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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芷苏澈两人随意找了一看上去还不错的餐馆就坐下来开始用餐。
那店小二看两位打扮虽然没有多么的光鲜,但两人身上那与生俱来的气质却是一般人比不上的。
“来些扬州的特色菜吧。”苏澈也懒得翻看菜单,对那店小二道。
店小二殷勤的擦了擦桌子就下去了。
苏澈警惕的环顾整个酒楼的大厅,希望自己的预感是错误的。
苏澈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清芷,不由的有些担心,自己没有什么,可是清芷现在已经是快七个月的身孕了,虽然精神很好,但无论怎么说都是孕妇。
“你怎么了?”清芷皱眉看着苏澈,苏澈今日怎么奇奇怪怪的,似乎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
苏澈面子上立马恢复了往日平静淡的笑容,知道如果不编一个什么由头,清芷断然是不会相信自己的。
于是道:“只是想到了小时候路过扬州的时候似乎也在这家酒楼吃过。”
清芷还是有些不相信,正准备睡话,那店小二却走了上来准备上菜。
“清炖狮子头,大煮干丝,这两道是最经典的淮扬菜,请二位品尝。”
苏澈连忙拿起筷子,对清芷笑着说:“真好你这些日子怕油腻的食物,吃些这清淡的吧……”
这两道菜看上去也是清清爽爽的,十分诱人,清芷也知道即使自己继续追问,这苏澈应该也不愿意多说什么。
于是也拿起筷子,准备吃。
尝了一口,味道还真是不错,清芷不由的点头称赞道:“的确好吃。”
苏澈也跟着连连点头。
色香味俱全说的大概就是。
顾盼姿决定回国的这个消息,第一个知道的不是北佳,更加不可能是颜君然。毕竟……北佳要是知道了,颜家全家上下都会要知道的。虽然跟颜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因为北佳在颜家也做了好几年颜家夫人了,顾盼姿暂时是不希望颜家的人知道自己要回来这个事情。
颜家,颜君然……
想到这个名字,顾盼姿不由得一阵心痛,当年她和颜君然那档子事,闹得那么大,让颜家和北佳都不好做人。虽然曾经的她对北佳有厌恶的情绪,但是不管怎么说,北佳都是她的亲生母亲,而且……北佳也是为她做了许多的事情,那么这一次……她不希望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她只联系了一个人,也是昔日最好的朋友,萧家大小姐——萧安安。
萧安安这些年都没有换手机号码,因为她一直记得,五年前送那个女孩子去机场的时候,有人对她说:“安安,我回来的话,一定会跟你联系的。”
那时的萧安安抱着顾盼姿,泣不成声,可是就算那样,也不能改变顾盼姿要离开的事实。她是真的舍不得啊,舍不得她们一起度过的那几年的时光。
顾盼姿伸手抹去了萧安安脸上的泪痕,她这么一哭,弄得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了。但是……看着北佳已经帮她把托运弄好了,顾盼姿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要走了,只好把目光转移到一旁的楚谓身上。
楚谓见状,也是赶紧把萧安安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楚谓,好好照顾安安,我就先走了。”顾盼姿有些不舍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终究还是,转身朝安检口走去。
离别的那一幕,就算是过了这么久,萧安安也是感觉历历在目。只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就是五年过去了。
所以看到手机上显示的那个熟悉的名字的时候,萧安安脸上的惊喜是在会上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奇怪的。要知道,萧安安虽然是空降到萧家企业的,但是作为a大的高材生,萧安安的实力绝对是可以担得起这个位子的。每次开会,萧安安也是一副严肃的表情,更不用说,开会的时候还会接电话了。
可是今天,在看到这个电话的时候,萧安安却是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还不带说上一声:“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结束。”
留下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小萧总今天是怎么了?这会还没开完呢,这可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萧安安这么失控啊……
“阿姿……是你吗?”萧安安现在的声音都带上了几丝颤抖,没想到……自己一直在等的电话,突然就这么来了。
“安安,我到机场了。”相较萧安安的喜极而泣,顾盼姿更多的是笑意。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都五年了一个电话都不给我,你给我站在机场别动,我马上就过去接你。”前一秒萧安安还在控诉顾盼姿,后一秒就担心起她来了。
顾盼姿很庆幸自己有萧安安这么一个好友,不管发生了什么,萧安安总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她等着自己的行李箱从传送带上下来,然后,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往出口处走着。
真好,a市,我又回来了,只不过……五年后的顾盼姿,已经不是那个只有一身傲骨却没有资本反抗的顾盼姿了。
此时正值a市的夏天,顾盼姿可不会跑到机场外面去晒大太阳。就算过去了五年,这里的变化还是没多大。顾盼姿读书的时候就经常和颜君然,萧安安还有楚谓一起出去玩,机场是他们经常来的地方。那个时候……顾盼姿有些心痛的闭了闭眼,只是可惜,物是人非。
顾盼姿轻车熟路的走进一个星巴克,随意的点了杯星冰乐,就坐在软软的沙发上等着萧安安过来。充足的冷气让顾盼姿的脑袋一瞬间变得清醒。五年来,顾盼姿是回过国的,但是就算是到了离a市极近的s市,她还是没有勇气过来。
曾经颜君然说过:“阿姿,你绝对想不到我有多爱你。”
但是离别之后,顾盼姿觉得,自己对颜君然的爱,一定不比颜君然的少,只是颜君然这个人,喜欢她非得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还不为过。
顾盼姿本以为萧安安这丫头过来要挺久,没想到……也就一个小时,顾盼姿就看到面容精致的萧安安推门而入。
“阿姿……”萧安安走到顾盼姿的身前,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的说着:“太好了。”
“真是抱歉啊……”顾盼姿起身,给了萧安安一个大大的拥抱。
“行了,你回来就好了。”看着顾盼姿这张脸,萧安安真的是生气不起来,要知道,当初她特别想跟顾盼姿成为朋友就是因为顾盼姿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太对自己的心意了。没想到五年过去了,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依旧是那么的……姿色上乘,真真是应了盼姿这个名字。
