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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挤戏台,忽而左右诈人语

作品: [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3-16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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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圆桌前坐了两人, 桌上只摆了一口砂锅。

另一侧,圆桌对面的太师椅上,温殊抱着胸,平日笑吟吟的面庞铁青着,全然将恼怒二字写在他这松江一霸的脸上。缘何?自是为被白五爷一眨眼整塌了的后厨房。展昭没想到白玉堂没能烧了厨房, 却不知如何能将整座楼拆了, 如今半座废墟前, 只有桌上这口砂锅宛然无恙, 也算是天赋异禀。

若非这正堂小仙楼安然无恙, 免了殃及鱼池之灾,恐怕这会儿二人已经先打个三百回合, 生死较量一番。偏偏白五爷浑然不觉的模样,单手捏着茶碗理直气壮地喝着茶。

往日总见温殊嬉皮笑脸,今儿一时恼怒, 竟仿佛是冷了场面。

只是楼塌了与地动山摇一般, 这动静自然将外人吓了一跳, 引得左邻右舍都探头来望, 心热之人更是急急拍门问询。叫喊声在尴尬的缄默里更是清晰,展昭见二人正对峙,无意理会外头的人, 只能提着剑慢悠悠出去了。

“可想明白了?”白玉堂这才慢条斯理地一扬眉。

温殊翻了个白眼, “明白我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哪哪儿都招惹了白五爷。”说着, 起身上前去揭那砂锅盖儿。

白玉堂手一抬, 将温殊的手毫不留情地拍了回去。

温殊就嚷嚷道:“老五,您这御膳房大厨连房都捣腾塌了,总该让人见识见识整出了个什么玩意儿罢。”

白玉堂懒洋洋的,不应声。

温殊神色一转,又不怀好意道:“你这闲散富贵的白员外,好好的侠客浪子不做,非要亲自下厨给人展大人下一锅鱼,也不怕把人吓跑了?不若叫我先尝尝,给你把把关?如何?”

白玉堂大方一笑,“怎么,不怕白爷头回下厨毒死你?”

“哪儿会,你端上桌子的东西,自个儿定是尝过,过了你那张嘴,想是毒不死人。”温殊倒是捧场,只是面上还冷冰冰的,“不过白五爷这般小心,只怕是卖相难看,见不得人,所以白五爷怕羞了?”

闻言,白玉堂眼皮一撩,目光里轻轻浅浅一圈,叫人不敢直视,突然改了话锋道:“哪儿招惹的爷,可莫说你半点不知。”他慢悠悠的声线不冷不热,像是刀光斜飞直入。

温殊抱胸瞧了半晌,总算是露出了半个笑容,“哪知啊,还请白五爷提点一二。”

白玉堂嗤笑一声,单刀直入:“你同柳眉做了什么交易。”

“白五爷这话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我可担待不起。”温殊不假思索、接得极快,面上又笑吟吟的,眼角挑起时不见脂粉气,却有一种纨绔子弟的风流,“柳姑娘花容月貌,心里又揣着个高不可攀的心上人,我这没钱没势的下九流混子哪能与她攀上关系。再说,她一陷空岛的,手里要什么没有,何必与我做什么买卖。”

“话挺多。”白玉堂掏掏耳朵,哂笑一句,“省些工夫,等会儿有你要辩的。”

他用食指敲了敲桌面,眯起眼,“你非要费爷这口舌,便成全你。”

“说来听听。”温殊仍是老神在在。

“你先说说,你是为查云静翕和柳眉渊源来的,一无所获,怎比我二人早一日离开渝州城?老六,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大老远为温蝶跑到渝州,又与我闹了一出,若是轻言放弃,认了这亏本买卖,也早无松江一霸之说。”

“白玉堂,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温殊不恼,在白玉堂略显凶戾的目光下也丝毫不怵,“是你说云静翕与你白家亲兄乃是故友,又当真有通天地的卜算本事。可见我这年所查的扬州一事全是白费了工夫,云静翕两年前极有可能是因着柳眉与你有些渊源,这才出手相助。既然如此,我留渝州作甚?自是回松江琢磨琢磨往后该如何查了。”

“好极,那我且再问你,”白玉堂眉梢一抖,唇角仍是勾着笑,“你为何在渝州大牢?”

