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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〇二回 无名坟,沧海一叶隐密藏

作品: [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3-16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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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林清芷并无夸大其词, 明州古怪,展昭思来想去便只有几种可能。

要么那柴指挥使与明州的知州等官员出了问题,尤其是那手掌兵权、坐镇江南的柴指挥使忠奸难辨, 嫌疑重大, 方能将消息阻绝, 未曾传于汴京;要么看似起魔教势头的艳十绝,实则早与朝廷有所牵扯,或是暗中投靠了朝廷哪方势力, 其中另有图谋,才叫朝廷无动于衷;要么……官府确是有意对付十绝亭,只是碍于艳十绝的本事诡谲, 有所忌惮,这才几月来没有轻易出兵,静待良机罢了。

但无论如何, 十绝亭的作态未免太过嚣张,也叫人心头发紧。

艳十绝这一时恣意,唯恐天下不乱, 也不知有多少无辜丧命、多少平头百姓饱受其苦。

十绝亭一事, 眼下或许是顾不及一查, 无论如何都得传信给包大人,请示一二, 方能放心。至于十绝亭疑似与江左叶府有所勾连, 此事倘使当真, 思及白玉堂所言……展昭难免心神不宁。

见展昭沉吟不语、神色郑重, 难掩忧心忡忡, 林清芷低垂的眸中轻藏了几分得逞的狡黠笑意。

她轻咳一声, 试探道:“我二人虽称不上什么侠义之士, 也委实见不惯这等奸恶。”她神态不见义愤填膺,言辞也是天下侠客常挂在嘴边、任谁都能扯掰的正义说辞,但细细听来,语气却有几分咬牙切齿,微垂的双目更是压着锐色。显然不论是否为这几句冠冕堂皇之语,总归当真厌恨那十绝亭与艳十绝。

但展昭眉梢微动,搁下心头郁郁,却是正经一抱拳道:“此乃二位林姑娘仁善高义,展某多谢林姑娘告知。”

“这话从展大人口中说出来,奴家可是万万不敢受的。”林清芷客气道。

她见展昭温和笑笑,不接此话,眉宇和煦得仿佛秋阳,明了一时展昭确是夸赞之意,反而面浮红云,冷不丁有几分羞赧。好在她的姊妹在雾中轻声催促,林清芷稍稍侧了侧头,迅速敛了心神道:“因此前关注十绝亭动向已久,常州之时,我二人见本有心鸿鸣刀的十绝亭门人忽然行迹古怪,好似得了新令,便一路跟踪那些门人。”

“这一跟,便至苏州。”林清芷一顿,步子也停了停,好似想起话中纰漏,又描补了一句,“与花公子约了太湖一会是真,那是我二人分头而行,独等一日后,因花公子爽约,奴家才心忧姊妹,折道会合,绝无戏弄展大人之意。”

展昭未曾疑虑此事,只诧异道:“果真是林姑娘来路偶遇此事?”

“嗯……非是如此。”林清芷这回道。

她也不见心虚,半步于前引路,又细辨周围声响,声音谨慎地放得更低了些,近乎耳语道:“是暗中尾随十绝亭门人方才发觉。”

“如展大人猜测,那几个十绝亭的门人与叶家往来甚是谨慎,在苏州转悠了数日,不是喝花酒就是在城中闲逛惹事,他们人数众多,又时常分头行事,我二人盯不过来,便买通了几个小乞儿。”这话叫展昭眉梢轻轻一提,“据几个小乞儿所言,除了时常上城中药铺,不见特别之处。只至六日前闭城之前有几人鬼鬼祟祟地出了城,直奔沧海山庄,也便是此地。”林清芷抬手一指,穿了林,仍是先前展昭所见的那片空地上高低错落的的墓碑,再越过碑林是沧海山庄的高墙和紧闭的角门。她倒是艺高人胆大,往里走了几步,但不曾踩进坟地湿泥之中,“展大人观来此乃何地?”

“叶家坟地?”展昭信口道,“二位见十绝亭门人出入此地角门?”