“你……没有跟其他的人说吧。”萧安安帮着顾盼姿把东西拿上车之后,顾盼姿有些顾忌的问道。
“我知道的,放心吧,我可是连楚谓都没有说。”萧安安倒是没啥,她肯定是知道阿姿在害怕些什么,只是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跟楚谓……”既然萧安安提到了楚谓,顾盼姿也是不由得想多说几句了。他们两个人是青梅竹马,高考毕业之后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既然现在萧安安说了这样的话出来,那就说明……
“还没结婚吗?”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萧安安趁着红灯的间隙,捏了一下顾盼姿的脸,“我婚礼上的伴娘,只有可能是你。所以……在你的事情没有解决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结婚的。”
听到萧安安这么一番话,顾盼姿的思绪似乎是回到了几年前……
“以后你和颜君然结婚我和楚谓就是你们的伴娘和伴郎,我和楚谓的话……就是你和颜君然了。可不许反悔哦……”
不许反悔哦……我们年少的约定啊……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颜君然曾经一直是不相信的,身为颜家的儿子,众人羡慕的对象,从小得到的东西太多,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还会对某样东西有必得不可的情怀,哪怕……是世间最难琢磨的东西——爱情。
直到……
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却是感觉一切都变了一个样。他不知如何去形容那种感觉,看到她的一刹那,只觉得心中欢喜,却又有着某种害怕的情愫。害怕?对,就是这种感觉。那时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害怕,后来才想清楚他是害怕那个女孩不喜欢自己。
而事实证明,顺风顺水太久了,让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总会到来。而他害怕的事情也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得到了证实。
第一卷——当时曾年少
顾盼姿不喜欢寄人篱下的生活,但是母亲的一席话却是残忍的验证了这个事实。还没有一个月,她接连从这个原先自己最亲近的女人口中得到了两个最不幸的消息。
一个是她的父亲去世了。顾盼姿的父亲是个艺术家,准确的说是个画家。她的母亲当年也是看中了他的才气,不然那么像花一样的女子,怎么会愿意嫁给一个穷画家,然而事实证明,有才气是远远不够的,你还得有钱,不然她的父亲也不会为了一副答应了某个画商的风雪画,冒着风雪去极其危险的山上,然后一去不复返了。顾盼姿不清楚母亲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是什么感受,反正同她说的时候是一脸的无所谓了。
想想也对,她的母亲向来是如同菟丝草一样依附于别人的人,而自从嫁给她的父亲之后,却是深深的意识到,自己当年那些所谓的浪漫情怀不能当饭吃。就算顾父把她画的再好看又怎么样?自己还是没有足够的钱去保持青春和美貌。但是骨子里所谓的清高却又不允许她离婚去找自己原来的那些有钱的前任。所以顾盼姿总是对自己的母亲有种莫名的厌恶。
而第二个消息则是她的母亲要改嫁了。多么讽刺,她的父亲尸骨未寒,母亲却这么早的要离他而去。所以这两个消息带给她的是痛苦和难受,但对于她所谓的母亲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顾盼姿第一次来到颜家,确实是被这里的富丽堂皇惊讶到了。她知道母亲的这个情人有钱,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有钱。那是一栋很大的独立别墅,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到了宫殿。在门口早已有着中年的管家来迎接,里面的空间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是远处有一个旋转的楼梯,应该是通往二楼的。
在管家的示意下换了鞋子进去,很快就有年轻的女仆过来取走她的行李。
“小姐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先让人把行李放过去吧。”管家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这里的招待周全,顾盼姿却总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因为啊,这一切其实……都不应该属于她的。年仅十五岁的顾盼姿早就深深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那就多谢老颜了。”颜家从很早以前就是一个世家大族了,管家更是世代相随,所以也是从了颜家的姓。
“夫人不用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很是亲切。
顾盼姿就这样淡淡的跟在自己母亲的后面,一言不发。但是内心的复杂情感还是让她忍不住张望着观察这里的一切。毕竟……这也是将来几年要生活的地方不是吗?
突然,离这里不再远的旋转楼梯上出现了一个身影——是一个少年,隐隐可以看见一个侧脸,但是单单只是侧脸也是足够完美,偏栗色的发,像是日系漫画中走出来的少年,身段颀长,一袭简单的白t黑裤,却是让人感觉到不一样的贵族气质。
顾盼姿也不过望了一眼,那人却像是已经注意到了有人的目光,转头望向了门口处。四目相对。
颜君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妈很美,毕竟如果不美也抓不住他家老头子的心。也知道她有一个只比自己小了一岁多的女儿,他想到了他这个“妹妹”也应该是很美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可以美到让他心动。
是的,十五岁的顾盼姿已经长开了眉眼,是不少男生心中的女神类型。她长得极美,却不大像是她的母亲北佳那样的美。北佳的美是艳丽的,如同红玫瑰一般的娇艳欲滴。而顾盼姿不同,也许是年龄还不大的原因,她的美不仅仅有着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清纯和青涩,更是有着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气质。而且可能因为她的艺术家父亲的原因,更是有着属于艺术的孤独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颜君然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笑,原本精致的面容因为这个笑更是平添了几分生动。
但是顾盼姿就不这样觉得了,那个笑……太诱人,诱人的东西总是危险的。简而言之,在顾盼姿心里,这个少年是个危险的人,危险的东西啊……那么,最好是敬而远之。
她急急的收回了目光,居然会有一点莫名的心虚,如同偷看被抓住了。不对,明明应该是大方的在看,为啥要心虚呢?
