妈死了后就生活在大伯家里,她大伯叫张福江。”村长叼着烟袋锅坐在小凳子上,用带着浓重方言味的普通话道,“张福江平时在广省打工,萍萍跟着她大伯母生活,她伯母虽然人刁蛮了点,但是刀子嘴豆腐心,本性不坏,你们怎么说她虐待小孩呢?”
“我们都在电话里听到了。”温漾道,“萍萍在哭,她伯母还骂她,说她是什么,小精神病。”
更侮辱性的词汇温漾说不出口,小精神病这四个字已经让她很难受。
“她确实是啊。”没想到村长竟然承认了,“这孩子一会哭一会笑的,这几天可能无精打采的,见人都不说话,但过了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又好了,浑身使不完的劲一样,一点小事就又哭又嚎。我们村里老人都说这孩子可能是爸妈死的时候受刺激了,发癔症。”
“不是的。”温漾正色道,“萍萍只是患上了双相情感障碍症,她的症状比较重,会有时而抑郁时而躁狂的表现,我们是来接她去省医院做治疗的。”
“躁狂?”村长敲了敲旱烟袋锅,“那不还是精神病吗?”
“……”封瀚道,“这样吧村长,咱们先报警,等警察来了再说。”
“咱们这没有警察,警察在县里呢,来回要五六个小时,把警察叫来,就因为老张家家里打了个小孩?”村长摆摆手,“别开玩笑了。”
温漾道:“那能辛苦您带我们去一趟萍萍家吗?”
村长还是不信任他们,上下打量半晌,想要拒绝时,有个老太太在门口冲他招手。
村长让他们稍等下,出去问老太太:“什么事啊?”
老太太问:“你看那个年轻男人,像不像咱们孙女屋里贴墙上的海报上的那个男人?”
村长“嘶”了声,回头看看封瀚,一眯眼:“好像还真有点像。”
老太太道:“我觉得也像,好像就是那个歌星,叫封什么的。”
村长道:“行,那我去问问。”
封瀚和温漾坐在小凳子上,等得直着急,看见村长过来,急忙问:“您愿意带我们去了吗?”
村长问:“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封瀚站起来:“我叫封瀚。”
“哎哟。”村长回头和老太太对视一眼,“还真是啊?”
“……”封瀚不明所以,但不管怎么样,村长总算是松口了,“大人物,电视里出来的大人物,不能骗人。行,我带你们去老张家,找萍萍去!”
在屋里待了一会,再出去,外头果然下雪了,天黑蒙蒙的。
村长去屋里取了个手电筒,带着封瀚和温漾过去,村子小,摸着黑走了十几分钟,到了一处低矮的瓦房门外。
村长拍着木门喊:“老张家媳妇,出来,有人找。”
里头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骂声和孩子的哭声,村长又拍了遍门,里头应了声,过一会,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拉开门:“谁找?”
来的路上两人已经商量好了,不能硬闯,硬闯进去有理也变成没理,还是得客气。
温漾已经气得想打人,还得耐着性子道:“我们找萍萍。”
那女人狐疑地打量她两眼,看着她和封瀚都穿着体面,松了口:“进来吧。”
话音没落,温漾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封瀚进了屋子,屋子很黑很小,进门就是厨房,一口矮灶台,墙上黑漆漆油腻腻的,柴火堆旁边的地上坐着个女孩子,温漾走过去,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这个孩子比她想象中还要瘦小。
温漾忍着泪,低声唤了句:“萍萍?”
女孩子迟疑地抬头,看见她和封瀚,愣神一瞬,随后“哇”地一声哭出来,扑过去抱住她:“漾漾姐姐,是你吗,是你吗?”
“对,是我。”温漾把她的头贴在自己胸口,抚摸她干燥的头发,哑声安抚,“姐姐来帮你了,别怕。”
这场景实在催泪,连村长都唏嘘了一声。
大伯母也愣了,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拉:“什么姐姐,哪来的姐姐,我们萍萍是独生女,你是谁啊你!”
