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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回 侠者气,长风破浪会有时

作品: [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3-16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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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拧起眉, 似是明白了,“鬼医将离……?”

百年前的鬼医将离自然不可能是如今的芍药,甚至不可能是芍药口中在前几年大限已至而驾鹤西去的鬼医将离。鬼医将离只是鬼医谷主人的名号,承其衣钵之人,自能领次名号。

按百年多前, 四面财神大漠遇见的那个形如枯骨的年轻人算来, 该是芍药的师祖。

帕里黛浅浅一笑, 那双异瞳闪烁着琉璃光彩, 嘲讽极了, “古丽夏提死了,尽管他们带足了赤水, 到了你们中原的鬼医谷,可命运弄人,鬼医将离死了。”

“据说, 鬼医将离历来身中毒蛊, 每一个都在心上养着一条毒虫,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 唇角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寒意遍体,“那可是个了不起的毒虫,艾尔克说是真正的毒蛊, 取虫蛇等毒物, 以器皿盛之, 任其自相啖食, 唯一物独在, 便是那条蛊虫。鬼医将离将这条蛊虫养在心口,有没有黑沙虫毒那般苦痛我是不知。但那时他能解艾尔克的黑沙虫毒,是因用自己的蛊虫吞食了艾尔克体内的子虫卵。”

这便是鬼医将离口中的得,而不是救。

展昭与白玉堂顿悟。

“但他也死了。”帕里黛说。

她侧着头靠着墙,目光落在黑暗里,“谁知道是黑沙虫毒发作,还是他气数将尽,他死了,世上没有人能解黑沙虫毒。而下一代鬼医将离,也不曾出手救人。”帕里黛语气越发轻缓,再无讥讽,“所有离去之人都死了,可偏偏那个男人回来了。”

“四面财神为何归来?”展昭问道。

“谁知道呢。”帕里黛细眉微挑。

“他给你们带来了武功秘籍和中原掠来的宝物。”白玉堂却笃定道。

“是,”帕里黛笑,“媚骨功法,闻说是他从江左什么武林世家里偷来的。他说来赔罪,便将这些带来了,交给了新的氿城婆婆,当然,他被我们赶走了。”她垂下眼帘,也掩去了眸中闪烁的光彩,“那些人在到鬼医谷之后没多久就因为赤水不足而死了,没人弄明白他时隔八年回来究竟是何居心。”

“但这一回,终于有人相信外面存在的世界。”

“因为外面的人来了。”白玉堂说。

“寻宝人。”展昭低叹,“是他八年来在江湖散播藏宝窟的传闻,让中原的寻宝人纷至沓来。”

“哈哈哈……”帕里黛仿佛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那么恨,又那么冷淡,“是,从他被我们赶走没多久,这千年不曾来过客人的氿城,接二连三的出现了新客。”她懒洋洋地说起来,双眼却流转着玄冰寒刃般的光,“就像是他甩在氿城之人脸上的嘲讽一样,他用那些人给了我们这些氿城的井底之蛙一个狠狠的巴掌。”

“他是来报复的。”帕里黛说,靠着墙打量着展昭和白玉堂,“他从离开氿城,去了你们中原之后,就变了,变得和你们汉人一样心机深沉,变得和千年前那个男人一样残忍可怕。他原来定是想治好古丽夏提和那些跟他走的氿城之人,证明他是对的,但鬼医将离死了,他的打算也覆水东流。”

“那可未必。”白玉堂一扬眉头,似是有话要讲,但想了想,又懒懒收了嘴。

帕里黛瞧他,面上半分被驳斥的恼色也无,只直言问道:“你有何见解?”她这性子,虽是个言辞多狡黠、心中谋虑甚多之人,却又偏偏是个大大方方、直来直往的性子。

白玉堂半阖着眼,冷冷地嗤笑一声,半晌才答道:“从你话中那四面财神出氿城、入中原,劫宝物,少年行径不见侠义、只知贪图私利,便知他本性就不是什么好人,却与是否入我中原无关。说到底,只不过是你们在鬼城千年之久,孤陋寡闻,又未有仔细教养性情,因而乍见宝物失了心志,生了觊觎霸占之心罢了。”