但是那个俊美的不像话的少年,又会是谁呢?她在心里暗暗想着,直到不知不觉跟着管家来到了饭桌前。
那是一个长桌,上面早就摆好了大大小小的佳肴,可谓是色香味俱全,有些更加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顾盼姿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正是饭点,在那之前北佳也同她说过就去新家吃午饭了。
最前方的首座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看上去不过是三四十来岁的样子,穿着很正式的西装,打理的也是十分妥帖。虽然隐约可以看到鬓间的白发,是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印记,但也掩盖不了他面容的英俊,而且平添了几分在自己父亲身上看不见的东西。顾盼姿可以感受到他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个称得上是美男子的人。而这个人,以后就该是自己的继父,也是现在颜家当家人——颜霄。
出东门,入蓝桥,雨大如硕珠,山间野雾笼覆十里。
雍州一带,从长安前往边塞,必经蓝田。蓝田有山径过蓝桥,人迹稀少,山路难行,官方驿亭不能至。行了数里,大雨滂沱,终在牛车行不动前,赶上了山脚下一逆旅。逆旅门外旗帜恹恹搭着木杆,有雨掠过,声若浇水般哗然。
客舍乃夯土所建,檐下铁马撞响。暗夜中,听到门外声潮,逆旅中店家与客人一同伸脖颈往窗外看。他们看到雨如注,一辆牛车停于雾中。
背影瘦长的车夫跳下车,转身开车门。他转身时,惊鸿一瞥,已见青年寥寥英武之势。先有玲珑女郎下车,与青年车夫一道撑开伞,去扶身后的女郎。最后下车的女郎丹霞褥,白素裾,腰有束带长垂。广袖长裙的她戴着纱帽,身段秀颀,绣鞋踏上泥地。
风吹纱帽,女郎在雨帘中稍顿片刻,便提起裙裾,往逆旅行来。款款婀娜之姿,引得客舍中数位男郎心猿意马。然众人突然周身一寒,他们抬头看到了那青年车夫冷沉的眸子和他腰间悬挂的佩剑。舍中人掂量一二,遗憾地缩回了脖子。
三人入舍。
烛火微微,侍女明珠娇美可人,去应付店家与小二的热情,并为自己一行人点了膳菜。充作车夫的扈从江唯言与肆中小二一道安顿好自家牛车,进店收伞。他扫一圈肆中客人,沉默坐于女郎身边。他跪地而坐时,女郎李皎已经掀下了头上纱帽,安静坐于一边,手指抚弄着纱帽上的雨珠和点饰。
在女郎掀面的刹那,肆中有两个呼吸的静谧。诸人皆若有若无的,将目光往那女郎身上扫去。
美人如玉。
她光华流丽,端然静坐,美的非常大气。丽色无咎,不远不近地坐在那里,最是撩人心弦。
女郎低着头漫不经心地伸手弹纱帽上的雨珠,指骨纤长细白,一滴滴弹去。肆中笑闹声消谧,诸人心口砰砰跳,急急喝酒,想着只愿成为她手下之水渍,被她随意一撇便好。
李皎偏了下脸,回视四周窥探的目光。
与她的明丽容貌相比,女郎的眼睛幽黑深暗,冷漠又直接。这样的气度,激得窥视众人纷纷尴尬避开她的目光。
客舍很快恢复说笑气氛,关注这几人的少了些。半刻钟后,膳食送上,主仆三人动箸。侍女明珠热情介绍着菜食:“此黄雀炙,是用火烤熟而食,乃本地特色。娘子尝尝……哎呀,脏了!”
江唯言抬眼,顺着明珠的视线看去,见到食案上靠近李皎一方的盛着所谓“黄雀炙”的铜盘上,边缘有黑乎乎的手印。五指清晰地印在盘子边缘,让人倒尽胃口。明珠皱了皱眉,露出有些嫌恶的神情。
远远一直观察着这几个人的掌柜心里一咯噔,想来那位女郎气度非凡,非富即贵,这种饭食她定是恶极,要责怪自己一方。他忙唤来机灵的小二,想偷偷让人去换菜并道歉。
然而李皎看一眼铜盘上的指印,眉目丝毫不动。她没有训斥店家的意思,反而拿起箸子,绕开指印,夹肉而食,面不改色。
江唯言一个扈从,自然对饭食也没讲究,跟随李皎一同用餐。
轻微碰箸倒水声中,明珠鼓了鼓腮帮子:一行三人,一个身为公主,一个身上挂着官名,倒显得她这个地位最低的侍女最娇贵了。
明珠很快想通,觉得这是公主体恤民心。她重新积极地为公主布菜,公主食量极小,用膳时更是不言不语。然赶了两天路,几人已经疲惫至极。明珠一边快速用膳,一边时不时崇拜地偷看女郎姣好端庄的侧容。
公主李皎。
信阳长公主李皎。
放在长安,那也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李皎与当朝天子一母同胞,天子性凉,对宗亲皆不看重,唯独重视自己的这个亲妹妹。信阳长公主长到十九,冠盖京华,然天下无郎,使她至今未嫁。
并不是公主不肯嫁,只是公主的婚事,动澜重生,波折不断。
想到这里,明珠瞪一眼那个吃饭风残云卷般迅疾的江扈从,对方无视她的瞪视。
明珠叹口气后,重新打起精神:日吉时良,利行四方。此次出行,又是为了公主的婚姻。希望这次得偿所愿,公主终能嫁得如意郎君!
