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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回 耳目明,走街串坊细细探

作品: [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3-16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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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沉, 接连几个大晴日后,渝州乌云压城,不见天光,终于将积累了几日的巴山夜雨带到了白日。

一场春雨万物生。

街里巷外徐行之人都带上了油纸伞,各色各样, 又点缀着小花儿的, 又青山绿水的, 也有染了纯色的, 远远瞧去, 也不为交错的宽窄街巷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只是这雨天总是少了几分喧闹,仿佛城中朦胧, 万物喧嚣皆被一场大雨掩盖。雨声哗啦啦响,坠在屋檐白墙、青石瓦缸、绿树红花、伞顶人面之上,恰似琵琶弹, 大珠小珠落玉盘。雨日出行虽别有意境, 可这一来一去布面的鞋便湿得一塌糊涂, 连这衣角也少不得带上了些恼人的泥点;也就那些穿着短打的贩夫走卒对此不以为意, 挑着担,戴着斗笠,口中吆喝, 蔬菜瓜果沁着雨水格外好看;奇得是这般大雨, 还有个人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白靴、一手提刀、一手打伞, 从人群之中缓步而过, 意态悠闲, 好似闲庭漫步。

挂着流光阁匾额的二楼的栏杆旁,一个穿着蓝衣的年轻人抱着一把白布裹好的兵刃,靠坐在栏杆上。

他生的华美俊俏,唇角挑着笑,可目光却冷冷淡淡。

栏杆往内,一位姣若秋月、般般入画的女子正素手拨动琵琶,轻拢慢捻抹复挑,十指纤细、乐声妙曼,恰似白乐天所言“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年轻人单手瞧着膝盖,目光却落在外头的大雨之中,在朦朦胧胧的雨雾里看见一个白衣人打着素白的伞,从底下走了过去,正与一位挑担的男子笑语盈盈地说些什么。他这一眼看去,隐约仿佛还瞧见那白衣上的淡青色竹纹。

年轻人一挑眉,口中道:“错了。”

屋内的琵琶声一顿,女子抬起脸一笑,可真是明眸善睐、巧笑倩兮,“叫展大人发觉了。”

娇声细语,珠钗晃人眼。

雨声入耳,展昭脚步微微一顿,伞面挑起,仿佛就要回头瞧一眼,却又与身旁挑担之人别过,迈开了脚步转入了巷子口的另一座楼。

一座人声鼎沸的茶楼。

因着大雨连绵,茶楼里迎来了不少生意,往日这个时辰不过三三两两坐了人,今日竟是高朋满座,一阵呼喝叫好。跑堂的来来去去,不知沏了多少壶茶、端了多少盘点心;而掌柜的正坐在柜台后头喜笑颜开,算盘敲的噼里啪啦响。

展昭仔细一瞧,原是茶楼大厅摆着一张屏风,后头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手中一扇、一抚尺;他且站了片刻,便知这茶楼掌柜不知从何处请来了一位杭州的口技先生,隔着屏风当场来了一出百鸟鸣的隔壁戏,惟妙惟肖、精彩非常。这玩意儿在汴京与江南皆是常见,可在这巴渝蜀地却是罕有,再添天降大雨助兴,揽来了瞧稀奇的客人,这才热闹非凡起来。

展昭提着伞和长刀,站在人群的嘴歪头,且瞧大堂里外皆坐着人,还有不少人站在边角凑这热闹,他自然寻不见一个座位。

他笑笑,也不以为意,对这隔壁戏无甚兴致,转头要走。

一人喊住了他:“这位侠士且慢。”

展昭扶伞的手一顿,确认这声音是在喊自己,这才转过了头。喊他的当然不是赚的盆满钵满的掌柜的,也不是跑的大汗淋漓的小二哥,而是一个蓄着胡子、年过六旬的老头儿。展昭眉梢微动,认出了这人便是连日来在这茶楼里说书的老先生,他皱着眉头,面色不善,似是心头不快,可喊住展昭时仍是给了个笑面。

“老先生可有事?”展昭问道。

说书先生走近了几步,“侠士可是来听书的?”说这,他仔细端详展昭片刻,眸光发亮道,“……我认得你,侠士,昨日你也曾来听书。”

展昭温声一笑,“确是如此。”