温漾还没开口,村长先说话了:“老张媳妇,你别着急,这不是坏人,是省城里来的大人物,电视里出来的。你们家萍萍不是有精神病吗,他们带你孩子去治病!”
温漾本想反驳,不是精神病,但想着也说不通,干脆闭嘴。
“真的假的?”大伯母目光狐疑。
封瀚点头:“村长说的对,我是封瀚,您或许听说过我。”
“封瀚?”大伯母重复了遍,“好像还真有点印象。”
她看着死死抱着温漾的萍萍,犹豫一瞬,很快做了决定:“行,那你们就把孩子带走吧,但是得给我留个电话号,身份证号也得给我留下,要不然你们把我孩子拐卖了怎么办?”
这话说的温漾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这个大伯母会开口要钱的。
没想到下一刻,大伯母竟然也哭了起来:“这小妮子脑子里有病!我男人前两个月打工回来,本来好好的,不知道她抽什么风,到处和村里人说我男人盯着她看,还说我男人半夜里掀她被窝,这不是诬蔑吗!我们这小村子,人都要脸的,她这么闹,我们一家人都跟着丢脸。这元旦刚过,我男人受不了村里人指点,提着包袱又去打工了,本来说好要留下来过大年的!”
大伯母说着,又要上前去掐萍萍:“你个小精神病,叫你到处乱说话!”
萍萍尖叫着哭了起来:“我没有,他就是盯着我看了,就是摸我了,他掀我被窝……”
温漾看着萍萍脸上的泪痕,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似乎不是一桩普通的救助,里面或许混杂着刑事案件也说不定。
萍萍虽然有躁狂倾向,但是她本性淳朴,不会这么随口诬蔑好人,那个大伯说不准真有问题。
封瀚和她想的一样,眼看着大伯母又要闹起来,他给村长使了个眼色,村长赶紧打圆场:“好了,老张媳妇,赶紧让这两位把该写的东西都写下来,带着孩子去城里治病吧!”
“行!”大伯母转身进屋子去取纸,“赶紧把这个小妮子的脑子治好,治不好就别回来了!”
温漾把萍萍抱在怀里,封瀚借着昏暗的老灯泡,捏着铅笔头,把他和温漾的身份证号和电话号码写上,又掏出钱夹,留下了两千块钱。
“你留钱是什么意思?”大伯母不悦道,“我送孩子去治病的,又不是,卖孩子,你们赶紧治好,赶紧给我送回来!”
封瀚抿抿唇,深深地看她一眼,把钱收了回来。
告别了村长,封瀚带着温漾和萍萍到原先的地方等回县城的大巴车。
萍萍一直在哭,温漾安慰她,一整包纸巾都湿透了。
“其实,大伯母不是坏人,她以前对我很好的,我在县里的学校住宿,大伯母怕联系不到我,还花了两百块钱给我买手机。”萍萍抽噎,眼神中露出恐惧,“但是大伯父,大伯父是个魔鬼,我说他是魔鬼,但是所有人都不信我……”
温漾心提起来,小声问:“萍萍,你大伯总是盯着你看?”
萍萍瑟缩地点头。
温漾问:“他摸你了?”
萍萍答:“他还亲了我。”
温漾问:“亲了你哪里?”
“哪里都亲……”萍萍又哭起来,“很疼。”
最后这两个字彻底让温漾绝望了,她看向封瀚,声线微抖:“阿瀚,咱们报警吧?”