明珠笑盈盈与公主说话:“娘子,我们还要几日才能碰上那位郎君?在蓝田转了这么久,江扈从指的路,会不会出错啊?”
李皎吃的很少,动了两次箸子后就停下喝茶,等待身边两人用食。侍女问话,她平淡回答:“错了就让江扈从娶我。”
江唯言:“……”
明珠想公主定是在开玩笑,她努力把话拉回来:“不知那位郎君到底何般相貌,何等风采……听说在……很受女郎追捧,不知真假。娘子知道的也不多么?”
李皎没看侍女:“你这么关心?”
明珠笃定点头。
李皎说:“那他若生得俊,我就把他送与你。他若丑得不堪入目,或性情恶劣令你难以忍受,便把他交给我好了。我如何都不嫌的。”
明珠目瞪口呆:“……”
江唯言目中略有笑意,看向被公主轻描淡写说得双颊飞红的侍女。明珠跟随李皎不过两年,对李皎性情尚且认知得不多。她愕然地看着女郎淡然神情,好半晌才疑虑重重地判断公主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明珠静片刻后,轻声:“娘子不心慕他,我们何必来寻他?娘子一路行来,我还以为娘子实在挂念那位郎君。若不是为了他,那我们是为了什么?”
“看风景。”
“……”
“蓝桥风光不错,景致宜人,与京中大为不同。如此佳景,我为何不能是为它而来呢?”
窗外大雨不住,李皎信手拈来,便开始给明珠介绍这边奇异风光:“离北越近,气候便愈显干燥。今日大雨是个例外,若不是下雨,你可观得与京中不同的景色。譬如蓝桥悬月,再可见蓝田采玉,还有……”
明珠被李皎三言两语吸引走了注意力。李皎声音清泠,气度又绝佳,说起什么来都如在手边般自然。明珠虽读过书,却不曾行万里路,只被公主说得心驰神往。只是看到公主清瘦的侧颜和冷漠的眉眼时,明珠浮动的心又沉了下去。
李皎她不笑。
也不哭。
明珠总觉得她哪里出了问题。
明珠边用膳,边听李皎说起这边风光。江唯言作为扈从,少言少语,向来不怎么加入那方谈话。其实三人中,只有明珠如正常人般能说笑,他与公主殿下,都是不喜说话之人。虽不喜说话,然只要对方提问,李皎便会回答,倒与江唯言的“不说话”更有一番不同。
江唯言听着李皎闲聊般地跟侍女说着故事。忽然之间,他脸色大变,握紧了腰间剑,就要起身。起身时,周身气血上冲又飞速下落,让他眼前一暗,重新跌坐下去。
他喝道:“娘子!”
同一时间,听李皎讲故事的明珠小脸微白,箸子从手中摔掉下去,在地上发出“砰”的清脆响声。
周围店家、小二、客人哗哗哗站起,从案下摸出刀,又一脚踢开食盘,露出凶煞的神色,逼向三人。
烛光火舌卷上帷帐,虎狼之窝,在这时初露端倪。
侍女额上渗了汗,转眼焦急地去看江扈从。江扈从脸色煞白,僵坐一边,竟是半晌未动。最是知道江扈从的武艺,连江扈从都不能动,可见下于饭菜之中药物的凶险。明珠抽气:“原是黑舍……”
凶恶之徒露出了本来面目,嘿嘿狂笑:“不错!谁让你们敢进本舍!郎君也莫挣扎了,这‘软筋散’乃独家秘方,你区区内力,抵抗不得,还是乖乖投降得好!”
他们迟疑的目光,落在依然神色平静的李皎身上。
明珠与他们拖延时间:“放了我们!狂徒大胆,安知我们是谁人不曾,便敢这般下手?若是……”
江唯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逼来的恶徒,掂量了一番自己的能力。他看向李皎,知道公主食量小,并没吃下多少恶药,此时尚有余力。他用内功跟公主传话:“殿下,我尚有二成功力,若带着公主冲出去,也可……”
众人看到李皎轻轻摇了下头。
疑虑重重,尚不及问那位女郎为何摇头,便听到了舍外的叩门声。
风雨如晦,门被叩两下,无人答话后,门板被从外一脚踹开。
砰!
两扇木门叮咣响撞,风雨如卷呼啸向内!
