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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回 墙根草,两面三刀落谁人

作品: [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3-16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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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月如钩, 山城静谧。

渝州府衙角门打开了,一个马脸官差探出头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盯着门前那麻杆儿瘦的年轻人半晌,只看得这年轻人满头冷汗、谄媚的笑容都僵硬了,才冷笑一声“算你识相”, 侧过身将他放了进来。

二人穿过府衙内的走廊, 快步到了花厅门前。

“……少四处瞎看, 在里头待着。”那马脸的官差趾高气昂地吩咐了一句, 便推着那年轻人进了花厅。

年轻人差点在花厅里摔了个狗吃屎, 好险站住了身,面上登时浮出怨怼之色。但他倒也机灵, 先看了看四下无人,才小声嘟囔了一句不堪入耳的脏话,又不服地轻轻呸了一句:“仗势欺人。”说完, 他紧紧闭了口, 眼珠子溜溜达达地绕着整个花厅转了一圈, 对那架子上、桌子上、墙上搁着的各种玉器字画垂涎欲滴。

他抓了抓自己的手, 忍不住想要上前摸一把那白瓷瓶儿,就听身后传来笨重的脚步声。

这麻杆儿瘦的年轻人当时就一惊,手一哆嗦将瓷瓶碰翻, 亏得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没将着瓷瓶一口气碎成了渣渣。只是身后来人近至门前, 他也来不及将瓷瓶复位, 只得往后退了几步, 转过身来,低垂着头佯装无事。

那笨重的脚步自然是渝州府衙内一身膘肉的吕知州。

他进屋扫了一眼那麻杆儿瘦的小贼,贼眉鼠眼的,吕文茂几乎将这不屑与轻蔑写在脸上。紧接着他便瞧见地上的瓷瓶,心知多半是这手脚不干净的市井小贼动了手,不由冷哼了一声,踏步在太师椅上坐下了。

“咳,你就是当日被展昭当街抓了个正着的市井小贼?”吕文茂懒得与这年轻人周旋,一开口就直入正题。

年轻人一愣,才跪下身恭敬道:“小民阿荣,拜见知州大人。”

正如吕文茂所言,此人正是展昭在街巷之上抓了个现行的市井小贼阿荣。

吕文茂轻蔑地笑了笑,这在他那肥头大耳的面孔上实在讥讽。他不以为意地一摆手,叫门外的丫鬟倒一壶茶来,冷声道:“问你话,不必说这些有的没的,再敢多言一句,小心你的狗命。”

阿荣不由吃惊地抬起头,在对上吕文茂那张猪头一样的面孔和那双阴沉轻蔑的眼睛时,心头咯噔一声,明白这知州大人不是于他说笑,连忙垂了头,“是、是……小、小的多言,”他连连跪拜,口中哆哆嗦嗦答话,“那日抓到小民的、不是不是展、展……是是是个姓白、白的。”

吕文茂一皱眉,“姓白的?白玉堂?”

阿荣点头如捣蒜,“就是他。”

吕文茂眯起眼,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阿荣的手臂,“本官怎么听闻是那展昭当街要砍了你的臂膀?”

阿荣心头一惊,恍然大悟,眼珠子一转就机灵道:“大人可是要问当日与白玉堂同行的那个男人?”

说着,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吕文茂的脸色,又继续开口,“小民不知他是何人,当日确是他要断我臂膀。”他顿了顿,竟是磕起头来,满口胡言乱语,短短几句,含糊重点,狡诈至极,“那日分明是姓白的先寻小民,说是让小民打听消息,说会给小民一袋银两作赏。却没想到,消息打听到了,突然又来一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将小民砍了手脚!大人,这等江湖莽夫,目无王法纲纪,在这渝州城就提刃行凶,实在可恨!大人可千万要给小人做主啊!”

“……”吕文茂嘴角抽动了一下。

花厅寂静,无人吭声,阿荣吞了吞口水,隐约慌乱了几分。

“大……人?”

吕文茂冷笑一声,“你可知要断你臂膀的是何人?”

“展、展昭……?”阿荣这不刚才才听吕文茂说了这名字。

“那你又可知展昭何人?那是东京城来的天子使臣!你这市井贼子,他便是当街砍了你的头,也无人敢置喙半句。”吕文茂坐在太师椅上,却突然凑近,弯下了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这个市井小贼,“下九流的玩意儿,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得罪了这样的大人物。”

阿荣吓得跌坐在地,“东、东京城……”

他登时软了腿,“大、大人饶命!小的不知啊!”

吕文茂高深莫测地靠回椅背,在丫鬟沏了茶进屋,又退下之后,才扶着茶盏慢条斯理地笑了笑,“他既然没砍了你的手,总归是饶了你一命,不过你偷了旁人钱财,又经他这一手搁到本官面前……”

阿荣抬起头来,心惊胆战地等着吕文茂下一句。

吕文茂却转了话锋,“那白玉堂寻你打听何事?”