说书先生变了脸色,突然拱手一拜:“小老儿谢过侠士昨日给的赏钱,昨日小老儿的孙儿发了热,他双亲皆去,亏得侠士昨日赏钱宽裕,才及时买了汤药,救回了一条性命。大恩大德,小老儿感激不敬。”

展昭也有几分意外,单手托起了说书先生,“老先生自凭本事,却算不得白某功劳,既有缘分,可见天意。”他来这茶楼听书另有目的,这赏钱一事不过信手而为,自认当不上这声谢。

说书先生叹了口气,“可恨小老儿身无所长,只有这说书的手段谋生,却不想今日不能……”

展昭茫然地听了几句,方才明白今日大雨,这说书先生原想着今日茶楼定是客满,便是急匆匆赶来,牟足了劲想要趁此良机赚上一笔,以添家用;却不想来客诸多不假,可这茶楼的掌柜的竟是横插一脚,不知从哪儿请来了这表演口技的男人,抢了他这口饭碗。难怪老先生先头面色不善,展昭啼笑皆非,又隐有所悟。

“老先生何不换一家茶楼?”展昭问。

“自是要离去,可巧碰上侠士,便问问侠士今日可是来听后续,小老儿便随侠客同去一茶楼落脚。”说书先生道。

展昭不由得温声一笑。

原是他这出手阔绰的散财侠客叫人瞧中了,可惜他每日来去茶楼听书,却不是当真为听这说书人口中那些不知变了多少花样的江湖轶事。更别说这老先生口中的江湖趣闻,还有好几桩“鼠猫大战”、“五鼠闹东京”的笑谈,虽是一波三折,扣人心弦,但都是出自白玉堂故意在城内散出的话本故事,只能听个乐子,却于他无益。

只是想想这位说书老先生也是为五斗米折腰,展昭从怀里摸出了一枚银裸子交给了这个年过六旬的老先生。

“老先生,白某确有旁事,今日老先生不若歇息歇息?白某来日再来捧场。”

“这这、侠士使不得!”说书先生一惊,连忙将银裸子又塞还给了展昭,他虽打着说书从这位阔绰的侠客手中捞银子,那也该是正儿八经说了书、得了赏钱,而不是这施舍银财。

“侠士既然另有要事,小老儿便告辞了。”

展昭瞧这说书老先生提起长衫一角,一手抓起伞,就快步冲进了雨里,连伞都顾不得打上,仿佛生怕展昭将这银钱强塞给他。展昭轻声笑笑,手中拇指一弹,袖子一扫,那枚银裸子飞快穿过雨帘,悄然无声地落在老先生的伞里。

他打开伞,且要离去,又听一人道:“侠士果真善心阔气,也不怕这小老儿故意骗你银财。”

展昭一乐,今儿怕是不能从这茶楼离去了,一转头却见一个年轻人抱着胸倚着柱子。

是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身量虽高,面容富态又张扬稚气,像个富家小公子。

但展昭瞧得出这是个习武之人。

“他分明是看中了你的钱财,这才说要同你来去。且他平日说来说去不过就那么几个本子,我都会背了,侠士你这银子给亏了。”少年郎说道。

展昭想想,还是客气作答:“老先生腿脚不便,患有风湿;长衫旧用,晌午少食。昨日他赶早贪黑,独自来去,声至嘶哑,仍要场场不落,可见家中确实困顿。他虽有心攀附,却不谋不义之财、不受嗟来之食,心怀圣人言。孟子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白某认为这银子给的不亏。”

“你不过昨日来了一日,便知晓这些?”少年郎目露讶异。

“观人察行,知过往。”展昭温声道。

他言罢,便打起伞与这少年郎告辞,拎着长刀离去。

可那少年郎却仿佛因此盯上了他,快步上前,也不顾瓢泼大雨,硬要跟在展昭身侧,张口就道:“侠士如何称呼?在下千霖宫杜湛林。”

展昭原是不应,听闻他自报家门,才目光微顿,“在下白玉堂。”

杜湛林一听竟是傻了眼,“你就是锦毛鼠白玉堂?”他眉头拧在一起,“莫非你来茶楼是为听这些说书人如何编排你的?”