灯火摇曳欲灭,黑衣青年从雨夜中走出,肩上背着什么沉重包袱。他走进逆旅,脚下湿了一滩水。电光大照,他的面容从墨色雨雾中抬起,面向剑拔弩张的诸人。
此郎君立于门前,背上看着数十斤重的包袱也不曾将他的肩压垮一分。比起修长挺拔的身形,他的面孔又是这般俊俏秀朗,便是男人,都看得晃了下神。
刹那时间,看到青年面容,方才面对恶徒也面不改色、还暗示扈从不要乱来的公主李皎,忽然极快地取了自己的纱帽,戴了上去,覆住了自己的脸。
众人惊愕看向这位在舍中用膳也端戴纱帽的又镇定、又慌乱的貌美女郎:“……”
第二章重逢
隔着纱帽,李皎慌张又镇定地直视着这位从大雨中闯出、一脚踹开屋门进来的青年郎君。
郎君格外俊俏,一身湿漉,不加狼狈反增野性。他那般好看,以至于李皎看他的第一面,冷白的面就控制不住地红了。与脸红同时到达神经的反应,让她认出了这个人是谁。于是她的第二反应,便是抢了纱帽,挡住了自己的脸。
这般异常的动静,引得客舍中的劫匪和新来的客人全都投来了目光。李皎僵硬无比地坐着,心脏砰砰狂跳。因为有纱帽挡着,她不怕对方认出她,信阳长公主惯会假正经,此时她便正经地回视着那个青年的目光。
她错过了江唯言在耳边用内功唤她神志的声音。
像是宿敌到来一样的感觉,让人心悸。江唯言摸了摸腰间武器,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青年:……便是他吗?
站在门口的青年站得笔直,用没有提着包袱的手抹了把脸上的水。他目光随意轻淡地扫过举止古怪的纱帽女郎,就放到了眼前很明显的险境上。他挑高长眉,目光漆黑锋锐,又透着几分不正经。他随随便便地看一眼周围傻眼的劫匪,就激怒了对方。
掌柜提着摸出来的刀往台上一砸,脸上肌肉一抖一抖,凶悍十分:“看什么?!好,既已入瓮,可就别想再出去了!”
掌柜往四方使个眼色,他的兄弟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小圈人仍包围着李皎一行人,另一圈人围向青年。胆气大的扑向门壁,一把关上了门,挡住门外风雨。众人围住了青年,乱七八糟的武器拿捏在手中。掌柜摘去了规规矩矩生意人的扮相,露出凶狠的匪人嘴脸。他把刀往青年面前一横:“且看你有几分本事!”
李皎的唇向上勾了下:几分本事?某人本事大的很。
江唯言专注地盯着陌生青年看,他想要把这个人的容貌深深记住。他心情复杂,许多过往往事皆在这个瞬间被一个陌生人勾起。他盯着人的时候,搭在膝上的手腕处束袖被一只手轻而坚定地勾了又勾。
江唯言低头看了良久,良久未动。
有木案挡着,众人又紧张地防备着那个青年,这边的动静没有被发现。被人持之以恒地勾着袖子,江唯言偏了偏脸,眉目青黑,带着疑惑的神色看向公主殿下。纱帽后方的长公主对他点了下头,再扬起下巴,冲门口的青年点了点。
江唯言:“……”
他心中想:您就算要暗示我,好歹也卸了纱帽说吧?您是有多相信我与您之间的默契呢?
江扈从虽然心中那般想,面上却不动色,只认真地判断着公主殿下的意思。他与李皎之间的默契是有的,两人眉来眼去半天,江唯言已经听懂了李皎的意思。李皎在告诉他,站门口那个青年人,武功非常不错。那个青年那么狂,是不可能被几个区区毛贼恐吓住的。他们的生机只有一瞬,那便是在青年发难之时,功力还剩下两三成的江唯言去配合那个青年,两人合力,拿下这些贼子,带人脱困而出!
李皎暗示江唯言:你如此如此,那般那般……那个人肯定那般那般,这样这样……你再来来往往……
哐!
重物砸地的声音,惊了李皎与扈从的谋算。她的扈从在她的提示下,手按在腰间剑鞘上,紧盯着门口青年。江扈从做好了只要那个人一动手,他便在这方配合的准备!孰料那个青年居然扔下了肩上背着的几十斤大包袱,右手无意识地蹭了下袖子,冷硬的态度软和下来。
贼子们惊慌:“你要如何?!”
陌生青年认错的态度虽然敷衍,却毕竟认错了:“不做什么。仆乃路过,十分惜命,乞各位好汉饶命啊。”
李皎:“……”
一口血不上不下地堵在喉咙间。
她计划了万千,独独没有计划到那个人这般懦弱,几个小毛贼就吓破了胆子,还向对方讨饶。那般的个子,那般的身形,那般的气度……就像是可以力拔千斤的壮士,突然说那些都是假的,他的真爱是绣花一般。
狂徒们将信将疑:“何解?兄长,他莫非要投降?”
陌生青年欣慰:“善!”
“……”
“仆被诸君胆气所折,求好汉们让个道儿……”
疑惑的掌柜怀疑对方有诈,大着胆,拿刀戳了戳对方仍在地上的包袱。包袱里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掉出来一包袱破铜废铁,不值什么好价。青年只瞥了一眼,表情不变。匪贼们再不多想,一拥而上,兵分两路。一边用绳子绑住了那个青年,一边也控制住了李皎主仆三人。
李皎期待的好时机,并没有等到。
眼睛被蒙上,被押入黑夜的时候,李皎在心中凉凉地啐了那个青年一口:孬种。
……
信阳长公主心中摧金断玉如喝水般轻松的侠客式人物,在短短数年后,变成了一个路见不平跪地求饶的孬种青年。
时光到底在中间,改变了些什么呢?