阿荣好半晌才醒神,吕文茂虽未有明言,他却明白自己这小命是捏在面前的知州大人手里,忙不迭道:“也就打听些江湖事。”

“江湖事?”吕文茂尾音挑起,像是不信。

阿荣急了,“他就是让我满城去打听近几个月发生了什么,旁的什么也没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打听什么……”他这一急,话都说的颠三倒四起来,但总算还能表达清楚,“他什么都打听,为此我跑了好几趟,还当他是戏耍于我。”

吕文茂半晌未言,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大人我说的千真万确!”

“那你都打听到了什么?”吕文茂饮了口茶,终于开口道。

“就江湖上生的一些命案,哦对对,我听着他对前几日那轰地门少主之死有些兴致。”阿荣经吕文茂一提醒,也想起了这事,“还问了些那魔教妖女秦苏苏,都是些人尽皆知、道听途说的江湖事。”

吕文茂神色不动,那张肥硕的面孔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阿荣,比那罗刹还要狰狞阴沉,“本官怎么听说这几日,你还去寻过他?”

“这、这……”阿荣吓得面色发白,“这都是因为那日那个展、展昭、我是说展大人他威胁小的,说是不去寻他二人,便要了小的命,小的不得已……这才……这才上门。”

“你去寻了谁?”吕文茂说。

“自是寻了白……白玉堂,小的知晓他本在来福客栈,那展大人在何处,我也不知啊……”阿荣断断续续地答道。

“这回他没让你打听消息了?”吕文茂又问。

阿荣浑身一颤,尚未答话,就听吕文茂冷不丁道:“仔细说话,你可是渝州城的人。”

“他让我打听游云宴,还有唐门的事!”阿荣垂着头,趴在地上,背上满是冷汗,“昨日他还寻了我一回,让我打听这唐门游宴提前到了哪一日,赏了我一些银子,只不如头一回多。”说到此处,他言语中透露了几分不甘愤愤。

吕文茂自是听出这丝怨怼,无声笑了笑,又问道:“你一次也未曾寻过展昭?”

“不曾。”阿荣低声道。

“他二人自那以后,也未曾见过?”

“未曾。”阿荣仍是摇头,但他又有几分奇怪,“他二人原本不就是一道?”

吕文茂当然不会费心为这市井小贼解惑。

花厅再次陷入了静默,吕文茂看着这个浑身发颤的市井小贼,笑了笑,突然道:“你还挺喜欢这瓷瓶?”

阿荣瞪大了眼。

“你便拿去罢,过几日再来。”吕文茂喝着茶说,语气轻柔含笑,却让人恶心又害怕,他将那瓷瓶踢到了阿荣的脚边,“这几日你该如何做,不用本官教你罢?”

“知晓了、知晓了!”阿荣连连磕头,原是吞着口水起身要走,但脚碰到那名贵瓷瓶,还是蹲下身抱起瓷瓶,扭头就跑出了花厅。

吕文茂冷哼了一声,目光轻蔑,仿佛自语道:“看来这白玉堂果真是在调查那几起命案。”

不多时,花厅后头走出个人来,正是那瘦长的男人罗善。

他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接上了吕文茂的话,“便由他查去,想是那随侍之死触了锦毛鼠的眉头。他查的那些本就是江湖命案,谁知道是哪桩旧年恩仇,总归与你我无关,更查不到官府头上。”

“可探子来报,这几日白玉堂不是在茶楼听书,就是在梨园听戏,又时常在酒楼大宴宾客,瞧起来对此并不上心。”吕文茂皱起眉头,“莫不是麻痹你我……?”

罗善翻翻眼皮,拦下了吕文茂的话,“他是白玉堂又不是单枪匹马来的展昭。江湖上哪个不知他白玉堂家财万贯,是个少爷习气、公子作派。他陷空岛多少仆从,还用得着他这主子亲自去查?想是命案确实要查,只是那买屋停尸之举不过赢得美名的噱头。这游云宴与唐门游宴中夺魁之人有多少好处,还用我与你细说?他这般年轻人虚荣好名不足为奇。既然他确是与展昭就此闹翻,我们也不必自找麻烦。”

吕文茂扶着茶盏又迟疑道,“那轰地门……?”

罗善冷呵了一口气,“这才最好。无论白玉堂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要他往下查,就少不了和轰地门牵扯。”

“可张爷那边……着实不好交代。”吕文茂似是还有隐忧。

这回罗善停顿了好久。

“……无碍,如今轰地门因为死了个废物,竟把那条疯狗也放了出来。如今城内为两大游宴而来的人马数不胜数,倒不如让他们自己闹着……只有水越浑对我们来说才越有利。”罗善闭起眼,靠着椅背想了一会儿,好半晌才莫名其妙地长叹一声,“可惜了。”

“展昭如何?”罗善又道。

吕文茂放下茶杯,“虽说是为游宴而来,这两日却不见他离了小院。”说到此,他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只怕是游宴未至,沉迷温柔乡……”

“他确是在小院?你可莫因小觑了展昭的武艺,将大活人给盯没了。”罗善拧眉斜了吕文茂一眼,打断了他。

吕文茂好似叫那一眼瞧得冒了汗,“他进了小院便不曾出门,小院里又是琴声不绝。他便是武艺再高,又如何躲开这遍地的耳目。”

罗善的面色更加不善,“蠢货!”

