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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回 诈与骗,舌灿莲花言者谁

作品: [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3-16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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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 烛光灯影之中闪过银光, 有什么东西飞落在地,滚在金灿灿的地板之上。

众人再望去, 那滚落在地的竟是一根手指,心中俱是一惊一凉。

崔珏抹过长刀的手指被削断在地, 鲜血汩汩,瞧着十分骇人。集英殿里的大多数人都感到背脊窜上来的冷意,那刘睿更是吓得喘起气来, 那声尖叫掐在喉咙里、也被冻在持刀之人千万年的寒冰之下,像极了一只可笑又可怜的猴子。

但除了围着他的影卫,无人在意他的滑稽之相。

而白玉堂眯着眼满面寒霜逼近一步, 字字平稳,周身凶戾之气大起、杀意滔天, “如今能操纵孟婆汤的是何人, 你说是不说!”

……

夜深露重。

因是乾元节, 一向简朴的大内皇宫和开封内城也有了几分张灯结彩、欢笑喜乐之意。

红色宫墙之内四下寂静, 虫鸣之声清晰;宫墙之外人来人往, 大街小巷多得是老少妇孺笑谈慢行。

偏僻的街巷阴影之处,一个弓着背的老头儿走了过去,摆了摆手。不过须臾,街巷里头传来微小的动静,一整队身着轻甲、手提钢刀的人马飞快地跑了出来, 动作利索地翻过了墙。领头之人瞧了一眼天色, 又拧着眉回头看了一眼那老头儿, 也翻墙而入。

老头儿头也不回,拐进另一条巷子,直起背给自己捶了捶,借着明亮的月光摘下了自己面庞上的白胡须,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竟是开封府的赵虎。

他在墙边站了片刻,大约瞧见了什么,凑近墙看了一会儿。

月光照在赵虎的脸上,也照在墙上的红叉上。

“虎子哥。”有人轻声喊道。

赵虎回了头,一个小乞丐躲在角落里冲他小声喊话,满眼焦色。

他大步走上前,“怎么回事?”

“假的。”小乞丐飞快地说,“我瞧见人从外城别院里出去了,像是突然变出来的,不知是早就在那儿还是……”

赵虎一拧眉头,又看了刚刚那队人马跃进的院墙,里头毫无动静,再远些的宫墙瞧着森严寂静,里头的红墙碧瓦、雕梁画栋、娇娥美人更是不能探知。他当下对小乞丐道:“你且去府衙一回告知一声王朝大哥,莫要慌张,如今城门具是有人看守;你只管叫人在盯着点街上,莫要吓到人,回头人挤人要闹出大事。”

小乞丐点了点头。

“其余几府如何?”赵虎又问。

“什么动静都没,早早熄了灯。”小乞丐说道,“倒是庞太师府上热闹得很,对了,路过府衙时,看见公孙先生在大门口扫地。”

“扫地?大门口?”赵虎懵了一脸,但很快他又想起什么,面色变得凝重。他拍拍小乞丐的肩膀,也轻身飞快地翻过了院墙。

小乞丐摸不着头脑,只能转身去府衙寻王朝,跑出了拐角时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宅院大门口挂着的灯笼,灯光扑在那匾额上莫名的有些阴森森的。小乞丐想了一会儿,隐约记得虎子哥教他这两个字念作刘府。

……

集英殿内,白玉堂的刀上滴下鲜血。

谁也不怀疑他这番狠辣之态是预备着下一刻一刀削断崔珏的头,就像削断这根手指,就像削断马行街上孟婆的脑袋。

崔珏瞧着自己被削断的右手拇指,血腥气扑鼻,却是眉头都不皱,哪怕白玉堂这一刀叫他这判官再无提笔的可能。

崔珏打量着白玉堂,眼底有几分吃惊也有几分赞赏。

横刀最是难练,可那一刀又快又狠,在离他脖颈这般近的距离里削去了他的手指却不伤其余,刀气分明是大开大合的纵横之意却能紧紧地压在掌寸之间、不逾矩分毫,恐怕除却他二人,这集英殿再无第三人感受到那冰冷的杀意凝成线的可怕。

此人少年英才、喜怒无端,狠辣无情的行事瞧着更是亦正亦邪,确是不俗。

崔珏轻声笑了笑,低声仿若疯癫地问:“白五爷动怒,是为问自己可否中了此毒,还是……”