一路跌跌撞撞,若非江唯言相护,不知要吃多少苦头。李皎是不在意的,但江唯言和明珠自然不会让她受苦。明珠一路对劫匪骂骂咧咧,但没有公主的许可,她硬是管住嘴,没有说出他们的身份来徒惹麻烦。
江唯言沉默地积攒着力气。
李皎走着神。
她不叫不吵,不惊不怕,让劫匪们省了不少麻烦。只在到目的地前,有风吹过,差点将李皎面上的纱帽吹走,李皎陡然回神。她上前两步,几乎是扑过去,将自己的纱帽飞起的边缘扒住,好挡住自己的脸。
身前的劫匪走得慢了点,女郎扑向前,全心全意地去将飞起的纱放下。她撞上前面的人,被绊倒,纱帽掉落,她跪在地上抱住。纱帽往前飞一寸,飞向劫匪的脚底。劫匪一脚踩下去,就看到两只洁白的手冲到了自己脚边,执着无比地捧住了纱帽。
劫匪踩上了李皎的手,吓了一跳。李皎却不肯松开手,紧紧抱住纱帽。跪在地上的女郎,眼睛被布挡着看不见,然她脸上决然无比的表情,还有她被踩痛也不放的发白指骨,都让寒夜中的劫匪惊了一下。
指骨被踩,李皎一声哼都没发出来。
旁边站着的青年也被挡住了眼,他耳朵动了动,偏头“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陌生女郎。
江唯言随后也发现了异常,不顾散失的武功,飞快摸索,跪地摸到李皎的手。他大怒,手臂往上一挑,将那个踩着公主手的劫匪给撞倒。江唯言面色冷下,目呲欲裂:“胆敢碰我家娘子?!”
李皎将纱帽重新覆面,站了起来,刻意改变了下声音,说:“江郎,冷静。”
围观这段插曲的眼能视物的劫匪们怔怔然:“……”
那几个被绑的看不见,他们这些人站在雨中,却能清晰看到女郎的样子。身上淋雨,身处绝境,她丝毫不乱。宽袖长裙,女郎立在雨中,亭亭之姿,如竹之昂然。非丽色动人,乃魄力逼人。
耳边尽是滂沱雨声,李皎问:“不走了吗?”
劫匪们回神:“走走走!”
他们渐有压力,觉得他们劫到了一个可怕的女郎。
当晚,当李皎再能视物的时候,她与明珠被关到一起。四面徒壁,没有器具,空空荡荡的只有两张扔在尘土中的肮脏毯子。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拍门不应。因为李皎的固执,那些人把她们推进来时,没敢拿走李皎的面纱。不过坐于暗室,身边并无他人,李皎放心地卸下了面纱,整理着自己的仪容。
明珠在屋子里转悠,试探着有没有其他人被关在这里。明珠敲着墙壁,听到隔壁有细微柔弱的女声回应:“是新来的吗?”
明珠大喜:“正是!这位娘子,你也被关起来了?敢问这里……”
“莫要大声喧哗!”门口传来男人可怖的吼声。
明珠再敲墙壁,这次却是无人敢回应她了。她心中焦急,却也只能无奈接受现状。接受现状后,明珠看向一边安静的李皎。李皎跪坐在墙根,抱着纱帽,垂着眼。公主一贯冷冷淡淡,明珠并未多想。
安抚一番公主后,明珠试图入睡。
长夜漫长,她听到李皎反复翻身的声音。
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明珠揉着惺忪睡眼,爬起来,看到毯子堆在墙角,李皎又坐了起来,低垂着眼睛抱着纱帽。她坐在黑暗中,幽幽冷冷的,如鬼影般。寂静而清凉,清凉中,还带着几抹微弱的孤寂感。
就如他们还在长安时一样。
李皎总是独自把自己关起来发呆。
明珠心中骤然一酸:她家公主是个孤独的人。
明珠走过去,拢住公主的肩头。她柔声问李皎:“娘子在想什么?娘子今日行为有异,奴是看得出来的。娘子若有心事,奴便是不能为娘子解忧,也能分忧。”
李皎侧头,看了明珠一眼。
李皎有些心烦,心不在焉地勾着手中纱帽上的玉珠子:“今晚进客舍的那个郎君,你不识的,我却识的。他叫郁明,武功其实非常的高。”
明珠愕然:“……”
李皎淡声:“郁明其人,曾为吾的旧日扈从,并情郎。”
明珠:“……”
第三章王石头
郁明这个名字,明珠从未听过。但若她再早来信阳长公主身边两年,她便会偶尔听到这个人名了。
就如担任公主贴身扈从职务的江唯言一般。
长达四年的时间,公主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一个扈从的去留,不值得在意。信阳长公主在长安宅中时,并不与时下女郎多交际。她整日待于府上,习字,看书,喂鱼;再偶尔进宫与皇兄说话。
明珠从不知道“郁明”这个名字,也没有从公主的平日言行中看出丝毫端倪。
却偶有一日,被歹徒关于恶室中,信阳长公主夜不能寐,心浮气躁,只因同被关起来的人,名叫“郁明”。
四年前,郁明曾做过李皎的扈从。
四年前,信阳长公主,还只是信阳公主……
四年前,新朝初定!
明珠心头一跳,忽有什么猜测从脑海中倏忽而过!她身子倾前,声音急促:“他既曾为娘子扈从,便应心挂旧主。郁明其人如何?莫非他忘了自己扈从的身份?”