“是否埋着江左叶府先人,奴家不知,但此地,奴家瞧来乃是一道障眼法。”林清芷道。

她朝着早早绕到坟地另一侧的姊妹招了招手。林清兰一点头,轻身一跃,无声无息地窜到了角门一侧的墙边,侧耳聆听片刻,又冲林清芷竖起拇指,以示墙内外皆无旁人。“展大人莫急。”林清芷这才松了口气,低语道。她点步似落花肺叶,翠绿色的圆领袍迎风微动,她在杂乱石碑之中一地势稍矮处、不起眼的小石碑前站定,眸中掀出两分冷意,“我二人犹疑不敢告知,非是尚无实证,而是江左叶府世家名头在前,心忧展大人不敢接这铁证。”

只见她侧耳听风须臾,忽而运气起掌。

风添三分力,那动静不觉有多大,可指掌缓缓推去,竟是足下尘泥偏移。

展昭定睛望去,眸色一沉。

林清芷面前的湿泥地下隐约露出了一截石板,这是坟地,寻常棺木不可能埋这么浅。且这石板不似石棺,林清芷这一掌极轻,但掌风极准,正将石板中间那条三尺长的缝隙露了出来——显然这是两块石板合并于此。若真是石棺,林清芷也不必特意翻给他看,这下面不是藏着东西,就是……展昭似有明悟地侧头望向林清芷,果不其然见她颔首道:“地下有一条密道。”

“那夜江左叶府无人接应,是十绝亭的门人自己开启地道而入。”

若走角门,或有深夜乱闯的嫌疑……

展昭神色凝重,半晌不语。

“想必展大人明了奴家之意。”林清芷道。

这密道就建在沧海山庄一侧的古怪坟地之下,且疑似通往沧海山庄——哪怕不是往沧海山庄内去的,如此浩大工程,绝非一时半会儿能造就,这要说和江左叶府毫无干系,谁能信?而若非两者之间勾连颇深,十绝亭的门人弟子又岂会知晓这等隐秘地道,熟门熟路地探入其中。

再说,这地道又能是干什么用的?

江左叶府之人出入沧海山庄根本用不上隐秘地道,这般掩人耳目,焉能叫人不疑心其中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密道又埋于坟地之下,寻常人误入此地,无论是惧怕这荒芜坟地还是对死者有几分敬重、不肯惊扰,更是难以察觉地下暗藏机关。难怪林清芷道这坟地乃是障眼法,除了那些掘坟盗墓之贼,罕有人会缺心眼到掀开坟地查看,更别说这地儿贴近叶府,又铺设拦人的机关。

“机关在何处,林姑娘可知?”展昭道。

林清芷不慌不忙地一勾脚,再一推掌,将湿泥覆上石板、勉强恢复原状,随后才轻轻抬眸示意侧边一块高大的石碑,“发力向右转两圈,地下机括牵引,石板便会向左右移动,露出下面的石梯。”

展昭略作思索,“二位姑娘可曾跟入地道之中?”

“头回不知根底,林中又有古怪机关,我二人心忧泄露踪迹、打草惊蛇,未曾尾随。不过那日我二人在外等了两个时辰,复见十绝亭之人原路返回,赶回城中。”林清芷答道。

展昭微微点头,暗叹这双生姊妹对外有几分轻佻张扬,性子倒是挺谨慎。

不过也不知是否因为他先前才念起婺州桃木教一案,眼前这密道……怎又叫人想起那桃山之中修建的密道。

展昭这头心思刚转,一无所知的林清芷竟又抛出一句惊人之语:“四五日前,无人之时,我二人确曾几次探入密道。不瞒展大人,里头愈往深处愈是错综复杂,未免迷失其中,几次都浅尝辄止,早早退离,尚未从中发现什么隐秘。”

“姑娘是说,非是一条密道?”

“不错,多半是沧海山庄底下修建了一整个密室。”

“……”展昭垂眉,虽仍是轻轻松松拎着间,温润的面庞上已然动了两分微妙、近乎难以捕捉的杀意。

林清芷心下微凛,不知这素来温厚出名的南侠客是个什么脾气,不免在此时思及近日耳闻,暗暗警惕,口中接着道:“因在密道委实无所得,不知二人勾连所图何事,这几日我二人又分头行事,清兰盯梢叶家,我则留意起十绝亭在城中的动向。”

“二位姑娘今日前来时,口中所商议探查叶家所得?”展昭道。

“正是此事,”林清芷道,“我二人暗中观察多日,几乎一无所得,十绝亭与江左叶府平素根本没有往来。直至清兰注意到江左叶府之人鲜有出门,但曾同一个药郎采买大量草药。”

“卖药郎?”展昭凝眉道。

林清芷微微一笑,“展大人聪明。”

如此世家,族人众多,难免有疾病缠身,采买大量草药并不奇怪,但她前头才提起一事。

“城中药铺可与这药郎有关?”展昭道。

“我们也有此疑心。传闻叶家族人多顽疾缠身,尽是些短命的病秧子,但见此仍免不了猜测江左叶府与十绝亭是凭着买卖草药为托词,暗度陈仓。”林清芷稍作停顿,犹疑片刻,到底是开口道,“昨夜便查证此事。”

展昭反应过来:“昨夜之人是城中药铺掌柜……?”

