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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四作别,菩萨慈悲不进城

作品: [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3-16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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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园少了一具先人遗骨。

白玉堂面色瞧不出喜怒, 亦久不言语,更叫白园的仆从心头惴惴。

常言道挖人祖坟遭天谴,更别说动先人尸骨,盗先人遗骸了。谁能想到白玉堂凶名在外, 竟还有人敢与白家结如此深仇大怨,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等黑心烂肺的事。

白园里众人心思流转, 只道这天色虽是晴朗,可眼前的阴云能叫人活活憋死。

终于,白玉堂拎着长刀,信步踱至白锦堂之墓跟前, 棺材里自然是放着一具尸骨。白锦堂离世将近九年, 棺材内自然只余白骨,哪里辨得出旧人模样,更别说如今这尸骨也不知是与哪位先人调换, 叫这偌大的白园竟与乱葬岗无异, 人不对名、死不安生。

白玉堂怒极而笑,轻巧道:“如今婺州城内知州何人?”

“……”白园众仆面面相觑,还是老汉颤栗着回话, “是三年前秋来上任的田知州。”

“官府内可有堪用的仵作?”白玉堂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白锦堂的棺木,冷声又问。

“这……”老汉有了几分迟疑, 弄不清白玉堂的意图。

白家祖坟遭了难就该想着法子掩盖, 如何能宣扬得全天下皆知, 还叫官府的仵作来?白家可是满天下做生意的, 遭此大难,叫全天下人知晓白家先人遗骨遭盗,哪还有人愿意接白家的营生,谁不嘀咕几句是白家早年做了亏心事,结了仇怨,又有谁不暗地里指着白家骂晦气,连老天都不看顾几分。

老汉心里急,可这话又不敢和白玉堂当面顶撞。

“上官府去寻田知州,就说我白府向他借个人。”白玉堂话说的平常,语气却凉飕飕的。

一听此话,老汉差点厥过去,一把跪伏在白玉堂跟前,急哭道:“不成啊少爷,不成!这如何能……如何能……”

白玉堂冷笑了一声,他目光转了过来,一双桃花眼无喜无悲、无情无怒,只有冲天的煞气,“去。”

老汉吓得腿软,几番没能起身,还是一旁的壮汉登时醒神,冷汗涔涔地冲出了白园。

“三月廿八白园遭掘,尸骨遭盗,如今五月初九,一月有余你们才发觉少了一具先人遗骨。”白玉堂不瞧那六神无主的老汉,环视众人,字字句句都像是利箭冷刀。

众人无人答话,俱是低头羞愧难当。

“先人遗骨既遭人挪动,可有确认其余无损无失?”白玉堂没有功夫与他们计较这些,又转口问道。

“均已相互之间细细比对,并无无差错遗失,只是……”四下寂静,有一人作答,未尽之语,自是指那丢失的骸骨。

“你,”白玉堂指着那个答话的、年纪尚轻的汉子,“去白府,叫白福将族谱送来。”

白玉堂瞧着那汉子忙不迭地下山,才将长刀往地上一甩,那长刀竟是连鞘带刃扎进了土里,瞧得人心惊胆战。

众人不知白玉堂是何意图,各个懵了神,心中忐忑,这才发觉白玉堂提了提袖子,一言不发地在白园中细细查看起来。见白玉堂这般作为,一旁仆从忙退至园外,不敢打搅。

祖坟乃一族根基,绝非常人敢动,便是杀人越货、恶贯满盈的土匪也多少怕凭空遭天谴,至于那些盗墓贼也多半守着取财不动尸的规矩。

尸骨不似尸首,整个儿挪移绝非易事,说不准就缺斤少两,更别说暴雨夜中行事,伸手不见五指的,哪能调换了这般多尸骨还半点不出差错的。若真是如此,只怕那夜来的人不少,人多动静肯定小不了,掘土开棺、挪尸移位来来往往,便是那夜暴雨遮掩,守园人白群不曾听闻丝毫动静,若非他扯了谎,只怕是被下了药还一无所知。

只是费这功夫开棺盗尸,还掩饰齐全不叫人知晓丢了哪具尸骨,莫不是白家当真藏着什么秘密?

白玉堂心思转的快,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这会儿又不免惋惜不在那开封府,有个验尸无数、叫死人说话的公孙先生,只怕是这搅乱了的骸骨也能分辨齐全。如今这小小的婺州城,近十几年来连鸡鸣狗盗都鲜有,更别说杀人命案要验尸取证了,便是真有个仵作也恐是不堪大用。

话虽如此,远水救不了近火,白玉堂还是得寻个仵作来,总好过外行人扎堆瞧热闹。

白玉堂径自转了三四圈,将各个棺木里的尸骨都瞧了个遍,已是过了小半个时辰,高照的艳阳一路朝西,山头霞光无限。

他心生胆大心细,自是比心里又是敬又是畏的白府仆从要看的更仔细些。

与白府仆从所述不同,白园并非所有坟墓都叫人掘开,所开棺木五十四,其中又只有二十七人明显有被挪动地痕迹,这话他自是说不准的,暴雨冲刷之下总归有些痕迹被掩盖。如今想来暴雨虽说行动不便,倒是那拨人深思熟虑的结果,如今过去月余,便是有心寻踪追迹也毫无办法。叫人疑惑的是究竟为何盗走尸骨,想想当年陷空一案,仿佛也有意引着他回金华,是尸骨有异,还是此举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实则是另有所图?