封瀚正色点头,展开衣摆把她们都护在怀里,挡住夹着雪的冷风:“但是不能在甫兰县报,这个县太小了,警力也不行,咱们得去百川市。”
温漾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别害怕,都会好起来的。”封瀚摸了摸温漾的头,又摸了摸萍萍的,轻声道,“我在呢。”
坐大巴去甫兰县,再乘晚上的火车回百川市,火车到站时已经是凌晨一点钟。
车内广播响起,封瀚招呼温漾下车:“漾漾,今天太晚了,咱们先开个酒店带萍萍去休息吧,明早再去警察局。”
“好。”温漾揉了揉萍萍的脸,轻声唤,“萍萍,醒一醒,咱们到了,忍一忍去床上睡。”
她揉了两下,萍萍还是没醒,温漾察觉出不对劲。他们买的是硬座票,萍萍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半张脸埋在臂弯里,温漾强硬地把她的头抬起来,借着车厢内的灯光看到她毫无血色的脸,心头倏地凉了。
温漾着急地唤:“萍萍,萍萍,你怎么了?”
她声音大了,同车厢好几个人被吵醒,不满地看过来。
封瀚忽的注意到萍萍裤子上的深色:“她出血了?”
温漾也看过去,萍萍穿的是黑色的裤子,现在两腿中间有一大片深色,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各种不好的猜想都涌进脑子里,招呼封瀚的声音都变调了:“阿瀚,带她去医院!”
封瀚一把将萍萍背在背上,飞快地跑下火车。
凌晨一点,路上不拥挤,但是也很少有计程车,封瀚背着萍萍站在路边,温漾去拦车,过了五分钟才终于拦下来一辆,怕司机不肯载,温漾生平第一次耍赖,她一只脚跨进副驾驶,一只手扒着车门,拼命朝封瀚招手:“阿瀚,快过来!”
封瀚跑过去,先把萍萍放进去,自己再进去,温漾松了口气,也坐好:“师傅,去医院。”
“……”司机终于明白过来,“不是,你们是不是带着伤者啊?小心点别把我垫子弄脏了!”
封瀚生气了,刚想骂人,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行,我这次开快点,你们坐好了啊!”
一路畅通无阻,连个红灯都没遇见,很快到了医院门口。
“救人要紧。”司机道,“也没几公里,不要钱了,别耽误时间了,快去挂急诊吧。”
在无助的时候,陌生人一点小小的善心都足够让人感动。
温漾眼眶一热,低声道了句谢谢,关上车门,急忙去追抱着萍萍跑去急诊的封瀚。
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地把萍萍抬上推床时,萍萍已经醒了,医生进行简单的查体和问询,很快确定了病因:“宫外孕大出血,要马上手术,谁是家属过来签字。”
检查的时候手忙脚乱,没有人抬头,现在忽然停下来,医生抬起头,对上封瀚的脸,有明显的一瞬间的愣神。
温漾顺着医生的视线看过去,心里咯噔一声,封瀚的口罩没戴。
医生问:“封先生?”
封瀚也愣了下,但情况紧急,没时间去想些有的没的,他道:“对,是我。但是这个女孩子的直系亲属都不在,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在她身边,是……朋友关系,您看我们签字行吗?”
医生和护士耳语几句,把签名板递过来:“行。”
封瀚飞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很快,萍萍的床被推进手术室,红灯亮起。
看着那盏红灯,温漾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无力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后才发现,汗水已经快把毛衣湿透了。
封瀚在她身边坐下,温漾闭着眼,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阿瀚。”
“我在。”封瀚揽过她的肩,他偏头,轻轻吻上温漾的头发,“今天累坏了吧,也吓坏了。”
“没事,只要萍萍平安,这点累不算什么。”温漾坐直身子,担忧地看向封瀚,“但是我担心……阿瀚,大家认出你来了,不只是医生和护士,急诊室里还有别的病人。我担心,会有人把这些事说出去,大家胡乱猜测你。”
温漾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男人,深夜,急诊室,女孩,宫外孕,这几个词组在一起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顺其自然吧,不管别人怎么说,咱们问心无愧就好。”封瀚笑着拍拍温漾的背,掏出裤袋里的手机,“我现在就报警。”