“欸,到了今日,老五你何必明知故问。”温殊说。

“借庞昱之口骗出柳眉的秘密。”白玉堂确实明了,只不冷不热地笑笑,“你独自去了渝州官府三回,头一回是为弄清柳眉为何一大早往官府去,在大牢碰上庞昱,这才心生一计,第二日夜偷天换日……”

“这事儿翻不过篇了?要说来,此事你还得替展昭谢我一二不是?”温殊截了话。

白玉堂斜睨了温殊一眼,冷不丁道:“你如何认出大牢里的人是庞昱?”

“……”

“那日渝州府衙大牢里还关着不少人,庞昱亲口说当日你寻上门来,点了迷香将其他人都弄晕了。”

从一开始,温殊就知道该寻哪个人。

“……自是见过。”温殊不慌不忙地答道,“两年前在江宁府可不就碰过面了。”

“一面之缘,你倒是好记性。”白玉堂讥笑道。

“就许你白五爷过目不忘,还不准我多留心几分了?”温殊反问。

“两年前江宁府的庞昱……”白玉堂眉梢一挑,仿佛这话早在他意料之内,又淡淡笑了一声,“你怕是想不起来他是何模样了,白爷不妨好心告知于你,”他抱着胸,瞧着温殊道,“庞昱两年前不过十六七岁,不说身量,他虽通缉在外,实则生的细皮嫩肉,扮作姑娘也乍一眼瞧不破。直至去岁归京陈州案再审后,被天子罚着做了半年的苦役,这才变成如今模样,与两年前大相径庭。你且说说,怎么就一眼认出了他便是安乐侯庞昱。”

“……”温殊一挑眉,眸光闪烁,“合着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与白玉堂闲话,总要提防着被他套了话去。

温殊转过身,给自己倒了杯茶,从容地往太师椅上一坐,“我原也不知柳眉寻得人是安乐侯,不过她急匆匆地去打听刚被关入大牢的年轻人,你看那渝州大牢里虽说囚犯诸多,可穿着打扮一看就知是刚入大牢的可不就只有一人。”

他慢饮一口茶,反问:“柳姑娘如此挂怀一个囚犯,行踪古怪。我又疑心于她,前去一探不为过吧?”

“而后我又得知此人就是安乐侯庞昱,与柳眉在扬州一并被云静翕所救,遂改头换面、偷天换日不足为奇吧?”

“不足为奇。”白玉堂说,“只不过忘了多问一问被你带走多日的安乐侯,当年扬州之状。”

“这不是随后便被你二人抓了苦力,尚未寻得机会么。”温殊还故作惋惜地摊手,越说越夸张,“我这劳心劳力,还真是吃力不讨好,转头背着您这口通天黑锅,六月飞雪冤瞎人眼啊。”

白玉堂不为所动地眯起眼,哂笑道:“这套说辞你倒是准备已久。”

“只怪白五爷明察秋毫。”温殊却笑,“柳姑娘那头不知白五爷可有问过一二,还是怜香惜玉,光冲我这倒霉催的来了?”

“柳眉尚在渝州。”白玉堂说。

温殊一言不发地盯着白玉堂半晌,啧啧摇头,笑得莫名。

白玉堂不以为意地稍稍撇过头,好似当真接受了温殊先前那番说辞,转而道:“何时回的松江?”

“一月前,比不得二位有正事干的大忙人。”温殊翻了个白眼。他这头才刚刚收到白玉堂与展昭今日入了松江府,往陷空岛去了的消息,这一转头,他们就提着活鱼上门拆房来了,真是冤家。

白玉堂斜飞了温殊一眼,眉宇间微妙的一动,瞧不出是不快还是愉快,只慢条斯理地又起一问,“丁家那俩上陷空岛做什么?”

“陷空岛上的事我怎知,松江一霸可不管茉花村丁家庄和陷空岛卢家庄。”温殊说,“倘使卢大爷飞起一刀,我这小命岂不是不保了?”