白家几番遭难,长辈相继逝世,如今只剩他与寡嫂以及一个遗腹子;而当年亲兄去世他不过十一岁,虽不是懵懂年纪,到底是早早离了金华,他不爱管俗事,连府内营生大多都丢给了寡嫂沈嫮,对白家之事仔细说来知晓不多。

白玉堂略过这番心思,白家虽说富甲天下到底只是行商之人,百年前也只是平头百姓,说是藏有什么秘宝白玉堂却是不信;如今头绪皆无,他平白瞎想只会掐了牛角尖,倒不如回府再探知一二。

白玉堂既定了主意,便捡起扎进地里的那长刀的,等那仵作与白福前来后交代一二就打道回府。

犯想间,白玉堂只听山间马蹄笃笃,白福竟是纵马而来。这白园距白府便是骑快马也得要些时辰,更别说先头那年轻汉子是步行前去白府,这一来一回,腿脚功夫再好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喊来白福。

白玉堂一挑眉,见白福一入白园便与白玉堂请罪,便知白福早料到他心头怒气没处撒,早早备好族谱,与他一前一后离了白府赶来白园。

“你来得倒是时候。”白玉堂不冷不热道。

这话不好接,一瞧便知白玉堂正是气头上,不过祖坟一事尚不可胡闹脾性,这才压了火气。

白玉堂眯着眼,“此事嫂子不知?”这话非是疑问,否则沈嫮无论如何也该出来主事,说到底,沈嫮才是白家的主子。

“白园遭掘乃是三月廿八,四月初十才点清白园遗骨怀疑少一具先人遗骨,白福十一自陷空回府才得知此事,因祖坟被掘大少夫人连着数日心神不宁,心想少爷即日回府,这才擅作主张。”白福心知白玉堂并非问罪于他,也非是要他说些讨罪求饶的废话,只将前后之事一一解释。

“……”白玉堂扫了一眼一旁白锦堂被掘开的坟墓,瞧出了白福话中之意,“嫂子可有问起……”

白福真正怕的是被盗走的正是白锦堂的尸骨,沈嫮对白锦堂情深意重,猛然得知此事恐是发疯发狂。

“白福未有详说。”白福答道。

白玉堂久久未语,单手扶上白锦堂的棺木,好似在透过这具白骨回忆当年亲兄的风姿,但模样在九年的光景里终究模糊成一个远远的声影。他微垂的面容丝毫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

“嫂子近日精神如何?”白玉堂忽而问道。

“……自三月末起连服了半月的安神汤,如今虽断了汤药,却听大少夫人的丫鬟提起大少夫人时常起夜,一坐就是半宿。”白福迟疑片刻,便轻声作答。

他身为白府管事不该知晓内院之事,可如今白府能主事的不过几人,白玉堂常年不归,少爷既要问话,他就得有问必答。

“若非云瑞少爷整日爱缠着大少夫人,只怕大少夫人日日都坐在佛堂里。”沈嫮不来这白园,却非是不念此事。

白玉堂眉梢不动,恍惚忆起多年前的旧事,眼底却有几分了然。

他嫂子不信佛,可她日日念佛。

“事急从权,不必领罚了。”白玉堂收了怒容。

倘使白福真叫此事惊扰了沈嫮的安宁,他这会儿定是一刀下去。

白福未应,心中另有计较,虽说大少夫人因大少爷溘然长逝那日起便精神不济,最是听不得见不得大少爷相关之事,他这番作为却是逾越,合该领罚。

“你今后几日留于此,安排将这五十四位先人生平、卒年从族谱中一一录下,待仵作请来验查之后,瞧瞧能否寻出是何人遗骸被盗。”白玉堂无意再谈,提了刀便要打道回府。

“少爷,那仵作……?”白福心有存疑,这是要将白家祖坟一事公之于众不成?

“莫非你还能请出婺州城内第二位识骨之人?”白玉堂冷言道。

“是白福多言。”白福这便知晓白玉堂是要将被盗走的尸骨寻回,“不过上月初就传出田知州病了的消息,只怕如今官府内无人做主。”

“病了?”白玉堂转过身,“上月初病到今日且未痊愈?莫不是得的绝症?”