展昭笑笑不答,见这少年郎果真要跟着他,眨眼间就淋了半身湿透。他瞧了一眼手中的雨伞,便快步折转进了不远处的一家梨园。

杜湛林自然也跟着展昭进了梨园里头,他才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就见展昭提着长刀在几乎空荡无人、只有两三闲来无事的老大爷的大堂里坐下了。他凑到展昭的桌子旁,“你这另有旁事,便是改了茶楼听书,来梨园听戏?”

展昭将伞搁在桌子边上,反问:“有何不妥?”

杜湛林耸了耸肩,兴致缺缺道:“可这梨园也无新戏,唱来唱去也就那几出。”他熟练地朝梨园跑堂要了一份米花糖,显然也是梨园常客,正直贪玩年纪的少年郎。只是不知他怎就对展昭起了兴趣,非要跟着他在这梨园里头坐着。

展昭瞧了一眼台上,这渝州梨园与江南梨园里唱的南戏不同,唱的是巴蜀独有的川戏,不过他算不得陌生。这川戏如今在开封府深受达官显贵喜爱,打从唐时起,坊间便有笑谈正是“蜀戏冠天下”的好时候。这川戏最出名的也就《刘辟责买》、《麦秀两岐》、《灌口神》这几出,自然也不会只有这几出,叫人看腻,这巴蜀的戏班也会排些新戏引人注目。如今台上便是展昭在城东的梨园也听过的一出戏。

杜湛林自个儿倒了茶水,口中尚且嘟囔:“这城中一日比一日无趣,连个新写的话本儿都没有。”

展昭虽是含笑,并不搭话。

他本就不是为听戏来的,对这梨园戏班唱的什么戏自是不甚在意。展昭抱着长刀,老神在在地坐那儿听戏,这寂静的梨园里各色声音都传入他耳内。前头的两位老大爷也是一边听戏,一边叹气,说这戏看了几回着实有些腻了,另一人便说这城里哪个还敢赚这银子。

他二人坐了好片刻,一出戏唱完,又上了另一出,那杜湛林仿佛有些坐不住了,左顾右盼起来。

他正要说话,梨园又来了些人,是一群女眷。她们坐着好几辆马车来的,穿着打扮更是富贵娇气,一个个笑不露齿,身旁还有不少丫鬟侍从跟随,排场不小,其中更是以一位面容和善、珠圆玉润的夫人为首。一见面就寒暄了几句,一一随着随跑堂的上了楼上雅座。杜湛林瞄了几眼,神色有些古怪,显然是认出了这些女眷。

展昭不动声色地托起茶盏。

这千霖宫的杜湛林认得知州夫人?

来这梨园的这群女眷中,为首的正是渝州知州吕文茂的夫人。

他昨日便在茶楼听一人闲谈说今儿知州夫人约了人来此看戏,今日本就有意来此等候,早前去了一趟茶楼也是有意在茶楼消磨些时辰。如今他暗中调查渝州官府,虽心中明了这府衙里的吕知州与罗通判古怪,却实在无从入手。

那江湖命案且还得等白玉堂弄情况赶回,方有后续,且说来展昭不敢肯定此案与渝州官府牵扯深远,只怕二人都一头钻入此案,反倒越走越偏、白费力气。

因而这几日展昭走街串巷,不是坐茶楼听书、就是梨园听戏,又或是来往酒肆瓦舍,便是为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一听这渝州百姓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问一问这贩夫走卒、引车卖浆渝州近况。此为一探渝州民生俗事,方知渝州知州在这渝州行政治下之才,为人作风如何、为官品行又如何。

他又临天亮孤身远至郊区,细观佃户耕作,与庄户闲谈,近夜时方归;在渝州城内询米价布价,凭“白员外”这白家商贾的便利,与各家商铺多有交道。此为二探渝州城内豪绅庄主行事作风,又与吕知州关系几何,方知吕文茂亲近之人是何模样。

另外还有暗中探问这吕文茂早年为官升贬变化,在朝堂上是何人的门生故吏。

这一查便是三日又去。

奇得是,展昭这番日以继夜的辛苦探查下来,几乎一无所得。

这渝州知州虽不得人人称道,也绝无恶骂之声,像是平平无奇、无功无过。正如白玉堂几次探查官府所得,并无欺男霸女、严苛赋税之事,更无中饱私囊、以权谋私之状,与城内富商大贾仿佛也甚少往来;往日还能稳住渝州城内各门各派的江湖人,不叫这些江湖草莽扰民;更奇的是,还传有给寒门子弟银子助学的私下美名。