他站起身来,瘦长的身形竟是比那吕文茂一身膘肉更具气势,“他若在那院子也就罢了,到了黑灯瞎火的时候,凭他本事,想躲开人四下行走,你那些废物能发觉?”

“那……那该如何?”吕文茂仿佛又六神无主起来,一身膘肉都挤进脑子去,半点不能思考了。

罗善气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被这头脑满肥肠的蠢驴气昏了头,劈头盖脸地呵斥道:“他既然不出院门,你难道不会多宴请他几回,将他搁在眼皮子底下。他既然爱那温柔乡,你便多寻几个美人来绊住他!”

吕文茂应了此事,又狐疑道:“可那日细雨楼一宴,我观那展昭不似好美色之人,便是那妩媚多才的离芙姑娘……也未见动心。那可是照他那小院里的女子模样寻来的,那还有比这更好的?”

“展昭那是包拯身侧的护卫,再不通官场之道,还能当场将把柄搁在你面前?”罗善却并无此疑虑,“他既然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养了个娇俏美人,可见英雄终是难过美人关。渝州之大,你还寻不出几个国色天香的女子?”言至此,他又有厉声道,“没有也得有。包拯身旁得意之人焉能等闲视之!我虽说他不是包拯,不必惧怕,也不是你这般敷衍了事!不将他盯死了,来日坏了事……头一个拿你首级祭旗!”

“是、是,我明日便去办!”吕文茂白了脸,赶紧道。

“现在就去。”罗善撂下这句,头也不回地出了花厅。

夜渐深,云遮月隐。

谁也没察觉官府花厅屋顶上坐了个人。

那人好似伸了个懒腰,与漆黑之中唇角一歪,尚未起身,突然察觉到一股盯视。他一愣,一只稍显凉意的手无声无息地按住了他的脖子,也捏住了他的命脉。没有一句多言,身后凑近的人拽住了他,沿着阴影处,从官府的屋檐上离去。

城东巷子里,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提着一把漆黑的长刀和一坛酒漫步至尽头。

稀薄的月色落在他的衣角,隐隐照出了银白色的梅花。

他抬起眉梢,瞧了一眼蹲在院门前的人影,麻杆儿瘦,是那市井小贼阿荣。展昭缓步走近,单手开了院门的锁,才不疾不徐道:“可有事?”

阿荣抓着后脑勺笑了笑,眼珠子仍是贼溜溜地转着,“您,您这可还有什么要打听的?”

展昭瞧了他一眼,温声一笑,俊朗的眉目在夜里生出几分鲜见的张扬,“莫不是银子又叫人抢走了?”

这日那市井小贼阿荣那日被白玉堂教训后,第二日便又在来福客栈寻上了展昭。此人当然是吃够了教训,只是他当街遭白玉堂教训被他那些同伙瞧见,要紧的是那袋银财也被一并抢走,堵了他这条远走高飞的路。可见世事无常,总有恶人自得恶人磨的时候,也正如展昭所料。

他这跑了三四回腿,又遭了一番断手生死的大劫难方才得了那一大袋银子,结果被人一堵,抢了个干净,心中怨恨至极,思及那银财又是剜肉灼心之痛。可叫阿荣去寻那人多势众之人的麻烦,自是不敢的,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再寻上展昭这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冤大头财神爷了。

只是随后几次展昭赏他的银财却不如头一回那么多。

阿荣心怀怨恨,便在官爷寻上门时,悄悄地去了一趟官府。

“……确有一事。”展昭拎着酒踏入了院门,“托你去打听打听这渝州城里有多少人是为游云宴而来,又有多少是为唐门游宴而来。”

阿荣一愣,“这……有何不同?”

“你只管去打听。”展昭并不作答。

阿荣这才应下此事,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展昭果真如平常一样要等他得了消息才肯给赏钱,便转头离去了。

弯月偏西,夜正浓。

展昭提着酒坛拎着刀在院门口静立片刻,方侧头一笑,“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托他这市井小贼能探听到何事,展大人莫不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调侃的声音响了起来。

展昭眉梢一动,好似有些意外,目光落在墙角的阴影处。那里站着身形瘦削的人,穿着蓝衣,手里还抱着一把裹着白布的兵刃。那人便沿着墙根漫步而来,薄云未散,却见眉目华美的人渐渐露出真容。

可展昭凝视片刻,竟是低声一笑:“……温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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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脑子已经空了。

没有么么哒,我是不会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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