“听闻是邪风入体,几贴药下去非但不见好,反而古怪地瘫了。”白福想了想说。

白玉堂稍稍眯起眼,“有趣。”他冷飕飕地说着,提刀下了山。

那一大拨人出入婺州境内,打探他白家祖坟所在,又带着锄头铁锹等物,不可能毫无痕迹,城内百姓是否注意不说,那城门口的守卫总归瞧见一二。然而他且才要去官府查查问问三月末何人入了婺州城,这田知州就主不了事了。

落日偏西,金光照在他的白衣上,不见暖意,反而衬得他整个人都似刀光凌冽。

这会儿白玉堂不急着赶路,他心头郁气未散,自是不便快快回府,免得叫嫂子沈嫮看出端倪。白玉堂沿着山间小道信步而行,南山东侧正是那桃山。白乐天有诗言: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如今过了端午,这婺州城南的桃山上桃花竟是尚未落尽,假使从山底往上看,桃色纷飞一片粉白,确有几分仙山缥缈。

可白玉堂瞧得不是那桃山上尚未全然凋落的桃花,而是从山底下提着篮子沿着山道缓步上山的一纵列女子。

桃山之上宗布庙,多得是上香拜仙求仙缘的寻常人家,可任户寻常人家也没有太阳西下的时候上山的,这回头天一黑,林中寂静,可说不准是安是危。

白玉堂位于高处往下眺望,自是将一切尽收眼底。

十五个女子,高矮胖瘦俱全,梳了发髻应是已然嫁作妇人,手中提的都是篮子仔细瞧瞧仿佛是笨重的食盒,不似求神拜仙倒似送饭伙计。

白玉堂转身正欲转身往小城门去,却忽的停了脚步,盯着最后那妇人蹙起眉头。

那妇人虽说走在最后,落后了小半截,却非是力竭气虚才落后。她体型偏胖,单手提着笨重的食盒,腾出手来将耳鬓的发丝撩起夹在而后,不似前几个妇人爬到半山腰后就边走路便喘粗气,反倒身有余力,脚步轻快。更奇的是,白玉堂分明瞧见前头的妇人踩着石子崴了脚时,那落后的妇人三步并作两步登上石阶,及时将那妇人掐臂扶住。

此人习武,且武艺不俗;更奇的是,瞧这步法,白玉堂甚是眼熟。

落在最后的妇人仿佛察觉林中有人凝视,竟是机警地侧头瞄了一眼,露出了她脸上一块古怪的红色胎记。

许是未曾发现异样,她又提着笨重地食盒跟上了前头那十四人。

白玉堂这才从树上纵跃而下,手里把玩着一颗墨玉飞蝗石,即将西沉的落日橘光与树林阴影一明一暗勾勒出他眉宇间的锋利。论收声敛气,白玉堂自傲这满江湖能发现他的除了几位江湖老前辈也就吃官家饭的那只猫,便是北侠欧阳春他也不服;显然这易容的胖妇人不可能是江湖老前辈,装起妇人虽有几分相像,可白玉堂看来分明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白玉堂眉梢一挑,忽的收起那飞蝗石,心道自己怎跟那只好管闲事的猫一样。

他见山头桃花散落,不知是想起什么,嘴角笑了一笑,眉宇间依旧阴云笼罩。

白玉堂将那古怪地妇人抛在脑后,快步下山进城,心中挂念的仍是那一件事,被盗走的尸骨究竟是谁?

假使是白家之秘,白玉堂尚且能猜想是先人骸骨;可陷空岛一案那步步紧逼的棋局,开封府一案那调虎离山的谋划……均似钟音回响、声声提醒着白玉堂,这幕后之人分明是在盯着他,盯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连死人都不会放过。

他身后扬起长风,刮得城外树桠颤栗、城内灯笼横斜。

白玉堂停在白府门前,摇晃的灯笼好似回到十二年前的夜里,打造精美的大红花轿远道而来,将那江湖驰名的沈家娇娘一路送进了金华白府。门前凑热闹的江湖人还在嬉笑,说那沈三娘子沈嫮不说琴棋书画信手拈来,还是个能文能武的江湖侠女,与这清风刀客白锦堂正是天上的比翼鸟、地上的连理枝,人间不见的龙凤,天宫少有的神仙眷侣。然而不过短短三年,他大哥撒手人寰,娴静温柔的沈三娘性情大变,从此不许人喧闹、不爱出门,连往日最钟爱的琴也一并砸了烧了,每日每夜就坐在佛堂里。

白玉堂知晓,他嫂子不信佛。

她心念念的不是青灯古佛了此余生,亦不是吃斋念佛心神安定,不过是道求今生佛修来世,今世信女念佛再求来世缘分的业果。

白府的大门忽然拉开,里头探出那个圆脸的小丫鬟,笑眯眯地望着白玉堂:“呀,少爷,饭菜都要凉了,你还不进门?”

白玉堂瞧了那小丫鬟一眼,提着刀推门而入。

回了这婺州城,他这少年脾性尽是冒了头,竟是生了期许,叫那嫂子佛堂里的佛像睁眼瞧一瞧,莫再伤了未亡人的心。

然而四日后,菩萨的慈悲未有同升起的朝阳一并抵达白府,白福带着册子匆匆忙忙归来,一进花厅便给白玉堂还有那花厅桌案上的两把长刀磕了个头,向来从容的面色上深沉而悲苦,声音仿佛发着颤。

“少爷,仵作验查比对后得出,五十四口棺木中的尸骨俱是四十岁以上,唯独缺一具年轻男人的尸骨。”

他白府唯有白锦堂卒于二十一岁那年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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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也是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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