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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散发着一种檀木香，熟悉又久远的味道，很多年前，她每晚都是伴着这种香味入眠的。
云瓷缓缓清醒，只觉得脑袋跟灌了铅一样重，入目的紫罗兰纱帐让她一怔，身子猛地坐起来，身下是熟悉的，久违的木床……也是香味儿的来源。
这张木床，是先祖皇赐给她的生辰礼物，外域进供给皇室的，以稀有的香檀木所制，仅此一张，连公主嫔妃都没有。
可是……
她明明记得五年前自己收到圣旨嫁给景帝时，大发了一场脾气，将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坏了，包括这张床！
云瓷感觉不太真实的摸摸床衔，此时却又是一愣。
她瞥见了自己的手。
这双手，比原来娇嫩了许多，而且看起来小了一些，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手！
“小姐醒了？”纱帐被掀开，一个中年妇人走进来，面色担心的摸摸她的额头，然后皱起眉，“风寒还没退，这大夫管的药怎么吃了也没见好呢……”
绘娘……？
云瓷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她比她记忆中的年轻多了，圆眼圆脸，笑起来很是温和。
娘亲难产而死，是绘娘一手将她带大的。
可是，绘娘不是在她嫁给景帝两年后，突然暴毙了么？怎么会……
这是梦吗？
她眼睛蓦的酸涩起来。
“小姐怎么哭了？可是又做了噩梦？”绘娘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不知不觉涌出来的眼泪，宽慰道：“小姐别怕，绘娘在呢……哎，再过一个月小姐就要及笄了，怎么突然就掉到湖里去了？幸亏没什么事。”
及笄……十五岁……
云瓷心里涌起惊涛骇浪，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算，她现在莫不是回到了十五岁生日的前一个月？！
她重生了？！还是做梦么？！
云瓷不可置信的抬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
“哎！小姐这是干嘛？看这掐得都红了！”绘娘连忙拿下她的手，颠怪的看着她。
云瓷却忽然笑起来，脸上的疼痛告诉她这是真的。
“这孩子，又哭又笑的……”绘娘啼笑皆非。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云儿，醒了吗？”
云瓷脸上的笑容一顿，缓缓收了回去。
这个声音，真是熟悉。
门被推开，一个妆容精致的中年女子走进来，这女子言行优柔，三十出头，身材依旧阿娜，尖尖的瓜子脸，目光和善，嘴角永远挂着弧度恰当的微笑。
“云儿好些了吗，这次落水，可把姨娘担心坏了。”她走过去，坐在云瓷身边，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满脸都是关切。
……柳婉茹，别来无恙。
云瓷在心里冷笑一声，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淡淡的道：“姨娘费心了。”
她的反应让柳婉茹微微一愣，随即像是没有发觉她的异常，“云儿没事就好，但是此事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她一贯的笑容一收，对门口轻喊一声：“带进来。”
声音一落，柳婉茹脸上隐约有了几分怒意，并不影响她的柔美，但是却足以让旁人感受到她的关切。
一个丫鬟被粗暴的推进来，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的跪在云瓷面前，哭道：“小姐，奴婢真的没有看到您落水了，奴婢……”
“闭嘴！”柳婉茹声音平静的喝道，看向丫鬟的目光带有明显的责备：“小桃，对小姐照顾不周你还敢委屈，你可知道云儿这次差点丢了性命？！”说完，她转头安慰的对云瓷道：“云儿，这个丫头必须教训教训，若是不教训，恐怕以后在下人面前会失了主子的威严。”
教训？
云瓷看着她这出演给自己看的戏，怂恿自己教训下人，然后趁机败坏她的名声吗？
前世，柳婉茹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将她宠坏，让她的性格变得乖张跋扈，最后整个京城都知道丞相府的大小姐是个不讲道理，性格暴躁为所欲为的女子。
柳婉茹，重活一世，我岂会任你玩弄？！
“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入湖里的，小桃没看见情有可原，当时我让她去取披风了。”云瓷垂下眼，神色平静。
“多谢小姐开恩……”小桃哭得一塌糊涂，事到如今，即便她再不机灵也知道，她往后这一辈子，是被卖作娼妓还是好生过日子，都在小姐的一念之间。
柳婉茹一怔，“可是云儿……”
“姨娘，你回吧，我累了。”云瓷冷淡的撇下脸，截断她的话。
柳婉茹站在原地，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想不通为什么云瓷这次醒来之后会是这个反应，好像脑子清醒了很多，以前轻而易举就能掌控这个小丫头，可是今天，她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很快恢复仪态，笑容温婉的道：“好吧，那姨娘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姨娘，”她刚转身，云瓷便叫住她，唇角同样带出一抹笑容，“以后我的人，就不用姨娘忧心了，小桃也好，其他人也罢，这个府里，始终我才是大小姐，希望姨娘懂得分寸。”
柳婉茹脚下一顿，愕然的转头看她，这丫头说什么？希望她懂得分寸？！
这些话到底是谁教她的？！
“云儿，我……”她张口欲言，却再次被云瓷打断，“哦对了，姨娘下次进我的屋子，烦请通禀一声，我记得姨娘嫁入府中之前也算是出生在书香门第，虽然是庶出，但是这样简单的礼数，我想您应该是懂得的。”
柳婉茹彻底噎住，面色有些稳不住了，心头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这个死丫头说什么？！说她不懂礼数！还说她是庶出！
庶出！谁不知道她最忌讳别人说这两个字！
柳婉茹面色隐隐有些发青，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此时绝对不能发怒，这个家里，她是万万不敢正面招惹云瓷的！
两秒后，她重新恢复笑容，带着歉意：“云儿说得是，这两日太担心你，有些礼数姨娘的确疏忽了。”她将话说得滴水不漏，笑意不减：“那姨娘就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待她出去，绘娘才反应过来，惊讶的看着云瓷：“小姐，你……？”
她方才是生出了幻像么？！竟然看到一向单纯听话的小姐如此凌厉的一面？！
“绘娘，别担心，以后我不会被她们骗了。”云瓷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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