昨儿他刚碰上这对双生姊妹,正是二人按着两个男人疑似会合……今儿早上就来寻叶家,恐怕这“叶家的狐狸尾巴”正是从他们口中得来的。

“展大人敏锐,其中一人正是青囊药铺的掌柜。”林清芷答了,又听出展昭言下之意,不由尴尬笑笑,“事急从权,我二人只是教训了一番那与十绝亭交好的药铺掌柜,未曾伤其性命。”

展昭思及那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不通武艺的多半就是那药铺掌柜,因着与十绝亭有所牵扯就被乱揍了一顿,这要是无关,岂不是无妄之灾。两位姑娘的行事作风也太刁蛮任性、太风风火火了些。他无奈地叹了一句,“姑娘手轻。”又不便多言指责,他暂且按下此事,接着问正事,“姑娘可有所得?”

“几家药铺背后东家无权无势,我二人便寻了那几家药铺掌柜的一问究竟。那掌柜的自言与十绝亭绝无干系,至于那药郎,”林清芷道,“这年轻的卖药郎,居于城郊村落,常年在山中采药,且自个儿也种有一片药田,时常为城中的药铺供货,凭此维持生计。”

“可是昨夜另一人?”展昭道。

“非是,那是药郎同村的一个泼皮无赖,仗着习了些拳脚在村中作威作福,清兰绑了他来打探药郎底细。”林清芷这回义正言辞道,似是有心洗刷一二在展昭眼中的形象,就差指骂那混子挨了打是活该了,“他道那卖药郎是个哑巴,从小跟着他爹识百草,还经常鼓捣些古古怪怪的草药。如今老爹年迈,腿脚不便,便轮着他去采药送货,确是隔三岔五给沧海山庄送药材。若无差错,十绝亭前往药铺不是寻的药铺掌柜,而是那卖药郎。”

也便是眼下江左叶府与十绝亭的第二道联系。

展昭思索片刻,隐隐灵光一闪,“那村落在何处?”

“就在城西郊。”林清芷向西指道。

“那红叶山庄附近的村落?”展昭道。

林清芷面露讶异,也是想起展昭先头所言的今日目的,“这,奴家便不知了,不过向西确有一小村落。至于展大人口中的红叶山庄,奴家未曾去过,许是清兰知晓一二。”她正要扭头招自家姊妹前来,那望风警惕着四周动静的林清兰已经心有灵犀般先一步凑近了,张口就低声埋怨道:“都几时了,怎还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嫌今儿不够光明正大不成?若在此逗留叫叶家发觉,岂不功亏一篑?到底进不进去了?”

展昭惭愧,旋即又明悟林清兰之意,“今日叶家……?”

林清芷飞快地瞪了一眼她这位嘴快的姊妹,答道:“照那药郎同村之人所言,今日药郎定会给叶家送药材,若如我们所猜测,山庄地下的密室定然有所异动。”

捉贼见赃,这便是她们今日的来意。

若能弄清江左叶府与十绝亭到底暗中勾结,搞什么把戏,方能思虑如何对付这而这联手。

“不过……”林清芷又道,“咳,奴家瞧来今日耽搁得太久,恐怕那药郎早就打道回府了。”她故作为难地瞧了展昭一眼,“且林中机关皆乱,恐怕此时叶家正戒备森严,不是悄然混入的好时机。”

展昭摸了摸鼻子。

确是他将人拦下,耽搁了时辰;也是他提前一步将那些古怪的机关给捣了个干净。

既林中设了张机设阱,定有预警之效,虽说四下死寂,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谈话空袭里,叶家之人始终未尝现身,也当是有所戒备。这也是为何林清芷欲与展昭道明这地道入口,却大费周章掀开掩盖的湿泥,而不是直接打开地道——这石板厚重,或能掩盖里外的动静,使得几人敢在这青天白日里逗留谈论;但若打开,碰巧和那守备的叶家之人面对面碰了个正着……那可不是笑话了。

他们这时间卡的确实不上不下,甚是尴尬。

偏偏这沧海山庄太大了,绕着半周去瞧瞧叶家的动静再绕回来,已然好半天过去,估摸着里头事态早有变化。如今密道跟前,叶家隐秘仿佛与他们只有咫尺之遥,愣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展昭看着不远处小半墙头笼在浓雾里的叶家角门,想了想,“林姑娘刚才说,那卖药郎隔三岔五就会前来叶家?”