“白爷你都敢正面呛声,何苦怕我那大哥。”白玉堂嗤笑。

“那不一样,展大人在呢,白五爷总归不会当面将温某剁碎了尸沉松江。”温殊一扬下巴示意刚好从外头走进来的展昭,嬉皮笑脸道,“咱们展大人虽说与鼠辈同行,沾了些古怪习气,不过,这杀人犯法的大罪,定不会坐视不理。”

展昭提着巨阙,一进门就听白玉堂与温殊你来我往地呛声,也缓了前头的尴尬,只微微一笑道:“展某失礼之处,还望温兄海涵。”

“得,”温殊立马道,“展大人您坐,你二人莫要一并挤戏台,小人我吃不消。”

白玉堂瞥了装模作样的温殊一眼,“……丁家生了何事?”

“都说了不知了。”温殊托着茶盏说,“不过丁家那俩兄弟也就前些日子刚回松江府,入了茉花村没多久就坐船直奔陷空岛而去,随后想必你也知晓,在陷空岛被气得面红耳赤、骂骂咧咧地回来了;第二日卢夫人便带着卢珍离岛。其中生了什么你这陷空岛的主子总不会想着来问我一个外人罢。”许是瞧出白玉堂的打算,他最后又补了一句,“再往后,前日,丁家二侠又离了门,外出去了,你想打听,恐怕是来晚了两日。”

“丁三可回茉花村?”白玉堂想想又问。

那丁家兄弟二人虽说与白玉堂互相瞧不顺眼,但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来来去去。更别说二人还与脾性温柔的闵秀秀起争执,引得大哥与嫂子竟也吵红了脸,给陷空岛留了个烂摊子。此事瞧来稀松平常,实则有些古怪,白玉堂放心不下,还是寻丁三细细一问为好。丁兆兰与丁兆蕙乃是将门之后,深得丁家老太太宠爱,尤其是丁兆蕙,性子与白玉堂一般大爷,也就丁月华能压住一二。陷空岛一事,寻丁月华做个中间人,省得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丁三姑娘?”温殊一挑眉,隐晦地扫了一眼一旁不动泰山的展昭,“这姑娘打从去年三月那出事后,便在茉花村呆不住了,时常独自出门在外,不见踪影。这会儿可没消息她在不在丁府上。”

“你是说她尚未归府?”白玉堂问。

“许是吧,”温殊大概是对这些毫无兴致,言辞极为敷衍,“我一大老爷们成日盯着人家未出阁的小娘子成何体统?哪知她何日在府,何日不在,我上月方归,许是她在闺房绣花数月大门不出哩。”

“丁姑娘四月在渝州,按说,也不过这两月归来。”展昭插了一句。

“她四月在渝州?”温殊一愣。

展昭微微颔首,又蹙眉道:“丁姑娘曾言双侠前来接人,当是与双侠一并归府。”可照温殊之意,丁月华不曾与丁兆兰、丁兆蕙一同回松江不说,还数月不见踪影。

“那妮子野的很,多半是半途又得了什么友人邀约观礼赏花去了。”白玉堂瞧出展昭挂心何事,便宽慰道,“她与疏影阁数位弟子同进同出,不至于傻到被人无声无息地逮去。”

温殊拧眉想了一会,记起另一事。

几月前在渝州巴县,为免惹恼了九天月隐,他特意去买一桩故事,因而与那通缉在外的女人谈起过丁家三姑娘,瞧着不像是深仇大恨,但怎么说都是渊源难解。那女教主骗得他身陷火海、差点当场死亡,他还未来得及寻那女教主算账,可巧丁月华就在渝州。莫说真就这么巧……温殊捏着茶盏,最古怪的是,当日那小竹屋里的火|药,那女教主从何得来的?

“……你若放心不下,今日你我往丁家庄一行,一问丁老夫人便知。”温殊尚在沉思,便听白玉堂与展昭道。

这话分明寻常,听来怎令人牙酸。

温殊忙饮了一口茶,压下自己的神色,偷瞄了一眼旁若无人的二位大侠,想了小半会儿算是明白了。白老五可真是舍命陪君子,他都多少年不见白玉堂踏入华亭县茉花村一步了!