他灿若星辰的眼睛紧紧地凝视着白玉堂。

江湖皆知锦毛鼠白玉堂行事无端、无惧无畏,莫说藐视王权,就连他人言语、世间伦理俱是不予理会。江湖人道年少轻狂,可崔珏在汴梁城的几日多番观察所知不同,白玉堂绝非因年少而不知天高地厚,而是心知万事无可惧、世间之事无他不可解的自负,这是常人难有的气度。想来哪怕某日白玉堂性命掌在他人手里也该是面不改色、不受胁迫的模样;可偏偏这会儿白玉堂动了怒,能一刀了断他性命、了断此因缘,却迟疑地选择斩断他一根手指为告诫……

“还是……在为展大人发问?”他缓缓吐出下半句。

“白兄。”展昭的声音才起。

眨眼间的银光之下,第二根手指落在地上,鲜血溅到崔珏的面容上。

“无用之语。”白玉堂冷然道。

都说十指连心,集英殿的众人都难免心中凉飕飕的,手指发颤,仿佛被削断手指的不是崔珏而是自己。

崔珏依旧在笑,扶着脸笑声由低到高,仿佛断的根本不是他的手指,满面疯癫之色又渐渐恢复从容之色。

白玉堂这双冰冷无情、满含狠戾的桃花眼里分明是焦虑、忧色……还有不可言诉之意。

崔珏说:“某今日为公子谋事,如何能将底牌都轻易交出来?”

白玉堂仿佛万事无所忌讳、视王权为无物,可事实上却早是忍了又忍的结果。

崔珏的目光灼灼溢光,独他一人的笑声一顿,集英殿便又陷入了寂静,他平静道:“谋逆不成是小觑了包大人的本事,几番谋算成了空着实可惜。如今怎么说某也该尽职尽责,先护公子平安离去才是。”

“崔先生……”一旁的刘睿小声又感动地叫唤了一声,牙齿碰撞时隐有激动之意。

那一句崔先生可谓是刺耳至极,全然忘了先头如何连名带姓的嘶吼,更别说他这一声激动之中还有本该如此的意味。

崔珏扫了刘睿一眼,没有应答,仿佛漠不关心又仿佛忠心耿耿。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白玉堂身后的展昭身上。

“还是你们打算现将我二人关入大牢?杀了我二人倒是好说,白五爷一刀、血溅五尺的事罢了。可某不能保证第二日来刺杀大宋天子的人是展大人还是白五爷了,这大内没有千军万马可拦不住你二人。某不妨告诉你们,孟婆汤绝无解药,便是百毒门在此某也无惧,此事你们应当知晓,否则开封大牢里坐着的几人如何还未清醒?”

“除了杀死下毒之人,你们别无他法,此毒会一直埋在你们体内随时在操控下爆发。”崔珏慢条斯理地说道,状似疯癫又淡然的面孔上依旧是有恃无恐的、隐隐带着期许的笑容。

刘睿闻言猛然抬头,眼中流露大喜之意,比烛火还要明亮些。

“说来某也十分好奇,你们猜猜,如今对大宋朝堂有威胁的包拯,我们这大宋天子可会选择弃之?到时,你们又当如何自处?”

崔珏的声音清晰地显露出恶意,“本来这御膳房给满朝文武都下了孟婆汤,还能做包拯的保命符,毕竟圣上总不能砍了所有朝臣的脑袋。但如今你们早早换了菜肴,只有开封府的人中了孟婆汤……”

坐于原位的赵祯眯起眼,未有发言。

“这般看来,杀了大宋天子还能保你们的包大人性命无忧,不是吗?”崔珏哂笑着,明明是疯言疯语,然而每一句都踩在刀柄上,将刀子插到众人的心口处,“南侠展昭名满江湖却肯入朝堂不正是为了刚正不阿的包公?亦或者,你们相信帝王之言,当真会将中了孟婆汤的包拯留在朝堂?”

崔珏朝着展昭要上前一步,却被白玉堂的长刀拦下。

他不甚在意,冲着展昭晃了晃血淋淋的手,“听闻展大人宅心仁厚,怎能任由白玉堂当众行凶?”他想了一想,又补充道,“展大人如今也是官府之人,见江湖人动用私刑却不加以阻止……”

崔珏收了笑,垂下手,面无表情道,“莫非心中也是赞同白玉堂这等江湖习性,留有藐视王权之心?”

“……”展昭仿佛是有些意外地望向崔珏。

他眉间微动,丝毫不为崔珏诛心之语所恼,认真道:“你刚刚说我们开封府之人中了孟婆汤?”