警察很快赶到,这样的恶性事件引起了公安部门极大的重视,未成年人被性侵永远是极端恶劣的犯罪之一,几个刑警分别对温漾和封瀚做了笔录,又派人连夜批下文件,驱车去了王家铺子村,带走了萍萍的伯母。
笔录刚做了一半,萍萍的手术就结束了,医生说她被送来得很及时,保住了命,但还要在ICU里留观两天。
等送走了警察,天已经蒙蒙亮了,临走前刑侦支队的刘警官和他们通报了最新情况,说萍萍的伯母说出了张福江的打工地点,在广省的一处地级市的黑工地里。这种工地的特点就是鱼龙混杂,很多工人根本没有进行登记,甚至连真实身份都没有,随来随走,非常乱,所以十分不利于抓捕。
刘警官告诉他们,在警方抓捕到张福江之前,不要把风声走漏出去,给张福江再次逃窜的机会。
七点钟,天开始亮了,某个话题以惊人的速度蹿上了微博热搜榜。
话题的名字很简单——#封瀚#
七点钟,门诊大夫还没有上班,医院的走廊里出奇地安静。
走廊里蓝色的长椅上,温漾和封瀚正在挨着睡觉,这个晚上太累了,说是心力交瘁也不为过,两人几乎一合上眼睛就睡着了。但还没睡够半个小时,就被电话铃声炸醒。
温漾吓了一跳,揉着眼睛坐起来,推推封瀚的肩膀:“手机响了。”
封瀚扯下身上盖着的外套,打着哈欠接起电话:“喂——”
“喂个屁!!!”对面传来江野的嘶吼,他从来不敢这么对封瀚说话,这次是真的气急了,“我操你他妈的昨晚干什么去了?!!封瀚你他妈的快点告诉我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江野的声音像是道炸雷,把封瀚残存的睡意也惊走,他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在百川啊,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江野冷笑,“给你三分钟时间去看一眼微博热搜,然后给我回电话。”
说完,对面立即挂断。
封瀚向后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打开微博。
同一时间,温漾也接到了电话,是来自温缙的,她接起来,温缙的声音显得比江野平静许多,但也难掩急躁:“封瀚和你在一起吗?”
温漾道:“在一起的,我们现在也在一起。”
温缙顿了顿,松了口气似的,问:“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
“我们,在医院。”温漾答。
“行。”温缙道,“去看一眼热搜吧,江野那边的电话应该也过去了吧,让他和封瀚商量下解决办法,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
一听到“热搜”这两个字,温漾的心一下子沉下去,她匆忙地点开微博的图片,进入热搜页面,表情瞬间僵住。
#封瀚#的话题赫然挂在榜首,而且下面已经有了四五个相关话题挤上了榜单,都在前列。
#封瀚深夜急诊室#
#宫外孕#
#封瀚人设崩塌#
……
温漾随便点开一个话题进入,是几张昨晚在急诊室的照片,上传照片的应该是有心人,特意把她剪掉了,画面里只有封瀚和躺在病床上的萍萍,还有几张偷拍的手术情况说明书。
病名写着“宫外孕”,患者年龄15岁,底下的家属签字是封瀚的名字。
映入眼帘的是各种不堪入目的评论。
“卧槽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封瀚???”
“沉寂一年半我还以为他准备放什么大招呢,没想到真放了个大招,真,够,大,的。”
“人渣必死!!!!!!!!!”
“我他妈的整个青春都是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那个女孩还是中学生啊,封瀚你要是站在我面前我真想杀了你。”
“这样算犯法了吧?有没有懂法的姐妹解释一下?@公安部”
……
温漾呆呆地看着屏幕好几秒,想起什么,忽的转头去看封瀚的表情。
他好像是意料之中的样子,淡淡的,连丝眉头都没皱,平静地拿出手机给江野回电话:“我看到微博了。”
“行。”江野简短命令,“解释一下。”
封瀚简短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还有萍萍的情况都告诉他,仍旧气定神闲:“网上说的那些事,我没做过。”
江野长长地舒了口气:“boss,我没有怀疑过你,但是我相信你不代表网友也相信啊。现在好了,有公安局的笔录,这事好解决,我去联系公关老冯,两个小时内就能搞定……”
封瀚当即打断他:“不行。”
江野问:“什么不行?”