他停了片刻,睨着帕里黛不冷不热道:“红尘利多迷人眼,终是心性不足,与入我中原无关。”

“……是么,可他终归是离了氿城,到你中原才有后来诸多变化。”帕里黛不以为然。

“他便是到了西域各国,又或是往南往北,四下奔流,各国各地,皆有万般色彩,均是你这弹丸之地、昏暗鬼城千万年都见不到的风景。”白玉堂并未歇嘴之意,“无人引其大道,他所行所为结果无甚区别。”

说着,白玉堂又挑唇一笑,睇向这说起旧事诸多轻蔑之色的帕里黛,哂笑道:“你省了挂着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态,嘲笑百年前的他所为。说到底,你和这鬼城百姓,还有出鬼城前的他都是一样的。一无所知,便是听闻一二,也不曾当真见过,焉能知晓大千世界、何为物美、何为景奇。”

“既如此,你若有一日能见风景风物,也未必比他更强几分。”

“……”帕里黛的面色凝住了。

白玉堂又冰冷冷地呵口气,“你说他意外出了鬼城,去了鬼城之外地世界,可近千年,只有他一人。”他仿佛又轻蔑地嗤了一声,与帕里黛的高高在上不同,而是置身局外的清明、透彻,是他通晓诸事之后的狂狷本色,“白爷看来,这根本不是意外,是尚且少年的他,有意探寻鬼城的真相,因此他出来了。”

“光是这一点,他远比你们这些龟缩一隅之地,不知睁眼一探的迂腐之人要高明得多。”

“根深蒂固?”白玉堂撇过头冷笑起来,“明知黑沙虫毒在身,被几条虫子所控,苦痛于被困地底,却全然无意再寻真正的解决之道,无半分锐意进取也就罢了,还要靠着你们这些短命‘婆婆’历代牺牲维持性命。千年——”

他挑起的锋利桃花眸中尽是讥诮,“千年,”他又一次重复,虽未加重半分语气,可偏偏就像是泰山之石压住了心口,叫人喘不过气来,“数千人,在他之前没有一个,甚至在他有所尝试之时,几乎无人相信、无人愿意尝试。当年那个汉人可真是将你们养成了奴仆,千年都没人生出变化,却还要嘲笑一个逃脱你们这鬼城恶地的人做出了改变。”

“可笑。”

冷淡锋锐的二字落入尘埃,很快就被黑暗所吞,但帕里黛的面色久久煞白,哑口无言。

“……”展昭斜了一眼仿佛还有再言之意的白玉堂,总算是堵住了白玉堂这张一针见血、处处落刀的毒嘴。

“那又如何。”帕里黛咬肌微动,终于开口道。

“他找到了离城之路,他得天眷顾当真解了黑沙虫毒,他在你们中原奇遇不绝、闯出声名,是,艾尔克远比我们这些龟缩原地、不敢伸出一步的懦弱迂腐之人聪明厉害,可那又如何。”她的那双异瞳盯住了白玉堂,眸中冷光大绽,“他若从此之后再不归来,又有何妨?可他不但回来了,还给我氿城带来了灾祸。”

白玉堂尚要言语,瞥了一眼展昭,到底是抱着胸侧过头。

帕里黛似是未曾发觉,只靠着墙,指着天花板,指着上面的氿城,“自他第二次归来再离去的百年里,你们汉人,寻宝人,大漠之上、之外,各种各样的人来了,从流沙卷入此地。”

她轻轻一笑,眸中不屑而冷淡,“我们曾将你们当作外头来的客人,备好漓泉佳肴,请教你们外面该是如何世界,甚至忧心黑沙虫毒染上你们的躯骸而告诫你们莫在氿城饮氿泉赤水,让你们早些寻出口离开。”帕里黛轻哼了一声,“可你们,心怀不轨的外来人,为了宝物大开杀戒,染上黑沙虫毒,不得不和我们一并苟且活在氿城。”

