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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清说完往前面走去，一身红衣如火如荼，在青山绿水间煞是醒目。且他意态悠闲，似出来游山玩水的富家少爷，方才的生死瞬间几乎令她以为是错觉。
慕青璇在原地怔忪。他回过头去，唤她上前：“走吧，你不是还要到云桐两地安抚灾民？这一路我瞧着并不太平，恐怕够你忙的了。”
慕青璇看了他一眼，他话中意味深长，眼底却是一片肃杀的寒意。再看看身旁是万丈深渊，刚才死里逃生，凶险万分。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在危地之中，一不小心就尸骨无存。
他说：“你死了，对很多人都有好处，特别是……想要犯上谋逆的人。”冰冷的话提醒着她这个事实。原来这次出秦京竟是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秦国在风雨飘摇之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她身为祈天圣女，倘若死了，这庇护秦国几世的北巫一派就将彻底退出政治舞台，难怪他会用这般可怜的神色看着她。
她心中的几个念头千回百转，想了想，还是提步赶上他。两人如今没有马车代步，只能光靠脚力。卫长清自是不怕，闲庭信步一般，不一会就遥遥在前，慕青璇身形翩翩，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夕阳西下前赶到了凌河边的官道上。
一条滔滔广阔的河水滚滚而过，远远的群山在烟波浩渺中如山水画一般绵延起伏。她松了口气，接下来却又发愁，如今谢惜朝他们一行不知是不是过了河，正要问身边的卫长清。忽然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
卫长清薄唇边含了一丝莫名的笑意，凝目看向路的尽头。一匹马飞驰而来。马浑身乌黑，如出水蛟龙，十分神骏。马上是一位玄青色的年轻男子，伏在马鞍上，看不清面目。
慕青璇运起目力看去，见那男子身影十分熟悉，辨别了半日才恍然道：“是谢公子！”旁边的卫长清闻言，似笑非笑道：“谢大人果然对师妹十分用心。”
顷刻间，谢惜朝已经驰到他们二人近前，利落地下马，姿态行云流水似的好看。卫长清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惊叹。传闻谢状元公文武兼修，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
谢惜朝上前对二人施礼道：“圣女大人，巫尊大人辛苦了。方才得了探子回报，才知道二位大人在山路上马匹受惊遇了凶险，所以微臣前来迎接。”
卫长清看了他单人单骑，笑道：“哦？那谢大人有心了，这一匹马就够我和师妹同乘了，那只能劳烦谢大人在后面跟上。”
谢惜朝微微一笑，牵了马对二人道：“轿子马匹随后就到，只是现在还得请二位大人随微臣边等边步行前往驿站。”卫长清一听，撇了撇嘴，便不再挖苦他。慕青璇微微一颦秀眉：“难道谢大人还未凑足船只？”
谢惜朝点点头，俊颜上染了不少风尘之色，想是这几日他也十分辛苦：“如今这凌河两岸的船家十分稀少，想要凑够船只不太容易。”他顿了顿，似知道慕青璇心中所担心的，又接着道：“不过圣女大人放心，顾将军已经先过了河，粮草由他押运，微臣放心不少。”
慕青璇闻言微微一笑，刹那的风华几乎闪了人的眼睛：“顾将军武艺超群，又深谙用兵之道，由他押运的确是万无一失。”她说完，谢卫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她平日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对人对事更是极少评价。没想到她对顾战却是青眼有加。
当下，卫长清冷哼一声，长袖一甩便走在前面。谢惜朝轻咳一声，走到她身边，越发笑得温柔：“圣女大人请先上马，还有一段路程。”
三人便就这样上了路，谢惜朝说的轿子马匹在一刻钟之后赶来，三人一行由侍卫护着，向驿站而去。
到了驿站，慕青璇发现护卫只有二三十个，想是顾战抽调了人手去押运钱粮。谢惜朝轻装简行，早已收拾好了，只等慕青璇与卫长清赶上便启程过河。
卫长清看了看天色，皱了眉头凉凉地道：“这时候过河已是天黑了，恐怕不安全。”谢惜朝回头道：“巫尊大人说得极是，只是微臣皇命在身，不好再耽搁。”
慕青璇在轿中也道：“师兄，就听谢公子安排吧。”卫长清听她语气柔和，有劝解之意，不由一笑：“既然师妹都如此说了，那便听师妹的话。”
他的声音本十分好听，如今特意说得十分缠绵柔和，几乎要令人酥软。谢惜朝玄眸中一道不明意味的寒光闪过，随即隐没。他转了头只当不知。慕青璇习惯了他的怪声怪调，也当做没听见，只是在轿中默默。
一行人走了两个时辰才到了凌河边等着载他们过河的艄公划船来。慕青璇出了轿子，只见面前河水滔滔，往源头望去，犹如接天之水滚滚而来，十分壮观，远远的，几乎看不到对岸。她被眼前的壮丽景色所吸引，不由驻足观看。卫长清见她神色被夺，不屑道：“这有什么，望之崖前有条神怒江，气势磅礴，由高山之水汇集而成，冰冷刺骨，人若跌下，尸骨无存。改日带你见识见识。”
谢惜朝牵了他的黑马走过来，闻言一叹：“说道夺人性命，这秦国内哪条河都比不上凌河。每当春夏两季，凌河泛滥，河边的两岸人畜被淹无数，这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条亡魂都淹在了这河中。”
慕青璇明眸微动，不由回过头来皱眉问道：“难道朝廷没有派人治理么？”谢惜朝只冷冷一笑：“怎么没有，只是都是虚应差事，可怜了两岸百姓，年年深受水患之苦。若有明君何患水患不治？”
慕青璇心头微微一震，只见他眼中露出深深的痛恨，那种恨，几乎是刻入骨髓之中。他对她，总是笑语晏晏，温和似春水，这样的恨意还是第一次见到，大惊之余，连他大逆不道的话也没想到呵斥。
面前是滔滔的河水，夕阳已经坠入西山，最后一丝朝霞在江面上映出红彤彤的一色，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样的美景，像是一幅瑰丽中带着不祥的画深深地印入了她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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