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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冷老头烦躁皱眉，将旱烟杆重重敲在凳沿，“你个败家娘们！不要命了！现在严禁搞封建迷信你不知道啊？！”
“呸呸呸，什么封建迷信！”冷老太赶紧啐，“这话可不敢胡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呢！”
“……”冷老头还真给唬了一下。作为一个农村人，他一样是从小迷信的。不过，一想到现在的形式，就瞬间清醒过来，“别胡说！这话传出去可不得了！你这是要把一家人都坑死呢！”
“所以我才一直不对外说啊。”冷老太得意地继续压低声音，“我跟你说，咱这孙女，可是难得的贵人！”
孙老头一怔。
他本质就是迷信的，只是作为男人看得远些，知道识时务，要跟着上面走，跟天天在家里打转的老娘们不一样。但，乍一听老婆慎而重之说出这种话，还是心痒了。
“什么意思？”
“你知道刘老太吧？”孙老太神神秘秘，“就是那个神婆。”
孙老头抬了抬眼皮，想说什么，那刘老太他知道，就是这十里八村昔日最出名的神婆。不过在国家破除迷信后，她就被打倒了。以前神神叨叨装神弄鬼，瞬间被推下神坛，甚至被拖出去游街……各种凄惨。
后来，斗得差不多了，也就把她放了出来，跟大家一起劳动搞生产，也就是所谓的劳动改造。而她这几年也确实老实了很多。存在感几乎降到了零。大家现在也不推崇她了，只将她当成破落户，见了面都绕道走。
不过，为了让老婆把话完完整整说出来，他没有开口吐槽刘神婆，而是等老婆继续说下去。
冷老太既然打算解释，也就不是非要等到对方开口询问才继续，见老公等着自己，就痛快地说了下去：“你还记得吧？在老四媳妇怀着艳儿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金龙，在我们屋顶盘绕飞舞。”
冷老头“嗯”了，算是回答。然后继续等对方说下去。
那事他是知道的，当时冷老太就跟他说了，特兴奋，说家里要添金孙贵子了。当时自己虽然说她想多了，但内心也是有些企盼的。
不过，后来出生的是孙女，他也就熄了这个念头。
毕竟，哪有孙女是金龙的？一个丫头片子而已。而且还盘旋在自家屋顶，更不可能了，姑娘都是要外嫁的，就算真富贵，也是福荫别家子孙，跟老冷家没关系。况且，自古至今，哪有女人自己能富贵的？还不都是靠男人。
如此想着，也就再没想过那事。
不过，如今听老伴提起，他还是有印象的。
冷老太见老头子也不多问，只依然那样望着自己，等自己说下去。内心很看不上他的情商——听故事要追问不知道么？
不过，甭管看不看得上，都是自家丈夫，是自己生活的天，该说还是得说。
于是，重整旗鼓，继续讲故事：“我当时跟你说，你还不信，说我想多呢。后来啊，我越想越觉得是真的，就特地去请了刘老太来给我们家囡囡算命。她现在也早已吓破了胆，不敢给人算了，死活不同意呢。是我好说歹说，给了许多好处，才请动她最终答应来看一眼的，而且让我发誓永远不说出去。”
孙老头点头，终于说了句话：“确实不能说出去。今日咱们私下说一次。以后这事就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能提起。”
“放心吧，我知道。”感觉到老公已经多少有些动心了，孙老太很高兴，又继续说，“我跟你说啊，这刘老太当时进我家院子，眼睛就直了。后来她亲眼见了我们家乖孙女，眼睛更直，说是龙眉凤眼，天命贵人相啊！等我把孩子的出生时辰往她那一送，她当时就跪拜了，说那是命定的帝王之相啊！”
冷老头呆在当场。
这样的消息，也彻底把他震懵了。
从骨子里来说，他是信这个的。