“而后的数十年里,你们认定了,是我鬼城西姥用毒物掌控了你们。一个个毒入神髓、脑生幻象而不自知,一心一意要远离婆婆,哦错了,是你们的鬼城西姥,”她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你们一个个躲在石林里,受黑沙虫所控日益发疯,用数十年的世间研究摆脱毒物,认定所谓的子母蛊虫,每日四响钟都要趁‘婆婆’虚弱之时,入城杀人夺粮。”

“是,你们外来人皆求生之念甚重,你们个个聪明、锐意进取,都被黑沙虫毒摆布成那般,还能一心念着氿城宝物、念着杀我这鬼城西姥解毒重获天日。”帕里黛冷冰冰地笑起来,那张美丽的面庞因那双异瞳和那头白发分外妖异,又像是狼狈的九天仙女,又像是修炼成精的妖魔邪祟。

“真了不得,”她说,“若是不伤无辜,我是该为你等叫好,多多敬仰学习方是。”

展昭蹙起眉头,对白玉堂先头之言会激怒这白发女子毫无意外。

这鬼城婆婆帕里黛,是个聪慧且心志坚韧得几近可怕的人。见她食黑沙子虫卵、因黑沙虫毒而遭万虫噬心之痛数年,又习媚骨功法后由旁人内力传功于她、经脉全损……展昭与白玉堂均是入江湖数载,何曾见过?唯眼前一人罢了。

她便是被白玉堂所言一时所震,也断然不会彻底失了神智,任白玉堂嘲讽。

反倒是极有可能激恼了帕里黛,叫她口不择言……

思及此,展昭又睨了一眼白玉堂。

白玉堂耸肩,却还有闲心嗤笑帕里黛,“他们。”他说,“莫往白爷头上扣锅。”

果如展昭所料,帕里黛望了过来,冷笑一声,“是他们。可你莫忘了,你我又怎会在此。我虽那时虚弱、正是失了心神掌控,可谁人拆我圣塔、毁我氿城,甚至害我氿城无辜百姓,我记得清清楚——”

“……姑娘。”展昭到底是开口截住了帕里黛这快言快语。

帕里黛侧头望向展昭,见他温润眉目隐有叹息忧色,而白玉堂在阴影中的神色晦涩不明。

“姑娘明知高塔塌陷,城中生难,是黑沙虫毒所害,是你我三人当时皆失掌控、铸下大错……又何必如此。”展昭温声低语道,可眸光灼灼,是未有辩词的惭愧,是赤诚坦荡的悔意。

帕里黛眯起狭长的眸子,端详了半晌二人的神色,竟是直言道:“是我失言。”

“黑沙虫毒乱人心神,”她又转过头对白玉堂缓声低语道,“我很抱歉……那时你不过有意唤醒于我,并无杀意 ,但我因虫毒过甚,虚弱之时心神大乱因而发功威吓,伤及你二人。”帕里黛顿了顿,也闭起眼,靠着墙疲倦道,“是我先出手,使你遭子虫所控,生了杀意失控。”

“今日之事,起因在我。”帕里黛说。

“……姑娘言重,酿成大错岂是你一人之因,展某惭愧。”展昭轻叹。

此事本就令白玉堂郁结在胸,虽不知白玉堂为何要字字句句怼着帕里黛,但帕里黛所言几乎是指着白玉堂脊梁骨。他此生傲骨凌然,从来都是行得正坐得端,亦从未有一刻受此等大错煎熬。旁人说他恣意妄为、未免狠戾毒辣,可他何曾不知分寸害人一分一毫?