“正是。”崔珏点头。

展昭紧接着道:“好,此事连包大人都未曾料到,可见你早已寻人潜入开封府,藏于府衙仆从之中。开封府清水衙门全天下皆知,仆从极少、不说名字便是性情来历展某皆能说出一二,因而不可能是被人临时替换。你派人潜入只有两种途径,其一,人事变动,近日唯有后厨那位潭州罗大娘是两月前新来的,展某也确实不相熟;其二,仆从家中另生事端。”

崔珏不语。

“百毒门的蜀葵姑娘曾言孟婆汤以某种香料为引,可知孟婆汤一毒非是闻者即中;而孟婆曾在马行街凭借孟婆汤控制素未谋面的百姓,手法不得而解,匪夷所思,展某却奇怪她当日未有操控白兄借以逃脱之举,性命攸关之际,可见不是不愿而是不能,也就是说毒非是凭空而来。”展昭目光沉沉,语气平静。

“展某猜测当日孟婆是先以毒针穿穴,马行街的百姓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自然抵挡不得,而白兄内力深厚,莫说穿穴、便是一动手便会叫白兄察觉,反倒泄底,这才使孟婆退而选其次。”

“蜀葵姑娘在开封府数日都未能察觉府内众人中毒,下毒之源也迎刃而解,无非是水或者吃食。蜀葵姑娘与其师妹都不曾中毒,因为毒是单独下的。”

“孟婆汤既然称作十日游,是以只有十日功效,凭此控制仆从下毒极有可能生变;威胁仆从以达目的也不切实际,瞒不过包大人与公孙先生;如此推断,倒是那位两个月前来的新厨娘有几分嫌疑,说来开封府只有两位厨娘,另一位刘大娘近日总是有失水准不是往饭菜里加大量的盐巴,就是缺盐少糖,如今想想应是受孟婆汤一毒而混淆记忆之故。”

“孟婆汤说是毒不如说更似蛊,不是任何人都能操纵,因而御膳房里原打算给满朝文武的菜肴里下毒的,想必就是随你一同进宫的厨娘了。”

展昭顿了顿,问道:“展某的推断可有错?”

言语错落间,离殿门口极近的顾唯微微侧头瞧了一眼展昭,对着影卫一挥手,其中一个影卫飞快地窜出了门。

崔珏好似未觉,立于原地细想起展昭之语,好半晌才点点头,“虽有疏漏与不通之处,但结果确是无错。”

很快,那个影卫在门口冲顾唯摇了摇头,御膳房一早就被他们掌控,但不曾在御膳房抓到展昭所言之人。顾唯并不意外,倘使能捉到,崔珏不至于对展昭所言无动于衷。

展昭偏头看了一眼包拯,才垂眼道:“既然我们开封府的人都中了毒,你如何能证明我不为,不是你所操控?”这话又绕回了崔珏先头所问。

崔珏一愣。

“白兄近日往来于开封府,未必没有中毒。你又如何证明,白兄今日在宫内行凶、动私刑不是你为激怒圣上故意为之?”

“……”崔珏眨了眨眼。

“……”

“某为何要自断手指?”崔珏反问。

“……”

“莫非某是个傻子?又为何要激怒大宋天子?”崔珏又问。

“展某若知晓你的心思,如何会中毒而不自知?”展昭神色坦然,“至于激怒……你且忘了先头自己所言。开封府之人都中了孟婆汤,俱在你掌控之下;你不直接叫我们刺杀圣上,却言语挑拨叫圣上降罪,我们自得为了保命成为谋逆之徒,或是与朝堂为敌,或是远离朝堂。”

这手法与设局骗黑白无常杀柴颐、刘琦,又掀开孟三娘一案让包拯来个板上钉钉是一样的,一旦得逞都是借刀杀人、抽身事外。

“……妙极,江湖传闻南侠展昭忠厚老实。”崔珏不由得拍了拍手。

“江湖也传闻展某虎背熊腰。”展昭说。

白玉堂竟是挑着眉轻嗤了一声,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轻哼,引得赵祯与庞吉都面色微妙地扫了白玉堂一眼。

“不成想展大人是个巧言善辩、舌灿莲花之人。”崔珏只盯着展昭又道。

“展某非是能言善辩,只是这会儿身不由己,是非曲直虽说清者自清,但有时少不得为自己辩驳几句。”展昭神色认真。

“……”一时无言。

一旁主事的几人哪个不是人精,不说大宋天子赵祯、素有睿智贤名的八王爷、天下第一聪明人包拯还有那大奸臣庞吉,便是总瞧着沉默不语顾唯也瞧的出展昭的辩驳非是为自己,而是为大殿之中、寿宴之上、圣上面前百无禁忌、提刀行凶的白玉堂。