想了一会，他又说：“这事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命定帝王什么的，说出去只会惹祸！现在已经没有帝王了。而且就算有帝王，咱孙女有帝王相，那说明什么？难道说明我们孙女要造反么？不要说！千万不要说。”
“我知道，老头子！”冷老太见自家老头入戏，更是越说越兴奋，“我跟你说老头子，你知道吗？刘老太当时算完命啊，直接就给我们孙女跪下了，说是命定帝王啊！而且，你知道，刘老太给刚出生的小孩子算完命格是要讨红包的，孩子越富贵，讨要的红包越多。当初我生爱国的时候，她要的红包就是我们村头一份！果然，我们家爱国可不就有出息么！”
说到这个，冷老头眼皮一跳：“那艳儿呢？别是人家哄你骗红包吧？你到底给了多少钱的红包啊？”
这还得了。当初给冷爱国算命，就已经是割肉给红包了。这会子算出了个天定帝王，别是要把整个家都卖了做红包吧？
见冷老头如此，冷老太好笑。同时也更得意：“我跟你说，这刘老太真是个神人！她可不是那骗钱的。以前说我们爱国有出息，我们爱国可不就有出息了嘛。不过这次啊，她却没要我的红包。”
“没要红包？”冷老头一脸不信。
哪有人给孩子算一生命格不要红包的？人家算命的本来就吃的是这碗饭，大家要都不给红包，他们连家都养不起了，还算个毛。
“真的，没要！”一说这个，冷老太更激动了。
这完全是她的嗨点，赶紧绘声绘色讲解：“当时她算出那种结果后就跪了。我也问她到底要准备多少红包？她死活不肯收呢，说我们孩子是天子，上天的儿子你敢收钱么？算也就算了，就当在上天那刷个存在感了。
冷老头这下真的懵了。
他万万想不到刘老太居然不要钱！
如果对方狮子大开口要红包，他还可以指责对方装神弄鬼居心不良。可现在，人家一分钱没要，还额外跪下……难道她是傻的，才会这般费心费力演戏还不拿钱。
刘老太当然不是傻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原因了——刘老太真的算出冷艳是真命天子。
甭管她算得准不准，起码，她自己是信的。
若要问冷老头信不，冷老头一定会说不信。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他都会说不信。因为这是原则问题。跟着上面走，是当好顺民的底线。他可不像冷老太个不懂轻重的。
但是，内心里，他是已经信了的。
“今日这些话，就烂在肚子里，见谁都不许说。”
冷老头叮嘱。
知道自己丈夫是信了，冷老太很开心，连连点头：“放心，我知道，我知道。”
为了讨好老公，她还说了另外的事：“对了，当时刘老太还有些别的嘱托，我没太懂。她说我们家祖上积德不够，福气薄，载不住这孩子。所以这孩子注定是要夭折的，不能福荫我们冷家。不过还好，她有两条命。”
“两条命？”冷老头瞪大眼睛，不懂。
“是啊。我不懂，就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说自己也看不明白，说艳儿的命格很是奇怪，跟她看过的所有人的命格都不一样。不是因为是帝王命格，而是因为，她的一条命里，藏着两条命……”回忆着那刘家算命婆子的话，冷老太蹙眉，百思不得其解，“反正我是没参透她话里的意思，只能好好守着艳儿，就怕她出点什么不测。”
冷老头想了想，认真：“不怕。不是说她有两条命嘛，那就自然有她的造化。”
冷老太听了，也是点头：“也对，既然命里都已经注定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有件事却一定要做。你也要助我。”
“什么事？”
“行善积德呀！”冷老太的眼睛发光，“我跟你说老头子，那刘婆子可说了，咱家祖上行善不够，所以福禄不足以承受艳儿的投胎啊。也就是因为艳儿的双命格很奇怪，所以才会投身我家。那是我冷家的造化，是上天给我们机会过好日子呢！不过，德善不够终究是不行，你看老四两口子……唉，就是因为他们和我老冷家积的德不够多啊，所以他们受载不住这样的帝王女儿，最终只能自己一命呜呼了。唉，只怪他们命太薄。”