“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听?”封瀚换了个姿势,声音也沉下来,“刘警官说张福江还在逃,他所处的地方情况特殊,普通抓捕已经很困难了,如果再放出风声,他逃了,那就更难抓了。”
“我擦啊,你疯了?”江野终于明白他的意思,气得拍案而起,“封瀚你到底意没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严重,性侵未成年并致宫外孕这个罪名太大了!它和普通的出轨小三根本不是一个兴致的你知道吗?如果不及时解释,这件事刻在网友的脑子里,就算后来你解释了,这个标签也根本撕不下去了,你的职业生涯,你这个人的名声,这辈子再也别想好!”
“我没疯。”封瀚道,“江野,你没见过她,如果你见到了那个女孩子,你也会这么选择的。”
“我知道她可怜!”江野在电话那端吼,“但是你就不无辜吗?凭什么这件事的代价要你来承受?我觉得你现在就像是一个圣父!那个男人他再逃也终有一天会被抓住,但你的名声错过了今天可能就万劫不复了,我劝你三思!”
封瀚头向后靠在墙上,抬头看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已经三思过了,按我说的做。”
说完,他按下挂断,那边江野的怒吼被“嘟”的一声中断。
走廊里安静了几秒钟,温漾开口:“阿瀚,我觉得……我觉得江野说的也不是,全不对。”
她声音里有些哑:“你没必要承受这些辱骂的,这个罪名不该由你担,解释吧,萍萍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
封瀚看向她,语气轻柔:“漾漾,你说,如果你是我,选择了解释,贻误了抓捕的时机,甚至让罪犯逍遥法外,你会后悔吗?”
温漾没有说话,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半晌,她吸了吸鼻子,又道:“不一样的,封瀚这不是单纯的网络暴力的问题,它会影响你的事业的,你……”
“漾漾,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封瀚伸手捧住她的脸,拇指在她的眼下摩挲,低声道,“我曾经自私过,现在我不想再做一个自私的人了。如果我选择了保全自己,我会后悔,我也没有颜面再去见萍萍,我甚至没有颜面再把漾爱做下去。”
温漾抬手握住他的手,眼睛红了。
“还有,江野说的那些,我不信。”封瀚道,“什么叫今天不解释,以后就万劫不复?我是什么样的人,时间会证明,就算暂时被人误解,总有一天会大家也会看清。我问心无愧,不去管别人怎么说。”
“封瀚……”温漾含着眼泪叫了声他的名字,忽的向前扑在他的怀里,眼泪扑秫秫地流在他的前襟上。
“别哭了漾漾。”封瀚笑着抚她的头发,“我皮糙肉厚,刀枪不入,别人怎么骂我我都没感觉,但你一哭,我就心疼。”
温漾搂着他的脖子,低低地喊:“阿瀚。”
封瀚“嗯”了声:“我在。”
顿了顿,温漾又喊:“阿瀚。”
“在呢,在呢。”封瀚笑。
温漾小声道:“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阿瀚,你别看网上说的那些话,你不是那样的。”
封瀚低笑着道:“好,我知道。”
……
整整一个上午,网上的讨论一直在继续,甚至愈演愈烈。
不仅封瀚的官博沦陷,FK大楼沦陷,甚至一些曾经很封瀚交好的艺人都遭受到了炮轰,所有人的枪口前所未有地一致。
#封瀚人设崩塌#这个话题楼的下方,除了这次急诊科事件,还有人旧事重提,扒出了去年夏天的视频。
在去年夏天,大部分人都还站在封瀚的立场上,骂温漾是癞ha蟆想吃天鹅肉,但这一次,话题出现了新的风向,大家开始异口同声地声讨封瀚,说他歧视残疾人、品德败坏、没有担当……
医院后花园的长椅上,温漾陪着封瀚吃小笼包,一人一屉小笼包,还有一碗排骨汤。
温漾怕封瀚吃不饱,不停地把汤里的肉夹给他,封瀚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觉得感动,又觉得好笑:“够了,不用给我了,你自己吃。”
“你吃,都给你。”温漾盯着封瀚把汤和包子都吃完,又关切地问,“吃不吃水果啊?我给你去买水果好不好?”