“不错,”林清芷揣摩着展昭面色,显然听出言下之意,又或许展昭的打算正中她下怀,“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奴家看来今日不宜再深入。还是先静观其变,麻痹其心防,等这猎物放松警惕、再会面为恶,再一举拿下。展大人满腔侠义,倘使也有意助力,查明此事,不如……”她娇声笑笑,给自家姊妹递了个眼神,试探着将早有准备的腹稿和盘托出,“不如约定隔两日,时机恰当再会?”

“届时人赃并获,一举向天下人揭穿江左叶府与魔教勾结的真面目,展大人意下如何?”林清兰附和道。

展昭却未有立即应声,只面露犹豫,回头望了一眼树林。

这姊妹二人所言确是有理。

今日他独自前来查探本就无意打草惊蛇,才特意和白玉堂分头而行,免得带个孩子处处不便。无奈叶家太过谨慎,误打误撞之下很可能已经惊动叶家。既有机关预警,此去除了见着一个偌大的地下密室,该是别无所得——难怪多年来江湖上无人察觉叶家古怪。至于这密室,自家院落地下挖掘个密室暗道,再隐秘古怪也是叶家的自由,岂有外人置评猜忌的道理。暂且退离,等个几日,待叶家以为虚惊一场之时,杀个回马枪才是上策。

可若是错过了今日……叶家当真会放松警惕?怕只怕是接下来都难以抓到马脚。

总不能寄希望于江左叶府之人疏忽大意,

他这头急着破案,可叶家却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展昭思来想去,蓦然又觉得四处不知哪儿冒出来、委实闻不惯的花香呛得头疼,闹得此时也想不着更好的主意……

“展大人?”林清芷又唤道。

“便照二位林姑娘之意。”展昭终是道。

得了肯定的答复,双生姊妹俱是神态一松,先交换了一个眼神。紧接着二人双双向后退了半步,抱拳一礼,笑道:“既如此,我二人便有意先回城了。不知展大人……?”

“二位忘了,展某尚要一行城西红叶山庄。”展昭微微一笑道。

林清兰挑眉,约是戏谑展昭前头所言竟不是糊弄她们的托辞。林清芷轻轻一拽自家姊妹,无意探问展昭这话是真是假、接下来又是何打算,很是知情识趣道:“耽搁展大人时间了。我二人就先行一步,往后若有江左叶府与十绝亭的消息,再告知展大人。”

闻弦歌而知雅意,展昭从善如流道:“乌鹊桥白府。”

林清芷神色微动,有些意外展昭口中的落脚之地,也礼尚往来道:“城南悦来客栈。”

既言告辞,这双生姊妹便干脆钻入林子,对放下今日来意丝毫无遗憾,也对展昭的去向全然不感兴趣,只眨眼间就被浓雾与林子掩去身影。倒是展昭目送二人之后,久立原地,细想与林清芷言辞来回,感慨了一句二位女侠平素在外装模作样、当真将人欺瞒得好苦。这一转念,不免又想起花调,不知他对这对双生姊妹真性情了解几分。不过花兄这会儿下落不明……展昭无声一叹,搁下满脑子胡糟糟的心绪,抬眸望向了死寂的叶家院墙。

花兄的消息另说,眼下还是……

他先是看了看天色,又瞧了一眼湿泥地。那对双生姊妹很是仔细,林清芷言语的空当里林清兰将去前将脚印等痕迹都悄然收拾干净了。展昭的目光平静掠过那块开启密道的巨大碑石,微微一笑,一蹬腿,一挥掌,轻身往后窜进了林子,也拂过尘泥,掩去他久立之处的痕迹。

灰蒙蒙的浓雾遮掩下,他轻易跃上了一棵大树高处,往沧海山庄里头眺望。

山庄里头亭台楼阁俱全,不知是围墙建院时就择水而居,还是引水建池,这遥遥一眼还能瞧见江南庭院常见的池塘与枯荷。正有人来去忙碌,隔得远了,声音听不见,也分不出到底是叶家族人子弟还是仆从。而靠近这坟地角门的院子确是无人,与内院隔了好几道门,许是偏僻,光秃秃的,莫说一棵树,连个盆栽也无,倒是檐下搁着一口空了的大水缸。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密道暂且去不得,沧海山庄却定要一探。