错已铸成。他却不愿……

“错了。”白玉堂突然道,他眉间好似也有几分意外,但很快就收敛了。

帕里黛与展昭皆抬眼望去,前者不解,后者先是一怔,继而摇头无声一笑。

“你先头所言不假,拆塔毁城、祸及无辜,是我之过错,是我对不住你们氿城无辜百姓,是我失手。”白玉堂神色平静道,锋利的眉眼没有一分一寸的避退,“我动手之前便已发觉体内毒变生异,杀意狂躁,非我所愿,却执意留在塔中,还道万事如我所料。”他眉眼不见郁结,反倒一派磊落正直,“乃是我自负妄为、擅下定断,因而方酿大祸。”

“祸已酿成,白五无意请姑娘言体谅之词。”白玉堂说。

得人原谅,以求心安,绝非白玉堂的作风。

“你……?”帕里黛愣住了,细长的眉眼微微睁大,好似明白了白玉堂的意思;可也因这一抹明白,生出诧异和困惑来,好似从未见过白玉堂这样的人。

“姑娘,玉堂之意,是请姑娘莫要犹疑了。”展昭温谨道。

他微微一笑,神色诚恳坦荡,“此地既然是氿城禁地,是氿城地下的秘密,定是有回到城中之法。我二人皆知姑娘心中犹疑,不肯将禁地之路引于我们这两个外人,这才在此与我二人苦费口舌,言及数桩旧事。”展昭稍稍停顿,含笑的眉眼似是春风送春雨、满城皆柔肠,但清润的墨眸却坚毅正直,“但你我三人落陷此地想来至少有两刻钟,城中之患一无所知、祸及几人亦是一无所知。”

“铸成大错已然不该,若再耽搁,恐怕悔之晚矣。”展昭道。

白玉堂激怒帕里黛,是欲逼她做抉择,而非忘了拆塔毁城是他之过。

他无意求谅解之词,错就是错,断没有什么可推脱辩驳的。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要以“对不住”求得“没关系”,可当真无甚关系、不必在意?非是如此。谅解与释怀多是旁人的事,认错也绝不该避退,但于白玉堂而言,当务之急,弥补与为此有所作为方是坦然、方是解决之道、方是他白玉堂的作风。

然而帕里黛似乎尚在衡量,忌惮着他们这些外来之人,未有想起氿城之中几多混乱,委实虚耗时光。

“你鬼城之毒,我已明了,我二人本就为解毒而来。”白玉堂望着帕里黛,不见寒煞、不见乖戾,因而却有几分画中仙人的风范,正与他所立身侧那副精美壁画上所绘的仙人一般,“便是你心头并不相信,我二人也终究会寻出解毒之法,离开此地。”他抬起手指,指向那扇门,“他关门让你等为奴千年,既如此,我二人偏要寻开门迎见天日。”

“……此毒无解,你们离不开氿城。”帕里黛失神道。

“姑娘可还记得,听那四面财神的中原旧事时,听闻一句话。”展昭问道。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白玉堂答道。

“……此毒无解。”帕里黛仍是呐呐低语。

“展某欲再赠姑娘一言。”展昭微微一笑。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白玉堂抬起眼,眉梢飞扬。

帕里黛神色复杂,千思万绪堵在心口,终于改为低声一问:“……若真无解呢?”

“那便留此,赔罪余生。”二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道。

帕里黛彻底失了言语,头一回望着展昭和白玉堂露出茫然的神色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这氿城之上的“天”压低了所有人的脊梁骨、压碎了每个人的好奇心,从未有人能有这样的气魄。她好似突然明白了那百年前的旧人故事里,将少年郎还有年轻婆婆引去中原的那股力量与憧憬。

古丽夏提确实是在短短几日内陷入爱河,但她不是爱上了四面财神艾尔克,而是爱上了……大漠之上的红尘江湖、广阔山河。

“请姑娘引路。”展昭说,面容温润俊朗,唇边含笑笃定。

“请姑娘引路。”白玉堂说,眉眼锋锐昳丽,目光灼灼生光。

是侠士的笃定与洒脱,是他们的无畏与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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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生命赶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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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个事……

今天太累了写不出来,所以四月的最后一天还是断更了,很抱歉。

思绪也很混乱要整理一下,我四月真的尽力了。

大约五一休假后回来更新。

以及五月要忙新项目应该没有日更,总而言之我会尽量保持五月更新的,很抱歉。

晚安小天使。

桃花酒入V一周年快乐,遇到你也很快乐。

谢谢阿C周年长评,爱你一千万遍。

2018.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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