封瀚无奈,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颁奖礼就在后天了,你的稿子背会了吗?”
温漾懵懵地看着他:“什么稿子?”
果不其然,这小傻子把这件事已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封瀚笑着道:“颁奖礼上的发言稿,想起来了吗?”
“……”温漾哎呀一声,“完了,我还一个字都不会背呢!”
“我把文件存到手机里了,现在发给你。”封瀚食指弹一下她额头,“别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了,赶紧背。”
晚上的时候,江野和艾舒都赶过来,因为颁奖礼的事,封瀚要带着温漾尽快回海城,萍萍这边没人照顾,艾舒暂时留下来安排事宜。
来的路上,艾舒和江野都是忧心忡忡,尤其是艾舒,她担忧这次封瀚的事会让温漾想起之前的不好回忆,她盘算了一路要怎么安慰她,没想到见面之后,温漾的精神状态竟然还不错。
除了稿子背不会的愁眉苦脸。
封瀚现在的骂名太盛,江野不敢再让他乘民航或者火车,紧急联系航空公司申请了海城到百川市的航线,乘坐私人飞机回去。
回去之前,封瀚又和萍萍的主治医生交流了下病情,得知萍萍现在情况稳定,但应该要再住院一个月,出院后没有大碍。和刘警官交流,刘警官对封瀚的选择表达了敬佩,并立下军令状,三天之内一定抓捕张福江归案。
回到海城后,温漾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对发言稿的准备当中,有封瀚这个金牌军师,一切都很顺利。
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但是那几个话题仍然挂在热搜榜上,点赞已经破了千万,温漾偶尔会去看一眼,每次那些恶评都会让她难受很久。封瀚一直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带着她一遍遍地过讲稿,提起网上的事,他的回答永远只有一句:“我知道我是什么样子,你也知道,所以何必管别人怎么说。”
渐渐的,温漾的心也逐渐坚定起来。
一直盘旋在她心头一团黑云似乎也慢慢散了,或许是因为封瀚的影响,在温漾的内心中,她已经渐渐不再害怕想起那件事对她的伤害,再回忆起曾经那些恶毒的言论,温漾总是会想起封瀚的话,他说,问心无愧,何必管别人怎么去说。
在颁奖典礼的前一天晚上,温漾穿着她准备穿的衣服,化好妆,对着封瀚最后背了一遍稿子。
“真棒。”封瀚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我们家漾漾,又聪明,又漂亮,还自信,落落大方,讲得特别好。”
“阿瀚,你明天会来吗?”温漾道,“你答应我会来的,可不要骗我。”
封瀚以为她是紧张,笑着安抚:“我一定会去的,拉过勾的,不骗人。”
“你要在台下看着我啊。”温漾叮嘱,“一定要来。”
……
第二天一早,正好是和刘警官约定的三日之期,在上台前的一刻钟,好消息终于传来,张福江归案,而且萍萍也苏醒了,转入了普通病房,已经有专业的心理医生对她进行干预治疗。
可以说是双喜临门。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封瀚#的话题再次被顶上热搜第一,不过这次骂声已经完全扭转,底下的评论几乎全都变成了——
“我早就知道我们家封封不是那样的人!”
“网络暴力太可怕了,等待真相,拒绝网络暴力!!!”
“从来没骂过封瀚的人举手!”