展昭暗暗告罪,在雾中迎着那呛鼻的花香一提气。

蹑足潜行、屏息静气,一眨眼,他就像是燕子一展翅溜进了墙,无声无息地从大水缸里探出了头。

环顾一圈,院中确是无人,展昭更放心了些,这便从水缸里重新跃了出来。他未有松懈,只屏着气贴墙而行,至石花窗下侧眸一探,这回瞧着人了,该是个老仆。说是老仆,只是他佝偻着背,年纪好似不大。这晌午时候,他提着一食盒不知往哪儿去,稍稍一拐身,展昭就瞧不见了。他侧耳倾听,辨出轻微的脚步远去,才至门前,可一推门——门从里头锁上了。

展昭仰头瞧了瞧那面里墙。

不高,翻过去容易,问题是再往里翻难以躲开叶家耳目。

这里门还画蛇添足地上一道重锁,防的就是借天色越过第一道墙的人。看来无名坟地所在的角门平素连叶家人也不怎么靠近,更无人看守。

展昭想了想,正有意冒险时,他无声退至石花窗一侧。

有人来了,脚步轻快,是几个年轻人。

展昭不动声色地遮掩着身形,飞快从石窗缝隙扫了一眼。四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且见其穿着的绫罗绸缎有几分华贵,不是叶家的仆从,有男有女,并肩而行倒是不分尊卑长幼。两位束发的少年和一位年岁偏长的少女都戴着两指宽、形制相同的金纹白抹额,三人生的瘦弱、肤色白皙;另一位穿着打扮无甚区别的少年倒是未佩抹额,只将一头乱发用发带高高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单手玩着自个儿的抹额。乍一瞧,更似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的书生小公子,不像是武林世家的族中子弟。在石窗缝隙里也瞧不清晰,展昭收回目光,几乎是同时注意到那没戴抹额的少年郎敏锐地侧头望来。

这少年武艺不弱……展昭一动不动地靠着墙,从容地敛着气。

“阿兄?”另外两个少年郎回过头来。

“无事,走罢。”没戴抹额的少年环顾四周,未有发觉异样,提步跟上。

“阿兄可是为今日比试忧心?”

“阿兄你只管动手,老四那臭脾气早该治治了。”

“休要大放厥词,四堂弟到底是宗家弟子,且打小身子骨比旁人更弱几分,难免有些脾气。”同行的少女道。

两个少年郎俱是嗤之以鼻,“病秧子了不起了?谁还没个头疼脑热了。”

“身体弱不弱我是不知道,上月因为茶烫还把端茶送水的丫鬟抽伤了,有毛病。”

几个少年人闲谈着远去。

展昭没有急着现身,倚着墙沉思。仅是一个寻常的叶家少年就有深藏不露,这江左叶府在外头的传闻到底有几分可信?江湖皆道叶瑾轩死后,江左叶府无人再出,可细想便知不太可能。天赋再差,光凭叶家数百年来代代相传的武功秘籍,便是啃祖也能啃出几个武艺尚可之辈——仅仅媚骨功法落到氿城不也大放异彩,遑论江左叶府本就有“沧海遗珠”这样能藏拙的特殊功法。

但就此撤离,谨慎是够谨慎了,却称不上展昭的作风。

展昭耳尖微动,闭上了眼,唇角一挑。

风起了。

阴沉的天色下,藏蓝色的影子从院墙上一闪而过,一个端着茶水、仆从打扮的小厮在无人拐角一翻白眼昏倒在地。茶水的托盘被一只手轻巧地接了过去,展昭笑了一下,无声道:“得罪。”他顺手将人拎着钻进了僻静无人处。又过片刻,小厮低着头端着茶,平静走过长廊,穿过院子,独自在僻静处行走。

无人惊觉有人艺高人胆大,闯进了他们这武林世家;更无人注意到这双眼睛正从暗处无声地窥视着偌大的山庄各人,一览无余。

他们各行其事,面色寻常,或是廊下谈笑,或是石桌用膳,又或是练武场比划拳脚,也有为着什么事大发雷霆的……纵目望去,鲜见仆从,多是门中族人子弟,锦衣玉带,多佩抹额,不分男女老少;但只有半数老实佩戴着,其余人或系于腕、或收于袖。庭中再转半圈,所见年长者极少,多年少之辈,又或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几处屋檐下路过时,还能闻着浓重的药味,屋里还有连绵不绝的咳嗽声……

晌午过去了,西边儿的云越积越厚,却没有下雨的意思。

各处有了些说话声,高高低低。

一间窗子大开的屋子里,有个中年男人咳嗽着,抖了抖手中的书,轻声细语:“你是说,那位开封府的展护卫昨日已经进城了?”