还有白玉堂在心中提起的通判罗善,在这渝州城仿佛是个不存在的人,几乎没有百姓知晓此人。

可越是如此,展昭越是心下惴惴,疑心吕文茂在这渝州城究竟犯了何等大罪;也隐隐察觉到包公让他暗中探查渝州官府,却不便于亲自前来插手,果真是因背后牵扯过大,忧心打草惊蛇。展昭不免庆幸来时早做准备,否则只怕当真要将白玉堂扯到这朝堂明争暗斗的漩涡之中。

旁得不说,单是这吕文茂与江湖人干系不浅,就叫人万分生疑。

展昭又敛起心神,盯着茶杯水面半刻,听见楼上雅座传来断断续续的细语。

至于这家眷……

楼上除了那知州夫人,还有这渝州的诸位官门太太,众人虽是以梨园听戏之名聚于此,实则是妇人之间常见的来往应酬。这些官门夫人们向来自持身份,便是宴请也不该选一个梨园,可见其中另有缘由。正如展昭所料,这楼上的诸位夫人说了些客套言辞之后,便听一人抱怨近日不得穿金戴银,连摆宴迎客也不许了,实在无趣的很。若是旁的酒楼厢房,展昭还得凑近了听,这梨园的雅座为了看台上的戏,并无门隔,与这底下大堂只是楼上楼下的距离。他这几日学着静气凝神,倒是比往日更耳聪目明了些,大致上也能听清一二。

“……你却不知如今麻烦大着。”

“不就是京中来人,怎就能不让摆宴了,谁家不是这般的过往礼节?”

“正是!我们琳娘今年便要及笄,且要相看……”

“……又不曾干过错事,我自家的嫁妆铺子里得来的银财,还不让我用了?”

“你们都省省心罢,既说了不能,便是不能。我今日约诸位夫人,便是为此事,你们那些铺子是怎么来的,还要我与你们一一说道不成?”这声音比寻常几人都要轻很多,可无人敢插话,“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要是这些日子还顾着往自家……”

展昭一挑眉,意识到这位夫人谨慎地闭了口。

“仔细你们的脑袋!”

最后落下的声音像是刀子拂过肌肤一样阴冷。

楼上沉默了片刻,仿佛各个都认真看起戏来,好半晌才陆陆续续地说起笑话,将先头之事抹过。

展昭正要搁下茶杯,突然听杜湛林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喂,白玉堂,听说你打赢了轰地门的疯狗应明卫,是不是真的啊?”

天边突然炸起一道雷。

城内外雨声茫茫,空无一人的官道上,一人头戴斗笠、身着蓑衣快马踏过泥路。

流光阁上。

温殊架着二郎腿,侧着头,打量的目光从女子的面容渐渐转到她的纤纤细指上,漫不经心地笑了一笑,“……祁琬姑娘莫不是在考校展某?”话虽如此,他又收回了目光,也掩去了眸光里心不在焉的一抹风流之色,“倘使姑娘失了兴致,今日便罢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

白老五莫不是这才骗他来顶缸,自个儿跑去查什么狗屁命案,他还能懂验尸了?!

“祁琬还当展大人神游太虚,心不在此。”唤作祁琬的姑娘抱着琵琶,竟是起身款款而来,细腰盈盈一握,每一步都仿佛杨柳娉婷、婀娜多姿。

他靠在栏杆上,忍不住就要软趴下去,可又学着白老五挺直了腰杆。

“展大人。”祁琬轻声道。

白老五可真是折腾人。温殊懒洋洋地想着,正要开口,那祁琬姑娘已经抱着琵琶眉目含笑地凑近了脸,歪了歪头,目光灼灼生辉。

一缕发丝从她耳侧垂了下来,朱唇微扬,似那天边一道惊雷乍落。

“您似乎不是上回细雨楼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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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有双更,没有日万。

卡文。

整了了好几个小时的剧情,依旧茫然脸。

发现浪得太厉害,倒是剧情线全飞,今天仔细看看,说不定连三分之一的剧情线都还没走[x]

[说的好像第一天发现剧情线飞了一样]

天啊这卷到底有多长啊……不敢想象……甚至不知道怎么写下去[x]

心痛了。晚安。没有么么哒的话我是不会开心的,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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