“抱抱我翰哥,委屈了T^T”
……
温漾的手指在评论区滑动,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高兴是有的,太高兴了,简直要喜极而泣,但也觉得心酸。
直到封瀚给她发了条消息,让她注意听台上的声音,温漾才缓过神来,放下手机。
舞台上,主持人用慷慨激昂的嗓音讲到:“现在我们将颁布年度最具影响力公益项目——来自漾爱公益基金会的蝶翅计划!请获奖人温漾小姐上台领取奖杯,并致辞!”
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温漾站起身,走向台上。
她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小西装,长发挽起盘在头顶,比起平时温婉的样子,多了几分干练和明朗。
温漾接过奖杯,微微欠身,而后走到话筒前。
底下黑压压的都是脑袋,这样大的场面,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还是难免紧张。温漾下意识地去找封瀚的眼睛,对上他含着鼓励的目光,温漾笑了下,放下心,缓缓开口:“大家好,我是漾爱公益基金会的副理事,我叫温漾……”
她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坚韧的,一字一句,吐字清晰。讲稿已经背了几十上百遍,想出错都难,温漾按照原定的计划,从漾爱的初心讲起,到这一年来所做的事,获得的成就,未来的展望,要感谢的人。她的心理素质其实很强大,至少在面对着这么多的观众,这么的摄像头的情况下,全程没有卡壳,没有错字。
最后一句是官方的结尾:“希望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心理知识可以更加普及,让更多人意识到心理健康的重要性,我们一起建设心理蓝天,漾爱充满世界。”
话音落,台下再次爆发热烈的掌声,温漾看向封瀚的位置,他也在笑着给她鼓掌,比了个大拇指,口型道:“漾漾真棒!”
但温漾没有像预期的那样,说谢谢,然后鞠躬下台。
她顿了顿,忽然道:“刚才的感谢名单里,其实漏掉了一个人,但从我的口中说出来,大家可能会觉得很奇怪。”
温漾再次看向封瀚,察觉到她的眼神,封瀚的表情渐渐怔住。
温漾笑着:“他的名字是封瀚。”
听到这句话,会场里响起了阵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温漾继续道:“大家可能有人对我的名字很熟悉,在去年的夏天,我的名字成为了众矢之的,就像大家知道的那样,是因为封瀚。这件事对我的打击非常大,我曾经一度觉得我是不是爱错了人,但现在我想说,我没有爱错,他是值得被爱的。”
“因为在很久之前,他给了我生活下去的勇气。在后来,在与网络暴力的对抗中,他给了我相信自己的勇气。甚至在此刻,他给了我站在台上的勇气。他还给了我,把这份勇气传递下去的勇气。”
封瀚在台下,呆呆地望着她。
温漾道:“我曾经遭遇过一场让我当时的我觉得,我可能永远都走不出去的网络暴力,一场莫须有的罪名。但现在我可以很骄傲地说,我真的放下了,我不再在意那些恶毒的侮辱,因为有个人教会了我,问心无愧,只做自己。我终于有了勇气和过去的我和解了,也和那个伤害过我,又拯救过我的封瀚和解了。”
台下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掌声。
温漾看见,封瀚的眼睛里,好像有泪花。
她笑:“很荣幸我获得了这份勇气和信仰,我相信,在以后岁岁年年里,漾爱可以在它的创始人封瀚,和我,和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更加成长。不仅可以让爱充满世界,也能够让勇气充满世界,让我们有勇气,去选择更好的我们,有勇气,去选择我们笃定的将来。”
温漾鞠躬:“谢谢大家。”
典礼的流程在继续进行着,温漾慢慢地走下台,交回话筒,她看见,在红毯的另一端,封瀚笑着迎接她。
封瀚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抱了她一下,喃喃道:“我的漾漾。”
温漾的下巴枕在他的肩上,轻声问:“你听到我在台上说的话了吗?”
“听到了,我听到了。”封瀚说着,声音已经染上了哭意。
“我有勇气了,阿瀚。”温漾退后一步,笑盈盈看着他。
柔和的灯光洒在温漾的侧脸上,在她的眼里,封瀚看到许多的星星,他看得呆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温漾笑,“所以,你不想再告白一次吗?”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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