话既然说到这头,想必白玉堂也无心继续审问他了。温殊心思刚刚掠过,也不知是被白玉堂瞧出端倪,还是赶了巧,白玉堂突然开口道:“你离去渝州之后可有见到唐无影?”

他二人离开渝州之前,就从唐珞琼口中得知唐无影孤身离去,展昭虽与唐无影又有一会,往后确是再无踪影可循。

“唐无影?”温殊先是一怔,紧接着一挑眉,“你问九天月隐?怎么,坑我一次还不嫌多?”

到了如今,温殊焉能不知当日寻九天月隐一事,是被白玉堂稀里糊涂坑了一把。

“这买卖你自己应的,爷可没逼你。”白玉堂笑说。

温殊叫锦毛鼠白五爷这理所当然的大爷脾性气得,差点没将一口茶喷他脸上,脱口就一句:“大门直走,不送。”

“温兄莫恼,当日白兄是为展某查案之便,多有冒犯。”展昭掩不住笑,又有几分惭愧,便与温殊老实赔罪道,“寻九天月隐一事,展某并无恶意。只欲一问,当日在庞府带走的女子……”他虽说另奉圣命,明面上总归要寻一寻庞府遗失的二宝一人,但唐无影曾说那庞家小妾死了。

温殊躲了展昭一作揖,半是叹气道:“那女人病死了。”

“展大人也不必寻他再问,我上月才归,正是在路途之上又与他一会,谈起过此事。唐无影说那庞家小妾是被卖入庞府,临死之前欲归乡一看;只是她身患重病,又非是得宠之人,心性胆小谨慎,不敢与庞太师妄言归乡,因而郁郁寡欢,被他碰了个正着。”九天月隐虽名作采花贼,可从未有加害良家女子之意,又是江湖上明里暗里声称见不得女子落泪的菩萨心肠。可谁能想到这心思如此柔软,听不得女子相求的人,竟是出自唐门,竟是……曾数年遭受折磨的人。

“只不过她半道就死了。”那怪声怪气的低哑嗓音如此说。

温殊想起那日唐无影在茶楼窗前出神,虽仍是无情无欲的漠然,许是终归与初见不同了。

“劳烦温兄。”展昭道,“展某感激不尽。”

温殊摆手,“展大人客气了,我不过是与他赔罪,这才谈及此事。”话音刚落,他后知后觉地回神,“展大人这是何意?”

“妙手空空,你也认得罢。”白玉堂接过了话,慢悠悠地一笑。

温殊眼皮一抽,往日嬉皮笑脸收了起来,“……你如何料定我就认得他?”

“不如何,随口一说。”白玉堂说,神态散漫、眉目嚣张。

“白老五你……!”温殊只觉一刀戳穿了肺管,心知白玉堂又诈他的。

“白兄。”展昭和和气气叫唤一声,与白玉堂微微摇头。

白玉堂扬眉。

展昭轻声笑笑接着道,“非是疑心温兄认得妙手空空,不过是想借九天月隐之口,一问妙手空空的下落。展某猜忖,三人既能约好一并往庞府窃物,便是早年并无交情,如今也有一面之缘了。”至于千面郎君沈贺成,既然出身秦川沈氏,又与白大夫人有些亲缘干系,欲寻他倒是不难。且照白玉堂之意,沈贺成不是个惹麻烦的性子,拿走的折扇许是什么时候就会悄悄还回去了。

“不过你既然认得,也就省了这个工夫。”白玉堂又补一句。

“……”温殊啧了一声。

“妙手空空楚宵文。”温殊倒也没给白玉堂摆脸色,反倒是习以为常地瞪了白玉堂半晌后,搁下手中的茶盏,捡起他那把折扇转了转,“他不好对付,是个小气鬼。到了他手上的东西恐怕是回不来,我奉劝你二人莫要与他对上,省得……”他顿了顿,眯起凤眼又露出个笑容,“丢的东西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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