说到这里，冷老太也作势抹了抹泪，叹气。
儿媳不算，儿子终究是自己的，还是真的心疼。
不过，一想到这孩子将改变自己家的命运，将自己和自己一家人全都带进富贵圈，只有满心的激动与兴奋，哪里还哭得出来？也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唉……”
冷老头叹了口气。
此时的他，也是同样感觉。
这么兴奋的时刻，让他哀叹垂泪，确实做不到。
不过，冷老头不是冷老太，还没那么笃定，准备先观察一段时间。
当然，在观察期间，他也不会再干涉老婆偏疼孙女。
毕竟，老婆说的话言之凿凿，看样子，应该是真的。唔，如果是真的，那真的是冷家祖坟冒青烟了。
就这样，茫然不知的冷艳，因为这个原因，被冷家两老视若至宝。
以前只有冷家老太太一个人疼，如今有冷家两老一起疼。吃饭的时候，两老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给她夹吃的，简直是跪舔的节奏。就连昔日宠儿嫡长孙冷红旗，在最被盛宠的时候，都完全没得比。
怎么比？对冷红旗再宠，也只是对孩子的宠啊。可对冷艳，那是跪舔啊。
看着家里这样的境况，两个儿媳妇都觉得公公和婆婆疯了。
甚至，她们当着冷老太的面，暗示对方如果哪里不对劲，一定要该上医院上医院、该看医生看医生。反正又不花她们的钱，都是老大在包圆。
不过，她们对于花冷爱国的钱也很坦然。
因为冷爱国没有自己的孩子，只跟老婆一起过二人世界，岳父家又是高干，不只不用女儿女婿贴补，还要时不时贴补女儿些。平日里的钱是绝对花不掉的。
就算在如今极端困难的年代，冷爱国跟老婆也没饿着。虽然城市里的粮食有定量，全国闹饥荒，城市里分配给每个人的口粮也就非常少。这个时候买粮食要粮票，不是光有钱就可以的。
所以粮票，就是一种票证，不是钱，可以跟钱搭配着使用。你去买粮食的时候，自然要出钱。可是，哪怕你再有钱，在全国勒紧裤腰带的时候，也是每个人定量供应，那个供应量就印在各种票子上，哪怕你是沈万三再世，也只能买票面上标注的那么多东西。
不只买粮食如此，买别的也是如此。
买粮食要粮票，买布要布票，就连女同志特殊期间想买点糖招待大姨妈，都要糖票。没有票？对不起，我们不卖！
所以，城市人看着有钱，实际上在特殊时期也跟农村人一样挨饿的，甚至饿得更狠些。因为粮食都是农村人交上去的。农村人自己吃都不够了，哪里还有余粮交公？他们交不够数，城里就只能降低每人每天粮食发放标准。
有时候，就算没有明面上降低粮食发放标准，但实际上就是没粮，你拿着粮票和钱，也一样买不到。因为有价无市。
更何况，农村里还能去野外采点东西来充饥，城市里却什么都没有，只能干饿。
所以，这个时候，城里人其实比农村人过得还惨些。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冷爱国家就是例外。因为岳父岳母身份特殊，还是能搞到一些军用粮食的。而这些粮食，老两口舍不得吃，都给了女儿女婿。
冷爱国征得老婆同意后，将这些粮食偷偷送了一些回老家，孝敬自己爹妈。
这也是冷家人一直在生产队过得比别人好的原因。
起码，即便在这样的饥荒年代，他们家是绝对不会饿死人的。
尽管吃的还是野菜糠皮，偶尔加些粗粮，却绝对不会饿死。
冷老太精明着呢，一餐一顿都有算计，只怕要整个生产队都饿死了，她家才会饿死人 = =
所以，当初原主傅瑶是因为饿而活活饿死的。而原主冷艳，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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