侍女不安,李皎却良久未答。好半晌,在明珠绝望之际,听到公主呓语般的喃声:“……许是,他从来便不是为给我作扈从的。”
她握住自己发冷的手。
黑暗中,她脸色苍白,颤抖不住的睫毛下,瞳眸幽黑。
……
四五年前,天子尚是平阳一诸侯王。他欲夺取天下时,怕有人对胞妹不利,或用胞妹来威胁他。昔年平阳王日思夜想后,为妹妹信阳公主请来了一位扈从。那人便是郁明。
郁明是江湖人,在北冥山学武。北冥派与大魏皇室有旧,平阳王求助,又使了大价钱,北冥派便遣了郁明去往公主身边。郁明身为门派大师兄,又习刀,乃是北冥派看中的未来必将成为“天下第一刀”的武人。他去往信阳公主身边,无论是北冥派,还是平阳王,都十分放心。
变故却在信阳公主李皎身上。
她于家中桃林饮酒时,兄长登门拜访。兄妹把酒言欢后,平阳王说了来意,手一抬,便请门外等候的郎君入内,欲将其介绍给妹妹。
厢外春花飞起,桃红片片,从溪上飘摇而走,映在李皎眼中。春水破冰时,她不过十四岁,正值豆蔻无忧的年岁。然她静坐偏头看着窗外景致的神情,却已有后日给人的冷杀感。
兄长的提议让她哂笑一声:“一个扈从,能顶我府上百人?这却是夸大无知又可笑了。兄长若要此人来我府上,可否先让他与我府中人比试一番?若输了,便直接去罢。”
阳光葳蕤,浮尘微微,鼻端有花香浮动。李皎靠着窗格,手撑着额头,面颊绯红,因吃酒而微醉。小风拂过,她心不在焉地往门口方向看去。几株桃树影子在门口若隐若现,有人的影子在地上晃移。
男郎背着长刀走进来,面孔从幽暗中显出来,如她门外三千桃花迫不及待地争春般。他也不争春,但他立于室中时,室中主仆的目光,便全都落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他生得,格外俊俏。
让醉酒的公主陡有头重脚轻之晕晕然——李皎一瞬间便后悔,后悔于未见此人前,就言语唐突了他。这般俏郎君,便是什么也不做,公主府上,又哪里养不起一个小小扈从了?
李皎开口欲收回之前的话,立在公主面前向两位主公行礼的男郎郁明,眉目冷然,持刀而立。重刀往地上一立,铿然之金声,震得室中年轻侍女们面色发白,恐他骤然发难。
他道:“与百人比试又如何?请府中人全上,明但有一个怕字,愿百死于君前!”
李皎:“……”
她泠泠目色,猛然一缩,指甲掐入了手心。被人当面反刺,李皎缓缓站起来,冷淡地看着这个狂傲男郎,抿起了唇。
平阳王安静坐于一旁喝茶,面色淡淡,丝毫不受室中剑拔弩张气氛之影响。他淡然饮茶,向来少情绪的眸中隐有一丝戏谑笑意,乐意欣赏胞妹与陌生男郎初次见面便对上。他不制止男郎的无礼,他甚至觉得有人能让李皎脸色大变,十分有趣。
平阳王在胞妹府上,窥得了郁明的高超武艺。
公主府上扈从齐出,拿不住郁明一个人。李皎站在屋檐下,看着郎君手中刀若疾风,将周围人封锁其中。那刀看上去格外沉重,在郁明手中却是举重若轻。他游刃有余,花飞瞬间,腾空而起,周身对抗之人一排排倒向外方。
李皎的眸中,渐渐生了光彩。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郎君。
比武时若有狂风大作,劲风袭来,李皎不自觉地往前迎上一步,似要看得更清楚般。她心中万万言,已为郁明风采所折。
郁明抬头,看向她。他英俊面孔上长眉一扬,几分肆意,几分自得。他自知自己的武艺,少年公主为他心折,他坦然受之。他抱刀扬下巴,阳光剪着眸中晃动的乌色光彩:“吾当如何?”
李皎看着他:“当是伟丈夫。”
“伟丈夫如我,心有鸿鹄大志,觉小小一公主府埋没了我。殿下瞧不上我,我也不欲作殿下您的扈从了!”
他提起自己的长刀,转身往府外走去。
院中倒了一地扈从,檐下站着诸多目瞪口呆又悄悄心动的侍女们,风中三千落英一半落在湖水上,一半追逐着郎君的背影。
李皎看着那个郎君转身便走。
背影秀长,昂势如竹。
那个时候,她忽有感觉,她庙小,郁明这尊大佛,她恐是供不起的。
后来,李皎确实没供起这尊大佛。
“那是他负了您的情意?”明珠忍怒,虽身处险境,却大有要去寻那人晦气的意思。
李皎说:“哦,那倒不是。是我负了他。”
明珠:“……”
李皎看她一眼:“清河侯的弟弟博成君你知道吧?我那时与博成君说亲,负了郁郎,致他远走,再不曾见。”
明珠:“……”
李皎与博成君关系匪浅她是听闻过的,她独独不曾听闻,公主在博成君之前,先负了一个人。
明珠忧心:如公主所言,那人性狂,那人记仇,那人不知礼数,那人还一身秘密……
她看向公主的眼神,带了颤颤泪意:“……他会故意欺辱我们么?他会害您么?娘子……您,可怎么办呀?”
李皎低下头,轻声:“所以……我万万不敢让他认出我来。恐他原本没有报复之心,知道是我遇难后,会立即与匪徒站于同一边,陷害我等!”
明珠连连点头。
她迟疑片刻,忽然有了一个绝妙主意。她踟蹰着去问殿下:“那您当年,是如何与他好上的?”
李皎扬眉。
明珠连忙解释:“此人莫名其妙入了贼窝,不知是何心思,我等以不动应之。然他既然武功高强,江扈从又失了武功,娘子何不用他一用呢?娘子多年前曾引得他爱慕,今日当也不差。若能与他投缘,与他合计,让他救了我几人,娘子看可否?”