展昭好似浑然未觉,和和气气地继续说道:“只是有一事展某尚未想通,还请赐教。”

崔珏不置可否,只一双眼睛透过乱糟糟的头发望来。

展昭的目光落在满地纸屑上,上头是朱砂所录的名字,有孟三娘的命、柴颐与刘琦的命、开封多家女儿的命、六位门仆的命,还有无数许是当杀又许是不当死的人命,这便是崔府君的生死簿。

他抬起眼,白玉堂正紧紧蹙着眉头,手中的长刀未收,一身煞气却不见踪影。

这一对视白玉堂一怔,二人具是想起一事。

展昭口中所问也随之一顿,无人察觉他这一瞬息万变之下换掉的话语,“你不是傻子,因而能从盗宝案乃至更早就开始设局,接连谋算之下让前前后后多少与你无关之人都成了你的棋子,在汴梁里犯下种种案子,使得开封府来回奔波弄不清你的意图;但你是疯子,明知今日所为不可能谋朝篡位,却哄骗刘睿到此,犯下谋逆大罪。”

刘睿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微抬的脸上飞快地掠过茫然之色。

“你若诚心助他,如何会用这拙劣的刺杀手段,又如何会叫他来亲自动手?开封府之人中毒,我可以成为行刺凶手、白兄可以、深得圣上信任的包大人也可以,你早早控制的后妃自然也可以……但你偏偏选择了让刘睿在乾元节寿宴的今日亲自进宫。”展昭的声音清晰地落了下来。

“自然,你还需给群臣下毒、掌控他们进而助刘睿登帝的目的,这才将刺杀安排在今日。”

登帝非是刺杀赵祯而已,还要拿到调兵谴将的虎符和皇帝神宝、大宋受命之宝等印,才敢有底气一说黄袍加身;然群臣不服,无以立帝,孟婆汤一毒是为将生米煮成熟饭,十日掌控改朝换代已成,便无悔改可能。这些展昭原是江湖出身半点不懂,却因公孙策怕他在朝堂之上吃亏,日日耳濡目染之下逐渐明了,才有今日一言。

但这不足以成为刘睿亲自前来动手的理由。

刘睿完全可以躲在角落里,等着赵祯被杀、等着尘埃落定,手掌虎符、玉玺,荣登大典,号令被孟婆汤控制的群臣,镇压不服的百姓。

崔珏忖度片刻,微微笑道:“确是某思虑不周,未能护得公子周全,未能劝阻公子耐心等候。身为谋臣,此事是某失职了。”短短两句,叫刘睿激动后茫然、紧接着又猜忌的面孔上浮现羞愧之色。

白玉堂眯起眼,像是在揣度崔珏那微笑的面容下所藏着的心思,但始终唯有插言。

展昭轻轻叹息一声。

他拔出巨阙,剑尖竟是插这一张纸条,上头的用朱砂写了几个字。

“你乃习武之人,这殿中多少人未曾昏厥你俱是知晓,刘睿既杀不死圣上,等着他的便是死路。谋算此局的人是你,主事之人是你,算计刘琦性命不惜牵扯数条无辜性命的是你,定要开封府掀出刘琦所为之事使得国公府被褫夺王侯之位的亦是你。你要杀的人不是大宋天子,而是刘睿;你要谋算的不是大宋江山,而是彭城国公刘府。”

殿外的风将他手里的纸条吹落在地,飘到茫然四顾的刘睿面前,而那朱砂写的红名也展露在眼前。

“你非是刘睿的谋臣,恰恰相反,是送他去地府的恶鬼。”

刘睿扑住字条,大内影卫的刀通通架了上来,可他不管不顾,攥着那张字条登时红了眼。

“展某还请赐教,你是何人,与刘府满门又是何仇何怨?”

字条上写着刘家满门四字,最后的门字因为没来得及写完而勾出了长长的一条,恨意力透纸背……正是崔珏刚刚所被白玉堂打断的最后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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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了……

疯狂的卡文……

焦虑了好几天都写不出来……

而且写到这章的时候很明显感觉到我想写的伏笔都还没连接上,没表达出来……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写……出……bug……了……

看到榜单黑屋就在眼前……

xxxxx

修改,具体请看第五一回的作者有话说么么么么么么哒!

其实可以小小伪更一发……但是……感觉……自己……对不起……等文的诸位……小天使……

哎。

最近为爱发光发着发着不知道是自己没电了,还是脑子崩坏了。

想想还有好长的路要走,还是得坚持……

有点难过。

晚安,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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