“展昭与白玉堂来路未曾掩盖踪迹,当是未曾认错。”一个年轻些的声音答道。

好久无人作声,咳嗽又起了,那细得让人有些别扭的嗓音轻轻开口,“……照安排行事罢,这二人在江湖成名已久,展昭又入官府,背后站着个包拯,皆不好对付。”

“是,昨夜便已经吩咐下去。”另一人答道。

“……那锦毛鼠白玉堂……”中年男人停顿了一下,又作罢,改口道,“打的东西还未送来?”

“尚未,可要差人去催?”另一人道。

“不必了,眼下也不是时候,命城中的人留意那位展大人,务必不能叫他来查……”中年男人猛然咳嗽了几声,语气温和地摆了摆手。

一人至窗前,似要关窗,却皱眉环顾了无人的庭院一圈,才将窗子虚掩上了。

这一下午很快就随着一个午觉翻身的时间没了。

秋日的天暗得早,西边又多云,暮色很快就在天边染开了浓重几笔,城中炊烟一起,更添几分悠闲意境。展昭便是踩着微弱暮光的尾巴迟迟回了城。他温润的面容微凝着,眉头蹙起,显得心事重重,没有向乌鹊桥去,而是轻身纵跃、直奔苏州府衙所在。他一心挂怀公事,这百忙之中愁思扰心神,甚至没想起他那点“旁支末节”的琐事,焉能想到他不寻事,事临门时是福是祸躲不过。

正可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巷子里人走犬吠。

昏黄的灯火透过窗户纸照亮了石子路,也照亮了形形色色的人面,是与城郊截然不同的寻常。

还没到苏州府衙,一声响亮清脆的瓷器碎声里,展昭飘掠而过犹似飞燕的身影猛然顿住了。他似乎看见了一抹白色……展昭在屋顶高处愕然地回过头,正见那间不算熟悉的小院子里——白衣的年轻人单手提刀,另一手将怀中孩子捂着眼睛、护进怀里,他则挡在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身前,一地碎片狼藉。

满堂寂静,一块碎瓷片从他身上坠了下来。

白衣人浅浅抬眸,目中寒煞叫那倒在地上、满身酒气的男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鲜红的血珠从他华美的面容上划出一道长痕。

“玉堂……?”展昭落下了。

“啊。”白玉堂侧过头,好似没想到能这么赶巧碰上展昭。他对上展昭清润又深沉的墨眸,眼中阴霾半分不收敛,可又平添了些明亮跋扈。白玉堂在几人呆滞的目光中懒洋洋地一甩刀,护着白云瑞,身上又抖落了数块零零散散的碎瓷片。面上的血珠顺着弧度滴在他的白衣上,他甚至懒得出手去擦,只若无其事道:“完了,猫儿。”

他扬眉笑了一下,那语气颇似耍无赖,“破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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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真的破相的,不然貔貅就踹掉五爷迎娶昭昭(bushi)

抹个药膏就好了绝不留疤(精致五爷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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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貔貅来啦!

只有今天,明天没有的,我估摸着来不及写完,我对着我任务表流下了眼泪。

(自从字数变长(?)一章变得更难写完了,想要一章里更多的剧情信息然后早点结掉(?)

呜呜呜,最近看到好几个小天使说这么多年了这篇文还没完结……

心塞,我也想完结的。我真的想完结的。我超想完结的。我每年都想完结的。QUQ

写不完的四色圆珠笔,用不完的手稿本,结不了的桃花酒——这是什么诅咒吗可恶。

(但是手稿本确实已经换新的了,上一本十六开的2.5cm厚的手稿本就写了第八卷和第九卷的思路整理就写完了……但是卷九还没完结,所以我开了一本新的A4的……)

(虽然没写完卷九,但是今天整理思路的时候想到了一个感觉有点意思的设定,第一百次推翻上一次的设定(?))

生活真的太难了。

那我们下次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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