眉心一颤。
藏于袖中的手抖了下。
李皎垂下了眼。
……
李皎将心思放于歹徒身上,尽量平定心绪,让自己不去想郁明这个人。两日被关,李皎发现被抓起来的不止他们几人。这帮匪贼似要用这些过路客商做诱饵换财,几人似乎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然匪贼们又十分小心,不将这些人关在一起,每天都轮流换一个地方关着。
李皎第一天与明珠关在一起。
第二日就不是了。
她被叫去问话,囫囵哄骗了两句后,稳定住局面,被重新押回一间新的暗室中。李皎心中琢磨着那些匪贼的意图,思考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观他们所为,应是为财。若只是为财,倒也无妨。就怕别有目的……她踏进室内,身子忽然一僵。
若非谨慎地带着纱帽,覆住了面孔,李皎几乎想要掉头就走。
门在后方关上,一室两人,室中除了她,靠着对面的墙,坐着一闭眼郎君。
郎君屈腿而坐,手叩于膝上,飒然散漫。他的面容,让李皎见他一眼,又忍不住红了脸。她僵硬无比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在原地站了半晌后,同手同脚地走于室中另一墙角跽坐而下。
一室沉默。
始终未听到室中另一人说话。
李皎渐渐不再惶恐不安,她确认自己的纱帽足以挡住自己的面孔后,出了一会儿神,目光忍不住往那个人身上瞄去。
她看他一眼,移开了目光。
再看一眼,又挪开。
她再次偷偷看向他……
郁明突然睁开了眼,视线笔直干脆,回视她的窥探。
李皎:“……!”
郎君目若星辰,使她心跳快如擂鼓!
李皎脑中立刻想了千八百条应对计策,她百千次暗示自己对方没认出她不必惊恐。她坐得镇定又僵直,在郎君冷锐直视的目光下,摆出一个勉强的友好态度来。李皎稍微变了声音,向对方点一点头。她礼貌打招呼:“同牢亦是有缘。我有一计,可助我等脱困。献计前,敢问郎君名讳?”
也许明珠的建议改一改还是能用的……
某人态度倨傲地回答她关于姓名的提问:“王石头。”
李皎如吞苍蝇,无言以对。
我的上司昨天又工作到凌晨三点。她几乎每天都在熬夜加班,晚上总要点两次外卖,晚饭一次、夜宵一次。
她绝不是那种偶像剧或者小说中精致的都市白领,即使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也能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顶着精致的妆容在办公室里挥斥方遒。
她很普通,脸色苍白,每天只涂个口红,往往会在午饭以后斑驳。无论什么场合,永远都是棉质衬衫加黑色帆布鞋。去年刚毕业,偶尔笑起来掩不住疲惫,眼角鼻梁都会出现细细的纹路。
我不知道职场中是她这样的女孩多,还是“穿prada的女王”多,每次看到她瘦瘦的小身板都会觉得里面蕴藏着很大的能量以及更大的劳累。
她的年薪是十六万,没有加班费。
我姐姐现在坐上了管理层,可她对我的职业指导就是“公务员”;实在不行就老师,冲着寒暑假去。我气势汹汹地据理力争:“年轻就要奋斗,年轻就要拼搏,我二十多岁就养老啊?”
她轻飘飘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份工作的回报配得上你的付出。”
虽然她的语气非常温和以至于有点不以为然,伴随着老套的“等你长大就懂了”的眼神,但我有种突然醒悟的感觉。
或许她的话有些偏激,但我明白。她曾经有多辛苦家里人都有目共睹,最多的时候年薪七十万。不要命地加班和出差,然后她的婚姻出现了问题。虽然并未走到破裂那一步,可一边吞着被背叛的心酸苦楚一边也必须接受“为这个家付出太少”“几乎不管孩子”的指责并且无法反驳。
“没有任何一份工作的回报配得上你的付出”。说出这种话的语气和背景可能有很多种,或许指涉薪水或许指涉情感。当你在称的一端放上工作,另一端到底放什么才能够达到平衡?一天就24个小时,一年就365天,你就一条命。
不得不承认,考虑回报,是因为不够喜欢。真正的喜欢,不会考虑付出与回报的比例关系,因为它所带来的快乐和成就感是无法用钱买到的,更何况三十年的职业生涯是如此漫长。
我之前焦躁凌厉的心又慢慢回到了原点,在别人身上认清自己也算是一种成长。十六万对我而言很多,但我宁愿不要这么多钱。我懒、怕辛苦、无法接受没有加班费的加班并且坚持下去。
昨天又去上课了,真的好喜欢在学校的感觉。听课、发言、看书……都是一种享受。上着课突然很舍不得,尤其是经历了职场再重新回到校园里真的很治愈。
学校下个月有为期一周的学术报告,我纠结了半天应该怎么办,n次退出旁听申请,又在第n+1次把它点开。最终还是填了,那一刻我如释重负。内心的声音告诉了我哪个更重要。公司考勤和请假后面再说吧,反正报告一定要去听。
可能以后还是想在大学当老师吧,把学术这条路走下去。总是自我设限再绑上沉重的道德枷锁,觉得读那么多年书不能养家还要问父母要生活费。可话说回来,家里并不缺我那每个月三四千块钱,相比较这些工资,爸妈更希望我快乐体面地生活,而不是每天都要吼几句脏话才能正常上班。
反正所有的路都不好走,为什么不选择一条自己喜欢的呢?
大家加油,希望我们,每天都开心。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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